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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青空之蓝 作者:沧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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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选择白族之王的长子白璧作为下一任的帝君,即日起入主紫宸殿。
其三:青族之王的长子青矛作为王储,于二十年后成为下下一任帝君。
这一道诏书不啻石破天惊。
当第一条宣布的时候,藩王都喜动颜色,纷纷觉得王冕已经落入了自己手里。然而,紧接着的第二条一出来,除了白王之外,其他五位王者又个个面露不悦,甚至杀机涌动当第三条颁布的时候,六王彻底的糊涂了,不明白垂死的西恭帝到底要做什么样的安排。
哪有人在选择了下一任皇帝后,连下下任的都一并指定呢?还是这个皇帝已经病入膏肓到糊涂了?
“肃静!”彷佛知道下面人心涌动,西恭帝在王座上开口,回答了诸王的疑惑:“自从光华皇帝死后,空桑纯正的帝王之血已绝。朕为先帝亲自指定之继承人,而朕若驾崩,再让任何一族登上帝位都不能服众,只怕会引起天下动荡。”
底下的六部藩王纷纷噤口,发现垂死的皇帝心里竟然明晰如镜。
顿了顿,西恭帝又开口,语气低沉而威严:“幸亏天佑云荒,听到了朕的祈祷,昨夜,三女神从九天而降神谕说:既然朕的帝位乃自光华皇帝禅让而来,因此,在朕身后,帝冕也应在六部之间继续传递,轮转不息。而不应由任何一族独霸!”
什么?轮转?六部之王一时均大出意料,相顾无言。
是的。这的确是一个巧妙无比的方法,平衡了诸方的力量和欲望,几乎接近完美。加之以西恭帝宣称这道诏书出自于神谕,更是令人无法违抗。
毕竟皇帝轮流做,二十年后到我家。既然权杖被分成了六份,每一族都有份,总好过贸然轻启战端发动一场没有多少胜算的内乱。于是,短暂的犹豫和商议后,六部藩王齐齐跪在了紫宸殿丹阶下,叩首领命,山呼万岁。
那一道诏书,奠定了之后九百年空桑的政局,被后世称之为“神授的权杖”。空桑全新的帝位传承规则,也就是“禅让”制度,从此一举建立。
当然,空桑的“禅让”不是如中州上古那样彻底的唯贤者便可居之。按照新的规则,帝冕将在六部之间传递,由白、青、蓝、紫、赤、玄各自从族中推出人选来就任,二十年一轮换。若是在位期间王者死去,则由他的直系继承人继位,直至期满。
在西恭帝的主持下,空桑六部相互妥协,共同在伽蓝白塔顶上刻下了著名的“誓碑”。由坚硬无比的黑曜石制成,上面记录了三条简单的誓约:
“一、六王共政,帝冕传递,有意图独霸天下者,共诛之。
“二、空海之盟,并世长存,两族永不得开战。
“三、慕容氏永镇叶城,不得参政。诸王应善待其后人,虽有谋逆大罪,亦不可诛之于市,只可暗中赐死厚葬,尸骨不可曝晒于野,不得株连九族。
“以上三条,不遵者,天人共诛。”
那三条简单的约定在那之后支配了这个大陆九百年。每一任登上紫宸殿的帝君,即位前都必须来到誓碑前,跪诵三遍碑上的条款,并对天发誓绝不违反。
没有人知道,这区区一块石碑、三条誓约,是否真的具有约束力然而,天下百姓都以为是因为这块誓碑的存在,才令云荒维持了九百年的平安。于是,这块被树立在白塔顶端的黑曜石石碑,渐渐地便在民间有了神一样的传奇色彩。
而和誓碑同时入驻伽蓝白塔顶上的,还有新任的空桑大司命。
西恭帝将自己绮年玉貌的女儿封为空桑最高的神官,送进了神庙,并且在驾崩时将代表空桑最高王权的神戒“皇天”交给其保管,嘱咐她直到下任帝君顺利即位时,再在登基大典上亲手给新帝戴上。
但是,除此之外,这位空桑大司命没有任何实权,除了每二十年出现一次,在短短的权力交接仪式里担任祭司之外,她甚至没有再走出神庙一步的权力。没有人知道西恭帝为何要把女儿留在神庙深处,做一个名义上的宗教领袖
而且,从此之后,历代的空桑大司命均来自于慕容家。
九百年了,空桑帝王一任任的即位,又一任任的驾崩白塔顶上,誓碑前,来来去去走过了数十位皇帝。如今,已经是光明王朝开创后的八百九十九年,帝冕已经在六部之间传递了七轮。
当今在位的是白帝白烨,空桑光明王朝的第四十五任帝君,时年四十有二,好色而狠毒。有传言说在十年前,身为白族嫡系里排行第二的皇子,白烨是靠着暗杀了刚当了八年皇帝的长兄白煊才接过王位的甚至有人说,为了保证自己的继位没有阻碍,他甚至连长兄三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都一手清除。
然而,即便是有着声名狼藉的帝君,也无碍于这片大地的富庶安宁。
这位白帝虽然好色而奢靡,后宫之多超过四十五位前任,然而在治理国务上却并不昏庸。他启用了文武两位肱股大臣:把军队交给了名将白墨宸,将国务托付给了宰辅素问,缇骑和骁骑两军也由心腹牢牢控制,一切有条不紊。
十年来,天下倒也是太平无事。
─
不过,在最和平的时代里,也难免有偶尔出现的刺耳声音
不出数日,齐木格的血案便风一样在大漠上流传开来。西荒最负盛名的萨仁琪琪格公主当众被杀,凶手在无数人面前行凶后扬长而去,这样嚣张血腥的行为不但令西荒四大部落为之震惊,甚至统领砂之国的紫之一族都被惊动。
然而,不等帝都有旨意返回,第二日黄昏,三行黄尘便飞驰而来,在村寨口翻身下马。那一行人齐齐的暗红劲装,谈吐沉稳,眼神凌厉,一望便知非同常人。
“诸位是帝都来的老爷么?”族里长老将令牌看了又看,有些敬畏地问。
那块令牌是纯金制成,入手沉甸甸的。上面雕刻着展开的双翅,双翅中间有一颗蓝色的宝石隆重精美,不像是统治砂之国的紫王的令牌,倒是像帝都大内的物件。
“我们是缇骑。”来人低声解释了一句,“为查公主之死而来。”
“啊?诸位真的是帝都来的使者?太好了!”部族长者明白过来,连忙将其迎入,抹了一把眼泪,语音颤抖地喃喃,“这次大难来得突然,头人病倒了,可怜的拉曼也疯了,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大人们来了,公主的复仇就有望了!”
“先带我们四处看看吧。”来人却是声色不动,“这里我们不熟。”
一行人跟随长者来到村寨中央的广场上,看到了高台上的灵柩。
周围的牧民们正在哭祭,纷纷从家里背来干柴垫在公主的灵柩下。三人到来时柴堆已经堆得很高,居中的少女尸体被供奉在最顶端,彷佛祭献的洁白羔羊。他们在高台下停留了许久,走入牧民群里问了详细的情况,然后借了一架木梯攀行上去。
“是‘他’做的么?”其中一人一看遗体的模样,蹙眉。
“没错了。”另一个人低声,抬起手虚指着少女的脸庞,“你看她的表情。”
女子的脸因为失血而苍白,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全无一丝痛苦,反而在嘴角露出奇特的微笑来,彷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恍然的答案。
“嗯的确,和前头三个死去女人的一模一样。”领头的人微微蹙眉,用丝绢盖住手掌,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托起了女子的身体那具躯体轻得可怕,背后脊椎正中有一个洞,五脏六腑都彷佛被一种奇特的火焰焚烧,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躯壳!
“你们看。”领头的人用左手托着尸体,右手探入了背后的那个洞里,直至没腕,“从背后掏进去,里面全空了一模一样。”
他抬起头,看着一个同僚:“前面那几个人也都是这样死的吧?”
“不错,”另一位缇骑回答,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翻开,照着念,“七个月之内,一共发生了三起案子,死去的女子全部都是这样情状所有死者均为未曾出嫁的年轻女性,年纪在十八到二十五之间。然而相互之间距离遥远,身份悬殊,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呵,那三个人里,有望海郡的渔家女,息风郡的卖酒女,还有官宦人家的千金。”另一个同伴苦笑几声,摇了摇头,“千奇百怪,没有丝毫的规律,让人根本找不出头绪来或者那个下手之人只是一时兴起挑了些年轻美貌的?”
头领面沉如水,冷然:“怎么可能。”
他再仔细看了一眼,放下了萨仁琪琪格的尸体,从胸臆里吐出一口气来:“下手之人狠毒绝决,无论守卫如何严密,在千万人中取人性命易如反掌。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毫无关联,唯一相同的,就是死后都成为一具空空的躯壳这样奇怪的情况,我在缇骑干了三十几年,只在老一辈嘴里听说过一个孤例”
“啊?!”两位聚精会神听着的同僚脱口惊呼,彷佛被人敲了一闷棍。
如果老大不提,他们几乎就已经忘了。不错,在缇骑的卷宗的记载里,六十年前,云荒大地也曾经在短时间内接连发生过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怪事!
六十年前的某一天,桃源郡郡守家小姐的惨死在自家后院的秋千架上,背后一个窟窿,五脏六腑都被吸走了,只剩下一个空壳。陪着她去后院看花的丫头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小姐坐在秋千上、荡入花丛里时还是活泼泼的,然而等落下来时便成了这副模样,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下手。
一个月后白川郡出现了相似的案子:大白日里,一户村民去邻村迎娶新妇,鼓吹炮仗里,无数人亲眼看着新娘子上了花轿,然而下轿之时,在满堂宾客的眼皮子底下却新娘死在了轿子里,一滴血也没有流,身子却只剩了一层薄壳。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凶案都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然而从头到尾,却居然没有一人见到过凶手的模样!
当时云荒还处于青帝执政的时期,天下承平安定,一年下来整个大陆也没有几起人命案子。所以那些恐怖已极的怪事在几个月内密集地发生,登时震惊了整个国家。民间都说是出了一个吃人心肝血肉的邪魔,专挑年轻美貌的女子下手,整个大陆人心惶惶。
朝廷惊动,宰辅下令严查,缇骑统领岑寂也为此焦头烂额,不得放下面子四处寻访高人指点也不知是他真的找到了什么高人,或者是凶手忽然兴致阑珊,在这连续的六起命案发生后,云荒大地忽然又重新恢复了安宁,凶手从此销声匿迹。而宰辅彷佛也从此忘了这起大案,没有再督促缇骑将此事追查到底。
上头没了音讯,那一系列血案便作为悬案一直存留了下来。
那之后,也曾有年轻能干的缇骑想要继续追查,解开这个谜团,好给自己寻得一个出人头地的表现机会。然而不知为何,这些想要立功的年轻人却接二连三地出了事,不是莫名其妙地被杀、就是从此下落不明,居然没有一个人得了善终。
就这样,到了后来,便再也没有人再敢去触碰这个诡秘的案子。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当年轰动一时的案子也已经逐渐被人遗忘。但此刻在西荒的村寨里,面对着一具美艳的少女空壳,昔年的陈案又忽然跳到了几个人的心头。
帝都来的一行人看着彼此,脸色都不大好。
是的。如果这次又是类似的情况,遇到了一样的对手,那么,这个连六十年前连老前辈们都无法破解的案子,他们遇上了只怕也无力解决,免不了要受到严厉惩处。
“不可能!”许久,其中一个人忽地重重击了一下灵柩边缘,脱口,“已经六十年了,那个凶手也该老得不像话了,怎么还能重新出来犯案?”
“不,你刚才没听牧民说么?”头领叹了口气,屈指敲击着木板
“那个人,似乎是个鲛人。”
“鲛人?”另外两个人倒吸了一口气,面面相觑不错,鲛人的生命是陆上人类的十倍,六十年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短暂的时光。如果说那个凶手当年还是个年轻人,那到如今也不过刚到而立的年纪而已!
“只可惜那些人除了记得凶手‘似乎’是个鲛人的之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像是中了邪。”头领叹了口气,“这事情很奇怪,好象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催眠或失忆了一般。”
另外一人沉吟了一下:“莫不是那个凶手精通术法?”
同僚叹了口气,“这样倒麻烦了。凶手可能是鲛人难道还要去请海国帮忙?”
“不,不必麻烦海国了,”头领却抬起手,毫不犹豫地阻拦:“目下两国关系也说不上不好,皇上估计也不愿为了区区几起命案而兴师动众。而且这件事不简单,我们还是到此为止,不要再轻率追查下去为好。”
他阖上了灵柩,脸色冷肃地下了断语:“先回去向都铎大人禀告吧!”
“可是,”其中一个同僚显然不服气,“这些女人就白白死了么?”
“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交给上头来处理吧!”头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最后回顾了一眼少女的遗体,再度露出惋惜的神情,“这么美的女子,年纪轻轻就死了若是拿去献给了白帝,不知道又有多大的封赏啊可惜,可惜!”
他喃喃说着,跳下地来,回头将火把投入柴堆。
烈烈的火焰腾空而起,吞没了少女空洞而美丽的躯壳。
“恭送各位大人!”长者领着牧民在村口相送,哽咽着拉住缇骑的衣袖,“琪琪格公主死得惨啊还望各位大人一定替我们报仇雪恨!”
随着拉扯,一小袋沉甸甸的金子被偷偷塞了进来,落入衣袋。头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拍胸脯打了包票:“放心好了!缇骑是吃白饭的么?”
“多谢各位老爷!”长者领着牧民们齐刷刷跪下去。
“各位,立刻回叶城禀告指挥使大人!日夜兼程,一路不许休息!”头领翻身上马,一扬鞭,一路黄尘地飞驰而去,厉声,“如果去得晚了,一过十月十五,只怕又要出事!”
缇骑在齐木格办完案,策马飞驰回京。
扬鞭远去后,头领暗自掂了掂那一小袋金子,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真是幼稚啊以为一点钱便能解决事情么?这个案子的水太深,别说是他们了,就算落入了都铎指挥使手里,只怕也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吧?
所以,他才对着方才那个横死的公主连道可惜因为死了也是白死。
和“命轮”有关的案子,谁敢吃饱了撑着去追查?
在那些缇骑来到村寨的时候,那个神秘的旅人早已经离开了齐木格。
外面万籁俱寂,黎明里只有风声和他相伴。
旅人沿着沙丘蜿蜒的脊走着,沙土簌簌在脚边作响。走出两里路,他看到黄沙堆里露出一角青色石板显然那便是娜仁所说的坎儿井,然而这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泉眼,看来也已经在这一场沙暴里被完全掩埋了。
这里离空际之山还有数十里,要找到第二个水源还很远。
他微微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甩了甩手。一滴血珠从他指尖甩出,沙土簌簌一动,转瞬吸收得无影无踪。然而,更多的血从袍袖里无声沁出,沿着苍白瘦峭的手肘默默流下来,在指尖很快又凝聚成一滴。
他看着指尖的血迹,摇了摇头,忽然反手拔出长剑刺入地下。凌厉的剑风里,黄沙如同爆裂般飞了起来,纷纷往四散那一击直刺地底,居然深达数十丈!
一剑后,有清泉顺着剑底汩汩涌出,转瞬汇聚成一个深潭。
那个人只用一击便穿透了地底泉脉,便俯下身,用泉水细细地洗了一遍自己的剑清澈温暖的水滑过纯黑的剑脊,上面的那颗明珠光洁如新。
“紫烟,这一路让你受苦了。”他喃喃地对着剑说话,解下身上的斗篷将新洗好的长剑裹了起来,放到岸上,然后将一身衣服全数脱了下来。
大漠的初冬已经很冷,然而他却穿得并不多:斗篷下是一件长袍,冰绡织成,极素淡的颜色里却隐着极繁复的花纹。长袍下却是一件金色的甲胄,不知道什么质地,隐隐有金铁的冷光,却又柔软如鲛绡。
那个人赤身步入了冷泉。晨曦笼罩着他的全身,这个旅人身高腿长,肩部宽而平,宛如一座大理石雕像。然而仔细看去,他的背上却遍布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竟似遭受过酷刑折磨,青黑色的瘀痕新旧交叠,狰狞可怖。
旅人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冲洗着溅上去的血痕,衣物和佩剑放在水边,周围的沙子簌簌一动,似有滑下来的趋势。他洗漱完毕,开始拧干头发。此刻地底涌出的水流忽然间有些异常,似乎有一股微小的力量扰乱了泉流。
在那一个瞬间,他身子一动,探手去拿那把搁在水边的黑色长剑然而,就在同一刹那,地底忽然裂开,血红色的泉水汹涌而出!
手还没触及那把剑,脚底忽然便是一空。
他坠跌入不见底的深渊。耳边风声大起,殷红色的泉水伴随着狂暴的砂风涌起,遮蔽了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什么巨大可怖的东西从地底猛然跃起!
他提气飞掠,足尖却踏不到实地。头顶的光线在一瞬间消失,彷佛什么铁壁在头顶轰然闭合。那个水潭在沸腾,幻化成了一张巨大的血盆巨口,将涉入其中的人吞噬!
砂风重新席卷而来,魔物的声音响彻了天地,痛快残忍的狂笑在齐木格受重创后,经过漫长的一路尾随,蛰伏于地下静待时机的它终于一举雪了仇恨!
然而,那个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就嘎然中止。
黄沙在剧烈地翻涌,彷佛地底有什么东西因为巨痛而拼命挣扎。一声惨烈的叫喊后,沙漠里爆发出一阵炸开的风砂,大地忽然裂开,一个庞大无比的东西从地底翻了上来,不停滚动着,竟将连绵数十里的沙丘夷为平地!
片刻后,剧烈的挣扎终于缓了下来。
清晨的日光照耀在大漠上,疏疏朗朗落下的飞沙里,只见那个叫做萨特尔的魔物尚自抽搐,混浊腥臭的血如同瀑布一样从破碎的躯壳里流出。那个旅人劈开了魔物,破体而出,赤身跪在巨兽的顶心,右手探出,中食二指深深探入了魔物的颅脑里猛然一拔,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竟赤手从魔物的脑里扯出了一物!
魔物发出最后一声嘶喊,在剧烈的飞沙里翻腾了一下,再也不动。
那个人跳下地来,赤足踩着黄沙大步走开,手指微微握紧,不知道念着什么咒语。转眼间一粒赤红色的珠子在手心成形凝固,足足有拳头大,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旅人蹙眉,看也不看地捏碎了那颗珠子在珠子化为齑粉的刹那,黄沙上躺着的巨大魔物忽然间同时四分五裂!
在一眨眼间就做完了这些惊心动魄的举动,那个人却脸色不动,厌恶地随手扔掉了那颗碎裂的血珠,转头四处寻找。
“是在找这个么?”忽然间,风砂里有人哈哈一笑。
他蓦然抬头,恍惚迷离的眼神瞬地凝聚起来风初定,黄沙徐徐落下。透过清晨的日光,这片面目全非的大漠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白衣白袜,足踏芒鞋,左手托钵,右手握着一串念珠,竟是一个佛教的云游僧。
云荒大陆上并存着诸多不同的宗教:空桑人信仰孪生的创造神和破坏神,西荒的牧民们信仰自然神,而那些从中州迁徙过来的人里流传着外来的宗教,信仰佛教多半集中在中州人居多的泽之国一带,曾经风靡一时。然而在两百多年前那一场中州人的动乱后,连带着佛教也遭到了帝都的抑止,一场浩大的“毁佛”行动后,渐渐衰微。
所以这里乍然出现一个僧侣,实在是一件颇为奇特的事情。
等尘沙渐渐散去,才看清那僧侣正当壮年,相貌堂堂,长眉高鼻,肤色如蜜,看上去端的是法相庄严,大有龙象之姿。他盘膝趺坐在沙丘上,初晨的太阳正从背后升起,将僧侣的轮廓淹没在一片晶莹的幻光里,眩目无比,彷佛不属于这个尘世。
只可惜他一开口,高僧的形象便立刻完全崩塌。
“他娘的,等了六十年,你可终于来了!”他大声招呼着,言词粗鲁,跳下沙丘向着旅人走去,热情地伸出手去,“老子一个人呆在沙漠里,可真的是快憋出病来了!”
在僧人张开的手心里,赫然也有着一个金色的命轮!
看到这个同样的表记,那个旅人终于微微一笑,放松了戒备。他也走上前去,伸出了左手和僧侣相握仿佛相互感应一般,在相握的一霎那,两人手心的命轮忽然间同时放出光芒来!
僧侣大笑起来,重重拍了一下同伴的肩膀:“他娘的,龙,你可来了!”
“六十年不见了,孔雀。”旅人道,“我正要去你那儿。”
“‘孔雀’?这个娘娘腔的鸟名字让人一听就起鸡皮疙瘩。”挠了挠光头,那个僧侣显然不满意这个名字,“他娘的,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叫我的全名?”
“孔雀明王?”旅人摇摇头,“太拗口。”
“那你也可以和牧民一样叫我‘明王’嘛!”僧侣提议,“多简洁。”
那个旅人再度摇头:“我可不是你的信徒。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在命轮里大家用的也都不是真名”他显然不想继续谈下去,转过了话题,“你怎么不在空寂之山,却跑到这儿来了?”
“你以为老子愿意在大漠里跑远路?”孔雀摊了摊手,无可奈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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