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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逃台前发出的最后通缉令 薛家柱-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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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白玉婉紧握着话筒,一声也不吭,只是泪如雨下。十几年过去了,黄仲洲对她来说已成为一个遥远的回忆,一个淡化了的影子。她的身边已有一个活生生的伴侣,一个长期深爱着她,一直用关切的目光凝注她的人。而现在命运又如此捉弄人,又把她从他身边拉开,重新推回到快要遗忘的往事中去。“玉婉,你听见了吗?玉婉,你为什么不说话?”话筒里传来了石亦峰遥远的呼喊,“总机!总机,为什么没有声音?”

  “亦峰,我听见了。”白玉婉只好用暗哑的声音回答,“一切等回来再说吧。”

  她只能这么说。不是她不爱黄仲洲,而是他出现得太迟了。 

第34章

  在兰州公安招待所的食堂里,石亦峰叫了几个菜和一瓶汾酒,正与黄仲洲把杯话旧,突然几名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大步向黄仲洲走了过来。

  黄仲洲一见他们,满脸露出惊惶神色,本能地站了起来,往角落里躲。

  “不许动!黄仲洲,你为什么连夜逃跑?”

  “我,我”黄仲洲见到公安人员就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又恢复了“疯子”的傻相,只会低头垂手,哭丧着脸苦笑。“嚓!”锃亮的手铐套上了他干瘦的手。

  “走!跟我们回去。”

  “同志,”石亦峰连忙上前,和颜悦色地说,“请把他的手铐去掉,他是我的客人。”

  石亦峰并没穿警服,一个年轻的战士很不客气的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同这个犯人有什么关系?”

  石亦峰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证件,一边用不失威严的语气沉稳地说:“我也是公安部门的,这次专程来兰州执行任务,会同甘肃省公安厅,把他带回家去。”

  武装干警看了证件,知道面前同行不是一般干部,但又惊异:“这个逃犯,怎么会同这个公安干部一起吃饭?”

  “他是坏分子,是从劳改场逃出来的。”

  “他偷窃国家文物,私藏古钱币。”

  一听到偷国家文物,黄仲洲立刻叫起来:“不,我没偷文物,那些古钱币是我从农民手中买的,我是保存国家文物。”

  “对,”石亦峰笑着说,“这位黄先生是位爱国将领,他为保护国家文物做出了重大贡献,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哦——”这些武装警察更加诧异了。

  “你们知道吗?我们已找他有10多年了。我这次来,就帮他办理离场手续,为他恢复名誉。”

  “原来如此。”领头的干警连忙解开黄仲洲的手铐,很友好地说:“黄同志,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黄仲洲百感交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早说有什么用。”石亦峰苦笑一声,“这一切他能说清楚吗?”

  是啊,人生有很多事,不是一说就清楚的,不到时候你说也无用,到了时候不说也一目了然。

  自从离开了乞丐帮,黄仲洲没再厚着脸皮一个人上门乞付,他失去了带路的小乞哥们。他独自在甘肃的河西走廊流浪,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

  几年生活的磨难,黄仲洲渐渐失去了身上那种书生气,变得又黑又瘦,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样子。

  有一天,黄仲洲与一帮人修水库挖土时,挖到几个黑黝黝的瓦罐。一个青年农民用锄头砸碎一个,从里面掉出不少铜钱。几个人围上去,争着往袋里塞、怀里揣。

  “这些锈斑斑的小钱,有啥稀奇?”

  “当废铜卖也好嘛。”

  接着又欲砸第二、第三个罐子。

  “别砸了,别砸了!”黄仲洲大喊起来,他定睛一看,原来这是秦代的古钱币,文物价值很高。他不由得一阵惊喜,伸出双手去拦阻其他人。

  但这些愚昧的人根本不听他的劝告,噼哩叭啦地把罐子全砸了。乘他们砸抢的时候,黄仲洲像守门员扑球那样,用身子死死压住一只罐子,才使它免遭粉身碎骨的厄运。大家见他这样拼命,也不来和他争夺。

  几个民工每人捞到一些古钱币,拿在手中数着,至于那些罐片,早已弃之乱石之中。

  只有黄仲洲跪在乱石堆里,挖呀找啊,将那些碎片搜集起来,连牙齿那么小的碎片也不放过。他把身上的破衣服脱下来,光着上身,用衣服把碎片包起来,同他用生命保住的那个完整罐放在一起。他一边挖地,一边不时地瞥着他的宝贝。这天,他的工分只有2 分,但他很满足,其他民工说他傻瓜一个。

  收工以后,那几个民工拿着古钱币到旧货店。掌秤的小姑娘似乎不收这破铜烂铁,用细嫩的纤手操起几个看了看,皱着眉毛,鼻孔翕动,朝他们翻了翻白眼,意思不言自明:这破东西,不收。几个民工好说贱卖,总算卖了半瓶酒钱。

  黄仲洲知道后,立即赶到那家废品店,提着这堆古币说:“我我想要这个。”

  “好吧!”小姑娘很干脆,手一摊,“拿钱来。”

  “多少钱?”黄仲洲怯怯地说。

  “刚才收的两元,总不能让我白收,3 元。”

  一转手就涨了1 元。1 元钱对常人并不难,可对黄仲洲却是难倒了英雄汉。他听说是两元,就拿出所有带来的钱才1元5 角,还有1元5 上哪儿弄?

  黄仲洲无计可施,便将身上衣服脱下,当破烂卖。小姑娘捂着鼻子:“这破烂,扎拖把也嫌不牢。”

  这样才卖了8 角,还有7 角呢?只好把短裤也脱了吧。小姑娘动情了:

  “算了,算了,把这东西拿去吧,等有了钱再还我。”

  黄仲洲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半个月后,他从发下的生活费中拿出7角送给小姑娘。小姑娘也感动了:“想不到你这叫花子模样,还挺讲信用。上次我只是随便说说,谁稀罕这7毛钱,拿回去吧。”

  修好水库,黄仲洲带着罐子和古币到兰州,准备送给博物馆。陶罐只要粘合一下,就能修复好。

  他几次在博物馆门口徘徊,踯躅了半天,还是不敢进门。他怕引火烧身,担心人家追问他的来历和身份,而使南京的事东窗事发,结果收不了场。他这一身打扮谁会相信他?中午饿得肚皮贴着脊梁骨,只好进一家饮食店。见一个风度不俗的青年正在吃饭,剩下不少菜和大半盒饭。黄仲洲顾不得脸面,跪过去,结结巴巴说:“同志,你吃不完,能留给我吗?”

  “好吧。”那人一见他,厌恶地站起来准备走,生怕染上肮脏。

  黄仲洲急不可待地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吃起来。这青年一眼瞥见地上的破柳条筐,不由眼一亮,“啊——,老头,你这玩意哪弄的?”

  黄仲洲心里明白,只顾吃,不作答。

  “老头,我出100元,你把这玩意卖给我吧。”

  这一说,引起四周用餐顾客的注意,纷纷围了过来。“什么东西值100元?”

  黄仲洲早已风卷残云般扫荡完桌上的饭菜,提起篮子,拔腿想走,可哪走得了!早被人围住了。

  “老头,若嫌少,我再加50!”

  “不卖,多少钱也不卖。”黄仲洲被逼急了,冲口而出。周围人群中,顿时像油锅里放了把盐,炸开了。

  “这老头,一只烂罐子,一堆破钱,人家给100元还不卖,真该讨饭。”

  “嗨,一个穷叫花,见钱不要,真不知好歹。”

  不料,这一来,惊动了对面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看筐里东西,硬说是从博物馆里偷的,并报了案。黄仲洲第二次被带进公安局。在审讯中,尽管黄仲洲句句真言,可一个叫花子话,谁相信呢?因此判定他为盗窃犯,偷国家文物。

  这下黄仲洲有口难辩,心想:只要文物归国家,自己坐牢,总有出头之日。他默认了。几年来,他一直在祁连山下采石场改造。列车越过黄河,跨过长江,于凌晨5 时到达南京。

  古城沐浴在黎明的晨光之中,黄仲洲在石亦峰陪同下,走出仍是解放前建造的下关老车站,乘上水文秀专程迎接的汽车。黄仲洲看到那宏伟的挹江门,那宽阔的林荫路,那巍巍耸立的紫金山,心中真如扬子江的激浪在奔涌。我回来了,这儿的每条道、每幢建筑、每株草木,都是那么熟悉、亲切,连风都带有一种亲切的甜香。在大西北流浪10年,满眼是无边的黄土、风沙,今天看到这葱茏的绿色,真想大哭一场。即便在草上打个滚,也是很痛快的事。

  住进了原是A、B 大楼的军区招待所。石亦峰让黄仲洲洗个澡,又吃点饭,回到房间。石亦峰兴致勃勃地说:“走,我陪你去见一个人。”

  “谁?”

  “玉婉。”

  “不不不,”黄仲洲顿时惊慌,连连摆手,“再也不必了,我永远对不起她。我欠她的太多了!”

  “我已把你的情况告诉她了,她一直没结婚,在等着与你重逢。”

  黄仲洲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感情,既觉意外,又感欣喜。这么多年,他不知玉婉是死是活,凭他的处境,也无法与她联系,只能深埋在心底。这次回南京,不可能回避这个问题,心里也想见她,没想到石亦峰已安排好了。

  “亦峰——”他深深地握住了石亦峰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亦峰,一切我都明白了,你都不必再说了。”

  “仲洲,只要你能谅解我们过去的误会,不再恨我就行了。”

  “不不,”黄仲洲咽下一口唾液,“我怎么能恨你!只是不知怎样报答你才好。亦峰,没有你,我哪有今天?玉婉也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日子?我不想伤害她了,我只想看看那批文物,这样,我死也安心了。”

  “仲洲,你别灰心丧气。”石亦峰竭力安慰他,“尽管我们在过去的日子里,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但在新中国的阳光下,你有权利得到你生活中应该得到的东西,重新获得幸福。”

  “不不,一切太迟了!我看了文物就离开南京,如果玉婉问起我,你就说我暴病身亡。”

  说到这儿,黄仲洲已满眼是泪。他不想再以自己的经历和处境,来搅乱白玉婉平静的心境。失去的岁月不可能再回来了。

  “好吧!你再考虑考虑,我们慢慢再商量。”石亦峰觉得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现在,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到局里汇报工作去。”

  黄仲洲感激涕零地送石亦峰走出房门,并一再说:“我钦佩共产党,钦佩亦峰兄的为人。”

  “冬冬冬。”

  “请进。”

  门虚掩着,石亦峰推门进来,白玉婉正在屋中拖地板。

  “玉婉,这下是大喜临门了。”

  谁知,石亦峰刚一开头,白玉婉脸色大变,拖帚掉在铅桶里,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石亦峰去甘肃,她开头并未抱太大希望,10年不见音讯,现在凭一封信去登报找人,真是大海捞针。几天过去了,石亦峰没有一点消息,白玉婉以为大约不会成功了,这样石亦峰就会很快回来。他们从此可以一了百了,心里再也不会有憾意。

  谁知,甘肃的长途电话传来了石亦峰激动的声音,让她大吃一惊,心里掀起强烈波澜,就像深古潭底搅起了泥水,再也不能平静。

  她想起在这10年里,自己经历的大起大落。同时爱着两个男人。而这两个男人又同样爱着她,他们都有非凡的才能,理应成为事业的成功者。由于时代的悲剧,使他们历尽劫难,在生活激流中浮沉。

  白玉婉只要有其中一个人便知足了,可命运捉弄她,两个人老是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她身边。黄仲洲消失了10年,白玉婉整整等了10年。本应结束这等待,突然,黄仲洲又出现了。

  当水文秀前来通知她,他们快到南京了,她激动得夜不能眠,不知下一步如何安排。实在无法想象,也不敢想。

  清晨5 点钟,正是火车到的时刻。白玉婉便开始忙碌起来,今天是非同一般的日子,但她不知如何迎接它。她不敢相信自己有力量对付眼前的现实。

  现在,石亦峰一个人进房来,白玉婉一下失去理智,搞得惊惶失措。

  石亦峰似乎没事地拿起拖帚,帮她拖起地来:“他现在在招待所里。我先通风报信,等会儿他就来看你。”

  “不!”白玉婉大声喊了起来,嗓音也变了,“他还来干什么?这么多年音无音讯,他心中还有我吗?”

  “这能怪他吗?”石亦峰用双手扶定她颤抖的肩膀,像兄长那样关切地望着她,“他吃的苦少吗?心灵有深深的伤痕。作为妻子、作为老同学,不能再让他心的创口滴血了。”

  这轻轻的几句话,随同石亦峰热切的目光,溶化了白玉婉心灵的冰壳。红艳艳的太阳挂在空中,巷口汽车喇叭响了。白玉婉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走到门口。

  汽车停在门外,石亦峰和黄仲洲下了车,向小院缓步走来。白玉婉呆呆地望着他们,有点不知所措。

  黄仲洲已换上了新的哔叽中山装,恢复了原来的风度。但脸上的皱纹和两鬓白发,掩不住岁月沧桑。一见白玉婉出现在门口,两人同时伸出双手:

  “玉婉”

  白玉婉迎上去,两只手各握住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第35章

  在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举行了重大文物案的开庭审判。主犯谢梦娇已畏罪自杀,从犯魏照暄、沈竹琴到庭接受审判。

  当石亦峰、黄仲洲、白玉婉等人步入法庭前去列席旁听时,内心有说不出的感慨。这座灰色的建筑物,也就是当年国民党时代的法院,高高的穹顶,阴暗的光线,连白天都要打亮电灯。人一走进,四壁就发出嗡嗡的回声,给人一种庄严、肃穆感。

  石亦峰等人坐在旁听席的木质长椅上。这些长椅都是硬木做的,显得非常粗笨、牢固。证人席上坐着水文秀,她特意换上了制服。正中的被告席栅栏内,站立着魏照暄和沈竹琴。这个一向自鸣不凡的魏照暄,今天耷拉着脑袋显得萎靡不振,头发又长又乱,像一蓬乱草,腮巴上也是黑碴碴的胡子。

  倒是沈竹琴显得毫不在乎,漠无表情地东瞧西看,还用手肘捅捅丈夫,叫他振作一些,别让别人小瞧他们。

  法庭宣布开庭。检察长宣读了有关这批文物失窃案的侦查终结。从头到尾作了全面回顾,并把来龙去脉作了交代。当宣读到田桂花就是当年的谢梦娇,隐藏在衢州近10年之久,利用魏照喧的旧关系,相互勾结,狼狈为奸,进行文物走私活动时,魏照暄当场叫喊起来:

  “不!这不可能,谢梦娇已死了10来年,田桂花不可能是谢梦娇,人死了不会复活。”

  “魏照暄,”法官威严的一喊,“你不是认识谢梦娇吗?”

  “对!”

  “你认一认,这两张照片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法官出示了两张放大照片。

  魏照暄从法警手中接过照片一看,非常肯定地说:

  “两个人!这张是谢梦娇,这张是田桂花。”

  “恰恰是同一个人。”律师非常肯定地说:“田桂花是谢梦娇的化身。”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认识谢梦娇多年,这点还看不出来吗?”

  “对!”律师微笑了,抓住不放,“魏照暄,你同田桂花发生过性关系吗?”

  魏照暄一怔,只得支支吾吾说:“有过。”

  “你是否发现田桂花左胸乳房下方有一颗黑痣?”

  “这,我没注意。”魏照暄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我们都是在夜里,没有开灯。”

  满堂哄笑。魏照暄自觉这话说漏了嘴,气得一旁的沈竹琴胀红了脸,恼怒地望着丈夫。居然在大庭广众场合,讲出这种寡廉鲜耻之事,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安静!安静!”法官在堂上高喊,摇着铜铃,“根据魏照暄交代,谢梦娇在左胸乳房下方有蚕豆大一颗黑痣。现经法医检验,田桂花也有同样黑痣,证明田桂花和谢梦娇同为一人。”

  “不可能!”魏照暄仍然不服气,“这完全没有根据,没有根据!”

  法官出示了田桂花乳部的放大照片:“看!这上面有明显的黑痣。另外,水文秀同志现场目击,可以作证。”

  作为证人的水文秀站起来说:“破案当天,我乘田桂花换衣服机会,亲眼目睹她乳房有一块蚕豆大黑痣。在清理现场时,我也会同衢州公安局法医,拍摄下这张验尸照片。”

  魏照喧不再申辩了。他双眼发直,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和她长期生活在一起,对她的内心了解得那样少,到她死还不知是谢梦娇。他想起田桂花在他身下呻吟时竟然都不吐露这个秘密。好可怕哟!这个女人已两次死去,可他竟同这个白骨精一般的女人长期作爱。除了肉欲,他对她竟一无所知,永远是个谜。他差点“啊——”地喊叫出来,只觉得头脑一阵昏眩,身体晕乎乎地向地上倒去。幸亏沈竹琴在一旁眼疾手快搀扶住他,他颤巍巍地用手扶住栅栏。

  经过半天的法庭辩论,法官最后当众宣布:“鉴于魏照暄犯有抢劫文物罪、窝藏罪和走私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判决魏照暄有期徒刑8 年,剥夺政治权利5 年。”

  魏照暄仿佛完全麻木了,听不进也看不见。对法官的宣判,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有沈竹琴,当法官宣布她罪行较轻,认罪态度较好,可以当庭释放时,却大声叫喊起来:“不!我要同丈夫一起去坐牢!”这一声喊,使全场颇为吃惊。世上也很少有宣布无罪的人,愿意陪着去坐牢。

  法官提醒她:“沈竹琴!你已经同魏照暄离婚,你们已没有任何夫妻关系。”这下才使沈竹琴瞠目结舌,半晌讲不出话来。

  重庆枇杷山脚,造起了一排排新的公房。这儿环境清幽,风景秀丽,每天清晨四五点钟,就有一批批人从屋后山道沿石阶走上山去,打拳、作操,进行晨炼。那些唱戏练声的,也站在山顶面对长江、嘉陵江敞开嗓门,咿咿哟哟高唱一阵。到了夜晚,这枇杷山顶更成了观赏山城灯火的最佳胜地。只见偌大重庆正处于两江之间,像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舰,那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楼群中,正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火,蔚为壮观。到了深夜,建筑物都己隐没在浓重夜色之中,只见枇杷山下是一片灯的河流、灯的山谷、灯的海洋长江、嘉陵江上“呜——呜——”开过的船只,灯光更如流星飘曳。

  这天是星期日,枇杷山脚的粮食局宿舍二楼的一家显得非常热闹。已经退休的水德旺的女儿水文秀回家来探亲了,陪同她一起前来的还有石亦峰。

  水家的房子不大,只有两房一厅,是新建的公房。妻子焦桂芝在前年终因肺癌不治身亡。水德旺一个人住这么一个单元颇觉空荡。退休后又没什么事可干,清早上枇杷山锻炼锻炼身体,白天就帮街道做些居民工作,尽点义务。今天女儿回来探亲了,老人高兴得不得了,大清早上市场买了很多菜,老人要亲自掌勺,做几个道地的四川菜,让女儿尝尝家乡风味。

  今天这顿中饭,水德旺还特地请了第二中学的陈家杰老师。昨晚水文秀同老父亲谈了整整一夜,水德旺是个心胸豁达的老人,劝说女儿:“文秀,过去由于历史原因,陈老师无法认你,把你们父女俩拆散。现在,他年纪也大了,心里是那样爱你,你应该给他安慰,认他这个爸爸了。”

  “不,你才是我真正的爸爸。他不过是同我只有血缘关系。”水文秀从床上翻身坐起。

  “咳!无论如何他总是你亲生父亲。”水德旺叹了一口气,“你别管我,我不要紧,我反正也是你爸爸,你有两个爸爸不是很好吗?”

  翌日中午,陈家杰兴冲冲地赶来了。他特意换上了一套藏青的中山装。

  重庆的9 月,天气还是很热,他穿着这件外套,赶了那么多路,已是满头大汗。

  “陈老师,您来了!”水文秀高兴地迎了上去。她本想喊:“爸爸”,但“老师”喊习惯了,怎么也叫不出口。

  “文秀,你回来探亲,我真高兴!真高兴!”陈家杰紧握文秀的手,眼神里自然流露出不可遏制的父爱,把女儿从上到下瞧个没完。如果不是发生了上次那件事,他准会抱着女儿又亲又摸。

  水文秀这下也不回避,把父亲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几年,他显然苍老了,繁重的教学任务,艰难的单身汉生活,使他的双鬓已经花白,脸孔也变得黑瘦。但身材仍这样高大,风度仍这样潇洒,说话仍这样洪亮,双眼闪着睿智的光芒。陈家杰的化学教学不光在重庆市首屈一指,在四川省乃至全国都很有名气。他的讲课在同学中间独具魔力。

  水德旺把陈家杰迎进客厅,朝水文秀使了个眼色:“文秀,叫过了没有?”

  陈家杰不知内中原因,连忙抢着说:“叫了,叫过了。”

  “刚才叫的是老师,等下再叫哦,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安局的老处长石亦峰同志,这就是陈家杰老师。”

  石亦峰连忙上前紧紧与陈家杰握手:“久仰!久仰!我早就听说陈老师的情况了。”

  “哪里,哪里。”陈家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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