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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石也点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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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我的石头──我抵不过这丑女人的力气,她抢过小石头,快步往门外用力抛出去!
  我的石头啊,我的宝贝啊,“兰草少爷在挣扎呢。夫人,你想他是不是饿啦?”
  “也是,也该是饿了。”我娘放下开春,伸手抱我。
  这才对,先喂饱我再思打算……突然间,一股震耳欲聋的哭声差点让我失去听力,我定睛一看,瞧见我那个人间哥哥哭得惨。为什么?
  “夫人,开春少爷也饿了吧。”梅儿心疼地喊道。
  我眼睁睁地看着抱向我的那双手迅速收回去,重新抱起开春。
  是我先喊饿的吧?那小子跟我抢什么?
  “乖乖,不哭不哭,娘马上喂你,乖,开春不哭。”
  我瞠目瞪着她喂起开春。难道在人间先哭先赢?身为天上花神的我,断然是做不出这种可笑至极的行为,可是……可是我肚皮在叫啊,没有人听见吗?我已经饿到快昏过去了啊!
  在天上,我从未如此被忽略过,心里虽恼,却也喊不出话来抗议。
  “哇……”我试着小小叫了一声,没有人注意到,我稍微放大叫:“哇哇……哇哇哇──”“兰草少爷,别哭、别哭了,马上就轮到你了。”梅儿哄着,眼睛却停留在开春的小脸上。
  我想,我真的是彻底被忽略了,这中间到底是哪儿出错了?我呆呆地看着我那个没有眼光的娘亲疼爱地抚摸着开春那颗秃秃的头顶,他细长的美目突然望向我,眼睛眨了眨,我彷佛看见他诡异地笑了起来?
  是我看错了吧?
  他的嘴巳忽地离开食物之源,朝我露出无牙小嘴。他在笑?对着我笑?为什么?讨好我?
  “开春少爷喝饱了吗?那可以换兰草……”梅儿话还没有说完,开春立刻嘟嘴继续吸着母奶。“原来还没有吃饱啊,那兰草少爷再等等喔。”
  再等等,只怕就没有我的份儿了!开春的视线仍然落在我身上,好像有几分得意……得意?为什么?
  为什么他对我有敌意?为什么一来人间,一向在天上众所注目的我会遭到彻底地忽视?为什么……天啊,为什么我一来人间,就有无数的问号在我脑袋里打转,转得我头昏脑胀,差点缺氧……
  “哎啊,兰草少爷的头怎么突然垂下去了?我明白了,他又睡着了,真的睡着了呢。这小小少爷好会睡啊,夫人。”
  梅儿,你人不好看,脑子也笨,我不是睡着,而是饿得昏了过去啦!我要吃饭!
  人间转眼过,当我会半爬半走路时,我第一件事便是爬向门外找我心爱的那颗小石头。
  是一年了?还是两年?人间岁月我没特意记得清楚,只知道那个叫梅儿的丫鬓自从那日丢了我的小石头,我终日不好眠……应该说,睡照睡,却没睡得那般舒服了。可恶,丢到哪儿了呢?
  “嘿咻!”
  身后传来诡异的声音,忽地,我整个小身体往前仰,差点翻进池塘里。
  可恶!是谁偷袭我的?我是神!我是神啊!这像话吗?像话吗?我慢慢地转过身体,看见开春双手叉腰,偏着头笑嘻嘻地看着我。
  “笨!”他道,同时举起胖胖的手指着我。
  这家伙可以用脚走路了?我还是边爬边走过来的。是这家伙天资太过聪敏,还是我这个人间身体太笨拙了?
  从出生以来,我瘦巴巴的,而这家伙得天独厚;我那个人间的娘亲奶水不够分,请了个奶娘来照顾我,而他就由娘亲亲自哺喂……不打紧、不打紧,我一向随遇而安,这点小事我才不计较,睡睡就可以忘了。我是神,而他只是一个任务,让让他,是我该做的,只是,有时我总有几分怀疑,是不是有神在背后搞鬼,让我老捉不住哪里不对劲?
  我的目光落在草丛里的一颗小石头,心里忽地大喜──
  找着了!
  “蠢,连话都不会说,只睡觉,不配!”开春突然道,一脚飞踹过来,正中我的……在人间俗称傅宗接代的地方,我一时不防,着了他的道,痛得全身轻颤起来。
  不哭,我不哭!我乃堂堂花神,被人欺了肉体就哭,颜面何存……我不哭!
  我咬住我小小的牙齿,这人间的肉体却不受我的控制,眼眶渐渐起了雾气。
  泪眼婆娑之际,我瞧见池塘里的水中倒影,好丑!
  我的天啊,那是谁啊?
  “笨蛋,是你!丑人!”开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忽地,“扑通”一声,一股推力让正在发呆的我,一头栽进池塘里。
  那是我?
  那丑颜是我?
  我就是那丑娃?
  水咕噜咕噜地灌进我的口鼻,我却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我身为花神时,俊美无俦,天下无神可比;我投身肉胎时,却成这副丑样?是哪儿出了错?
  这就是我不讨我人间爹娘欢心的地方?
  这也对,这张脸连我自己都受不了……如果我在这里淹死了,是不是可以让我再重新投胎一次?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我是神啊!我是天上封赐的花神啊!
  “天啊!兰草少爷掉进池塘里啦!”
  算了,就让我死吧!这种脸,我不要!
  又“扑通”一声,我好像听到有人跟着掉进水里的声音?是谁?是开春吗?也好,他掉进水里,一块投胎,重新再来一次吧。我宁愿负此任务,也不要顶着这张丑颜过完我早夭的岁月!
  忽地,我的整个小身体破水而出,被人抱了出来。
  梅儿丑丑的脸逼近我。
  拜托,你的脸不在我的审美之内,退远点!退远点,丑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脸会吓死人啊!
  “兰草少爷,你没事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被交给更下层的奴婢抱住,梅儿立刻转抱住开春,大松口气叫道:
  “开春少爷也没事吧?怎么无缘无故跟着跳下水呢……什么?”
  “弟弟……弟弟!”开春对我伸出营养过剩的肥胖小手,在梅儿的怀里挣扎着。
  “你在叫兰草少爷吗?”梅儿将开春抱到我的面前。
  开春伸手摸着我这颗大头,咧嘴笑道:
  “没事,没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假仁假义的臭娃儿!
  梅儿恍然大悟。“原来开春少爷刚才跳水是为了救弟弟!真是好哥哥啊!”她像是很感动地用力抱紧开春。
  我眯起眼看着开春埋进她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他露出小脸偷看我,嘴角慢慢地勾起,露出诡异的笑颜。
  他跟我之间必定有仇!但,哪儿来的仇?他是不肯回轮回的石头,我是天上的花神,从未有过交集,现在我有心助他这块灵石成人,他该感激我而非反弹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中不停地打转,却没有方才青天霹雳的事实来得更让我注意。
  是谁偷换了我的脸?还我的脸啊!
  “我的天,梅儿,兰草少爷的头垂下了,垂得好不自然啊,是不是……”
  “放心。”梅儿嫌她大惊小怪,说道:“兰草少爷不是死了,他只是突然睡着了,别吵醒他。”
  死?昏昏沉沉的睡意中,我听到梅儿的话,颇有哭笑不得之感。如果能就这样睡死,那对我来说,倒也是一桩好事。
  我是花神,但对统领众家花神的花将神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求能让我回到天上,脱离这个残酷的恶梦。
  还我的脸来啊……
  云是在天上的,花是长在地上的,这个道理连三岁的孩童都懂,但每次当他睡着之后再张开眼睛,就会发现云在地上飘着,缤纷的花朵好像开在云上。
  就像现在。
  白白的云朵在脚下,软绵绵的,像是他房里的棉被。他咽了咽口水,小心地踏出一步,不管来这里几次,他总怕会掉下去。
  天空间,有好多美丽的花瓣在飞舞,红的、黄的、蓝的,各式各样近乎透明的淡色落在他的周身,淡淡的白雾有点模糊他的视线。不过就算他看不真切,也能正确地说出前方有一名……少女在等着他。
  是少女吧?
  她的体态有些娇小,却比他这个没有用的七岁孩童来得高些、丰盈些;从她的背后看去,也实在不像奶娘或者娘亲那种成熟妇人的感觉……
  他的脸红了红,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梦。也只有梦,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紧张地闭上眼。想起这几年来陆续在梦里,只能看见少女光裸洁白的雪背,无法窥视她的长相;因为她始终背对着他,就算他想要偷看,但自己就像是被钉住了,无法再做进一步的接触。
  少女坐在白云之间,没有穿任何的衣服,长发流泄在地,背后贴靠着一个美丽的孩童……说美丽,是因为这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好形容了。老实说,他第一次瞧见那样美丽漂亮的孩童,连开春都比不过这孩子。
  这孩子像靠在少女赤裸的背上睡着了。小小的身体差不多跟他一样大,白皙的童颜透着淡红,睫毛浓浓长长又卷翘,小嘴如菱,乌黑的细发扎成双髻,幼儿般的身体罩着若隐若现的黄色纱衣……
  每次当他将那孩子看清楚的时候,就是自己顶替那美丽孩童,盘坐在少女背后的时候。
  他脸红地悄悄张开一只眼睛。果不其然,自己已经与少女背对背地坐在一块,那孩童不知到哪儿去了。
  背后传来的少女体温,让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你好,好……好久不见了。”
  那少女一句话也没吭,他无法转头偷颅她,怕梦突然惊醒。
  他傻傻地笑说:
  “我告诉你……我离家出走了耶……我第一次离家出走,不过好像小心睡着了,不然我也不会跑到梦里来,对不对?”
  少女仍是没应声。
  “那个……你不要以为我是坏孩子喔。我……我也不想离家出走啊,外头那么冷,连条棉被都没有,我都快冻死了……可是……可是……”从离家后隐忍的泪,忍不住掉了出来。“我太笨,又丑,头又大,没有人喜欢我……开春又老爱欺负我,我告诉你,他是我双胞哥哥,我一直怀疑其实我是外头捡来的,不然同是兄弟,为什么长相差这么多?连开春都不喜欢我这颗大头,我又不是自愿啊──”他想起先前开春找到躲在床铺下睡沉的他,硬是将他从小养到大的小石头抢走了。他去捡,却在拉扯之间双双跌在地上,他的大头撞上门槛,痛得他差点晕过去,开春却没有事,可,为什么梅儿找大夫来时先瞧的是开春,而非自己?为什么连哺育自己的奶娘也疼开春?
  难道都没有人发现开春其实是很坏的吗?有好东西都给开春;开春不开心,就来找他出气,却在爹娘面前装乖小孩,让自己替他背罪……这些他都可以忍受,他没有办法接受的是,上天给他连本《论语》都背不起来的笨笨脑子外,为什么要给他一颗丑大头?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抢我的宝贝石头!”鼻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他有些发冷,头也有点痛。“他明明知道人人的眼光都放在他身上,而我只有这颗小石头跟我这么久……有它,我就能梦见这里、瞧见你,可他偏要抢,我忍无可忍,才离家出走……”
  好像愈来愈冷了,他用力抹去鼻水,偷偷觑着她散在背后的长发,想要伸出手摸一下,心里又不敢。
  “那个……你让我待在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回家了,反正家里也没有人会想到我。奶娘说,爹虽辞官回乡,但他在朝廷里仍然有影响,她说的我不懂,却明白她说开春将来一定会有当官的命。什么叫官,我可清楚了,那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开春可以很容易地爬到那里,我……我当然追不上他,只能笨笨地守着家里一辈子。我还偷听到奶娘说她女儿很喜欢开春呢,我明明记得她女儿只见过开春一次,当时我也在场,开春甚至连瞧她一眼都没瞧,自然也没有交谈过,为什么她会喜欢开春?我也在场啊!难道……人长得好看就能得到旁人的喜欢吗?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好看的人其实是很坏的呢?那我不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让人喜欢了吗?”
  他愈说愈激动,眼泪跟鼻水齐流。
  过了一会儿,他怕身后的少女吓到,连忙抹去脸上黏答答的水。小声说着:“大姐姐,我留在这里好不好?反正我也不想回家了,就让开春去当爹娘的小孩好了,我在这里……不会吵、不会闹,很好养的。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不会嫌弃我人丑头大,还肯听我说话,我……我心里很感激,我虽没有看见你的长相,可是我想你一定比奶娘她女儿还要好看……不不不,我怎能这样说呢?就算你跟我一样长得丑,我也不嫌弃喔。”
  好冷,为什么愈来愈冷呢?
  他用力吸吸鼻水,觑到她赤裸着身子,好像一点也不怕冷。他从小一作梦就会梦到她,却从未听她说过话或者穿过衣服,她不冷吗?
  他都快冻死了……他瘦巴巴的手指轻轻碰一下她的背,暖暖地……如果在这里睡着,一定远胜过他在路边睡着的感觉吧?
  他的心跳有点快,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抓住她一络软软的、像丝绸触感般的长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触她身子的一部分,他还来不及感动脸红,突然间一阵晕眩霸住他的大头。
  糟!
  “不要!拜托,不要!”他着急地叫道。
  下一刻,他定神一看,自己的身子已迅速飞离那少女,那少女连动也没有动过,她的背后又是那个美丽的孩童靠着……
  他发现她的长发仍被自己紧紧握着。如果他不放手,她不是会被扯痛吗?可是他一放手,自己又要醒在那个冷冷的路边了吧?转念之间,他直觉地放手,心里好嫉妒那个美丽的小男孩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留在她的身边,而他自己只能在靠着她时,幻想自己就是那个美丽的孩子;幻想大姐姐是他一个人的,连开春也不能跟他抢;幻想少女其实是很重视他的,才会不曾出声嫌他吵过……
  他无法控制自己地一直往后飞去,知道自己快要醒来了。醒来之后呢?他好饿又好冷,头也痛痛的,但他不想回家啊!
  他愈来愈冷,看着梦里的景物飞窜而去,以为自己就要回到现实的刹那,突然间人生中出现一只白皙的手,及时拉住他瘦巴巴的手腕,止住他的飞行。
  第三章
  抓住他的人,是一个……好奇怪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的黑袍,帽子虽然罩住那人一小部分的脸,但他仍可窥见那人的容貌。只是就算再如何细看,还是无法说出那人的相貌是美是丑,因为这人的表情……好空白喔。
  “我……我还在梦里吗?”他呐呐地问道。
  “嗯。”
  “可是,我平常在梦里没有看过你……你是谁啊?大……大哥哥?”他试探地叫道。瞧见那人并没有骂他喊错,可见性别真是个男的。
  冰冰凉凉的手拉着他往别的地方跑。那人的脸虽无任何的表情,却隐约能感觉他在东防西防些什么。
  “大哥哥,你在防什么?”
  “我在防一只害虫。”
  “害虫?”他的梦里何时也出现怪虫了?正觉奇怪,忽见这人已带他到一处府宅之前。
  这府邸看起来有些眼熟,他却说不出何时来过这里。那大哥哥脚未停地拉着他穿过高墙时,他吓了一跳,而后还算不笨地想到这是梦,自然可以穿梭来去任何的地方。
  “这是哪儿?咱们来这干嘛?”“这是人间罗家,我带你来,是更正错误。”
  “更正错误?”他傻傻地重复,注意到他们通行无阻地穿过好几间楼房,才在某间房里停下来。
  他好奇地瞧着这间有些简陋的睡房,里头的床上有个人正睡着……他的鼻水又流下来,心想着这人真好命,大冬天的能在被窝里睡得舒服,而他自己却得在路边抱着没法保暖的小石头打颤睡觉,这人世间真不公平啊。
  他上前一步,瞧见睡在棉被里的是个小女孩。比他小一点儿?脸色白白,跟他一样瘦巴巴的,长相有点……他搔搔头,自言自语道:
  “我是不是看过她啊?”有点眼熟呢,但一时半刻让他说不出长得像谁。认人这功夫是开春的拿手,而他很笨,不太能认呢。
  “你当然是看过她的,因为那是我的脸。”
  “啊?原来大哥哥跟她是兄妹啊!”
  “我跟她一点也没有关系。她本来不该出生,所以她没有脸,我便把我的一张脸送给她。”
  “赫!”
  他闻言,骇然地转身瞪着那大哥哥。
  那大哥哥的身躯看起来不大,最多虚长他个七、八岁,全身罩在黑色的袍子里,看起来更显身瘦,脸色白得有些惨绿……他这才发现无法描述大哥哥的长相,是因为他虽有脸皮,却连说话时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像空洞的……面皮!
  忽然间,他想起开春最喜欢在他睡前说些鬼故事来吓他,里头正有一个是把人的脸撕下来贴在鬼脸上的故事……他瘦小的身躯开始发起颤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的脸很丑很丑……”
  “我虽是鬼,却没有想过要撕下你的脸皮。”
  真的是鬼!
  “鬼啊!有鬼……有鬼啊!”他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连滚带爬地缩在床边角落里,大头没处藏起,只好塞进不停发抖的双膝里。
  他完蛋了!完蛋了!
  这就是他离家出走的报应吧?让他遇见一个鬼……鬼耶!开春嘴里那种会吃人的鬼耶!
  “我……我的肉好硬又好干,一点也不好吃,真的!好吃的是开春,你去吃他,不要吃我!他长得好看又聪明,你吃了他,一定会变得跟他一样讨人喜欢;我的头又大又硬,一咬就会咬断你的牙齿,拜托,不要吃我……呜呜……”谁来救他?娘?爹?还是奶娘?他真的在作梦了!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呜呜,是他歹命,是他自找的。
  “你的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那鬼像无视他的哀泣,冷冷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我走,虽说浪费了七年,但从头再来一次,说不得还赶得上你九十三年后的百花宴!”
  他打断那鬼的话,直觉问道:“跟着你走,那不就是死了吗?”
  “你也差不多要死了……”那鬼的身子微微震动一下,像听见什么,空白的表情微微有了恼怒。“有人快找着你了。”
  “有人找我?”他惊讶得忘了哭。有人发现他离家出走了吗?是谁?是爹,是娘,还是梅儿?他还以为就算他离家出走几天,也不见得有人发现他失踪。在邵府里,是谁偷偷在关心他?
  趁着邵兰草呆楞的时候,那鬼继续说道:
  “你还是跟我走了吧,我替你排好投胎的时间,这一回,我保证不骗你,让你有一具美丽的躯壳跟脸皮。”见他一脸惊惧,鬼不以为然地说:“你不是很讨厌你的大头脸吗?重新投胎后,我还你原本面貌。”
  “我原来的面貌?”他呆呆地问。
  那鬼显然发现与一名七岁孩童不易沟通,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直截了当地说道:
  “邵兰草,你忘了前世与我的勾结吗?投胎转世之前,我诳骗你说灵石中的魂魄已收在我袋中,届时只须将她放在与你同一具的母体之间,出生之后必成姐妹,你守着她八年、十年,保她未死,也算是完成了你的任务,你就可早夭回天上,重作你的兰花神仙,而不必浪费百年的时间去寻她。你被我骗了,投胎之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原想你极为骄傲,必会承受不住而选择再投胎,就算欺骗你一回,也用不着几年,但我却忘了人间的婴儿一懂了说话,便开始忘却前世种种……你跟我走,这一次,我不骗你。”
  邵兰草呆呆地看着那鬼,努力吸收这番话。
  “你在跟兰花神仙说话?”他重复。
  “是的。”那鬼点头。
  邵兰草用力吐了一口气,忍不住抹去满头的汗。
  “鬼大哥,吓死我了,你是在跟……”他转着他那颗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娃儿。“你是在跟她说话吧?那,可不可以先放我走?”
  他宁愿在路边挨饿受冻,也好过在梦里跟鬼相处。这鬼的容貌虽不可怕,但任谁知道见了鬼都会活活吓死吧?他还算胆大……唉,就可怜了那个还在睡大头觉的小女孩了。
  “现在她只是一具空壳子。我是在跟你说话,兰花仙子。”
  “我?”他傻傻地重复。
  张大眼睛慢慢地把自已的大头往左边移去,发现那鬼的视线跟着他的大头跑;
  他又偷偷往右边移动,鬼仍是锁着他可怜的大头,这鬼真的以为他是兰花仙子?
  “我明白了!鬼大哥,你一定搞错人了,兰花仙子指的是开春……对,一定是他!前两年有算命仙来咱们家算开春有没有当官的命,那老头儿说开春的前世跟兰花渊源很深。”他拍着自己瘦弱的胸,傻笑:“原来不是找我,是找开春的,呵呵,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
  他丑,但是可以活下来;开春好看,所以得早夭……早夭?那是不是表示以后爹娘的疼爱都会摆在他身上?是不是表示他不会再被开春欺负得离家出走?是不是表示他以后可以再也不用见到开春……
  不要再见到那个成天爱欺他的臭哥哥……想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开春虽然待他不好,但总算还是兄弟;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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