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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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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叶畅心中浮起一种极不好的感觉:“出事了?”
若不是出了大事;怎么会有大队官兵出现在长安城的街头。而且看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的模样;分明是去执行某种任务。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走避;叶畅一行也避到了路边。眼见那队官兵经过;南霁云怕还会出什么事情;将叶畅的马缰绳一扯:“叶郎君;咱们回去吧”
叶畅如今租了处民宅居住;他才到门口;便看到一队官兵守在门前。远远看到他;那队官兵中有人上前道:“奉李晋公之命;请叶参军往”
李晋公即是李林甫;这个时候;李林甫派兵来邀他做什么?
叶畅心中犹豫;若李林甫真要对付他;他手下这点人马根本不够看;难怪连跋扈如安禄山者;每入长安都觉进了鬼门关一般。不过;这兵士既是以礼相邀;此去应当没有什么大碍。
“你们收拾好行李;我们提前离开长安。”叶畅向叶英吩咐道;然后对善直、南霁云使了眼色;二人相随;便向着平康坊进发。
此时大街之上已经几无行人;一队队士兵在各街巷间巡视;原本渐浓的春节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种肃杀。
平康坊与崇义坊乃是斜对角;叶畅在进入平康坊时;远远向崇义坊望了一眼;却见那边死一般的寂静。
“崇义坊那边情形如何了?”叶畅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那带队的军官咧开嘴笑了笑;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回应。
这一次李林甫仍未在正堂见叶畅;叶畅进门后;便被一个老管家领着进了西跨院;然后又穿过两道门;来到正堂之后。
此处便是李林甫的“月堂”了。
等了一会儿之后;叶畅见李林甫背手而入;神情甚为轻松。
“李相公相召;不知有何吩咐?”叶畅行礼问候。
“今日闲着无事;召你来手谈一局;听闻你擅游娱之术;这围棋;应当也不弱吧?”
叶畅才不相信李林甫叫他来只是为了下一盘围棋;不过随着李林甫的示意;老仆上前为二人布好棋盘。李林甫不等叶畅说什么;便抓起白子;砰的一声;下在了棋盘正中。
叶畅有些讶然;他其实只是稍会下围棋;唐人的围棋规则之中;执白子者先行;这个叶畅很明白;但李林甫直接下到了天元位置;则让叶畅难以理解。
紧接着叶畅更难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李林甫下了一子之后;并未停歇;而是一口气抓了一把白子;将之摆在棋盘上;转眼间;棋盘中腹部分;就已经给白子占得大半。
“轮到你了。”李林甫在摆下数十子之后;才停手;向着叶畅示意。
叶畅看着眼前的棋盘;又看了看李林甫;心神渐凝。
李林甫是将大唐当成棋盘么?
“某如何是李相公对手?”叶畅袖手道:“此局李相公必胜。”
“哈哈你虽不是老夫对手;但是;却往往能让人意外啊。”李林甫也不强求;伸手一拂;棋盘上的棋子顿时乱了。
叶畅实在不明白;李林甫为何要试探于他;有事直说就是。他不愿意在这乱猜;因此直接道:“李相公;叶某愚驽;相公有何吩咐直说就是。”
“愚驽?呵呵;叶十一;昨日在香雪海做得好戏。”
昨天香雪海闹得那么大;自然会为李林甫所知;叶畅起身一揖:“迫不得已;唯有如此;某也是损人不利己。”
“呵呵;你竟然与高将军也有联系愚驽叶十一;你可知道;如今长安城中;最让老夫把握不住的人是谁?”
“李相公言下之意;莫非是区区?”
“正是;长安城中;只有你这厮行事;老夫总觉得有些看不透故此今日请你前来;便是防着你又来搅局。”
李林甫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叶畅愣住了。
李林甫的布局;他哪有什么资格去搅?
“李相公此话何意?”
“还须谢过你;老夫才知道;韦坚、皇甫惟明、王忠嗣等人竟然暗中勾连试图谋反。”
李林甫一句话惊得叶畅险些跳了起来。
皇甫惟明与王忠嗣掌握着大唐一半军力;他们再与主管关中钱粮转运的韦坚勾连谋反无论李林甫此语是真是假;这都是惊天的大案。
叶畅心里飞快地回忆;在另一世的历史中;李林甫确实是给这三人栽了谋逆的罪名;只不过那应当是再过一两年之后的事情;现在竟然提前了?
而且李林甫说要谢谢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想起看到扑向崇义坊的官兵;叶畅突然间明白:“李相公已经派人去捕韦坚了?”
“正是。”
“这这与某何于?”
“所以说要多谢你啊;你不是与吉温说了;手中有皇甫惟明罪证么?”李林甫捻须微笑。
叶畅手里哪有什么皇甫惟明的罪证;他有的只是知道一点秘辛:李隆基对皇甫惟明已经生出厌弃之心。此时只要给皇甫惟明栽上一个罪名;哪怕是一个最小的罪名;李隆基也必然会派人穷治。
却不曾想;李林甫直接就栽上了谋逆这个要杀全家的罪名
“李相公说笑了;某所说罪状;与谋逆毫不相于;乃是在陇右所见;监军大使边令诚实为皇甫惟明所害。”叶畅突然觉得身上发冷;额头背后;似乎有汗水渗出。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李林甫究竟是何用意;只是觉得;自己心里打的那点小九九;似乎全在李林甫意料之中
“呵呵;这却不由你说算了。”李林甫道。
“李相公之意?”
“你既有首告之功;老夫如何能隐瞒?少不得布告天下;你也要因此功而得爵赏。”
“无功不受禄;李相公厚赐”叶畅一边说一边琢磨着李林甫的用心;韦坚、皇甫惟明谋逆抄家;叶畅完全不可惜;唯有王忠嗣;让叶畅有些惋叹;好不容易与元载的关系和缓了;原本还指望在王忠嗣部下挖几个人手的;看来是不成了。
然后他猛然惊觉;抬起头来;骇然盯着李林甫。
“你你”
“这是泼天的大富贵;叶十一;你可要把握好了。”李林甫笑眯眯地道。
叶畅总算猜到了李林甫所想了;李林甫要他出来控告;但并不是控告皇甫惟明与韦坚;而是他们二人身后的人
大唐太子;未来的肃宗;李亨
李林甫与李亨关系极不睦;若是李亨能够顺利即位;那么李林甫全家受戮的下场几无可变。
“这等富贵;某不敢取。”犹豫了一刹那;叶畅断然道。
他心中却是冰冷;拒绝李林甫很简单;但拒绝之后;李林甫会如何待他就很难说了。
李林甫哈哈大笑;但眼神中却殊无笑意。他笑声歇过;扬声道:“进来吧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叶畅向着门口望去;便看到卢杞的那张丑脸。
因为昨日才挨了痛殴的缘故;这张脸浮肿变形;目光中的阴森;让他显得更为丑陋。叶畅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顿时全部明白了。
他昨日逼得卢杞走上绝路;原本以为;在与韦谅反目之后;卢杞就算彻底完了;却不曾想这厮竟然于绝境中玩出了这样一手
看来是自己逼得这厮将身上的奸臣潜质全都开发出来了啊。
投靠李林甫;出卖韦坚即使站在敌对的立场之上;叶畅也不得不击掌而赞;卢杞的这一步走得漂亮。他不仅彻底清除了韦谅迁怒于他的可能性;而且还给自己赢得了机会。
没有想到;这厮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更没有想到的是;韦坚父子竟然粗率如此;让这厮掌握了他们的证据
那一瞬间;叶畅觉得无数个念头在心中闪动;不过;他身上的汗子却停止了;他直起腰;突然间觉得;自己悟到了什么。
“原来是卢郎君。”叶畅缓缓地说道。
“托叶郎君的福。”卢杞垂下眼;同样缓缓地说道。
第197章 世事如奕人如棋
所谓打蛇不死;反遭其噬啊。
叶畅心中百味陈集;深深看了卢杞一眼;以后若再有机会;绝不会让卢杞活着了。
他深信;卢杞心中也是这样的想的。
“卢杞;带着叶郎君去一趟韦府吧。”李林甫又道。
“遵命。”
不必人催请;叶畅起身出门。李林甫让他去韦府自然不会是让他出那口被韦谅等人欺凌的恶气。
当真是权奸本色;凡是能够利用的;都要充分利用啊。
叶畅心中苦笑;脸上同样是苦笑。
卢杞与他前肩而行;两人出了正堂;原本应该挤得满满当当的院子里;如今却是空空如也;唯有一队士兵在此。
“叶郎君;请。”卢杞向叶畅示意了一下。
叶畅有些惊讶;卢杞的态度不大对劲;客气得有些过分了吧?
“卢郎君今后就要得意了;海阔凭鱼跃啊。”他试探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还是要托叶郎君照顾。”
卢杞说这话时是诚心诚意的;他对叶畅当然是满腹怨毒;不过在李林甫那儿;他隐约觉察到;李林甫待叶畅颇为青睐;若是叶畅别无选择;真投靠了李林甫;只怕地位远在其上。
即使此前有深仇;现在卢杞也唯有隐忍。
“李相公令我去韦府;不知有何意?”
“相公智深如海;岂是某能揣测。”卢杞看了一眼叶畅:“叶郎君亦是足智多谋;想必心中有数。”
他不肯说;叶畅也只能继续沉默了。
很快便到了韦府;此时韦府一片死寂;只是偶尔有压抑着的哭声;旋即就被堵住。空气中隐约还有血腥味道;卢杞在前;进来后向里边的士兵问道:“人在何处?”
“就在大堂之中。”
卢杞对叶畅做了个“请”的手势;叶畅随他进了大堂。
韦坚家的奢华;不在李林甫家之下;一内其间;便看到巨烛高照;大堂中与外间一般明亮。一群人跪在大堂之上;有瑟瑟发抖的;也有昂然不屈的。
待卢杞与叶畅进来;那群跪着的人都看了过来;其中正有韦谅。
一见是叶畅;韦谅神情顿时变了;面目狰狞地跳了起来:“是你;叶畅是你这畜牲;包藏祸心;诬陷忠良”
叶畅看了这厮一眼;既好气又好笑;这厮就这一点政治智慧;无怪乎仗着老子之势;连韦坚的仪仗都敢使用。
“你休要得意;天子会理清我们韦家的冤屈;到时候你便是死路一条;我要杀你全家;诛你三族”
叶畅淡然的态度让韦谅更是愤怒;他向着叶畅便扑了过来;口中还发着毒咒。叶畅迎面一脚;咚的一声;便将他踹翻在地上。
“看看你老子;你这蠢材;除了给你家惹祸之外;你还懂什么?”叶畅喝骂着从地上爬起的韦谅。
不必有人介绍;那个开始虽然跪着却依然昂然不屈的;定然是韦坚。其人倒是相貌堂堂;不过在韦谅向叶畅冲来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失魂落魄。
“大大人?”韦谅回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看到父亲一副受到沉重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
“郎君可是叶畅叶参军?”韦坚没有理睬自己的儿子;而是看着叶畅
叶畅在他目光中看到了绝望;这种绝望让叶畅顿时明白;李林甫让自己来的用意。
自己还是比不过这种老谋深算的巨奸啊;他轻描淡写间;便将自己当成了棋子
昨日香雪海之事;既然高力士都出面了;那么韦谅肯定是要向他父亲韦坚报告的;韦坚也定然会要想办法弥补。但就在这时;李林甫猝然发动;用近乎政变的方式;将他们一家抓了起来;韦坚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李隆基对此不知情。
若李隆基完全不知情;那么韦坚还可能翻盘;至少脱罪。但叶畅出现在这里;却让韦坚绝望了;在韦坚看来;叶畅是代表高力士来这儿的;高力士知道的事情;李隆基岂有不知道之理
这对于韦坚顽抗的信心是沉重一击;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整个大唐;没有谁能够面对李林甫与高力士的双重夹击而屹立不倒。
想明白这些;叶畅却只有苦笑;明知李林甫在利用他;他却不能有丝毫反抗。总不能对韦坚说;自己只是来打酱油的;与高力士毫无关系——这样说的结果;只能是让李林甫撕下面具;与他彻底翻脸。
他能做的就只能是装没有猜出李林甫的用心。
“正是叶某。”叶畅回了四个字。
“些许小怨;何至于此?”韦坚颤声道。
“住口;在你看来是些许小怨;可是却于系到别人的家业前途乃至性命”旁边的卢杞厉喝了一声。
“卢杞;你这个小人”韦谅再度跳起;向着卢杞扑了去:“分明是你献计;要夺叶畅的香雪海”
这一次被两边的士兵直接摁了回去;卢杞冷笑着看他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当初为了获取对方的信任;他可是没少卑躬屈膝;而韦谅不过有个好老子罢了;凭什么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叶十一;你休要高兴得太早;这卢杞乃是毒蛇;今日噬我;以后必噬你;叶十一;你死期近了;近了到时候;我要看你如何哭”
听得韦谅的嚎叫;叶畅觉得很没有意思;一句反驳都没有;便径直回身离开了韦家的大堂。
就在他出韦家大堂的同时;便看到吉温一脸兴奋地迎面而来。
“叶郎君;多谢了。”吉温经过叶畅时;抱了抱拳;难得地向他行了礼。
他当然要谢叶畅;李林甫令他审讯韦坚父子;而不是霍仙奇;这背后的考量;吉温心知肚明。
叶畅咧了一下嘴;好吧;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大堂里有一个恨他入骨的;大堂外有个谢他到感激涕零的。
大约是得了吉温交待;那些士兵们没有拦叶畅的;就放叶畅出来。在大街上深吸了口长安城冬天的空气;按理说;想要算计他的韦谅面临必死的绝境;叶畅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叶畅却半点都欢喜不起来。
自己还是太幼稚;太简单了啊。
“郎君;如今我们去哪?”南霁云低声问道;神情也有些凛然;大约是见着韦家那么大的势力竟然说倒就倒;也有些吓着吧。
“回”
叶畅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一队官兵围了上来;为首的伙长上前行礼:“叶参军;韦坚、皇甫惟明等人谋逆;卑职奉命护卫叶参军;免得参军为其同伙所害。”
所谓护卫;就是监视;李林甫终究还是怕叶畅又用什么法子勾搭上高力士或者其余人;甚至有可能直接联通李隆基;将韦坚与皇甫惟明的案子又翻过来
看着叶畅的背影;跟出来的卢杞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卢郎君对叶郎君有什么看法?”
旁边的吉温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笑嘻嘻地问道。
卢杞立刻收敛了情绪;木木地望了吉温一眼:“杞只是觉得奇怪;李相公似乎太重视这位叶十一郎了;莫非他曾经为李相公立过什么功劳?”
“重视?在李相公眼中;我;还有你;甚至里面的韦坚;都不过是些棋子。”吉温拍了拍他的肩:“叶畅则不是。”
“哦;莫非叶畅难道还能当一个棋手?”
“不;他不是一个棋手;但他却具有搅局的能力。”吉温道:“自然;李相公最终还是会让他也成为一枚棋子可是;卢郎君;有一句话我要劝你。
“请吉公指教。”
“吉某做的事情;你做的事情;换个人都可以做;叶畅做的事情;却是换了别人未必能做得到的。”
换言之;就是在李林甫心中;吉温、卢杞都是随时有人可以取代的;唯有叶畅;却拥有旁人无法取代的作用。卢杞想明白这一点;心里依然满是不服气;但他不会蠢到与吉温抗辩的地步;只是向吉温道了声谢。
再向街头望去;叶畅已经不见了。
若放在平时;叶畅还有兴趣去皇甫惟明面前晃晃;不过意识到自己被李林甫利用之后;叶畅便觉得没有意思。
皇甫惟明并不是被他打倒的;就算去骂他两句;除了替李林甫吸引仇恨外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回去睡大觉去。
这场叶畅无意中掀起的风暴;在长安城中刮了好一会儿;将长安城中的过年气氛都吹淡了。也让叶畅不得不在长安城中过了这个年——李林甫不让他离开长安城;那队士兵几乎是贴身“保护”;他也实在是无法。
或许因为风暴太大;反而让长安城沉寂下来;市面上对于此次动荡讳莫如深;叶畅自己行动不便;派出人打听也打听不到什么名堂。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长安城迎来了天宝四载的春节。
这个年;叶畅唯有在长安过了;好在书信往来;叶氏族人如今已不再拘束于那个穷乡僻壤之中;奔走往来于洛阳与长安的道路上;将叶畅的最新指令与各处地方的消息传递到位。
过完年后的正月初八;长安城才算是稍稍安稳下来;街上的行人多了;但是那些贴身跟着叶畅的士兵却仍然紧随。叶畅原本想亲自去拜访几处人家;结果也被他们弄得没有了兴致。
相当于被软禁啊。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请柬。
“香雪海香楼一晤?”这份请柬乃是那军官转送来;上面没有书写邀请者姓名;只是笔迹隽秀纤丽;看上却不类男子之笔。
“是谁给你的?”
“没说;只是让卑职将信转与叶参军。”那小军官笑嘻嘻地道。
请柬还略带香气;看来;是某位女子所发。叶畅心中琢磨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想不到会是谁;他在长安城中结交的女子并不多;若非要说;便是曾经想向他求教的那位李什么的小娘了。
一想到“李”;叶畅又想起一人;自己曾经在香雪海见过的那位李姓女郎;在洛阳时她是道姑打扮。
无论是谁;只要今日午后一晤;便知其用意。
午后时分;叶畅到了香雪海;此时香雪海已经换了主人;被布置得焕然一新。叶畅并不喜欢如今的风格;总觉得富贵气太过逼人;可是长安城中的富贵人家还偏好这一口;生意比起那些大的酒楼都要热闹。
司掌柜倒还在;不过按照叶畅与杨家的约定;他也只在这呆两个月;待杨家安排来的新掌柜熟悉了情形之后;他便会离开。见到叶畅来;他神情有些黯淡;毕竟这是见着叶畅开创的第二项产业送给别人了。
“香阁可有人在?”叶畅问道。
“有阁中人交待;郎君来了径直过去就是。”
叶畅估算时间;自己应该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没有想到对方来得更早。这让叶畅心中略有些安定;因为这证明对方是怀有一定的善意;否则岂会久候
当他上了楼时;发觉通往香阁的曲廊前站着几位武士;这些武士高大雄壮;孔武有力;见着叶畅;都是善意地行礼。
叶畅有些糊涂了;对方的态度;未免太过恭敬了些。
“请进来;主人等得许久了。”那武士见叶畅有些迟疑;便催促道。
叶畅闻言迈步;终于来到了那香阁之前。
茶室当中;传来“仙翁仙翁”的声音;是有人在拨弄琴弦。此时胡乐大行之道;便是长安城中;亦是到处番曲胡舞;象这样清澈于净的琴曲;叶畅倒是很少听到。
与后世有些区别;但叶畅还是听出来;这应当就是《高山流水》。
曲音寂寥;带着空灵之意;仿佛意欲跳出红尘;归隐于高山流水之畔;但又有重重险阻;令人不得而去。这原本是寻觅知音的曲子;在阁内之人手下;别有一番意韵。
然后弦声忽乱;象是弹奏之人心乱了胡乱拨动一般;急切的几声后;便停下来。
“既然郎君已经来了;何不进来一晤?”清澈如琴声的声音传了来;让叶畅脸色微微一红。毕竟守在屋外窥听里面声音;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他定了定神;又迈开步子;掀帘而入。
第198章 欲访仙山东海中
帘内点着不知什么香料;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绝对不逊于园子里的梅花。
少女打扮的李腾空看着叶畅;嫣然一笑;如幽兰吐芳;虽无华姿;却沁心可人。
“是你。”叶畅自然认出她来。
俩人前后见过五六次面了;就是年前韦谅来香雪海捣乱的时候;叶畅也看到李腾空来喝茶。外面打得乱七八糟;她却镇定自若。
“奴小字腾空。”李腾空起身向叶畅行礼。
“腾空李腾空;啊呀;你是李相公家的女郎”叶畅险些跳了起来。
对于这位女郎的身份;叶畅做过许多猜测;甚至猜她或许是宫中的某一位贵主;但绝对没有想到;她就是李腾空;李林甫的女儿。
因为熟背唐诗的缘故;叶畅知道李白写过二首赠李腾空与蔡寻真的诗;只不过那应该是后来的事情;李腾空与蔡寻直结伴求仙寻道;隐居于庐山。当时他还很感慨;李林甫权倾天下口蜜腹剑;养出个女儿却一心修道积德。
“郎君听说过奴?”李腾空粉颊微红;不过;她终究是大家的女儿;而且生性豁达;并无小儿女般不敢开口。
“听说过原来是你”
到了这地步;叶畅如何还不明白一些事情给皇甫惟明的信;李林甫虽然算计他;却终归没有害他;原来原因便在这里
“奴要先向郎君赔罪;在洛阳一别之后;心中感激郎君相救;又得知郎君要去军前为国效力;便私以父亲名义;给皇甫惟明写了一封信。不曾想皇甫惟明竟然包藏祸心;好在郎君吉人天相;安然回来;否则;皇甫惟明便是百死;亦不能赎其罪”
说起此事时;李腾空犹有怒意。
叶畅哑口无言;李腾空一片好意;他总不能责怪对方;但这好意也确实给他惹来了巨大的麻烦;一句话不说就认了;似乎也有些太贱。
此时叶畅还只是以为;李腾空完全是出于感激而帮他;因此;他略一犹豫之后抱拳道:“李娘子所为;着实给某惹了些麻烦;不过既然已经过去了;某又安危无恙;那就让此事过去吧。”
想到皇甫惟明;叶畅又问道:“这几日某未曾出门;消息不灵通;不知皇甫惟明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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