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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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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真?”
“就是虞宛真,前台迎宾小姐,长得像白雪公主的那个。”
那兰说:“这好办,我有她地址……可是,你凭什么说李万祥可能在她那儿?”
“这个不知道吧?内部人士给你透露一下,李万祥师父是个老光棍,但有强烈父爱,目前他父爱的对象就是小真姑娘,明白了吧?而且是纯洁的,完全精神层面上的爱,这个只有像我这样明察秋毫的未来悬疑小说家能看出来。”
那兰自己也在承受着邝景辉类似的“父爱”,说:“今天你的话,都是品质保证,值得信赖。”掏出手机,找到了小真的地址,轻声惊呼:“我以前还没注意,她家就在余贞里!”
谢一彬说:“不奇怪,余贞里的巴克楼本来就是十间有八间半在出租,她在那儿住,上班多方便。”
那兰沉默了足足两分钟,说:“麻烦你再给戴班长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的发现,请他也去余贞里一趟,无论是否能在小真家找到李万祥,至少我们几个可以再合计合计。”然后随口把地址告诉了谢一彬:余贞里扶松巷167号。
两人在益民新村门口叫了出租赶往余贞里,车上谢一彬又打电话联系戴世永,转述了那兰刚才给出的地址。下车后两人在余贞里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扶松巷,和小真租的巴克楼。戴世永已经等在楼下。
那兰说:“小真住三楼,我们一起上去吧。”三个人男士优先,那兰跟在最后面,好奇地打量着又一座巴克楼。巴克楼从理论上说应该都是相似结构,布局大同小异,但外行人身在其中,却觉得每一座巴克楼都很不一样。
谢一彬敲响了小真的房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谁啊?”“你的难友。我是厨房伙计谢一彬,同来的还有能源新星戴世永和脑震荡康复美女那兰。”
门立刻打开了,露出了小真的脸,阴暗的楼里微微一亮。她认出三人,随即将整个门打开了:“真的是你们!欢迎……真对不起,我这里实在太小了,连凳子都不够。”
谢一彬殷勤道:“没关系,我可以金鸡独立。那兰可能需要坐一坐。”
那兰说:“我也没关系的,站一下不至于晕倒。”
戴世永从墙边拿过一把折叠椅打开放到那兰身边说:“保险点,还是坐一下吧。你是侦破主力,不能倒下。”
小真好奇地问:“侦破主力?兰姐在破案吗?”
那兰摇头说:“别听他们胡说,我只是帮着公安局打打下手,也帮着自己恢复记忆,所以在查一些资料和背景,没想到正巧发现李万祥老师不在家,电话也联系不上……听说李老师对你很信任很友善,就想看看是不是在你这儿。”
小真脸上微微一红,轻声说:“李老师是很好的人,对我的确很关心……但他不在我这儿。”
那兰再次习惯性地观察小真屋内陈设,极简单朴素、寥寥无几的家具,和很多女孩子一样,桌上有几张美照,床头有只长毛绒小猫。很令她失望的是,墙上没有挂任何照片,桌上的照片里除了小真本人,没有其他社会关系。
“你知道他可能会去哪儿吗?”那兰问道。小真摇头说:“不知道……我们关系是挺好的,但毕竟刚刚认识不久……他都可以做我爸爸了,并不是那么熟的。”那兰望向戴世永,说:“那我们得好好讨论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胡建伟已经失踪了,如果李万祥再失踪,可不是好兆头。”戴世永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忽然停下来问:“你说李老师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谢一彬说:“这个说不准……应该还好,他真的会武功的?之前有个盯他梢的家伙被他发现了,一拳一脚就被揍趴下,现在关在他屋里呢。”
戴世永说:“稳妥点应该报警,但我担心,他选择消失,或许正是他自己的安排,我们报警,反而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看着那兰,“就好像那兰老师,你的调查,很多也是自己的安排,并不见得每一个细节都向警方汇报。”
谢一彬看着戴世永频频点头:“你眼光好,要不怎么选你做人质班班长呢。”
突然,小真的门再次被敲响。
小真开了门,险些惊呼出声。
门口站着江京市刑侦总队大队长巴渝生。
巴渝生没有急着进门,看着一屋子的“难友”,冷冷地说:“你们都麻烦了。”
案发前九天,江京市郊宁湖乡富乐小区某单元劫匪甲女友带来的消息是,潇湘开张日,有另一伙劫匪将光顾主楼,目标显然也是戴向阳的命根子。
而且是专业的劫匪。
至于女友是怎么知道的,劫匪甲说:“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黑道。黑社会和人间社会一样,没有不透风的墙。”
劫匪乙和丙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劫匪乙问:“那我们的计划也会被人在饭桌上传播吗?”
劫匪甲说:“当然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不够专业,瞧见没?不专业也有好处。”此刻,在他们合租的小单元里,劫匪甲在小小的客厅里来回踱了几圈,剧烈地思考,女友不久前的那句话“一切都要重新安排”,像一个巨大引擎,推着他身体和头脑不停地转,终于停步后说:“重新安排是要的,但我们的训练、进楼的路径都不用变。”
劫匪乙说:“我明白了,最重要变的,是抢劫的日子。如果要首先拿到命根子,一定要提前。”
劫匪甲说:“日子也不用变。”
劫匪乙和丙互相看看,劫匪乙想的是:“老大疯了。”劫匪丙想的是:“老大精神病了。”
5月20日下午3:25左右,江京市余贞里抚松巷161号那兰忐忑但努力镇静地问巴渝生:“巴老师怎么会到这儿来家访?”巴渝生没有穿警服,斜挎着一个皮包,倒真的更像个家访的高中老师。巴渝生说:“当然是找家长。”脸上却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屋内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小真先说:“巴队长,要不,请进来坐吧。不过,我这里真的没有家长,就我一人住。”巴渝生说:“我们在找李万祥,听说他很关心你,就打算来看看,你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他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站在门口。那兰心想,巴渝生和我一样,不先打电话,而是直接过来,显然是想突然袭击,立刻找到李万祥。但巴渝生为什么要找李万祥?
巴渝生又说:“刚才,我们的队员在李万祥家里,发现了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家伙,向小区的邻里四周取证后,都说曾经看见这样两个人进出。”巴渝生掏出手机,把屏幕对着那兰,上面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但足够看清是那兰和谢一彬。
谢一彬也凑上去看了,嘀咕了一声:“我怎么看上去没有侦探相,反而像个贴小广告的。”那兰说:“天哪,什么在邻里取证,你们根本就是在跟踪我!”巴渝生淡淡一笑,不知是真心笑,还是冷笑。那兰若有所悟,回头对难友们说:“我可能要和巴队长单独谈谈,回头再联系吧。”就在门关上之前,巴渝生说:“既然你们这里是个难友小聚会,我就再告诉一个关于你们难友的消息吧。梁小彤也失踪了。”
第六章
5月20日下午3:30左右,江京市思同路43号通常,梁军在书房办公的时候,林淑静从不进去打扰,即便偶尔送点心,她也轻轻地进出,轻如狸猫。但此时,她成了热锅上的……她怎么也比蚂蚁要大气雍容点,但一样地团团转。从客厅转到厨房,从厨房转到客厅,再转到梁小彤的卧室,再转回楼下,转到梁军书房的门口。
她已经有整整六个小时没能联系上儿子,任何一个有爱心的母亲都会急成这样,不是吗?当然,那些生了七八个孩子的奶牛般妈妈例外,量变到质变,从物理学和生理学上看,她们都已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任何一个孩子身上。
梁小彤昨晚破天荒地10点不到就回家了,可以再次感谢那恐怖的“5?18大劫案”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短视地看,好像真是如此,但现在想起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祸。
她知道儿子昨晚去了沁荷会所,一个她认为相当安全的休闲娱乐场所。
当然她更希望儿子呆在家里,但她明知那是强求,有些猫再怎么给它居家的温柔富贵,它还是一心要往野地里跑。这是性格使然。
她也知道儿子昨晚去沁荷,一腔心思都是在那个叫那兰的女孩儿身上。
难怪他。昨天她发了疯般找儿子的时候,在六院急诊ICU病房里看见过那兰,即便躺在病床上如具尸体般一动不动,看上去仍那么入味。更不用说晚间打扮打扮,柔和灯光下,带点阳气的男人都会迷倒。
她甚至知道小彤做好了准备,不用她提醒,小彤也知道那兰算是小有名气、浑身冰刺的冷美人,所以小彤会用上他的十八般武艺。近来,他好像从没有犯错误惹过麻烦呢。那兰愉快顺利地答应赴约着实让她担心了一阵,生怕儿子被牛油蒙了心,真的堕入所谓情网,那才是最恐怖的——没感觉那兰是那种黑寡妇克夫女吗?没看见和她瓜葛上的男人的下场吗?秦淮出家了,她的初恋男友被杀了,她老爸也死了,还要让这统计数据延续吗?
从这个角度看,儿子的铩羽而归不但是在意料之中,更值得额手相庆。
六个小时联系不上,那才是真正的坏消息。
给公安局的电话已经打过了,对方只是冷冷地告诉她,对成年人,失去联系超过48小时才能按失踪立案。
可是……
请问您有任何理由认为您儿子可能会受到生命威胁吗?
没有。废话,我要是知道有威胁,不就太晚了!
大概听到林淑静歇斯底里的旋转脚步声,梁军拄杖走出来,听林淑静诉说了六小时失联的危险和顾虑,扔下了“神经病”三个字,又拐回了书房,关紧了房门。
5月20日下午3:35左右,江京市余贞里抚松巷那兰跟着巴渝生走下楼,见一辆警车就停在楼下,招来了路人和一些邻居的特殊目光。的确,除了极少数有特殊许可证的私家车外,警车是唯一可以自由进出余贞里步行街的车辆,而这两天他们已经见过太多。
巴渝生为那兰打开副驾车门,说:“在车里谈吧。”谈吐简约,不带怒气,也无喜感,这说明他在一种公事公办的状态中。那兰暗暗觉得不妙。说不定自己真的闯祸了。
诸多的知情不报,不闯祸才叫怪。
巴渝生在司机位上坐定后,整整一分钟无言无语,然后说:“忙了一个上午,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他从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递给那兰。
档案袋上盖着一个大大的L字印章,还印着一个红色圈形印章,怀渝县公安局。
那兰知道,是时候了。
巴渝生问:“在潇湘主宴厅,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兰说:“我不知道。”
“别再说……”
“不,我是说,我还没能完全理解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只能给你讲个故事,而且纯属杜撰。”那兰努力平静。
“纯属杜撰?”极擅控制情绪的巴渝生也有些毛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抢劫、爆炸、凶杀,六具尸体,这是杜撰故事的时候吗?”
那兰颤声说:“你要相信我。真的,你要相信我。”
巴渝生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兰双目,他看到了什么?如果换作别人,我连杜撰的故事都没有。她叹口气又说:“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杜撰故事的闲工夫和才情,《昭阳纪事》这本书听说过吗?”《昭阳纪事》是一本明清笔记小说集。巴渝生点头:“当然,这本书有点诡异,你过去牵扯到的几个案子都和它有关。”“我要讲的这个故事也是如此,在第二百七十页,白纸黑字,骗你是小狗。”巴渝生惊道:“真的这样?这也太玄幻了吧。”“要不怎么经常有人感叹,历史总是那么惊人地相似!真是那样的故事,我顶多小改动一下。”
巴渝生深吸一口气:“这是跟你合作以来,最艰难的一次。”
那兰苦笑说:“好像你每次都这么说。”
巴渝生说:“好吧,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明熹宗天启三年,江京府怀渝县
怀渝出美女,裁缝董济忠的十五岁女儿巧月又是怀渝最漂亮的女孩。美女都有基因,巧月的娘杨氏就是大美女。说来杨氏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十二岁头上就父母双亡,她和十岁的弟弟杨二郎相依为命,手足情深,直到她嫁给了年长她多岁的董济忠后,杨二郎仍和姐姐姐夫一家生活。婚后两年,杨氏生下女儿巧月,杨二郎对小外甥女宠爱有加。
话说这杨二郎从小心灵手巧,什么东西到他手上,泥巴也好、枯枝落叶也好、针头线脑也好,他都能整出个模样来。稍大点后他跟着一位木匠师傅学手艺,没几年就比师傅做得都漂亮,怀渝数百里方圆,也都知道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小杨木匠。很快,来给闺女向杨二郎提亲的媒人几乎要踏破董裁缝的门槛,(踏破了当然也没什么关系,谁让他有个木匠小舅呢。)有趣的是,杨二郎对早早成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并没有兴趣,他的满腔热情,已经在他的木匠手艺上。他觉得自己的手艺虽然已是一方翘楚,毕竟还是只井底之蛙,山外有山,生有涯,木匠手艺无涯,所以他在二十五岁头上,毅然决然地告别了姐姐、告别了他爱如珍宝的小花朵儿般的巧月、告别了怀渝,挑着一副担子,去远方学艺。
二郎一路打工一路学技,一走就是十来年,这十来年里他远到京城、西域,万水千山走遍,拜了无数名师,甚至参与了皇宫修葺的大项目,等回到江京府定居的时候,已经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匠人。
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在怀渝等着他的,不是离开时姐姐姐夫甥女那其乐融融的一家,而是一片凄凉,一捧白骨。
在杨二郎回来的三年前,也就是巧月十五岁的那年,当时江京知州马熙荣的小公子马浚到山清水秀的怀渝踏青,在怀渝县城的街上一眼看见了去集市买菜的巧月。也是巧月命不好,平日都是母亲杨氏去买菜,当日杨氏正好受了些风寒,巧月代妈妈出行,才撞见了马公子。马浚见巧月天姿国色,淫心顿起,立刻命手下爪牙将巧月拉到怀渝唯一的烟花之地“凤满楼”,逼着巧月陪酒。
巧月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一向家教规矩,哪里经过这等羞辱,到了凤满楼后,仍是哭喊着拒不卖笑陪欢,这一折腾反将马公子的欲火拨旺,即在楼内对巧月施暴。巧月也非软弱之辈,见马浚面目狰狞,也愤而反抗,竟和马公子扭打在一起,打斗中马浚恶向胆边生,将巧月推下高楼。
凤满楼虽曰高楼,不过是现在楼房的三层楼那么高,只是因为在扭打中身体本就不平衡,巧月落下时头正好着地,当场芳魂杳杳。马浚见出了人命,也着实惊吓,随从买通了凤满楼的老鸨和歌妓们,再三叮嘱缄口为安,一行人匆匆离去。
消息传到正在店铺中忙碌的董裁缝耳中,无异晴天惊雷,老裁缝急忙忙赶到凤满楼,看着女儿娇嫩的身躯倒在血泊中,险些背过气去。他尤其无法理解清纯的女儿怎么会惨死在这藏污纳垢之处,为何又会衣冠不整。县里的巡捕和仵作立刻赶到,验尸、做现场调查,但在场的一众妓女老鸨,一来已收了马公子的好处,二来唯恐日后遭报复,都说不知情。街上虽然有人看见一个公子哥儿的下人抢走了巧月,但没人说得清那公子哥究竟是谁。县令、师爷和巡捕们明知凶手来头不小,正好怕惹麻烦,假装努力工作了一阵后,顺水推舟地宣布此案无解。
还是应了那句老话,没有不透风的墙,包括凤满楼的花墙。悲哀愤恨中的董济忠还是得到了稍有良知者的同情,马公子的暴行不胫而走,董济忠闻讯后到县衙击鼓鸣冤,要求巡捕立刻将马公子绳之以法。
问题是,没有证据。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只有巧月已寒的尸骨。巡捕和县令去了趟江京府,和马公子一起喝酒,席间问起巧月之死,马公子矢口否认,说自己连怀渝都没去过,何来的大闹凤满楼?定是有人穷疯了,用女儿的死打秋风。撃县太爷回县后找来董裁缝,说在没有任何人证的情况下,这事儿怎么也难找到马公子头上。
可惜,凤满楼中将真相流露出去的人没有足够勇气面对可能惨烈的报复,保持着匿名。董济忠四处求恳知情者出来做人证,在无人响应后无奈闹入州府,反被扰乱公堂之由打了二十大板。董裁缝本就体弱,这一打挨得几乎半死。他中年得女,对巧月爱如掌珠,经此磨难,一口气接不上来,竟一命呜呼。可怜杨氏,夫死女夭,也觉了无生趣,还没来得及自尽,却疯了。
毫不知情的杨二郎在江京州府安顿下后,兴高采烈、快马轻蹄地赶到怀渝,却发现姐夫的裁缝铺已经变成了一家肉店,姐姐的家园也成了一片废墟。他向邻舍打听董氏夫妇的下落,这才听说了姐姐一家的惨痛遭遇。他在县城外一堆荒坟间找到了衣衫褴褛、已经全然认不出他的杨氏,看着姐姐未老先衰的面容、呆滞的眼神,看着姐夫的墓碑,甥女的墓碑,脑中浮现出巧月如花的笑颜,天真的话语,不禁悲从中来、愤由心生,暗暗发誓要为姐姐一家报仇雪恨。
他先是去了凤满楼,用他木工工具中最尖的锥子逼着老鸨,说出了那天的真相。确定马浚是罪魁祸首后,他回到了江京州府,开始仔细规划如何复仇。
活该马浚遭天理报应,一个绝好的机会呈现在了杨二郎面前。这几年里,马浚继续完善其纨绔子弟的人品,应举了两次都名落孙山。知州大人知道指望这小子由读书走上仕途已是一场春秋大梦,于是拿出一部分“应得”的“十万雪花银”,让马浚开了一家酒楼。当时的江京州府凭借着一江一湖的便利已成为繁荣的商道商埠,开酒楼,尤其借着知州的名望开酒楼,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马浚一手策划酒楼的建筑和布局装帧,说既然要盖就要盖成全江京最高档的酒楼。最高档的酒楼需要手艺最佳的木工师傅。知州府上的师爷捻须微笑说,真巧了,江京府新来了一位顶顶高明的木匠,莫说在江京首屈一指,即便在全国诸州内也是排得上名次的高手。
杨二郎就成了新酒楼的木匠总监。当年的高明木匠,也是整个盖楼过程的总设计师、总建筑师、工地主管。他这个人,前文说过,对木匠手艺是如痴如醉地沉迷,一旦担当起新酒楼的主建人物,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当然,为姐姐一家的仇人做事无疑极端痛苦,但杨二郎将他的心境调整得极为出色。他假想,自己并不是真正在盖一幢为恶少赚钱的酒楼,而是花着知州的“血汗钱”,在盖外甥女和姐夫的纪念堂,马浚的坟墓。
酒楼建成后,恢弘的气势结合着细腻的勾画,顿时成为江京一大景观,也成为杨二郎事业巅峰的标志。酒楼还没有开张,就有无数外州游人争相观光。酒楼开张日,整个江京州府如同过上元节般热闹,从一早起,楼下就有川流不息的观光客。
那天,也成为马浚短暂丑陋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天,他在顶楼招待着同城的两名将要进京赶考的举人,还有两名江京府最炙手可热的歌妓作陪,他还时不时地走上酒楼最高处的阳台,对着楼下观光者举杯致意。
其实,观光者看的是无与伦比的建筑,没几个在意楼顶上那个公子哥,但少数看见马浚的人却突然惊叫起来。
马浚突然消失了!
前一秒钟他还举杯微笑,一眨眼的工夫,人就彻底消失了。
原来马浚的脚下是一道下陷的暗门,或者说,一个陷阱。他从阳台消失后直接落入暗门,斜斜地滑进楼里。这是杨二郎增加趣味的设计。他躲在暗门下,待马浚走到暗门正中拉下暗门,马浚怪叫一声,一口气滚到二楼和顶楼间的夹层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马浚的双腕就被杨二郎飞快地拴上了手指粗的麻绳。
杨二郎将马浚拽上顶楼宴厅,随手关紧了门,当时,顶楼有那两个举人、两名歌妓、一名茶水丫鬟,一名端菜的小二,和一个马浚的跟班儿,看到一柄锋利的锥子对准了马公子的喉头,都吓傻了。
其中一个叫尹靖才的举人最先镇定下来,叫道:“杨师傅,有话好说,如果是欠了工钱,知州大人一定会补上。”
杨二郎说:“欠了钱会补上,欠了人命呢?”
马浚叫道:“杨二郎,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杨二郎说:“错不了。不过,还是你自己承认最好。”他将锥子尖抵上了马浚喉头的皮肤,鲜血开始渗出。“救命!”马浚叫道,喉结一抖,更多的鲜血,已滴在前襟。杨二郎说:“你说实话,就在这里说,是不是你将董巧月推下凤满楼?你实话说出,或可饶你性命。”“我说了,你还是会杀我!”马浚叫道。
尹靖才说:“杨师傅,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看,何必呢!你正当壮年,又是顶尖的木匠,今后不知有多少好日子可以过,何必逞一时之气,耽误青云直上的事业。”
杨二郎冷笑说:“要是天理不公,我又何必青云直上?”
这时,楼下马蹄声大作,看来那少数看见马浚消失魔术的人已经报了官。
杨二郎显然早就料到事态会走到这一步,不为所动,说:“其实我已知道是你所杀,有人亲眼看见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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