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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物语3-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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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非月老,无权干涉他人姻缘。”九厥抬起左手,“如果你在我身上绑了不该绑的鬼东西,在我跟你生气之前,解除掉!”
    “花月佳期不愿让任何一位客人伤心。”岳先生朝手中红线吹了口气,软软的线慢悠悠地漂浮起来,在桌子上绕成一个圆满的红心,“花月佳期的存在,可能比月老殿更有意义。”
    摆明了不将九厥放在眼里……
    我拦住接近爆发状态的九厥,说:“那我的存在,对你而言可能就是一种灾难。把我的人交出来。”
    “你的人?”岳先生想了想,“哦!是那个毫无表情的年轻人对吧?”
    “他在哪里?”我皱眉。
    岳先生身子一倾,一手撑住下巴,笑问:“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我是这个人的雇主,作为我的帮工,我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我没打算告诉他,如果甲乙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心里不会好受。
    “那就是说感情不深嘛。”岳先生又笑,笑得暧昧,“可在这位先生心里,你可是他最在乎的一个女人哟。”
    埃?!
    我?!甲乙在乎我?!
    不不不,这混蛋在胡说八道,在甲乙心里,恨不得我这抠门老板娘吃饭噎死走路掉坑,怎么可能把我视为他最在乎的……女人?!
    在对方暧昧的笑容里,我顺便察觉到敖炽那张发黑的臭脸,每根线都写着“我早知那混蛋是个满心邪念的禽兽”的字样。
    我压下怒气,笑得春风满面:“还有这种事?想不到一把年纪还有这样的小哥青睐,着实高兴。所以,麻烦你把他送回来,也好让我的虚荣心长期得到满足。”
    敖炽的拳头攥得比任何时候都紧,看我的眼神都要喷出火来了。
    “这不好。”岳先生手指一动,红心又变回红线,坠回他手中,“你已与身边这位先生缔结姻缘,得陇望蜀不是好习惯。”
    果然与我推测一样,不管面前这个家伙是曾经的月老,还是现在的妖孽,他能一眼洞穿我们的婚配状况倒是真的。
    “既然如此,也不必浪费时间。”窗户纸都捅破了,就不必客气了,我收起笑容,“我不威胁人,但如果你不肯交出我的人,我保证花月佳期不会存在到明天。”
    敖炽还要加一刀:“顺便,我保证你也不会存在到明天。”
    “我年岁大了,眼神不好了,虽看不出你们是何来历,但确实是我不想招惹得人。”岳先生深呼吸一口,突然站了起来,“作为你们的同伴,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可不敢对他怎样。他在祈愿室里休息,跟我来吧。”
    岳先生从桌子后走出来,每一步都很镇定,丝毫不担心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突然对他出手。
    葵颜怔怔地看着他目不斜视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努力想从他身上挖掘出哪怕一丝值得怀念的气息。
    可惜,挖不到。
    岳先生出了门,径直朝左边那条短短的走廊而去,末端那扇朱红色的木门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自动打开。
    “这些年想找我麻烦的,你们不是第一拨。”他边走边说,“我不是个爱好物力的人,本身也不擅长打架,法术也没修炼得多么精妙,打得过他们我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求饶。不然,你们以为我是如何生存到现在的呢?呵呵。”
    这话应该不假,从一开始到现在,这家伙的身上完全不具备我应付过的任何一种“大BOSS”的气场,我相信他说的话,但这种“坦诚”,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那你现在是在求饶吗?”我看着他的背影,飘逸得像一朵永不沾地的云。
    “是讲和。”他走到木门前停下,回头微笑,“我知道我不是你们中任何一个的对手,所以我不想玩什么以卵击石的游戏,而我也希望你们在带走他之后,忘记桃叶大厦。请不要将我跟恶魔划等号,我只是为了帮助别人,才尽力而为。”
    “你少芭蕉怪的时候,可没这么通情达理。”九厥冷笑,“别忘了,我这笔帐还没跟你算。”
    “我不喜欢废话太多的客人。”他看看九厥的手腕,“如果你们答应忘记桃叶大厦,我倒也可以考虑切断你与永欢之间的‘姻缘’。”
    “这事由不得你说不行。”九厥咬牙切齿,“你这种乱点鸳鸯谱的人太坏了!”
    他笑而不语,走进所谓的祈愿室,指着前方道:“在那儿。”
    如葵颜所说,这个房间里确实有一尊白瓷制成的人像,眼上蒙着红布,衣袂飘飘,仙风缭绕,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尊,却也有俯瞰世间疾苦的气场。
    不然,甲乙怎么会跪在它面前……站在距瓷像两三米开外的地方,我们所有不停的成员都确定,跪在蒲团上背对着我的人,是甲乙无疑。
    “甲乙!”我喊他。
    没动静,还是背对我。
    有些不妥,我又喊他一声。
    甲乙慢慢回过头,一张缠满红线根本没有五官的脸,朝我们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欢迎你们的到来。”
    话音未落,月老像突然腾空而起,一块很不起眼的两寸见方的白玉小匣子从底座下露出来,猛地弹开了盖子,从里头射出极度刺眼的蓝光,转眼就将整个祈愿室都淹没到一片似海水般的蓝色之中,在场所有活物,除了假的甲乙与岳先生,全部失去了本来颜色,我眼见着敖炽九厥葵颜变成了蓝眼睛蓝皮肤蓝头发蓝衣裳的怪人,眼见着我的白大衣变成了蓝大衣,我们几个就像掉进了染缸里的倒霉鬼,连DNA都蓝了……
    岳先生镇定地站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依旧很坦白地说:“我确实不好武力,也确实希望与你们讲和。若刚刚那位先生能够友善一些,我也不想把他送走呢。看来,你们也跟他一样不友善。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对花月佳期的安全负责,得做点一劳永逸的事。”
    这感觉太坏了,像跌进了一桶粘稠的胶水里,可以动,但角度有限。我跟敖炽从来没遇到过这般奇特的法术,千年树妖与东海孽龙,还有天界仙官与前任解王,居然被一种“颜色”困住了,或者说,是因为那个貌不惊人的白玉匣子?!
    “你打算用这种玩意儿粘住我们吗?”我用力挥了挥胳膊,沉重得像在烂泥里游泳,连挤个轻蔑的笑容都很费劲,“然后找把菜刀剁了我们?”
    岳先生笑着摇摇头:“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只是请你们永远留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永远?!
    葵颜挣扎一阵后,突然停下来,猛然抬头看向岳先生的脸,脱口而出:“不对!你不是定言!”
    闻言,岳先生笑笑,依旧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葵颜大人,不要对自己的判断太自信。之前你冒充单身来刺探军情,我已放你一马不追究,可你步步紧逼,也怨不得我。”
    他认识葵颜?!能喊出他这个怪名字的人,还活着的怕已没几人。
    如果他不是定言,又是谁?!
    “完全被封住了……”敖炽咬牙拼命扭动身体,滑稽得像个初学跳舞的笨学生,边扭边冲葵颜发火,“你不是解王吗?什么都能解救这个解不了?!”
    “我早就卸任了!”葵颜狠狠瞪他,束手无策。
    九厥使出的各种逃脱之术,都在这片诡异之蓝面前化为乌有,这种蓝色跟他的发色完全不同,一点都不可爱。
    “我还有事要忙,到此为止吧。”他后退一步,口里默默念起了什么。
    梦话般的呢喃越来越清晰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束缚在身上的蓝色越来越紧。再看那白玉匣子之上,竟生出了静脉一样的蓝色纹路,无数张扭曲到看不出种类的半透明怪物从盒子里一涌而出,云雾似的缠绕在我们的身体上,没用什么力气,我便觉得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轻飘飘地朝白玉盒子飞去。
    “那里并不是一个太坏的地方。”在我的眼睛被那一层层缭乱的光与气完全遮住之前,岳先生“友好”地向我们挥挥手,“诸位一路顺风,后会无期。”
    我眼睁睁地看着动弹不得的葵颜在“飘”到盒子前的瞬间,化成一道彩光,无声无息地落进了盒子里,然后是九厥,再然后是怒骂不止的敖炽……
    这是太大的笑话——想我纵横江湖千百年,曾有无数和尚道士想拿法器收了我,可惜哪一个都没成功,反倒被我没收作案工具,不曾想居然在一间狗屁婚介所里翻了船,这是要被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匣子镇压一辈子的节奏?!最高端的是,它收的不止是妖,连龙与神都通吃了?!
    我就说嘛,一到年底没好事……年年如此,年年不消停?!老天爷就这么吝啬给我一个轻松快乐的年尾吗?
    但是,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收到盒子里是不是太窝囊了?想送我下地狱的人,怎么也要陪我一起去才好呢。
    我不知道将灵力强制性地瞬间提到最高会不会有后遗症,但我是不停的老板娘,断没有被人算计还不反击的说法。
    一根长而柔韧的树枝冲破重重阻力,以它本来的颜色突围而出,闪电般缠住了刚刚转身、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家伙,从脚到脖子,一处也没落下。
    他满面诧异,慌忙挣扎,却只见到那片蓝色顺着我的头发蔓延到由发而生的树枝,最后染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是当了很多年的人,但我始终是一棵树,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混个屁!
    在变成一道光之前,我用力一甩头,客人要去的地方,没有主人带路怎么行,要玩就一起玩儿!
    光线越来越亮,亮得我眼睛发花,可越是眼花,眼前的情景就越看得清楚——奇怪的脸一张又一张从我面前飞过,滑过的痕迹形成一个又一个叠加的几何图形,有男人,有女人,每一个都在哭,豆大的眼泪飞到天上,化成一条又一条摇动着尾巴的鱼……
    6
    蝴蝶、飞鸟、青草的气味、滴水的声音……我短暂失效的大脑在渐渐清晰的世界里,恢复了功能。
    幽暗宽阔的山洞里,除了我,没有别人。
    手指能碰触到的地方,都是冰凉的,石壁上的每条缝隙都塞满湿冷的苔藓,洞口就在咫尺之处,我能看到停在野花之上的蝴蝶,飞过阳光的鸟雀,还有一片葱茏草地。可我出不去,空无一物的洞口被咒语恶毒地封死,只许看,不许出,给你希望,但永不实现。
    我有些疲倦,扶着石壁坐下来,抚摸着那片隔断内外的空气,试图找出破解的方法。
    心口很压抑,无从说起的悲伤从最深处一点一点浸出来——你永远也出不去,不会有人来救你,你注定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思维根本不按照我的规则运行,在这洞口前坐得越久,这个念头就越深刻,一圈一圈缠紧我,窒息到恨不得自尽。
    我捂住心口,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气,冰凉的山洞,出不去的出口,在我眼前反复地晃动着,被人遗弃的失落与难过像刀子一样切割着我的身体……等等,这个地方怎么那么眼熟?!
    我强打精神将眼前的一切与记忆中的某处仔细比对,结果是,完全吻合。
    是……是无望海!当年洞庭湖上,我落水被擒,还是敌人的敖炽将我囚禁于此,并屡次嘲笑我是个被子淼遗弃的可怜虫。也是在这个地方,我与这条臭龙互赏对方一记耳光,不打不相识,从此成就一段“孽缘”……
    当敖炽的臭脸浮现脑海之际,心口上的压抑之情便像是破了一个口子,“唰”的一下漏光了,发懵的脑子也骤然清醒,短暂的悲伤更是烟消云散。
    身子一轻松,我“呼”的一下跳起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再看四周,确实是记忆中无望海的山洞,但是再细看,为何洞中某些部分会时不时地“扭动”一下,就像电视机信号不好时出现的画面?
    蛊惑之术?!
    联想到刚刚差点失常想自杀的心情,我觉得我找到了关键。并且我发觉,我的脑子越清楚,心态月正常,山洞里的“扭曲”现象就越多越严重,此刻,几乎整个山洞都怪异地“波动”起来,似乎施术之人已经撑不起他的法术,濒临崩溃。
    既然如此,就赌一把呗。
    深吸一口气,我站到山洞中间,闭目定神,运起敖炽较我的“除梦咒”,一旦有妖物以蛊惑之术制造幻影影响你的心智,这个咒就是破解的良方,但只针对低等级的小妖怪,若遇到专修幻术的大BOSS,那就再心口画十字,听天由命吧。我现在的唯一希望是,太久没用过,不要记错咒语才是。
    花瓣一样的淡粉色光点从我掌中大面积飞出,将整个洞窟照得雪亮,每一片光斗化成一只抽象的大手,四面八方地推出去,生生要将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夷为平地。
    几秒钟后,随着一阵“叽叽叽叽”的老树一样的声音,整个山洞化为乌有,我好端端地站在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地上。不远处,一个拳头大小的蓝色玩意儿忙不迭地蹦跳着想逃。
    我几步上前,一脚踩住了它身后那条甩来甩去的尾巴。
    “叽叽!”它尖叫,慌张地挣扎。
    我打量着这个小战俘,居然忍不住笑了,因为……它长得实在太幽默了!
    在我见过以及知道的妖怪里,从来没有这一款的存在。浑身海蓝,明明是一条肥嘟嘟的鱼,可鱼头上却偏又长着一张圆口圆眼哪儿都圆的人脸,鱼腹之下还长着两只白胖的人腿,难怪能在陆地上蹦得那么欢脱。
    “叽叽叽叽!”它挥舞着两条鱼鳍,模仿着人类作揖的模样,可能是在求饶?
    “你是什么玩意儿?”我厉声道。
    “叽叽叽叽!”
    “说人话!”
    蓝鱼身子一颤,赶紧拿鱼鳍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开口道:“啊啊!一二三四!四三二一!”
    敢情这怪物还有“语言切换”功能以及“调试”功能在?!
    “调试”完毕后,蓝鱼放下鱼鳍,第一句话就是:“我失败了,但是请你不要杀我。”
    “刚刚的无望海真是你制造出的幻想?”我弯下身子,用目光杀死它!
    “那是你自己折射出的地方!”它赶紧辩白,“我只是等在你身边而已。”
    “等在我身边?想干吗?”我加重脚下的力气。
    “等我的食物。”它痛的眼泪汪汪,“不能再踩了,尾巴会断!”
    “断了活该!”我拿手指狠狠戳了戳它的鱼头,“想吃我?也不怕崩掉你的牙?!”
    “不是吃你!”它慌忙摇动鱼鳍,“是吃‘循环’。”
    怎么又有点理解困难了,循环?!
    “让你说人话!”我呵斥,“还有,这是什么地方?是藏在那个白玉盒子里的空间?”
    蓝鱼一副被欺负的委屈模样,鱼鳍擦着眼睛,说:“这里是烬弯,悲伤蔓延,永无止境的世界。”
    我听得糊涂,一把将这个家伙抓到手里,戳着它的肥肚子追问:“其他人呢?跟我一起进来的那些人!”
    “我发誓我不知道啊!”蓝鱼举起鳍做投降状,“也许是开始了循环,也许像你一样保持着清醒,游荡在某个地方。”
    它的意思是,我跟我的小伙伴们失散了?在这个搞不清是幻境还是另一重空间的鬼地方!还有,那个姓岳的有没有被我的垂死一拽给拽进来?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打量着手中这个肥硕的蓝肉球,横竖都不像是个能当坏人的材料。
    它踢着腿道:“我是烬弯的居民!与这个地方共生的精灵!”
    “没有长得这么肥腻的精灵。”我诚实地说,“不管你是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私人物品,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得啰嗦不得撒谎,否则我就切掉你的脚。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脾气不好。”
    “不要!”它的眼泪终于飚出来,“不要切断我任何肢体!我上次骨折过一回,一年才康复。我听你的,我跟你走,我愿意做你的宠物!”
    “拉倒吧你,谁要养你这种毫无萌点的丑八怪!”我嫌弃地瞥它一眼,顺手拔了一根头发下来化成一根细绳子,牢牢绑在它的腰上,“最多做个阶下囚!”
    “这个……能不能栓得松一些,我腰粗。”
    “……”
    这时,一直阳光浅淡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我猛回过头,远远地,一道高瘦的人影,白衣飞舞,怀中似乎横抱着另一个人,慢慢地朝我这边走来。
    我闪身藏到身旁的青石后头,眼见着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面熟。
    还是那张无可挑剔的精细的脸,只是多了几分沧桑;还是那个高挑的身躯,只是背脊不像我记忆中那么挺直;还是那双颠倒众生的眼睛,只是没了光彩,空留倦意。如果将他逆风飞扬的白袍子涂成黄色,这个男人就是一片随意飘过的寥落的枯叶。
    我到现在都深刻记得坐在玻璃桌后的、那个连眼神都无懈可击的男人,明明是同一张脸、同样的身躯,这迎面而来的男人却那么清楚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花月佳期的岳先生,葵颜口中的月老定言,把我们一家大小塞进匣子里的凶手,就在离我咫尺之外的地方,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我最后的一拽达到了目的,对这个罪魁祸首我只有一句话可说——我若来了地狱,你也休想留在天堂。谁让你惹毛了老板娘!
    但是,他好像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一路都很专注地横抱着怀里的人。
    我自石头缝中窥视,依靠在他怀中的,应该是个女人,身形娇小,被一件披风裹住,只露出一截淡青色的罗裙,一双微微晃动的穿着白色绣鞋的小脚在裙下若隐若现,轻风一过,一缕发丝从扣下的帽檐里飘出来,白如霜雪。
    可能抱得久了,也有些沉重,他停住脚步,将怀中女子往上抬了抬。正是这个小动作,令女子藏于披风之下的手臂滑落了下来。飞起的大袖之下,不见玉手,只留白骨。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混蛋竟然抱着一具白骨?!
    些许停顿之后,他继续往前,踩着一地绿草与斑斓野花,一路走上前方的斜坡。
    在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斜坡顶端时,我赶紧蹑手蹑脚地跟过去,三两步蹿上这片将草地一分为二的绵长斜坡,还没站定,一阵舒心的凉意便迎面而来,仿佛空气中的含氧量突然高了十倍——堪比西湖大小的湖泊,静静躺在斜坡下的世界,靛蓝色的荷花均匀铺于粼粼波光之中,将清可见底的湖水都映成了相同的颜色,远处半隐于云雾中的山峦若隐若现,正是风过花轻动,远山映丽水,绝对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天然画卷。都说映日荷花别样红,偏偏这里的荷花却是这样沉静又华丽的靛蓝色,着实罕见。
    那家伙已经走到山坡下,径直朝湖泊一侧的小渡头上而去,一叶扁舟拴在那里,微微摇荡。
    这是要带一具白骨乘舟赏花的意思?!
    果然,他将怀中枯骨小心放到舟上,自己也跳了上去,解开了船绳,小舟顺着水流,缓缓漂去。
    我赶紧追下去,飞速计算着我游泳的速度能不能快过那只看似缓慢的小船。
    这家伙到底是想做什么呢?看他深情那么专注,仿佛抱着的不是白骨,而是他在意的整个世界。
    可是,当我刚刚追到湖岸,那只在花与水中荡漾向前的小舟突然化成了一道细细的圆形蓝光,他跟他的白骨,包括这只小舟,就这样瞬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只留一块黑色的眼泪形状的半透明晶体,“挂”在水面之上。
    不会是发现我在跟踪,所以跑路了吧?!
    刚这么一想,空无一人的平静湖面突然“咕嘟咕嘟”冒起了水泡。
    我的阶下囚猛地抱住我的腿,惊恐地上牙打下牙:“大个子来了!大个子来了!女英雄你快带我躲起来!快!!”
    湖水的动静越来越大,像烧开了一样翻动起来,快赶上当年敖炽在断湖里搞出来的规模了,莫非,湖水里藏着一只跟东海龙族不相上下的怪物?!
    蓝鱼急得脸都涨红了,鱼鳍死死抱住我的小腿:“求你了!快躲起来!躲起来!别让大个子看到我!”
    好吧,看样子,蓝鱼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我左右环顾,随便找了一块能遮住我的大石头藏起来。
    湖水的翻滚越来越厉害,突然,一阵水花激起半天高,一头泛着蓝光的油腻怪物从水面下一跃而出,一口吞下了那块泪状的晶体。
    从石头后露出一只眼睛的我,诧异地看着这头比非洲象还大一圈的怪物,再看看抱着我小腿瑟瑟发抖的蓝鱼,这……这两个家伙除了体积差异之外,哪里都一模一样嘛!
    不过,个子变大之后,好像就没那么多幽默感了,起码,我没有自信可以用一根头发绑住这么大的家伙,也不敢随便戳它的肚子了……
    吞下晶体之后,大个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胖胖的腿站在两片荷叶之上,举起鱼鳍伸了个懒腰,已经很庞大的身躯居然又大了一圈,吃猪饲料也长不了这么快啊……那块黑晶太高端了!
    蓝鱼看都不敢往石头外看一眼,一直哆嗦,还用鱼鳍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呼吸声被人听到似的。
    鼻子突然有点痒,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大怪鱼的脑袋顿时“呼”一下转过来,人脸上的五官变得异常警觉与狰狞。
    我赶紧缩到时候后面。
    还好,它仅仅是望了一眼,并没有过来,而是在湖面上打了几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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