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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怪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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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大卫总是打着领带,衣冠楚楚的。现在变了服装,她一时几乎认不出是他。只见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微笑的面孔容光焕发,一绺灰白的头发垂在前额。珍妮弗觉得他是令人难以置信地漂亮。
“我还不知道你练跑步呢!”
“原来我确实不跑,”他笑道,“但是住在这儿,没有墙球场,只好每天早上从你屋前跑个来回,一共一英里左右。”
“你跑过去的时候我没看见,”珍妮弗说,“估计是还没起床。”
“你们早起来了,”大卫微笑,“但是我每见凯思的卡车还在车道上,我就绕开了你们家屋子。”
“外面好象很潮湿,”她说,“你不进来坐一坐么?”
“好吧。”
大卫在前门站住脱下了跑鞋。他弯腰去解鞋带,珍妮弗看到他的运动衫湿得成片地贴在背上。她想他也许贴身什么都没穿。她立刻想到自己除了外面裹着绿绸浴衣之外,里面也是一丝不挂。
大卫穿着袜子走过起居室的地毯。珍妮弗回到厨房给他拿来一片热土司,又倒了一杯咖啡。她有些感到不安。两年多以来她是第一欠跟不是凯思的男人一起吃早餐。
她把自己的杯子拿到桌子那边坐下:“你为什么起得这么早?”
“唔,”大卫微笑了,“卧室没窗帘,太阳一照我就醒了。多运动可以早睡,在这儿晚上毕竟没事干。”
“的确,”珍妮弗同意,“的确如此。”天呀,他真漂亮!她想,“那么,你觉得满意吗?”
“啊,太好过了,”大卫开怀大笑,“跑步、读书、吃饭、睡觉,此外无事可作。我只希望楼下摆上你定做的那些椅子和沙发。”
珍妮弗抱歉地笑了笑:“专门订货一向要几个礼拜,但是,五月底以前起居室肯定可以布置好。”
大卫隔着餐桌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楼上布置得漂亮极了,”他说,“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他的触摸叫她吃了一惊,急忙把手抽开了。她知道家具已经齐全的屋子只有一间,因此大卫所说的“楼上”便指的是大卧室。
“好的,”她说,“也许今天下午来。”
“为什么现在不能去?”大卫问她。
“因为我连衣服也还没穿好呢。”她笑了。她随即又不安地把一头棕色的长发从脸上掠开。
大卫温文尔雅地一笑:“我也并没有穿戴整齐呀,何况今天早上雾很浓,没有谁会看见你的。”
他是在开玩笑么?珍妮弗思忖,这完全不象是他。她又看了看大卫,他只咬了一口土司,没有喝咖啡,脸上浮动着欢快的笑意在看着她。
珍妮弗伸手把落到了前面的长发掠了回去:“我很抱歉,”但她不禁感到有点儿慌乱,“我应当给你点乳酪。你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大卫说,“我喜欢喝净咖啡,跟你一样。”他又笑着说,“我是真心诚意请你上楼去看看——你去吗?”
“穿着拖鞋我是不会去的。”珍妮弗笑了。
因为她可以想象得出万一凯思开车回家取遗忘的东西,却碰见她穿了浴衣在夕照溪胡同上走会是什么情景:“你也许喜欢天一亮就起床,可在我早上九点钟之前连眼睛还不愿睁开呢。”
大卫看了一眼炉上的钟,笑了:“好吧,一点零五分钟之后——”
“不,”珍妮弗说,“我得先洗个淋浴,还要打几个电话,然后我还得去马麦隆涅克看看你卧室的帏幕什么时候可以交货。”
大卫一直望着她,望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真的,”他说,“我什么时候可以找你?”
珍妮弗望望窗外氤氲缭绕的雾气:“三点或四点,行不行?”
大卫点点头:“我想我可以在紧张的日程里安排出这个时间。”
她注视着他那满面春风略带挑逗的笑。她从来没见过大卫的这种神态,不知该如何应付。
“你的房子除了帏幕还需要些别的东西?”她改换了话头,说,“你看见那冰箱边的垂枝无花果树了么?那是我给你买来放在暖房里的。”
“谢谢你,”大卫说,“但是我觉得那小屋子就象现在这样好些。我不愿意让它变成一片丛林。”
“我也不喜欢,”她回答,“只不过是两盆树罢了。一进屋一边一盆。”她走了过去端起一盆树来,“不重。如果你现在带走,我下午就过去看它。”
她陪大卫来到大门口。大卫重新穿上了鞋,一手抱起一盆垂枝无花果树,欠过身子,在她嘴上亲了一下:“回头见。”他高高兴兴地说。
“回头见。”她关上门,匆匆回到厨房洗干净大卫用过的咖啡杯,她不愿让凯思见到这些又提出问题。
突然,她看见大卫出现在厨房窗户外面,吃了一惊。他向屋里的她笑了笑,继续从厨房门外走过,两盆无花果树的叶子晃动着。珍妮弗转过身来,望着他隐没在浓雾之中,往沟里走下去。
凯思明白星期六和星期日他的弟弟保尔要忙于到教堂作祈祷,他不愿去打扰他。但是,到了星期一仍无回音,他又开始着急了。他想允道珍妮弗给保尔的信丢失了?于是,他趁马克和耶松在十二点半休息吃午饭的时候,向庞德岗的女主人借用电话,打长途到康涅狄格。

保尔·奥尔逊牧师正坐在格拉斯吞贝里牧师住宅的办公室里,在研究珍妮弗的来信。电话铃声惊扰了他的思维。
他抓起电话:“万灵牧师住宅,”他对着话筒说:“我是保尔·奥尔逊。”
“哈罗,我是牧师先生,”电话里说。
“凯思!”保尔笑了,“嗨,你怎么了?我正在研究珍妮弗寄给我的信呢!”
“好极了,”凯思说,“我正是为了那信才给你打电话的。神学院有没有人认得那是什么语言?”
保尔瞟了一眼桌上那几十张蓝色小纸片:“珍妮弗的信是用英语写的,我看就是这样。”
“慢,”凯思回答,“我谈的是我要她随信附给你的一张纸条。”
“啊,那个!”保尔伸手从书桌里拿出那张叠好的纸条,“你是指开头是ECCE; IN MANU TUA这段话么?”
“是的,”凯思回答说,“全是大写字母的么?”
“是的,”保尔说,“但是我的拉丁文程度不高,不能准确地译出来。你是要我找神学院的人看看么?”
“当然!”凯思说,“珍妮弗不是在信里告诉你了么?”
“她也许说过,”保尔想笑。坦率地讲,他不觉得嫂子这个玩笑有什么好玩,“但是我还没把她的信凑出来呢。凯思,请告诉我,嫂子什么时候迷上了拼字游戏的?”
凯思踌躇一了会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的是她的信?”保尔回答,“我从信封上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笔迹,回函地址也是你的——夕照溪胡同七百一十二号。但是里面的信却撕成了小得难以相信的碎片。她给你看过么?”
“没有,”凯思回答,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她只问过我同不同意请你来纽卡塞玩一两天。”
“我拆开信的时候,”保尔继续回答,“你那写着拉丁铭文的纸里夹着一大堆蓝色小纸片。那信我已拼出了大部分,但是有几处掉了。我到你那儿去是不成问题的——我很高兴去。”
凯思不明白珍妮弗为什么要那么做:“总之,我们很希望你来吃晚饭——明天晚上,或是星期三——在我们那儿睡。”
“啧!你怎么没早告诉我!”凯思听出他弟弟的失望的口气,“我明天晚上有安排,要去参加排练一次婚礼。星期三晚上又要到医院去看望病人。能不能摆在下周,或者索性再下周?”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五月七日,下周星期一,不过你想什么时候来就来吧。但是,你能不能给我翻译一下那拉丁文句子?”
“没问题,”保尔说,“惠特尼·辛克莱教授的拉丁文能横流倒背。如果我明天早上把这纸条给他看,说不定他当场就能念出来。我什么时候给你回电话?”
“明天,好吧?十二点半,”凯思说,“如果你明天一定来电话,我午饭时就留在家里。”
“好极了!”保尔说,“那时候我也可以把日程安排好,确定什么时候来看你了。”

珍妮弗从商店回来,又去买了菜。在她终于开车到达夕照溪胡同666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不过因为实行的是夏令时间,太阳仍然很高。
大卫在门口等着她,手里拿着支票簿:“告诉我,”他说,“我一共该付你多少钱?油漆工和贴墙纸?”
“一个钱也不付,”珍妮弗说,“我一直是把帐单送到汤姆·格林那儿的。由他或是冠斯特给我钱,然后由我按发货票付款。我们搞室内装饰的人的佣金就是这样得到的。”
“但是凯思告诉我——”
“好了,”珍妮弗笑了,“凯思不知道这类事的手续。”
大卫几乎带着儿童式的急切想让她看看他卧室的新面目。她也认为那卧室的确漂亮。两人下了楼。楼下什么家具也没有,但是大卫在作餐室的小凹间的硬木地板上铺了一张东方地毯。他让珍妮弗坐在地毯上,自己走进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和一瓶开好了的白酒回来。
珍妮弗觉得这样倒很有些野餐风味,小凹间餐室真是别具一格!墙壁漆成了浅灰蓝色。
大卫跟她碰杯,那酒比她昨晚和凯思喝的要香醇多了。她隔着地毯望着大卫,发现他离开城市后似乎年轻了好几岁——而且比起过去更是夫法描述的漂亮。
时间飞快地过去,两人随意谈着,不知不觉一瓶酒已经喝光。外面,太阳已渐渐西斜。
珍妮弗一看表才发现已经差不多六点了。凯思通常是五点三十分回家。于是她说:“我得去做晚饭了。”她说着站起身来。
“这么快么,”大卫问,“你不能等到七点半么?那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珍妮弗摇摇头,她不明白太阳落山有什么重要:凯思任何时候都可能回家,我不愿意让他发现我在这儿。我现在这样他已经够妒忌的了!
“但是除非你亲自看到,你很难相信这温室窗户的那种景象!”大卫说,“这些窗户被落日照得一片通红透亮。玻璃上蚀刻的人物也好象自己能发出光采。”他说完向珍妮弗笑了笑,“你一定不肯再待一会儿了么?”
“不能再呆了,”她弯下身子拿起空酒杯,“你把两株无花果树放进暖房里了么?我们看看去。”
大卫引她进了大厅。楼梯间下的两扇滑动门大开着,他侧身到一边让珍妮弗先进去。
太阳直射进铅条镶嵌的玻璃窗,她举起一只手遮住光。大卫已经把两盆树放在窗的两旁。树上有几片叶子碰到了六角形玻璃。
“你说得对,”珍妮弗说,“这儿摆两盆两就够多的了。但是不要忘了浇水。”
“不会忘的,”大卫说,“太阳射进窗户,这里的确很热——除非把门敞开。”
珍妮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棵无花果树给空气增添了一种新鲜的、泥土的气息。这间小小的六角形屋子有一种令人愉快的超脱人世之感。
她看了看大卫,看到阳光透过他的头发,把它化作了金色。刀又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觉已经角点一刻了。
“我非回家不可了,”她嘴里说着,但她心里仍然恋恋不舍离开。
大卫站到一边让她走进大厅:“我真要感谢你的整个工作。”他说着捏了捏她的手。
她转过身来又看了看他:“我明天再来看看,怎么样?或者你跑完步也可以再来喝杯咖啡。”
“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兼而有之呢?”大卫问。
珍妮弗强迫自己往大门口走去:“谢谢你的酒,”她努力抑制激动,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和满不在乎,“祝你在新居过一个快活的夜晚。”她说着来到门廊上欠过身子让他吻她。但是在他正要搂抱她的时候她却迅速挣脱身子匆匆下了门廊台阶。
珍妮弗意识到她之所以挣脱大卫的拥抱,是因为凯思可能隔沟看见。她心里虽然激动却又害怕。
车过夕照溪胡同大弯的时候,她看到家门前的车道还空着,原来凯思还没有回家。她刚打开前门,便听见厨房里电话铃响。她一把推开大门跑进起居室去接电话。
“哈罗?”她说。
“喂,”凯思的声音,”你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我在沟那边,大卫那儿。”
“一个下午都在那儿么?”凯思气冲冲地说,“我三点钟起就在给你打电话!”
“不,”珍妮弗回答,“我在大卫那儿,啊,只有二十分钟左右。那以前我到马麦隆涅克和超级市场去了——”
“行了,行了,”凯思说,“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干吗把你给保尔的信撕碎了?”
“你说什么?”珍妮弗问。凯思说起他和保尔那天下午的对话,她听着吃了一惊。
“……他说那信到时信封封得好好的。他花了一整周时间去拼合它。你有什么必要把它撕得那么碎?”
“凯思,我没有撕信!”珍妮弗愤愤地说,“我记得你要我寄给他的纸条也是好好的。也许是你自己把信蒸开撕了信又封上的吧!”
凯思一时说不出话来:“我为什么要干那种蠢事?”
“别来问我!”珍妮弗气愤地说,“也许你根本就不想让你弟弟来看我们,也许是你那位把钱塞到信箱里的冠斯特先生干的。你为什么不问他去?”
凯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喂,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可能要晚一点回来。也许要到七点钟以后。”
“如果你认为我撕掉了给保尔的信,”珍妮弗插嘴,“那就是你糊涂了。”
“听着,”凯思怒气冲冲地回答,“我是在一家私人家里打电话,我不想占用人家的线时间太长。回家之后再谈,好么?”
凯思挂了电话,心里骂道,真他妈的闯了鬼,又跟珍妮弗抬了一杠。他一面想,一面开了工具车去查巴夸。虽然他干了一天活,感到肩头的肌肉还酸痛得厉害,真希望立刻去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浴。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想到办事处去看看信。
凯思从星期四下午到现在还没有来看过信。他算算波佛特的回信也该到达了。
他打开了修缮店的两套门锁装置。见邮递员从投信口送来的信都躺在地板上,最上面是一封他不认识笔迹的信。信封左上角的回函地址:麦克尼尔联邦监狱。
凯思从地上拾起信,却听见信里有轻微的簌簌声。那信封软耷耷的,象个枕头。他匆匆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了头上的灯,撕开信,从信中洒落下几百片碎纸来。
他奇怪地用手指头蘸起一片看看,认出是用圆珠笔拼写的字。波佛特的回信显然是给撕碎珍妮弗给偿尔的信的那个人撕碎的。他脑子里立刻回想起珍妮弗刚才说的话:说不定是你那位冠斯特先生撕的,你干吗不问他去?
凯思又看了一眼空信封。信封背面是麦克尼尔监狱的什么负责人盖的红色印戳。把信蒸开的家伙手脚倒做得挺干净!
他望着大门上那两道丝毫没起作用的锁,只得摇头叹息。

15  无烟的火
大卫·卡迈克尔自从搬到夕照溪胡同666号以后,每在晚上都是十点以前上术,一上床几乎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但是这天到凌晨三点钟,他却突然感到口渴得很厉害。他醒了。
大卫一撂被子,摸着黑走出漆黑的梳洗间,来到楼梯上的浴室。他打开盥洗盆的灯,喝了两大杯凉水,然后关掉灯。他走出浴室,站了一会儿,想让眼睛适应黑暗。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从楼梯口的窗户射进来一点暗淡的红光。
难道是透过云层看见了纽约城的灯光了么?但他想起曼哈顿在南边三十英里以外,而这扇窗户却朝着正西方!他想明白个究竟,便向前走了几步望了出去。
这一望把他吓了一跳,一片明亮的红光是从楼下的外凸窗里射了出来。大卫紧张地预感到如果温室失了火,火苗马上就会窜上楼梯间,把他困在楼上的。
他匆匆忙忙往楼下跑。整个一楼一片黑暗,他跑到楼梯下停了脚步,提心吊胆地望着周围。
他清楚记得睡觉之前给垂枝无花果树浇过水,而且让温室的门大敞着。要是那屋失了火,火光应该映到大厅里,但是他却一点火光也看不到。大卫听了听,没听见火烧的哗剥声,也没有烟味儿。他转身从楼梯下的窗户看出去。
他感到吃惊,那红光还在六角形屋子外面发亮。是一种稳定不动的红光,象炉里快熄灭的煤炭。
这时一只小鸟从树林里飞了出来,掠过了公路,笔直向着带铅条的窗户冲去,到最后一秒钟才恐怖地大叫一声转身飞走。可是那鸟飞开不远又转过身,翅膀上映着红光,往屋子扑来。就这样它按这短短的弧线飞来飞去,好象给关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笼子里。然后它又忽然收起双翅往外凸窗下直扑过去。
大卫想看到它的命运。但是突然之间,六角屋外的猩红的光暗淡了,消失了。
他爬上楼,走进梳洗间,赤脚穿上一双便鞋出门去察看。深夜的气候出乎意外的凛冽,带露的细草濡湿了他睡衣的边沿。但是借着楼梯顶上射出的灯光还能看得见东西。
大卫走到外凸窗前,从六形角窗玻璃望进去,暖室空空如也,一片漆黑。但是,当大卫斜望过去的时候却看见滑动门已经紧紧闭上。然后他低头找去,看见了那鸟,左侧卧地躺在新长出的草上。他用手轻轻拈起了它。它双翼紧贴着身子,嘴甲边有一小滴血,摸摸它的身躯已经完全冰凉。大卫简直难以置信刚才还见它活着,怎么可能在转瞬之间就失去了全部体温?
他把鸟儿拿到厨房,扔进了垃圾桶。在厨房盥洗槽洗了手,然后让灯开着,沿大厅往角六形屋子走去。他伸手去摸把手,想打开滑动门,却见一道微弱的红光照在手上。
他感到奇怪,动了动手,观察着在他手指上滑动的红光。原来这红光是从两道滑动门之间的缝里射出来的。
大卫把眼睛贴到门缝上往里看,那红光是从温室的大理石地板反射出来的。大卫挪了挪脑袋,想找出光的来源。但是屋子正中那发红光的形象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现在大卫似乎明白,他又在作梦了。这是个好梦,他在这种梦里也叫,但是是由于高兴,而不是害怕,是那种他一向觉得早上醒来立即被忘却的梦。
他急切地想抓住门环。但是还没抓到,滑动门已经开始震动,而且自动打开了。大卫感到那红光沐浴着他的脸,又温暖又舒服,那光线跟往常一样十分柔和,他可以直望着它的中心不觉得耀眼。
沉重的门滑进了护壁板里的槽。大卫望着散射的光凝聚起来,慢慢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珍妮弗!”他叫道。

头天下午的抬杠气氛早餐时还存在于凯思和珍妮弗之间。凯思并不想说话,但是他仍然觉得应该把他在办事处拆开的那封撕得粉碎的信告诉他的妻子。
凯思一想起有人能把他们的信蒸开便提心吊胆。而更可怕的是好些事实说明了冠斯特——或者是别的人——能够撬开两把锁。他怎样才能够防止这家伙半夜三更从大门进来呢?
“我今天上午要去纽约,”珍妮弗突然说,“去给大卫的寓所挑一面穿衣镜。”
“啊,”凯思说,又咬了一口土司,“大卫跟你一起去吗?”
“他不需要去,”她回答,“他要的是哪一种我已经知道。”
凯思要上班,就叮嘱妻子路上当心,就离家走了。他在上班时又在查巴夸停下了车。他想到邮局租一个邮箱,他便可直接从邮局取信,这样就可避免别人搞他的信件了。

这天他很早下了班,回到家里,往沟对面望去,但已不见了大卫的绿色奔驰车。他打听到大卫在早上九点左右就去了纽约。
他只得自己做了一个波隆那式熏腊肠。边吃边捉摸大卫为什么在珍妮弗决定去纽约的时候也匆匆忙忙赶了去呢?他曾想过开车到查巴夸看看珍妮弗的达森车是否真停在那里。但是那也不说明任何问题。她也可以在纽约跟大卫见面。而且如果他让她坐了他的奔驰车,他们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
但凯思又意识到自己没有理由这么多疑。珍妮弗过去从没向他撒过谎——现在他怎么能不相信她呢?即使大卫决定开车进城,那也可能是巧合……
可是见鬼,近来的巧合也太多了!凯思不耐烦地瞥了炉上的钟一眼。已经是十二点四十五分了,差不多该是上班的时候了。保尔怎么还不来电话?
凯思站起身来,把空啤酒听子扔进了垃圾箱,往窗外一看。沟对面车道上还是没有大耳的车。
就在他烦躁不安时,电话铃突然响了,他匆匆过去接。电话是保尔打来的。他告诉他,按照辛克莱教授的说法,那纸条上面的字是两句不相关的话。一句是从乌尔盖特译的圣经上来的。另一句根据辛克莱教授说那是耶稣纪元初期的拉丁文。意思是,上帝给了人们生命,因此只有人才能抛弃生命。换句话说,人的生命十分神圣,魔鬼无法侵犯。只有人类——被给予了生命的首先是他们——有权力通过凶杀或自杀把它抛弃。
近期来,凯思心情一直不愉快,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跟一个人谈谈,顿时感到如释重负!他在早餐桌边坐下,滔滔不绝地告诉了保尔他那天下午在夕照溪胡同666号的窗户上看到自己的面孔的事,解释了那个二十五分铜币的事,还有他在暴风雨之后在那幢空屋的前门边看到的那离奇的红光,还有他从西雅图报纸上读到的东西、他办事处的信封的失窃——最后,他又把前一天拆开的那封给撕成碎片的詹姆斯·波佛特的来信说了。
“好了,”他总括说,“你说说你的看法。你也许会认为我是发了疯吧。”
“当然不会,”保尔说。他早已听到了凯思的急迫的和确信无疑的态度,“我相信你的话。”
这时凯思望了望炉子上方的钟。不好意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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