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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秘史-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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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萧衍在雍,深知齐祚将亡,日日延揽豪杰,厚集兵力,以图大举。于是四方智勇之士,相率来归。有一人姓吕,名僧珍,字元瑜,广陵人,家甚寒微。儿时从师读书,有相士至书塾,历观诸生,独指僧珍曰:“此儿有奇声,封侯相也。”及长,智识宏通,身长七尺七寸,容貌伟然。司空陈显达出军沔北,见而呼坐,谓之曰:“卿有贵相,名位当出我上,幸自爱。”万徐孝嗣当国,欲引与共事,僧珍知其不久必败,谢弗往。未几,孝嗣果敚衍临雍州,僧珍归之,为中兵参军。
衍尝积竹木于檀溪,人不解其故。僧珍会其意,私具橹数百张,及后起兵,取竹木以造战舰,独缺橹,僧珍出以济用,人服其智。又一人姓王,名茂,字茂先,太原人,好读兵书,通武略。
齐武帝布衣时,见之叹曰:“王茂先年少英俊,堂堂如此,异日必为公辅。”后为台郎,累年不调。见齐政日乱,求为边职,遂为雍州长史。衍一见,便以王佐许之。因结为兄弟,事无大小,皆与商酌,茂亦为之尽力。又一人姓曹,名景宗,字子震,新野人。幼善骑射,好畋猎。常与少年数十人,逐群鹿于泽中,鹿马相乱,景宗于众中射之,人皆惧中马足,而箭之所及,不爽分毫,鹿皆应弦而毙,以此为乐。尝乘匹马,将数十人于中路,逢蛮贼数百劫之,景宗身带百余箭,每箭杀蛮一人,蛮遂散走,因以胆勇闻。颇爱史书,读《穰苴、乐毅传》,辄放卷叹息曰:“大丈夫当如是也。”衍镇雍州,景宗深自结附,衍举为竟陵太守。但性躁动,不能沉默。尝出行,于车中自开帷幔,左右顾望。或谏之曰:“太守隆重,当肃官仪,不宜如是。”景宗曰:“我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鹿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胃,甜如甘露浆,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今为太守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人辄以为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如此邑邑,能不使人气尽。”而幕府勇将,则首推景宗焉。又一人姓韦,名睿,字怀文,杜陵人。
其伯父韦祖征常奇之。时同里王憕、杜恽并有盛名,祖征谓之曰:“汝自谓何如二人?”睿谦不敢对,祖征曰:“汝文章或小减,学识当过之,佐国家,成功业,皆莫汝及也。”后为齐兴太守。知衍有大志,遣二子至雍,深相结纳。方显达、慧景频以兵逼建业,人心惶骇,西土人谋之于睿,睿曰:“陈虽旧将,非济世才,崔颇更事,懦而不武,事必无成,天下真人,其惟萧雍州乎!”于是弃职归衍,衍大喜,握其手曰:“得君来此,吾事可成矣!”又一人姓柳,名庆远,字文和,元景之侄。将门子,有干略,为雍州别驾。私谓所亲曰:“天下方乱,能定大业者,唯吾君耳!”因事衍不去。又一人姓郑,名绍叔,字仲明,荥阳人。徐孝嗣尝见而异之,曰:“此祖逖之流也。”衍临司州时,绍叔为中兵参军,相依如左右手,及衍罢州还,谢遣宾客,绍叔独请留,衍曰:“以卿之才,何往不得志?我今闲居,未能相益,宜更思他就”绍叔曰:“吾阅人多矣,舍君谁可与共事者?固请留此。”及衍为雍州,遂补绍叔为扶风太守。
绍叔有兄植,勇力绝伦,官于京师。一日,来至雍州,候绍叔于家,绍叔见之问曰:“兄在天子左右,朝廷有何事,而遗兄至此?”植曰:“朝廷深忌雍州,托我以候汝为名,潜刺杀之,我岂肯害之哉?迫于朝命,不得不来。弟见雍州,密致此意。”绍叔遂以告衍,衍命置酒绍叔家,招植共饮。酒酣,戏谓植曰:“朝廷遣卿相图,今日开宴,是可取良会也,何不取吾头去?”植曰:“使君豁达大度如汉高,仆何敢害?”相与大笑。饮罢,令植遍观城隍、府库、士马、器械、舟舰等项,植曰:“雍州实力,未易图也。”绍叔曰:“兄还,具为天子言之,若取雍州,请以此战。”植曰:“吾复命后,朝廷必来征伐,时事可知矣。未识我与汝复得相见否?”弟兄洒泪而别。斯时雍州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皆有攀麟附凤之意。眼见干戈即起,及闻懿死,衍益悲愤,恨不踏平建康,以诛无道。
但未识雍州若何起兵,且俟下文再续。东昏专任宵小,诛戮大臣,非时四出,贪残更甚,比之桀、纣,无以过之。崔慧景承命讨裴叔业,已而中路叛去,设能布明大义,声罪致讨,择应立者立之,成伊、霍之业,岂非名正言顺?乃虽奉宝玄,不思大计,辄纵子觉与恭祖争功,又不从恭祖之计,遂致恭祖离叛,卒归无成。惜哉!东昏既灭慧景,愈为不法,纵虐宣Y,无所不至,无有不亡之理。萧懿不听雍州之言,尽心东昏,死而无悔,不失为忠,未免近于愚耳。雍州智略兼具,又能搜罗人材,豪杰归心,虽欲不成大业,岂可得哉?殆天欲启之耶?
正文 第十九回 萧雍州运筹决胜 齐宝卷丧国亡身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50:22 本章字数:6302
话说萧衍素怀大志,又闻其兄萧懿被诛,且悲且怒,会集诸将,商议起兵。请将无不踊跃从命。适有密报到来,朝廷遣辅国将军刘山阳,统领三千人马,潜赴江陵,约会南康王行事萧颖胄,起荆州之兵,共袭襄阳。诸将请于半路截击之,衍曰:“此不足虑,吾当以计制之。”乃使参军王天虎诣江陵,遍与州府书,声云“山阳西上,并袭荆、雍。”书去后,衍谓诸将曰:“荆州素畏襄阳人,加以唇亡齿寒,能不与我为一?我合荆、雍之兵,鼓行而东,虽使韩、白复生,不能为建康计矣,况以昏主役刀敕之徒哉?”颖胄等得书,果大恐。越一日,衍乘山阳将到,复令天虎赍书于颖胄,余人皆无。又书中但作通候语,不涉时事,而云天虎口具。张宏策问故。衍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近遣天虎往荆州,人皆有书,今只有一函与颖胃,而云天虎口具。颖胄问天虎,天虎无所说。众问颖胄,颖胄亦无所说。众必谓颖胄与天虎共隐其事,则人人生疑,众口沸腾,山阳闻之,必疑不敢进,则颖胄进退无以自明,必入吾谋内,是驰一空函定一州矣。”
再说山阳至江安,闻衍有书连至江陵,果怀疑贰,迟回十余日不上。颖胄大惧,计无所出,乃夜呼参军席阐文、从事柳忱闭斋定议。阐文曰:“萧雍州蓄养士马,已非一日。江陵素畏襄阳之强,又众寡不敌,取之必不可制。就能制之,岁寒复不为朝廷所容,今若杀山阳与雍州举事,立天予以令诸侯,则霸业成矣。
山阳不进,是不信我,今斩送天虎,则彼疑可释。至而图之,罔不济矣。“忱亦曰:”朝廷狂悖日滋,京师贵人,莫不重足屏气。今幸在远,得暇日自安。雍州之事,且藉以相毙耳,独不见萧令君乎?以精兵数千,破崔氏十万众,竟为群邪所陷,祸酷相寻,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且雍州士锐粮多,萧使君雄资冠世,必非山阳所能敌,若破山阳,荆州复受失律之责,进退无一而可,直深虑之。“其弟颖达,亦劝颖胄从阐文计。
颖胄遂请天虎至府,谓之曰:“卿与刘辅国相识,今不得不借卿头,以释其疑。”遂斩之,送首于山阳曰:“荆州之使已斩,速以兵来,商议进讨。”山阳大喜,单车白服,率数十人来会颖胄。颖胄伏兵城内,山阳入门,即于车中斩之,送其首于雍州,以南康王教假衍节,使都督前锋诸军事,衍大喜,于是建牙集众,得甲士万余人,马千余匹,船三千艘。命王茂为先锋,曹景宗副之,身统大军为后继,刻日进发,报知颖胄,乞即兴师。颖胄以年月未利,须俟明年进兵,致书襄阳,戒勿遽动。
衍复书曰:来示兵当缓进,窃以为不可。凡举大事,所藉者一时骁勇之心,事事相接,犹恐疑担若顿兵十旬,必生悔吝。且坐甲十万,粮用自竭,若童子立异,则大事不成。况处分已定,安可中息哉!昔武王代纣,行逆太岁,岂复待年月乎?幸奋同舟之力,母贻后时之悔。
颖胄得书,乃亦起兵。命将军杨公则引兵向湘州,参军邓元起引众向夏口,与衍同伐建康。
其时朝廷闻山阳死,知颖胄叛,发诏并讨荆、雍。遣骁骑将军薛元嗣运粮百四十船,送郢州刺史张冲,使拒西师。又敕台将房僧寄,使守鲁山。冲恐鲁山难守,遣将孙乐祖将三千兵助之。二月甲申,衍次汉口,自冬积霰,不见日色,至是天光开霁,士卒大悦。请将请并力围郢,分袭西阳、武昌。衍曰:“汉口相阔一里,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与郢城为犄角。若悉众前进,僧寄必绝我军后,悔无所及。不若遣诸军济江,与荆州军合,以逼郢城,吾自围鲁山,以通沔、汉。使郧城、竟陵之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相继而至,兵多食足,何忧两城之不拔?天下事可以卧取之耳。”乃使王茂等率众济江,逼郢城。张冲开门迎战,茂等进击,大破之,杀其偏将光静。光静,冲麾下勇将也,一战而没。冲大惧,撄城自守。
曹景宗进据石桥浦,下临加湖。邓元起将荆州兵,会于夏首。
于是衍筑汉口城以逼鲁山,遣张惠绍将兵遏江中,以绝郢、鲁二城之信。
又杨公则已克湘州,率众会于夏口。时有殿中直帅夏侯禀,荆州司马夏侯详子也,自建康亡归江陵,称奉皇太后旨,令南康王纂承皇祚。南康遂即帝位,是为和帝。加萧衍征东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假黄钺,军势益振。一日,衍在军中,正议进兵,忽席阐文费颖胄书来,谓衍曰:“今顿兵两岸,不并力图郢,定西阳、武昌,取江州,此机已失。莫若请救于魏,与北连和,犹为上策。”衍曰:“汉口路通荆、雍,控引秦、梁,粮运资储,仰此气息,所以兵压汉口,连结数州。今著并军围郢,又分兵前进,鲁山之兵,必阻两路,搤吾咽喉。近日邓元起欲以三千兵往取寻阳,吾力止之。盖彼若欢然知机,一说士足矣。脱拒王师,固非三千兵所能下也。进退无据,未见其可。
至若西阳、武昌,取之即得。然既得之后,即应镇守,欲守两城,不减万人,粮储称是,卒无所出。脱东军有上者,以万人攻两城,两城势不得相救。若我分军应援,则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既没,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去矣。
为今之计,且候郢州既拔,席卷沿流,西阳、武昌,自然风靡。
何遽分兵散众,自贻忧患乎?且丈夫举事,欲清天下,况拥数州之兵以诛群小,悬河注火,奚有不灭?岂容北面请救戎狄,以示弱于天下?况彼未必能信,徒取丑声,此乃下计,何谓上策?卿为我还语镇军,前途攻取,但以见付。事在目中,无患不克,但借镇军静镇之耳。“阐文归以告颖胄,异议乃息。
五月,东昏以陈伯之为江州刺史,都督前锋诸军事,西击荆、雍之师。伯之即命偏将吴子阳,同其子虎牙,率兵三万救郢州。衍闻之,遂进军巴口,命其将梁天惠屯渔湖城,唐修期屯白杨垒,夹岸待之子。子阳进军加湖,去郢三十里,傍山带水,筑垒自固,仅以烽火相应。张冲屡次求援,子阳不敢前。
丁酉,冲忧愤成疾,临没,以后事托薛元嗣,命其子张孜共守。
又鲁山乏粮,军人于矶头捕鱼供食。衍命王茂引师逼之,孙乐祖惧,率其众降,房僧寄自杀,郢城之势益孤。曹景宗乘水涨,以舟师袭加湖,子阳、虎牙不能拒,弃军走,郢人大恐。是夜,守城者见有数万毛人,逾堞而泣,走投黄鹄矶。识者以为此城之精也,精去不久必破矣。及旦,元嗣、张孜向衍乞降,开门纳其军。计郢城被围二百日,城中士民男女十万口,疾疫流肿,死者十之八,积尸床下而寝其上,比屋皆满。既降,衍欲择一良有司治之,苦无其人。时韦睿在座,因顾之笑曰:“合骐骥而不用,焉事皇皇而他索?”即以睿为江夏太守,行郢府事。
睿收瘗死者,而抚其生者,郢人送安。
既得郢城,诸将请攻江州,衍曰:“用兵未必须实力,所听威声耳。今山阳兵败,虎牙狼狈奔寻阳,人情理当汹惧,可传檄而定也。”乃得伯之旧人苏隆之,使说伯之曰:“如肯纳款,当用为江州刺史。”伯之即使隆之返命,但云愿降,而大军未须遽下。衍曰:“伯之此言,意怀首鼠,及其犹豫,急往逼之,计无所出,势不得不降。”乃命邓元起引兵先下,杨公则径掩柴桑,行与诸将以次进路。伯之闻军至,退保湖口,恇扰不知所为。既而亲诣军前,束甲请罪,衍厚纳之。乃留郑绍叔守寻阳,挟伯之东下。衍谓绍叔曰:“卿吾之萧何、寇恂也。
前途不捷,吾当其咎。粮运不继,卿任其责。“绍叔涕泣受命,以故江湘粮运,未尝乏绝。张宏策熟悉道路形势,绘图以献,自江口至建康,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等处,如在目中,故军士上道,不失寸刻。
却说东昏虽知荆、雍兵起,狂暴如故。作芳乐苑,山石皆涂五采。跨池水,立飞阁,壁上皆画男女私亵之像。民家有好树美竹,则毁墙撒屋而徙之。时方盛暑,朝种夕死,死而复种,卒无一生。插叶装花,取玩俄顷。于苑中立市,使官人宦者共相贩买。以潘贵妃为市令,自为市录事,小有差误,妃即与杖,伏地求饶,佯作畏惧状。又开渠立埭,身自引船,埭上设店,坐而屠肉。百姓歌云:“阅武堂前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沽酒。”又令宫人皆露裈,著绿屧,每于僻处遇之,或按草地,或倚石畔,私相Y媾,以为大乐。故宫人求幸者,每潜身幽僻之处以候之。又好巫觋,内侍朱光尚,诈云目能见鬼。一日,入乐游园,人马忽惊,以问光尚。对曰:“向见先帝,甚怒陛下数出游外,故鞭马而马惊。”东昏大怒曰:“死鬼何敢惊生天子!”乃拔刀与光尚寻之,既不见,缚菰为高宗形,跪而斩之,悬首树上。群臣皆怀愤怒。
内史张欣泰谓军主胡松曰:“昏人所为如是,吾侪受其荣宠,异日国亡,必将与之同戮,奈何?”松曰:“吾亦忧之,但不举大事,祸必不免。近闻侍郎王灵秀、直阁将军鸿选,皆有异志,不如密结二人,相与废之,立建康王宝寅,以主社稷,庶国安而身家亦保。”欣泰从之。乃密结灵秀、鸿选,共举大事,二人亦欣然应命。秋七月甲子,东昏遣宠臣冯元嗣出外监军,命茹法珍、梅虫儿、杨明泰及张欣泰等饯之中兴堂,欣泰等乃因以作乱,谋伏壮士堂后,先杀元嗣、虫儿、法珍、明泰于座。欣泰则阳为告变,驰入宫中,与鸿选弑东昏。灵秀前往石头,迎建康王入宫。商议既定,各人照计行事。临期,元嗣等方入席,壮士突起,砍元嗣头坠席上,又砍明泰破其腹。虫儿、法珍急走,虫儿伤数创,手指尽落,卒与法珍走免。左右大呼,击杀数人,余皆走散。欣泰佯即驰人告变,灵秀遂诣石头迎宝寅。率城中将吏数百,去车轮以载之,唱警跸,向台城。
百姓数千人,皆空手随之。
且说欣泰之人也,冀法珍等在外,东昏必以城中处分见委,因得表里相应。那知法珍亦复驰人,下令闭门上仗,不配欣泰一兵。故鸿选在殿内亦不敢发。又宝寅之众,皆乌合无纪律,欲攻城,日已瞑。城上人发管射之,死数人,余皆弃宝寅去,宝寅亦逃。三日后,诣宫门求见,东昏召人问之,宝寅涕泣以告曰:“迩日不知何人逼使上车,仍弃我去,制不自由,今始得归。”东昏笑,复其爵位。杀张欣泰、胡松、王灵秀、鸿选等于市。
先是郢、鲁既失,西师日进,有请东昏出师者。东昏谓茹法珍曰:“师远出不用命,须至白门前,当与一决。”及衍次近道,乃聚兵为固守之计。一日,问群臣曰:“谁能为朕杀贼者?”众莫应。卫军李居士趋而进曰:“臣请得精骑三万,保为陛下一鼓破之,枭萧衍之首于闹下。”东昏大悦,遂命居士为前锋,率骑三万,据新亭;遣征虏将军王珍国将精兵十万,陈于朱雀航南。是日,萧衍前军至芜湖,姑孰守将弃城走,衍进据之,命诸将进师。
却说李居士屯兵新亭,望见一军前来,人马疲乏,器甲穿敝,笑谓左右曰:“人谓东军勇猛,此等兵何足畏?”因率兵士鼓噪前保那知此军主将,乃是曹景宗,因师行久,器甲敝坏。今见敌军蜂涌杀上,景宗排开阵势,匹马直出,高叫曰:“来将何名?”居士答曰:“我乃前锋大将李居士也,快快下马受缚,免你一死。”景宗更不打话,持刀直奔居士。左右两将,当先迎敌,被景宗一刀一个,尽斩马下。居士失弓而走,景宗挥众奋击,遂大破之。居上始知东军难敌,闭营不敢出。
于是景宗进据皂荚桥,王茂进据越城,邓元起进据道士墩,陈伯之进据篱门,吕僧珍进据白板桥,征鼓之声,达于内阙。居士启请东昏烧南岸邑屋以开战场,自大航以西、新亭以北皆尽。甲戌,衍至新林,会集诸将,曰:“居士已败,城中所传,唯玉珍国一军,尚拥精兵十万,陈于朱雀航南,并力破之,则建康不战自下矣。”遂进兵,东昏遣宦者王宝孙持白虎幡临阵督战。珍国选精锐居前,老弱居后,严阵以待。东军击之不利,王茂怒,下马单刀直前。其甥韦欣庆,执铁缠望以翼之,冲击东军,应时而陷。曹景宗亦纵兵乘之,吕僧珍赍火具焚其营,将士皆殊死战,鼓噪震天地。珍国军不能抗。王宝孙切骂诸将,直阁将军席豪,发愤突阵而死。豪素称万人敌,为一军所恃,既死,士卒土崩,赴淮死者无数,积尸与航等,后至者乘之以济。于是城外诸军,非降即逃,李居士亦以兵降。衍纳之,遂长驱至宣阳门。建康大震,诸弟皆自城中逃出赴军。
壬午,衍分命谱将各攻一门,筑长围守之。独陈伯之攻西明门,每城中有降人出,伯之辄呼与耳语。衍恐其复怀反复,恰值台将郑伯伦来降,衍使伯伦语之曰:“城中甚忿卿举江州降,欲以封赏诱卿,归国当生割卿手足。若不降,当遣刺客杀卿,直深为备。”伯之惧,自是始无异志。杨公则屯领军府,与南掖门相对。尝登高望战,城中遥见麾盖,以神锋省射之,矢贯胡床,左右失色,公则曰:“几中吾脚。”谈笑如初。城中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城中兵乃退。盖公则所领皆湘州人,素号懦怯,城中轻之,每出击,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先是衍兵趣建康,颖胄恐其不捷,郁郁成疾,至是遂卒。夏侯详秘之。密报于衍,衍亦秘之。及建康已危,诸处皆溃,乃发颖胄丧。以和帝诏,赠寺中、丞相。于是众望尽归于衍。
话分两头,建康有蒋子文神庙,东昏素信奉之。前慧景之乱,东昏祷于神求援,事平,封子文为钟山王。及衍逼建康,尊子文为灵帝,迎神像人大内,使巫日夕祷祀,城中军事,悉委王珍国,以卫军张稷为之副。时城中实甲,犹有七万人。东昏素好军阵,每与黄门刀敕之徒及宫人等,在华光殿互相战斗,诈作被创势,使人以板扛去,用为笑乐。昼眠夜起,一如平常。
闻城外鼓角声,被大红袍,登景阳楼屋上望之,管不及者数寸。
又东昏与左右谋,以为陈显达一战即败,崔慧景围城寻走,谓衍兵亦然。但敕大官办樵米,为百日调而已。及大桁之败,众情汹惧,茹法珍等恐士民逃溃,闭门不复出兵。既而长围已立,堑栅严固,然后出荡,屡战不捷。
东昏尤惜金钱,不肯赏赐。法珍叩头请之,东昏曰:“贼来独取我耶,何为就我求物?”后堂藏巨木数百榜,守城者启为城防。东昏欲留作殿,竟不与。又督责金银雕楼杂物,倍急于常,众皆怨怠,不为致力。城中咸思早亡,莫敢先发。茹法珍、梅虫儿说东昏曰:“大臣不留意,使围不解,宜悉诛之。”王珍国、张稷闻之大惧,乃谋弑东昏,降西军。珍国密遣所亲,献明镜于萧衍,衍断金以报之。中兵参军张齐、后阁舍人钱强、殿帅丰勇之、宦者黄泰平皆同谋。丙寅夜,钱强密令人开云龙门以迎外兵,珍国、张稷引兵人殿,丰勇之为内应。时东昏在含德殿,吹笙歌,作儿女子态,未寝,闻有兵人,趣北户,欲还后宫。门已闭,不得出,惶无所之。黄泰平从暗中以刀砍之,伤其膝,仆地。张齐趋前斩之。宫人皆走匿。珍国乃以诏召百官至,列坐于殿前西钟下。稷拥长刀遮之,告以故。
百僚莫敢违,遂令署笺,以黄绸裹东昏首,遣国子博士范云送诣石头。右卫将军王志叹曰:“冠虽敝,不可加足。”取庭中树叶塞口,伪闷不署名。云赍东昏首至衍军,军士闻东昏死,皆呼万岁。衍览百僚降笺,无王志名,心嘉之。云人见,衍携其手曰:“卿吾故人也。”遂留参帷幄。俄而百僚皆出见衍,衍谓左仆射王亮曰:“吾至新林,诸臣皆间道送款,卿独无有,我不怪卿。但颠而不扶,焉用彼相?”亮曰:“若其可扶,明公岂有今日之举?”衍大笑。城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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