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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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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大哥,太子怎么还不来?”王码夫伸了伸脖子。
    “闭嘴!”肖土庚压低了声音,坐得更加坚挺了。他一直在看萧陌,发现无论左右如何跟他耳语,萧陌都是静静端坐,纹丝不动,不由更多了一层倾慕。如果传言属实,他也会成为萧陌那样大官,这点上必须学来。
    当初肖土庚在矿上带着十几个弟兄,只觉得管人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你够凶够狠,懂得比别人多,别人自然服你。到了东宫侍卫营,他才知道,原来畏服不如敬服,要想镇住成百上千的人,只有靠人敬服。
    太子殿下就从来不曾黑过脸,但是大家对于殿下却都是打心眼里敬服。无论殿下发布了什么命令,只管去做就绝不会错!肖土庚心中无比坚信,同时也相信太子的确是星君驻世,否则为什么那些忘恩负义背后说太子坏话的人,都染上了鼠疫呢?
    肯定是他们心中不诚,失去了太子殿下的庇护,这才会被瘟神上身。
    肖土庚突然想起最近营中多了一些道士,劝人信道,帮人画符,说过好多故事。他觉得军营之中让道士往来很是不妥,因为以前矿上都不准僧道靠近,何况军营?
    但又有人说这些道士都是秉承天命来的,太子殿下特许他们在军中传教,还允许他们成为军医,他这才不再抵触这些道士。
    不过这些道士也的确有些门道,将之前训导官都没法解释的事说得一清二楚,虽然训导官对此很不满意。
    肖土庚悄悄转动目光,发现在堂上一角还坐着几个身着青衫的儒士。他们虽然儒服打扮,却是正儿八经的青衫医。为首那人年近花甲,保养得却是精气神俱全,忘了姓俞还是喻,是个很有本事的大夫,只不知他来这里干嘛。
    “肖大哥,”王码夫小心翼翼地捅了捅肖土庚,“神机营到底是干嘛的啊?”
    肖土庚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他,但又被这问题挠得心里痒痒。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王码夫,总是问出一些谁都知道的问题。回答吧,显不出水平;不答他吧,说不定让他以为自己也不知道,那岂不是丢人?
    “都说三大营三大营,到底是哪三个大营啊?”王码夫追问道,“有咱们东宫侍卫营么?”
    “三大营是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肖土庚压抑着喉咙,粗声道:“你就没听训导官说过么?”
    王码夫无辜地摇了摇头,道:“我们旗队的训导官只会写写算算,啥都不懂。”
    肖土庚不由略略得意。局训导官是内书房出来的小太监,但曾经在御马监听差。听上去像是养马的马夫,谁知道在皇帝家,管马的也管着好几千的人营伍。
    全靠那个小太监,才让肖土庚对大明军制了解透彻,起码三大营和二十六上直亲卫不会搞错。
    “五军营是步营,三千营是骑营,神机营专门cāo练火器。”肖土庚简单明了,又忍不住道:“各地精锐入京当班称作班军,也是归五军营管的。咱们没有骑兵,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分到五军营去当官。”
    他这话说得有深度有广度,颇似内部人士,周围一圈小声议论的百总们纷纷望了过来,目光中尽是期盼的眼神,希望他再多说些。
    肖土庚心中大为满足,坐得更正了,嘴唇抿起,一副铁面不近人情的模样。
    终于,外面炮响,太子殿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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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章 将军韬箭射天狼(十)
    朱慈烺本来未必就会迟到,正好宋弘业送来了三大营的消息,将他拖住了不少时间。也亏得这份消息,没让他在今天的军议上过早宣布接纳三大营的事,以免日后出丑。
    如今的三大营,已经只剩一个的空架子了。
    明朝的军制以军户世袭为特色,平时耕种,战时打仗,寓兵于农,自养自足。
    国朝初立的时候,武职地位高于文职,能够纳入军户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绝非谁想入籍就能入籍的。然而时过境迁,文官翻身,武职没有了前途,纷纷霸占卫所屯田当起了富家翁。那些军户非但要承担军事义务,还成了军官的农奴,要为卫所官们种地纳粮,苦不堪言。
    如此一来,逃籍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卫所制度是大明军制的基础,逃籍多了,小到卫所,大到都司,乃至京营,直接面临的问题就是兵源不足。
    若是平日倒没关系,反正粮饷是按照足额发的,士卒越少,军官分润的就越多。一旦到了检视的时候,军官们便会从市井中找一批“临时工”,拿着兵器摆个样子,走个过场。等上官走了,这些兵员也就消失了。
    京营之中的军官多是各位国公门下,听说成国公一家殁于鼠疫,定国公与英国公又奏请天子,要让东宫太子来抚军。他们都是老于世故的油条,当即就从城里城外招罗短工,许以银钱,一定要尽量足额地交到太子手上。
    只要太子接了手,这些人自然就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至于空下来的兵额,那就是太子殿下的事了。
    换了识相的外官,会跟着拿一份分润,安安稳稳度过这一任。
    若是个不识相的,那么逃兵是在他手上逃的,很容易扣个“苛刻虐下,无德不为众人所服”的罪名。若是正巧京营又打了什么败仗,也可以顺势套他头上,让他闲住个十来年,看皇帝能否记得起他来。
    李邦华就是不识相的典型。
    当然,太子是不会犯“不为众人服膺”的过错,但“苛刻虐下”却没到红线,完全可以让士林和民间传说一阵。也为日后铺条路,谁知道将来皇帝会不会更喜欢永王或者定王呢?
    成国公家遭遇灭顶之灾后,其他国公贵戚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而其中源头便是东宫太子,能换个手段温和、容易糊弄的太子绝对是一件好事。
    “殿下,若是不将那些临时顶役的人抓出来,恐怕日后不好向陛下交代啊。”刘若愚忧心忡忡道。
    朱慈烺肯定不会递出前后不一致的奏报,即便日后有人逃跑,他也只能另外找人补上,等于吃下这个哑巴亏。一两个人问题还不到,若是数以千计,那非但是吃亏的问题,更要向外界解释自己私扩兵额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一旦揭露出来,怎么解释当初的满额呢?
    难道承认自己被人坑了一把?
    这岂不是让人扇了一记耳光,自己还要摄影留念,大肆宣扬么?
    丢丑都不够的!
    朱慈烺静静坐了一刻钟,道:“权当不知道这事,收编京营的问题暂且不谈,今日先确定军衔的事。”
    刘若愚提起的心果然放了下去,他见太子说话如此沉稳,知道殿下胸有成竹,那般鬼蜮伎俩已经不用担忧了。
    事实上,朱慈烺静坐一刻钟,并非想着怎么捉虫子的问题,因为那实在算不上问题。
    他在想,如何给那两位不安分的国公一个教训,让他们掂量清楚是在跟谁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眼。
    不过对方到底是世代国公,军中朝中多有门生故吏,如今确实不是跟他们硬拼的时候。从姚桃的账面上看,如今京师米价和肉蛋价都有不小的上涨,这显然是因为东宫侍卫营影响到了小范围的经济环境。
    那些国公们若是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跟太子打一场经济仗,说不定还真的会扼住东宫的脖颈,削弱侍卫营的日常供给。
    想到这里,朱慈烺不由提高了警惕,越发迫切地需要找一块适合自己的根据地,立足根本,这才能生根发芽。相比之下,这块根据地选在哪里,要比怎么去更为重要。
    朱慈烺看了看台上的座钟,起身道:“先军议吧。”他将这些问题暂时搁置脑后,换了戎装,径自往白虎堂走去。
    白虎属西方,有征伐之意。东宫外邸设白虎堂,正是用来召开军议的场所,一切士卒资料兵书战册等物也存在白虎堂的偏殿里,平日非得手持印信方能进来。
    朱慈烺到了门口,示意发炮。只听得隆隆三响,白虎堂中人声寂寥,就连大喘气都不曾听闻。
    太子一手扶着佩刀,一手虚扶腰间,大步迈了进去。
    众军官无不起身肃立,行持军礼,陈列阶下。
    朱慈烺迈步登阶,坐在白虎照壁下的主座上,轻压双手,示意诸将落座,开口道:“大家对于军衔之议,还有什么建言?”
    军中例行一言之堂,何况收集建言的时候早就过了,此刻谁还会有话要说?当下沉默一片,朱慈烺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各阶军官士官,都按手册上对应军职授予军衔。只是有一人要先行授衔,在授衔当日,为诸将配衔。”
    众人闻言心中纷纷吃惊,没想到还有人能得如此殊荣。堂上一角传来衣衫抖动的声响。那些都是青衫医。经过了严格军训的军官们,绝不可能犯下这种失仪的过错。
    “请喻昌先生上前。”朱慈烺站起身,朗声道。
    喻昌听了心头一颤,暗道:今日让我来参加军议已经是意外了,怎么这提前授衔还有我的事?
    青衫医们纷纷交头接耳,发出了比之前更大的惊讶声。
    朱慈烺抿嘴微笑,他就是要让这种意外深深烙在众人心底。
    “防疫时,先生衣不解带十余日,日渐消瘦,真乃妙手仁心。”朱慈烺开口赞道:“同时在青衫医中广施教化,传授各家秘要,使愚者开智,智者明理,其中功德岂是凡人能知?孤受命抚军京营,恐怕难避开兵燹,在座诸位的性命恐怕也只在青衫医一手之间,故而这首勋之荣,非先生不可当得!”
    喻昌连忙拜道:“微臣手无寸功,焉能夺诸将军之殊荣!殿下捧杀微臣了。”
    朱慈烺毫不理会,振声道:“此令:太医院御医喻昌,提督各地从军医师,组建军医院,授下将军军衔,赐斗牛服。”
    这条令旨中明确了喻昌的本职是太医院御医,事权是提督从军医师,组建军医院,加衔是下将军,恩典是赐穿斗牛服。
    虽然斗牛服是宰辅蒙恩特赏的赐服,获得这类赐服被认为是极大的荣宠,但是真正让喻昌激动的却是太子殿下赋予他的事权。有了这个事权,他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推广自己的理念,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再退一步,下将军的军衔也让喻昌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很清楚东宫侍卫营的编制,即便说是武臣之中第一人的萧陌,对应下来也只是个上校,排不到将军。而自己连刀枪都不曾碰过,竟然加封下将军,无疑是太子在兑现当日的诺言,给了他极大的肯定。
    “臣谨遵令旨!”喻昌见令旨明发,不能再推辞,只得噙着激动的泪珠,接旨谢恩。
    一干武臣看得心跳,但谁都不敢眼红。是人都知道刀枪无眼,日后真要上战场,肯定要指着军医救命。反正这些军医手中没有兵,又不会抢功劳,虚应着对他们客气些也是应该的。
    

七八章 将军韬箭射天狼(十一)
    “陌哥儿!”单宁从军议中出来,意气风发,见了萧陌,由衷生出一股热情来。他们这些锦衣卫大汉将军过来的东宫老人,大多以萧陌为马首。一则是萧陌眼光的确独到,二来是钦佩他敢想敢做,如今已经是军中要员。
    三个军部之中唯一的一位千总,前途真是不可言说。
    “宁哥儿。”萧陌回着单宁,脸上的肌肉却没什么变化。
    单宁与萧陌并肩走了两步,道:“陌哥儿,好些日子没有喝一杯了。有旧识要在春满庭庆祝一番,何不一起去凑凑热闹?”
    萧陌抿了抿嘴唇,问道:“都是侍卫营的么?”
    “也有不是的。”
    萧陌一副了然在胸的模样,笑道:“我就知道。那些人多半要来投石问路,恐怕是想在京营里捞个职位。”
    单宁心中一动:他何尝不是想在京营的武职里捞个实打实的职位?这回授衔,太子殿下给他这位作训官正了名,算是真正的总作训官了,不过军衔评定的却是中校。单宁自认自己并不比萧陌差太多,一样是将门世家出身,低这么一级实在有些不甘。
    何况左军部的千总还空着,这位置难道是留个周镜的?自从实打实要防疫开始,那位国舅爷就已经很久都没出现了!
    “陌哥儿,我还是想在司局带兵。”单宁道。
    萧陌知道单宁的心思,任何一个有些雄心的人,都希望能带上自己的亲随弟兄纵横沙场。虽然单宁在训练场上风头无二,但终究有种替别人做嫁衣的感觉。
    当初他自己就是这样,所以死乞白赖也要回到司局带兵。
    “宁哥儿,这事你越找别人越没用,得自己去求殿下。”萧陌诚恳道。他左右一晃,目光已经扫过了周边一圈,见没有旁人,方才低声道:“你没看出来么?殿下看重咱们这些武职,事权放得极大。”
    单宁点了点头。在东宫侍卫营最大的感觉就是“说一不二”。无论做出的决策正确与否,殿下都会维护军官的威严,就算惩处那些不自觉的军官,也会放在事后。这种信任实在有种让人想豁出命去回报的感觉,与当日在锦衣卫实在是天壤云泥之别。
    “那是咱们这些人都认准了东宫是位英主。”单宁道。
    “的确,”萧陌顺着话头说道,“既然认准了英主,何必再去找别人?那帮翰林动不动喊着自己是纯臣孤臣,一有屁大点事就抱团上阵,也不嫌打自己的脸!”
    单宁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转念想想也是,自己已经身为中校了,在侍卫营中算得上位高权重,若是转职这事还要找别人出头,岂不是拉帮结党?
    “多谢陌哥儿。”单宁由衷道。
    萧陌嘿然笑道:“这算什么?哥哥我还有一句话要对兄弟你说。”
    “哥哥请说。”单宁认真道。
    “没有军功,什么都是假的。”萧陌瞬间冷冽下来:“真要是沙场上过命的交情,喝酒作乐也就罢了。若是官场交际,还是少去的好。”
    单宁一怔,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走差了!
    新兵训练接近尾声之后,队列阵型操练越来越娴熟,体能训练和对抗演练权重加大。对于作训官来说,要费的心力就少了许多,不像刚练鸳鸯阵的时候,得在地上画脚印和虚实线,好让新兵知道该怎么走阵变阵。
    人一放松,过往的陋习和惰性就会反出来。
    单宁心中细细一过,突然发现自己这一个月来,收到的帖子越来越多,出席的筵席规格也越来越高。以前去一趟春满庭就和过节一般,如今却和军中食堂没什么两样。
    “多谢哥哥点醒!”单宁连忙躬身行礼,背后已经吓出了一层毛汗。
    萧陌拍了拍单宁的肩膀:“你我都是从龙元勋,京营整编之事,必然少不了你的,只看你能否把握住机会了。”说着,萧陌的嘴角突然咧开,给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单宁只以为萧陌是在鼓励他,却没想到萧陌是想起了成国公府鼠疫的那个机会。
    那个机会被他完美地握在了手里,堪称人生一大亮色。
    只可惜,这抹亮色只能放在心头酝酿,最后带入棺材,绝不能与人分享。
    两人在东宫外邸大门前的拴马桩上各自取了马,单宁突然一阵恍惚,自嘲道:“我也是蒙住了。既然不去与那些人交际,不如回职房看些兵书。”
    “我回家一趟,赶晚回来,先行一步。”萧陌拱手告别。
    单宁回了礼,重又栓了马,原路返回。突然看到迎面来了一群青衫医,为首的那人肩上还担着两朵金花,在阳光之下闪烁耀目。就算不认识他人,也该认识这两团金光代表的意思。
    单宁正想回避,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正是萧陌刚说的:没有军功,什么都是假的!
    军功对武将来说就是人头,对作训部而言就是操练出能取人头的士卒!
    单宁健步迎了上去,先行了军礼道:“卑职中校作训官单宁,见过下将军!”
    喻昌被这魁梧的汉子吓了一跳,听他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却是由衷欢喜。他连忙回礼道:“单长官有礼了。”
    单宁又回了半礼,谦逊道:“卑职掌管侍卫营操练一事,还要请下将军协助。”
    “长官请说,凡是喻某能做的,必不推辞。”喻昌见单宁不是那种拖泥带水之辈,更加契合胃口,高兴道。
    “敢请下将军挑选几个对身体有了解的青衫医师,帮忙做几个木人。”单宁道:“在木人上,将周身要害标识出来。好让兵士知道,打哪里能够致死,打哪里能够打晕。”
    喻昌低声沉吟:“这却是与外科有关了是这,如今我们青衫医对人体也才刚刚开始探寻,堪用者寥寥,待我回去安排一下再给长官答复。”
    “多谢下将军!”单宁谢道。
    “不过这事,”喻昌突然笑道,“若是教人打打杀杀,恐怕那些打行青手比我们青衫医更加娴熟些。”
    

七九章 将军韬箭射天狼(十二)
    喻昌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论说起来,单宁的生活圈子其实属于社会中上层,甚至到了权贵阶层的边缘。喻昌在京中蹉跎,一直是在中下层打滚,对于打行这种黑帮前生反倒更有所耳闻。
    传说这些专门收人钱财为人消灾的青手,一样是世代祖传的手艺,非但能立时将人打得内脏碎裂,甚至还能打出暗伤,让人事后数日才死。
    单宁不需要这样高难度的延时死亡,但即便是让人登时横死的手段,也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就算那些人在社会底层吃不饱穿不暖,也仍旧幻想着有个一儿半女,将自己的手艺传下去,好歹能混个活路。
    而且更大的壕沟仍旧横亘在单宁面前,因为打行规矩:不接官面上的活。
    单宁连打行的门路都找不到!
    单宁找不到,不代表太子找不到。他回到职房,连夜写好《招募青手为作训官草议》的启本,让作训部的书吏誊抄干净,送到了太子殿下手中。
    朱慈烺早就将启本的格式、内容、用语规范做出了规定,一目十行读完了单宁的启本,让刘若愚当即召单宁入见。
    单宁没想到只是一天,太子殿下就要召见自己,刚从训练场上下来,顾不上清洗就赶去了太子书房。
    “你这思路是好的,”朱慈烺鼓励一句道,“但是太过狭隘。”
    单宁一阵忐忑。
    “打行青手既然有这种本事,只要能让他们传授技艺,又不将市井痞气染给咱们的兵士,自然可以收纳进来。”朱慈烺首先给启本定性,又道:“不止是打行青手。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门道,所谓行行有状元,这状元无非就是掌握了门道的人。”
    朱慈烺为了充实青衫医,衙门里的仵作不说,就连市面上的屠夫都招,只要能够对外科技术有帮助的人,无不是收纳人才。这些人中有些就此踏上了军医的行当,有些人拿了银子回去过自己的日子,总之各取所需,充分利用社会资源。
    “依我看,那些胸口碎大石的,脑袋开砖破木的,也都可以找几个来试试。”朱慈烺道:“只要货色真,要钱给钱,要出身就给出身!”
    这些跑解卖艺的人中,多有逃犯、贱籍之人。有时候一个干净的出身对于他们的诱惑力,比银子还要大些。只要有了出身,他们就能重新过上安稳的日子。这对于农耕文明的子裔而言,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事。
    “卑职明白!”单宁胸中鼓荡。
    “做个预算上来,先领了银子再去办事。”朱慈烺刚开始推行预算制度,也算是防微杜渐,以免下面人办事自己贴钱,最后弄得一笔乱账。
    “多谢殿下!”单宁大声应道,重重捶胸作礼,在皮甲上发出砰地一声响,退了出去。
    如今朱慈烺手中有的是银子,缺的就是人才。虽然他已经从难民营中将孤儿收拢起来,在原成国公府开创义塾,用训导官去教育这些孩子,但人才的收获期往往长达十年二十年,根本无从缓解眼下饥渴。
    不过好在朱氏享国二百五十余年,期间固然有荒唐的皇帝,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残虐暴君。此时处处显出气数已尽的征兆,却也没有到众叛亲离为人唾弃的程度。只要开出符合市价的工钱,还是有一大票人愿意为东宫出力的。
    就如财务科最近来的几个老账房,都是给东家干了一辈子的高手。原本他们也不忍心辞别东家,东家更是不肯放人。朱慈烺派出了吴伟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这位榜眼说尽好话,人家才肯过来帮忙。
    而且也的确是立竿见影,这些干了一辈子的老账房,对于新式记账法上手极快,一眼就能洞明其中深意。对于老式的流水账,更是比宫中女官熟稔得多。有了这几个宝贝坐镇,朱慈烺终于得以推行会计出纳分离制度,也有了基本的人力资源去培养下面的梯队。
    东宫外邸看起来一切井井有条,效率飞转,可谁能明白其中蕴藏了多少管理学思想!
    
    宋弘业坐在职房里,小心翼翼地封好了一个信封,打上蜡封。
    这信封里装的是京师附近府县有名的打行青手,多是声明在外,有些甚至背了好几条人命。照太子殿下的要求,也只有找到这些人才算是交差。但这些人对官府的忌惮之深,却是不可能轻易抛头露面的。
    这个小信封很快就送到了朱慈烺手上,抄录之后转给了单宁。
    单宁带着人跑了两家,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不由气恼。他的这番无用功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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