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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云:石剑春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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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二疣子是谁下的手?”
               “你我都在窑里,你问我,我问谁?”“南义‘’话锋顿了顿:”听口气,二疣子是焦兄的手下?“
               焦拐子没答腔,目光也没移开,瘦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不管二疣子是怎么死的,这证明现场有了第三者,而能用匕首插进二疣子的背心,这第三者绝非等闲人物。
               二人对峙了半晌,谁也没开口,各自在肚子里打主意。
               突地,焦拐子身形一晃,掠出窑门。
               片刻之后,他又回到窑里,显然他出去的目的是想发现第三者,但他什么也没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令人闻名丧胆的焦拐子,竟然眼睁睁望着同路的人被杀而不知凶手是谁。
               这跟头实在是栽大了,简直是老虎口里拔牙,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和能耐,拔掉了老虎口里的牙?“马荣宗,今晚的约会该有个结束?”焦拐子开了口。
               “当然!”
               “拔剑吧!”
               “马某人一生不向人低头,现在向你焦兄低头,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如果马某人不幸留在此地,请别对马某人的妻儿施辣手,那东西真的已经失窃,不必再流无辜者的血。”
               “本人不愿说假话,这点办不到。”
               “你”
               “马荣宗,我说明了省得你在九泉之下不安,除非你交出真的东西,本人可以考虑剑不沾血。”
               “没东西拿什么交?”“南义”眼皮子在跳。
               “那有什么办法,只好交命了!”拐杖徐徐移动。
               “马某人认了!”了字出口,剑已掣在手中。
               双方拐剑对峙,像两尊石雕。
               烛火红得像血,空气中似乎已散发着血腥味。
               两个黑白两道的顶尖人物要作殊死之斗,这应该可说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决斗,没有观众么?有。
               瓦窑顶上靠右边的斜面丰草里,隐伏着两个人,是董卓英和“一朵花”,他俩已潜伏了很长的时间了。
               他们利用窑洞的裂隙向下望,窑里的一切动静尽入眼底。
               足足一盏热茶的时间,双方仍僵着没动手。
               蜡烛又短了数寸。
               “南义”的老脸涨得像熟透了的柿子,额头鼻端缀满了大粒的汗珠,他无法出剑,他无论以任何角度,任何方式出剑,都将招米致命反击。
               也就是说门户已被封死,无隙可乘。
               焦拐子的神色也沉凝得像铅板,他也不能贸然出拐。
               因为他没有绝对的制胜把握,现在,他要以意志力来屈服对方,只要对方气势一懈,拐出便要见血。
               “南义”明知道时间耗得越长,对他越是不利,但他无法打破僵局,也无法改变局势。
               凝聚的汗珠开始滴落,“南义”的脸由红转青。
               生死系于一瞬,最后的一刻马上就要来到。
               态势十分明显,“南义”非毁在焦拐子镔铁拐杖之下不可。
               “南义”的身躯起了震颤。
               焦拐子出拐的时机已经来临,他可以不冒任何凶险地解决对手。
               两条人影,行所无事地进入瓦窑,直趋两人身前。
               适时现身的,正是董卓英牙旷一朵花“。
               “一朵花”笑着说道:“两位都这大把年纪了,躲在窑洞里拚命多么不值得,有话好说不就成了!”
               焦拐子目芒一闪,阴侧侧道:“是你们!”收剑后退,目芒射在董卓英脸上:“二疣子是你杀的?”
               董卓英淡淡地道:“黄山一脉的传人不会在人背后用刀。”
               “南义”也收剑横移侧方,惊愕地望着董卓英,他不认识他,但“黄山一脉”
               这句话是相当骇人的。
               焦拐子冷厉地道:“是谁杀的?”
               “一朵花”接口道:“天这么黑,不长夜眼谁看得清楚。”
               焦拐子吹口气道:“闭嘴,老夫没问你。”
               “一朵花”咕地一笑道:“我也不是对你说的,你只当作没听见不就结啦!
               既然不愿听,就什么也别再问。“
               “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骂起人来啦?”
               “你在找死!”
               “一朵花”分毫不让地道:“找死也轮不到你阁下。”说完,转向“南义”
               道:“马老英雄,你可以走了!”
               焦拐子阴声道:“谁说他可以走?”
               “一朵花”道:“明摆着是我说的。”
               “你凭什么?”
               “一朵花”娇笑嫣然的瞟了他一眼,道:“凭我高兴,怎么样?焦大爷,拚老命太不值得,耗下去也没意思,何苦来哉!”
               焦拐子气得火冒三丈,不由怒声扬拐喝道:“臭丫头,竟敢在老夫的面前张牙舞爪,是活腻了么?”
               “一朵花”不屑地道:“怎么?想动武?”
               话落,转头,不去理会他。
               “南义”呆在一边,大不是滋味。
               以他的身份地位,说什么也无法接受后生晚辈的援手,但刚刚事实证明,他的功力要比人家逊了半筹,想维持自尊也维持不了。
               “一朵花”笑向董卓英道:“董哥哥,该你说话了!”
               董卓英目注焦拐子,冷冷地道:“阁下以先进之尊,却不惜虚言欺骗一个晚辈,这未免太”
               话未说完,焦拐子已怒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董卓英冷冷地道:“阁下明明知道那只白玉石环是假的,竟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这点你如何解释?”
               焦拐子这辈子纵横江湖,可说还没碰到这种尴尬事,老脸登时涨红起来,当然,说什么他也不能认错,嘿嘿一笑道:“小伙子,你也敢公然对老夫出言无状?”
               董卓英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这句话,使焦拐子感到更受不了。
               “你小子敢对老夫如此说话?”
               “话已说了!”
               “你将付出代价。”
               “在下同样不在乎。”
               情况已成僵局,焦拐子不能一走了之,但他也无法忍受董卓英的无礼,他恨不得一拐毙了这小子。
               “我保证‘南义’老英雄说的是实话。”“一朵花”插嘴道。
               “你凭什么保证?”
               “凭马老英雄的声望为人,他说的话应该是一言九鼎。”
               “南义”的脸色很怪,不知他内心的感受是什么?焦拐子眸子里闪出了杀光。
               “丫头,你不配在老夫跟前放屁!”
               “阁下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一朵花”还是那毫不在乎的样子,只是现在她一反常态,媚气全敛,像个正经女子。
               “你第一个先死!”焦拐子单手抓出,不用拐,是为了她的身份,这一抓之势诡辣得世无其匹,放眼江湖,能避过他这一抓的可能不会太多。
               “一朵花”居然避过了。
               她的妖躯像没有骨头似的,从完全不可能的角度扭了开去,距焦拐子的指尖只有一寸,玄奇得令人叫绝。
               “南义”为之愕然。
               董卓英实际上还没看过“一朵花”的真正能耐,现在也为之惊奇不已。
               焦拐子一怔之后,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朵花”闪到了董卓英身侧。
               “阁下,你笑什么?”“一朵花”偏起头,媚态自然流露。
               “想不到!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呀?”
               “老夫奇怪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老夫的面前搬弄口舌,原来你丫头竟然会是”
               “阁下,下半句留着吧!”“一朵花”立即打断了焦拐子的话。
               “哦!”“南义”突然叫出了声:“老夫明白了,真该走了,一错不能再错。”说完,真的闪电般冲出窑门。
               焦拐子似乎想阻止,但脚步一挪之后,没有进——步行动。
               董卓英可就困惑了,他无法分析眼前的变化,只有一点可以意识到,“一朵花”吴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她是什么出身?为什么要阻止焦拐子点出她的身份?蜡烛剩下半尺不到,夜已经很深了。
               焦拐子锁着眉头,欲言又止,脸上阴晴不定,看样子他拿不定主意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好。
               “丫头,二疣子是什么人杀的?”焦拐子开了口。
               “一个蒙面人,身手相当不赖。”
               “依你的猜测,对方可能是谁?”
               “无从判断!”
               “杀二疣子的目的何在呢?”焦拐子这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
               “八九不离十,当然是为了白玉石环。”
               “可是”焦拐子沉吟着,没有说出下文,久久,突地大张双目道:“老夫要是不逮到此人誓不甘休。”
               镔铁拐杖一收,身形一闪,焦拐子掠出了窑门,快得令人咋舌。
               两个正主儿都走了。
               “董哥哥,这是最好的收场!”“一朵花”媚态横生,这是习惯成自然。
               “唔!在下可以不必动剑!”
               “我们走吧!”
               “这二疣子的尸体”
               “让焦拐子自己料理吧!他是他的同路人。”
               “走!”董卓英摆了摆手。
               两人也离开破瓦窑。
               第十一章
               日上三竿。
               客栈的房里,“一朵花”和衣躺在床上,董卓英是趴在床前的桌子上。两个人在天亮前硬敲开店门投的店,只剩一个房间,只好将就。
               董卓英首先醒来,望着床上春睡的海棠,心里不由一阵怦怦然。
               心动归心动,他不会兴起邪念,另一个帮助他克制的原因是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跟男人睡过觉,他看不起她。
               同时,他又想起了于珊和何小宛。
               他不是玩女人的那种男人,所以想到不正经的女人便会恶心。
               我不该和她这么接近,否则迟早会踏入陷阱,他这样暗暗想着。
               幸好她是穿着外衣睡的,不然的话,诱惑力将更强,他不敢多看她,但又忍不住偏过头瞄一眼。
               嘤咛一声,“一朵花”醒了,揉揉眼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得真甜。咦!董哥哥,你趴在桌边睡?”她的声音和神情同样惹火。
               “是的!”董卓英呼吸有些不自然。
               “其实只要心正,上床又有什么关系,你真老实。”说着,笑了一笑。
               董卓英的脸在发烧,心弦起了震颤。
               “董哥哥,趴在桌子上睡手脚会发麻,要不要上床再躺一会?”她挪了挪娇躯,用手掠着鬓边乱发。
               “不用了!”
               “你饿么?”
               “有一点。”
               “好,我去吩咐店家送酒菜来,我们喝一顿早酒!”说着,“一朵花”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拉开门栓。
               小二正好来到门外。
               “少夫人,你早!”小二哈了哈腰。
               “小二,我正要找你!”她没纠正小二的称呼。
               “郎才女貌,两位真是天生的一对,小的还没有看过配得这么好的”小二阿谀地笑道:“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董卓英在桌边有些啼笑皆非。
               “设法弄些精致的酒菜来,店里如果还没有起灶,到外面买,办妥了会有赏!”“一朵花”煞有介事的吩咐。
               “是!少夫人,小的立刻去办,净面的水马上端来。”小二退了下去。
               “一朵花”又回到桌边,在董卓英对面坐下。
               “董哥哥,别介意,小二称呼错了无伤大雅,解释反而更糟。”
               “我无所谓。”
               “那就好。”
               另一个小二端来了脸盆毛巾,两人先后净了面,不久,酒菜也送到,将就摆上桌,两人吃喝起来。
               “现在,我们来谈谈昨晚的事”
               “好!”
               “我们巴巴地赶到抚州来,就是为了援手‘南义’马荣宗?”
               “我说过,在道义上我们不能袖手,如果我们不出头,‘南义’马荣宗他们全家都会遭殃。”“一朵花”说。
               “可是你向焦拐子保证真的白玉石环的确是失窃了,你是根据什么说的?”董卓英不解的问。
               “这个你不必知道。”
               “为什么?”
               “我当然有我的道理。”“一朵花”有些期期艾艾,一听就知道她言不由衷。
               “你有什么道理?”
               “暂时不告诉你!”
               “我知道你的道理!”董卓英放下筷子,声音突然变冷:“‘南义’的宝贝儿子‘流香剑’马永生跟你关系特殊,你护卫他老子是对的。”
               “你”“一朵花”两眼一瞪,像要发火的样子,但忽然之间又转变为柔媚的样子:“哈哈哈,有意思,我也知道你说这句话的道理,你在吃醋!”
               “一朵花”说得挺自然,好像真有那回事。
               董卓英瞪了眼,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朵花”自顾自地接下去道:“一个女人,要是没有男人为她吃醋,就很可悲了,遭人妒忌是好事。”
               董卓英气不过地道:“吴姑娘,你真是一厢情愿,我董卓英为人就像腰间佩剑,绝对不会为女人吃醋。”
               “一朵花”满不以为意地道:“很难说,不过算我猜错就是了!”拿起酒杯来:“干一杯!”
               董卓英为了保持风度,勉强陪她干了一杯。
               “一朵花”又斟上酒。
               董卓英心里想:“她说过要助自己得到真正的白玉石环,二疣子得手的那只,她连看都不仔细看就判断是假的,表面上她是依据事理分析,实际上她可能另有盘算,自己真的要靠女人成事么?”
               “董哥哥!”她还是叫得很甜:“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董卓英冷漠不变。
               “你在想真正的白玉石环。”
               “又怎样?”董卓英对她是又讨厌又佩服,讨厌她的为人,佩服她的聪明机智和江湖见识,甚至比于珊和何小宛还要稍胜一筹。
               “我说过要帮你到底,这点我一定做到,绝不反悔。”
               “嗯!可是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哦!改了什么主意?”
               “自己的事自己办,不假手别人。”
               “我打赌,没有我你办不到。”
               “不见得!”
               “很简单一句话,你无法分辨真假!”她轻轻一笑:“董哥哥,你别性急,做事情得按部就班来。
               “首先,在大悲寺我们卖了那只假手环,在今后的行动上就不会受人注目牵制。
               其后,我们在焦拐子和马老英雄这方面也下了功夫,下一步我们的行动重点得放在那杀死二疣子的神秘蒙面人身上“
               “再以后呢?”
               “距目标就不远了。”
               “我还是想不透”
               “什么事想不透?”“
               “你向焦拐子保证‘南义’原先保有的真品的确失踪了,如果说是为了解‘南义’之危,那真的当然还在‘南义’手中。
               “神秘蒙面人一样会去找‘南义’,我们回头去拜访‘南义’,岂不直接了当?如果说东西确已失踪,找蒙面人又有何用?他也一样在急谋那东西!”
               “不错,说得有道理。”“一朵花”点点头说:“但是,我的做法也有我的道理在,刚刚说过”
               “暂时不告诉在下。”
               “嘻!剥茧得用抽丝对不对?”
               董卓英不再开口,他不欣赏她近乎诡诈的作风。
               “有件事我也想不透”“一朵花”皱起了眉头。
               “什么?”
               “‘南义’马荣宗可以称得上是白道中泰山北斗人物,为什么以假东西去欺骗‘北侠’?如果‘北侠’收下了东西,岂非成了嫁祸?”
               “在下记得家师常说的几句话”
               “令师是非常人,他说什么?”
               “武林中表里如一的人不多,道有盗,盗亦有道,盗与道之间相差极微,端在乎一念之间,道可为盗,盗也可为盗”
               “有意思!”“一朵花”忽地离座而起:“令师的这几句至理名言,给了我很大的启示,也感慨良多。”
               她此刻面色湛然,媚态全消,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董卓英深深点头,由这几句话,他对“一朵花”忽然感到迷惘起来,她像野草闲花,又像高轩名品。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她的江湖见识广博,身手也是上乘,面对着焦拐子那种人物,也毫无怯意,她到底是什么来路?她曾适时阻止焦拐子说出她的来路,而焦拐子也就真的不提,还消除了敌意,可想而知,她的来头不小“砰砰!”
               房门起了叩门声。
               “是谁?”董卓英发问。
               “来见吴姑娘的!”门外人回答。
               “一朵花”立即转身拉下门栓,然后退两步,侧在一边,一个机警的江湖人,一切行动成了定型,随时都准备着应付万一的情况。
               董卓英是坐着的,他没动,但眼睛注视房门。
               进来的是个买卖人打扮的中年汉子,目光在房内一绕之后,朝“一朵花”作了个长揖,道:“见过吴姑娘!”
               董卓英已从对方进门时的目光,判断出对方是个好手。
               中年男子又向董卓英拱手道:“董少侠好!”
               董卓英为之一怔,彼此素未谋面,对方却像老朋友似的打招呼,欠了欠身,含糊地应声道:“幸会!”
               “一朵花”微一蹙眉道:“有事么?”
               中年男子趋近一步,低低说了几句。
               “一朵花”的神色大变。
               一个人如果无意去听别人的悄悄话,耳朵便呈半关闭的状态,听而不闻,董卓英现在便是这样。
               他不想偷听别人的谈话,心里便想着别的事情,所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这便是武士风度,君子作风。
               中年男子回身朝董卓英抱抱拳,匆匆出门离去。
               “一朵花”靠近董卓英,一只手扶着桌角。
               “董哥哥,你的‘石纹神剑’注定非出鞘不可。”
               “噢!为什么?”
               “这次我求你帮忙”
               “帮什么忙?”董卓英顺口问了一句,又紧跟着道:“动剑?”
               “不错!帮忙的对象是家师!”
               “令师需要我帮忙严董卓英大感意外。
               在他的判断中,“一朵花”的来头很大,以徒观师,她的师父当然是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要请他帮忙,这有些不可思议。
               “是我请你,是我的主意,你不会拒绝吧?”
               “当然!”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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