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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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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并没有专门的放贷机构,至于传说中的票号,那是顾炎武和傅山为了反清筹款才发明出来的商业模式。
    目前放贷多是声誉显著的大商户和大家族,他们将获取的利润投入贷款市场,以高息收回,本身没有进行生产工具的改造,对生产力没有推动,同时又剥削了其借贷者的再生产能力。
    《大明律》规定民间放贷利息不过三分,同时是不论年月,只能一本一利,利息不能计入本金再取利息。而后来富家借贷,多取复利,所谓“利滚利”者。再后来朝廷为了禁止这种复利盘削,规定“不拘年月,利息不得逾本金之半”,但这种缺乏金融控制力的法例显然没能发挥作用。
    若有人按照月息三分,也就是百分之三的利率放贷,已经是悲天悯人的大善人了。绝大多数高利贷者都超过了“三分”这个限度,苏州甚至出现过两石本金,而月息就取了一石的超高利率。
    而明朝高利贷的普及程度之广,却是从官员到百姓无有不涉及的。这次所有被东厂查出触犯国法的勋戚,无一不在这高利盘削问题上犯有重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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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三 旌旗十万斩阎罗(19)
    “殿下若是以此罪我等,恐怕天下并无无罪之人!”魏国公并不服气,这位徐达的后人哭得脖子发红,以演艺出来的哀伤遮掩愤怒的本质。
    “没事,我先诛首恶,再论其从,宽宥无知罪轻的庶民,这也是祖宗好生之德。”朱慈烺道:“若是国公以为高利贷还不足以让世人心服口服,那么蓄养家丁死士,这就足够了吧?”
    大明允许奴仆的存在,但不允许家丁的存在。有时候其中界限很难划清,因为家丁也常做奴仆的事,甚至还要担负农业劳动。如果硬要找出个标准,那么勉强可以用军籍来区别家丁与奴仆。
    无论是地方卫所还是京营之中,服役的军人首先都在军籍。嘉靖以后的募兵制大行其道,正是军籍军人不堪用,不够用的问题。
    不堪用是因为没有操练。这些军人不操练又在干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在为军官干私活,当家奴。
    不够用是因为人不在了。军户是世袭制度,父祖在籍则子孙都在籍,以开枝散叶来说,只会人满为患,为何会发生人数缩减的事?答案是卫所、京营的军官将领将军户视作自家奴仆,直接拉跑了。
    这些军户服从度高,地方衙门管不着,户籍直接归属于卫所、都司、五军都督府这一系统,属于免费的人力资源。像魏国公这样每代都有人出领督府,提督京营的人家,自然不会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不吃。
    即便外面的奴仆已经卖得极低贱,但总比不上免费的好。何况拉跑之后一样要占着籍,好名正言顺再领一份军饷
    这些军户之中,家族基因好,身胚都不错,更有些还会家传武艺,用来保家护院何其放心!
    在这条罪名上头,任何一个出任过五军都督府都督职位。以及提督过南京京营的勋戚家族,都不可能洗脱。
    “败坏太祖制定的卫所根本,这罪名够不够?”朱慈烺朗声问道:“更别说尔等超额蓄养奴婢,以至于引发奴变。这事怎么论?”
    魏国公没有准备,被朱慈烺连珠似的发问堵得有口难言,一时间竟只能瞪着朱慈烺。
    “还瞪我?敢让京营兵变么?”朱慈烺好整以暇问道。
    “殿下这是要兴大狱么?我等与国同休,只以此等小罪来陷害我等,天下何人能服!”徐文爵已经不抱希望,放声喊道。他虽然看似气急败坏,但常年的身居高位,家教熏染,终究不是个会被自己情绪左右的庸人。
    忻城伯赵之龙落后徐文爵半身,清楚地看到了魏国公的手势——这是真的要造反兵变啊!
    按照《皇明祖制》的明文规定:皇太子就算在外地犯法。文武百官也不能参劾,只能提请皇帝详查。皇帝无论查到了什么,都不能派人将皇太子拘回问罪,只能召见询问。如今国法败坏,参劾皇太子的题奏已经出现。但拘捕皇太子的事终究太过骇人听闻。
    ——若是真的发动南京京营哗变,如何善了呢?若是寻常督抚,皇帝说不定杀了了事,这可是皇太子啊!
    忻城伯心中暗道。
    “你们真的在考虑兵变?”朱慈烺笑了:“不用纠结了,等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赵之龙刚刚吐出一个“啊”字,就听见一阵铁甲摩擦之声响起,年轻的将领手按佩剑。带着三队铁甲战兵进来,人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覆盖了红布,红布之下却是圆嘟嘟一坨。
    “职部近卫第一师坦克司上尉副把总王翊,奉命平定南京京营哗变,斩哗变军官三十四员。首级在此,特复命!”王翊大步上前,单膝下跪,回了差事。他与冯元辉禀报金华奴变事后,回归建制。如今正是奉命领了部下冲入京营大营,凡是阻拦将校一律就地斩首,震慑得京营再无人敢违令出帐。
    适才的炮响就是信号。
    众勋戚看着一个个排列整齐的人头,着实认出了几个熟人,惊骇莫名。
    “我用三百人平了京营,五百兵接手了皇城防御,这里大约有二百余兵。你们猜猜,我带来的另外一万人马在哪里?”朱慈烺动用的都是精兵,调动起来声音小,动作快,效果彰显,根本吃着空饷的老弱残兵能够抵御的。
    话说回来,现在还留在军中的老弱也并不想抵御。他们知道谁克扣了自己的口粮,哪里还会愿意为这些贪婪的上司担上谋反罪名?
    朱国弼扫了一眼这些威武雄壮的战士,却发现没有一个高级军官。尤其是当日陪在皇太子身边,号称近卫第一将的萧陌。这些高级军官不在场那是去了哪里?
    朱国弼的心口没来由一紧,闪过一个念头:抄家!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有如此念头的人自然不止朱国弼一个人。
    “先不要哭。”朱慈烺抬了抬手:“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地明火执仗抢你们的家产。实际上我还是很想与诸位勋戚同甘共苦,以全祖宗君臣之义。你们乖乖将家产都写出来,违反国法的地方,咱们商讨着献金赎罪,对吧?都是些笞杖的小罪,何必因此伤了体面呢?”
    魏国公徐文爵一见皇太子打完棒子又给了枣子,心知这是皇太子耍无赖要钱,当即就坡下驴,道:“此事原无不可,既然皇太子有令,臣也就顾不得家丑了。其实我魏国公府早就入不敷出,连年来变卖家产,就是五万两都未必能有。”
    朱慈烺取了一柄如意,往案几处一指:“据实写来。”
    徐文爵也不再死犟,带头过去跪坐地上,提笔便写。其他跟在魏国公身后的勋戚自然也过去,不甘不愿地写下家产。其中灵璧侯写得最快,只有四行十六字,却是:“破屋容身,举家惨淡。祖宗所遗,止存礼器。”
    朱慈烺从王之心手中接过扫了一眼,道:“让他落款,贴出去。”
    灵璧侯置气一般在这供书上写下了大大的名讳爵号,让人贴了出去。其他人见还要贴出去,更加不肯多写。有的写了三万、有的写了五万,有写多些的,却要说明自己如何四节施粥,赡养孤苦,修桥铺路,开支巨大。
    朱国弼等先过来的,也等着看其他人家写多少,自己好酌情修正,不至于迥异旁人。
    王之心到底拿过朱国弼的孝敬,走过他面前时,故意负手而立,暗中露出食指交叉,比了个“十”字。
    朱国弼心中暗道:这是要我报十万两?还是多报十万两?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供述,已经写了十六七万两了,看来是让我再多报十万两。唉,皇太子心中早存了一笔帐,此番非得割块肉不可啊。
    王之心回头看了一眼朱国弼的供纸,心中却是摇头,终于不敢再有所行险,将供纸传了过去。
    朱慈烺照例看了看,道:“贴出去。”
    所有写完了家产供述的人,竟然获准离开回家。等他们出了长安门,登时被一干文臣围住,询问贴出来的家产清单是真是假。那些贵戚自然不会承认自己造假欺瞒,有些人甚至还说这是刀兵之下,迫不得已多说的。
    文官其实更关心的是南京撤制的事,谁知道这些勋戚进去,该说的还没说,自己反倒成了过江的泥菩萨,死得更惨。这事看来也只有去北京那边再想办法,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看新立两省的职司之中能否捞个好些的。
    徐文爵报了五万两的家资,没想到自己竟然安然从宫里出来了。只是他回到府上,却见府门口站岗的锦衣卫换了人,都是清一色的战兵。这让他有些不祥的感觉,但是不回去又能怎么办?现在恐怕整个南京城都在皇太子的掌控之下。
    果不其然,徐文爵回府之后就听得老管家来报,说整个国公府被不知哪里来的战兵团团围住,只准进不准出。
    “那买菜买粮呢?”徐文爵本还想转些家中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出去,谁知道皇太子下手却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都不准去。”老管家哭道:“他们在门口画了一条红漆,但凡敢有迈过的,当即射杀。是真的杀了人了啊!老爷!”
    徐文爵心中冷了一半,突然道:“鸽子!还有鸽子!准备一只飞鸽,我要写信去北京。这是要翻天了!”
    鸽子的确能够飞出去,因为朱慈烺并不担心这些勋戚传出什么消息,他关心的只是财物。
    崇祯十二年的三月初八,江南所有报纸都出了号外特刊,里面是各家勋戚呈报的家产清单。其中灵璧侯家报的最少,只有一座祖屋和若干祭祀用的礼器。抚宁侯家报得最多,竟然有三十万两资产。
    一时间,灵璧侯的“勇悍”和抚宁侯的窝囊,在南京城里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开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反正是祖宗战场厮杀挣回来的,他要就拿去!”灵璧侯如是说。
    此言一时成了勋戚的壮胆药,每日不说几遍就像是没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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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四 旌旗十万斩阎罗(20)
    被人刀架在脖子上,谁都会动几分困兽犹斗的念头。
    当年的魏忠贤如此,如今的徐文爵也是如此。
    当年魏忠贤找兵部尚书崔呈秀,崔呈秀怕有勤王义军。如今的徐文爵找忻城伯等一干南京勋贵,众人却是找不到一支可以动用的军队。
    诚如皇太子说的,近卫师三百人就解决了南京京营,所有士兵拉出了城,派往淮北,交给袁继咸统领,主要负责修路和采矿。
    除此之外距离南京最近的只有浙江方国安部。
    如果勋戚们真的控制了皇太子,撕破脸皮跟北京对着干,方国安一个眼看要被削藩的军阀,说不定还真会铤而走险跟他们一起干。
    可现在被控制的人是他们这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勋贵,皇太子占据着城高河宽的南京城,手下有精锐虎贲,方国安有这个魄力造反么?
    “他们这些勋戚,真的是利令智昏,让人无言以对。”朱慈烺在东宫官员面前丝毫不加掩饰:“国家发展至今,其实他们已经纯粹是可有可无的人。偏偏自己辨不清形势,竟然与文官混在一起跟我天家对着干!铲除文官我还要担心无人办差,就算真将他们一锅端了,于国家可有半分妨碍么!”
    勋戚在成为勋戚之后,只是出任五军都督府的职位,提督京营戎政,最多就是逢年过节替天子去祭祀。南京的班子本就是多余的,南京京营也已经被彻底废掉了,留着他们还能有什么用?
    如果脑子清楚一些,站在皇太子身边摇旗呐喊,皇太子为了手下人心也不会做得太过分。偏偏吃了那些文臣的**汤,以为自己世代勋戚。也算是名流了,瞧不起朱家这小家子气的暴发户。
    眼前这些东宫官员都是舍人中出类拔萃之辈,陆素瑶一个个精挑细选,准备发往新省出任职官的。最近常在皇太子面前出没,也是混个脸熟,进行外放前的最后“培训”。听了皇太子的话。众人纷纷暗自警醒,认准皇太子殿下这棵大树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所有舆论阵地全部打开,瞄准勋戚两条大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私蓄家丁死士图谋不轨。”朱慈烺站在众人面前:“往死罪里论,一个都不要漏!”
    众人精神一振,知道这场战役之后必然又有一个长假,而且多半会影响到日后的授官。
    《曲苑杂谭》率先开炮,从魏国公徐文爵开始,一边罗列他自家报出的家产。一边又将抄家检点所得的财产进行比对。
    两者相差将近百倍!
    这只是一府所得之动产,另外的不动产因为田皮田骨的契约名记,不能算是铁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凡是不在徐家名下的田产,日后也不可能再归于其家所有了。
    两相差额如何解释?大明国公食禄最高五千石,最低只有两千五百石。魏国公府要几代人不吃不喝才能积聚那么大的家业?徐文爵敢说自己家里还有机房,还有丝行。还有海贸所得,还有空饷兵血么?
    即便敢说也晚了。
    除此之外。田存善控制下的各种地方小报也纷纷跟进,无不对这些勋戚的贪婪进行剥皮。许多这次反太子风波中成立的小报,一改之前的论调,同样站在国家朝廷公义的角度上批判勋戚,逼得江南士林报也只得跟风逼近,否则就销不出去。
    虽然江南报社的主人们不在乎这点报钱。但他们对销量的看法就是影响力。销量下降就是影响力下降,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事。烧这么多银子,要的不就是这个影响力么?
    此时此刻,他们真心觉得识字的人多了,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自己的势力非但没有壮大,反倒是皇太子那边越发强盛了。
    崇祯二十年三月十六日,皇太子基本完成了对勋贵的抄家清产。因为这些勋戚本身如天家一样,奉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度,所以大宗必然是宗族中势力最盛的一支,以这支大宗为纲领,可以轻易梳理出远近亲属的名单,以及他们的财产。
    要做就要做得彻底,五服之内,一个都不能跑。
    朱慈烺在整个行动中,搜罗出的金银珠宝、田契身契、有价证券——许多商行的股份、红利和债券——整个获益金额在两千万两以上。而且这个数字只是保底数目,是基于金石古玩、字画珠宝等物件的起拍价上计算出的数据。
    三月十八日,南京皇城奉天门内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筵席。
    参与筵席的都是从全国各地市舶司的“股东”。除了辽东方向的市舶司全部属于朝廷,从天津以降,一直到闽南、两广,凡是出了银子购买市舶司股份的人家,无一遗漏地收到了皇太子在凤阳时就发出请柬,使得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的赶到南京,参与盛会。
    筵席的前半段就如传统的君民同乐,只是膳食实在有些简单,符合皇太子吝啬的名声。
    后半段却是让人血脉贲张,呼吸急促。
    五千余件稀世珍宝,被一一摆上展台,任由这些股东靠近查看。这些都是勋戚之家百余年,乃至二百余年收罗的宝贝,等闲放出去一件两件出去,都能卖个天价。
    至于许多小物件,譬如制扇名家沈少楼的扇子甚至都是十张起卖,起拍价只有二十两,比市价低了一半。而这等品级的商品甚至上不得台面,只是在筵席外围摆了一圈,根本没能引人来叫价,几乎就是以起拍价出卖,让人带回去打发小朋友的。
    为了打消买主的顾虑,朱慈烺还安排了内宫懂行的太监,以及南直、浙江有名号的商家掌柜,前来做了鉴定。每一件宝贝都有来同去脉的文书,上面印了国家博物馆这个罕见的公章。
    “这个是缅甸在天顺年间进贡的翡翠玉观音,其质似冰如糯,透光而稠,只是雕工一般,不如我中土名匠的手艺。不过嘛,这东西放在家里又不吃饭,所以若非此番变故,想来也不会为外人所得。”一个中年文士抚须对着一尊玉佛侃侃而谈,身边聚了一帮豪客,听得如痴如醉。
    “那这个观音值多少银子?”有人问道。
    “五百金就如捡了宝一般。若要我出手,三千金都是舍得的。”那文士悠悠道:“若是有信佛的居士,那就更不得了了。这尊是男身观音,在我中土并非没有,却着实不多见。”
    “三千金,太贵了对了,丈夫如何称呼?”又有人问着,兴起了结交之心。
    “在下张葆生。”
    “我出三千金!”有人听得张联芳的名号,当即喊出了报价。
    这个报价一出,当即有人围了过来。但凡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为人所喜,价格自然也能抬得越高。
    其他几个不知道张葆生名头的人,生怕错过了宝贝,也跟着三五百两地加价。
    沈廷扬此刻正混在其中,因为母亲信佛,修的也是观音法门,本想不动声色地以五百金起拍价拿下,却眼睁睁看着这尊翡翠观音一路被人叫上了八千两。饶是他掌控着沙船帮,也无法一掷千金到这种程度。
    ——多半是两淮的盐商。
    沈廷扬甩了甩袖子,退出人群,又去别处观摩。他作为皇太子最早的得力干将,山东水师的建立者,皇明海军大学的祭酒,皇太子要在上海建立市舶司,自然不会忘记他的功劳。
    与其他人不同,朱慈烺对他明说了市舶司未来不可能放在民间,眼下让他入股分红,只是感念他之前的捐资为国。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合作之初,朱慈烺开出的条件是让沈家无偿使用技工学院的技术。然而现在这个技工学院成立足足三年,又一分为二,分成了皇明经世大学和技工学院两所大学校,但真正拿得出手的技术却让人脸红。
    就算是这回沈廷扬带来的蒸汽抽水机,皇太子都觉得拿出来有唬弄人的嫌疑。
    这东西的确有实际用途,能够更快地抽干矿洞里的积水。但要说引发一次生产力的剧变,却远远不够。
    “这种翡翠在缅甸听说不值钱,雕工也是一般,将军何必遗憾?日后某托人从缅甸觅得好种,让国内师匠动刀,势必价值连城。”刚才促动玉佛价值飞涨的张葆生走到沈廷扬身边,自来熟地笑道。
    沈廷扬矜持一笑,道:“张丈夫识得沈某?”
    “略知一二。”张联芳道:“不过关键还是那边。”
    沈廷扬循着张联芳的所示,放眼望去,只见有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人正朝他微笑,再定睛一看,竟是皇太子本人,连忙上前行礼。
    “这里的东西都是给市侩们买着玩的。”朱慈烺道:“五梅公若是有心,且随我去殿内,让葆生公好好给您说说。”
    张联芳意气焕发,兴致极高。
    他对古玩珍宝的认知已经到了一个境界,不会像守财奴一样将这些宝物视作己物,只当自己是个经手之人,从中感受历史文化的积淀和美的享受。到了皇太子身边出任国家博物馆馆长之后,虽然迟迟为能开馆,但宝物已经见了不知凡几,日日生活在幸福之中,连饭量都大了许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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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五 头发不梳一月忙(1)
    在鉴定完东虏掳掠的宝物之后,张联芳还没完成整理工作,又得到了南下南京的指示。到了南京之后才发现竟然有这样一场盛宴,真正优中选优才精选出三千件堪称国宝的珍稀古玩,装箱送往北京,填充国家博物馆。剩下又选出一贰百件,送入宫中,好让皇帝日常使用,或是打赏诸臣。
    如此筛选两道之后,仍有七八千件的珍奇宝物,又选出两千件,放在奉天殿内,供功臣挑选。剩下的“次品”才会放在奉天门,让这些股东拍卖,即便如此,也着实开了众人的眼界。
    沈廷扬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看到如此之多的珍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在张葆生的推荐之下,取了一尊五尺高的羊脂玉象,通体找不到一个瑕疵,雕工上带着浓浓的西域风格,是嘉靖年间哈密卫进贡朝廷,不知如何落在了灵璧侯手中,绝对世间罕见。
    整个奉天殿里也没几个人,显然有资格进来的功臣并不多。事实上东宫的文官系统虽然日渐重用,但这种吃肉喝汤的问题上,还是武将更占便宜。之前进来挑选宝贝的,也多是武将。
    沈廷扬认领了宝物,自然有内官为他包裹,送去馆驿。他可以坐下安安心心与朱慈烺喝杯茶,聊聊海船的问题。张葆生任务完成,自然还是乐意呆在外面看看文玩,同时也看看那些挥金如土的土豪如何在这场盛宴上大肆饕餮。
    “如今我们的海船如何了?”朱慈烺问道。
    沈廷扬恭谨应道:“这个课题已经发文去了经世大学和技工学院,水师这里又拨了三千两为课题经费,尚未取得进展。不过总教官施琅却有个主意,只是微臣觉得有些不合殿下的原旨。”
    “哦?说来听听。”朱慈烺对这个康熙平台功臣不能不另眼看待。
    “照施琅所言,泰西船型的确适合火炮打击,大可以建造为炮舰。我朝福船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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