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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钗盟-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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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一动,黯然道:“易天行点穴手法虽然毒辣,但如说除他之外无人能解,那倒未必见得……”
金老二团着双目,摇摇头,道:“你不用白费心协……我已经不行了!”说话有气无力,一副生机全绝,行将就木的神情。
保元平忽觉一阵幽伤,泛上了心头,只觉天地之间,所有的人,都弃他而去,心中一阵激动,热泪夺眶而出,凄然说道:“叔叔当真要弃我不顾,撒手而去吗?”这几句话,字字句句由肺腑中弹震而出,语音神情,充满无比的痛苦,无比的凄伤。
金老二那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眼中神光闪闪,叹道:“易天行的独门点穴手法,不但别人难以解救,而且惨酷无比,全身经脉,逐渐硬化而死,行血不息,经脉硬化,那痛苦实非常人能够忍受。孩子,我纵然愿忍受痛苦,但无人能解他点伤的穴道,也是枉然!”
徐元平道:“容小怪一试,叔叔心存求生之念,小倒或可奏功。”他近来武功大进,把慧空口授的“达摩易施真经”原文,逐渐的融会贯通,想到真经上有一段易筋说髓之法,或可用来疗治金老二的伤穴。
金老二双目眨动,肃然说道:“好吧!你就试试看!”他被涂元平的诚挚感动,启发了求生之念。
徐元平精神一振,抱起金老二,就附近选择了一片隐僻所在,立时运起功力,推拿起金老二的伤穴。
他一面默诵真经原文,字字求解,一面耗消真元,以透肌过肤的真气,推拿金老二的伤穴。两个时辰之后,人已经累的全身大汗,头晕脑胀。就在他头昏力尽的当儿,同时把经中原文含义融通于胸。他仰起脸来。长长吸一口气,使昏昏欲睡的神智为之一清,默思经文含义,不禁心神微震。
原来经文中的推拿脉穴手法,虽可疗冶金老二的伤势,但必须连续三十六时辰的不停推拿;中间虽有小息,但双手不能离开那受伤脉穴。徐元平自忖成就,难以连续不绝三十六个时辰推拿金老二的穴道,何况这三日三夜之久的时间里,无能抗拒任何袭击,只要一个普通的人,都可把两人一齐杀死……
一直闭目侧卧的金老二,忽的睁开眼来,望着徐元平满头滚落的汗水,不禁黯然一叹,道:“孩子,你很累吗?”
徐元平心头一凛,振起精神答道:“平儿已想出解救叔父受伤穴脉的办法了……”
金老二道:“孩子,为难你了!”
徐元平装出欢愉的微笑,道:“不过需要时间稍长,还要叔叔多多忍耐。”
金老二道:“这一点不用你担心了,我要看你手刃易天行蓄大哥大嫂报了仇,才能死的瞑目九泉。”
徐元平怕他看出自己疲累之态,赶忙说道:“在疗治伤势之时,叔叔需得闭上眼睛,绝对不能随便睁开。”
金老二微微一笑,道:“好!平儿,你不要太累了。”缓缓闭上双目。徐元平仔细看去,只见他脸上泛现起一片祥和冷静,似是对徐元平疗治他伤势一事,充满着信心。
他仰起脸来,长长吸了两口气,心中暗道:徐元平啊,徐元平,当今之世,你只有这样一个亲人,不论如何的艰苦,你也要把他救活,纵是力尽而死,也该在所不惜……,当下一振精神,双手加力,又开始在金老二身上推拿起来。
他身上汗水如雨,滚滚而下,精神上也感到无比的困倦,在恍忽的神智中,一直清晰的记着,手指不能停下……,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保元平突觉全身一凉,晕迷的神智突然一清。抬头看去,只见满天乌云,不知何时,已经下起雨来。
只听金老二微弱的声音,传人了耳际,道:“平儿,天可是下雨了吗?”
徐元平道:“是啊环过叔叔的伤势,必需要一口气疗好,虽然下雨了,咱们也不能移动。”
金老二道:“唉!孩子,这不是太苦了你吗?”
徐元平道:“平地只恨本身功力不够。不能在短时间中,替叔叔存好伤势……”
金老二道:“本知要多长时间,才能疗好我受伤的脉穴。”
徐元平暗暗忖道:我如直言相告于他,只怕他会想到很多困难之事,看来只有骗他一骗了。当答道:“要一十二个时辰吧?”金老二长长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徐元平低下头来,在衣袖上擦拭一下汗水,当他抬起头来,忽没项颈之间一凉。
他觉出那森森凉意,不似雨水,不禁心头一凛,困倦之意,顿然消去。一阵轻微的疼痛,一行鲜血,缓缓由项预间,滴落在地上。他意识到一把锋利的兵刃,正架放他的项颈上,而且已划破了他颈上的肌肤。
但他轻轻的咳了一声,施展传音入密的工夫,问道:“你是谁?……”,忽然心中一动,怕对方答话的声音,惊动了金老二,急急又接了一句道:“作施展传音人密的功夫和我交谈,别惊扰了病人。”
身后果然传过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你可猜想得到我是难吗?”
徐元平仔细分辨那声音,甚觉耳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第三十回一掌败鬼王
这时,徐元平已然累的筋疲力尽,纵然对方不用利刃架在他项颈之上,也是无伤敌之能,当下轻轻—叹,道:“你的声音我很熟悉,但我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不知我可否回头瞧瞧?”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道:“你想死的明明白白,那也是人情之常,你就回头看看吧!”
徐元平停下手指,正待回头看时,心中忽然一动,暗道:我如回头看到了他面貌,他势非杀我不可,不禁犹豫起来……
相持大约一盏热茶工夫,徐元平尚未回首,那身后之人,已等得有些不耐起来,说道:
“你怎么还不回过头来看我呢?”
徐元平道:“如我不回头瞧你,可否廷长我三日死期?”
那人似是听得甚觉奇怪,说道:“什么?延长你三日死期?”
徐元平道:“你现在杀了我,我叔叔亦将伤发而死,岂不是一刀二命?宽限我三日时间,先让我把叔叔的伤势疗好,你再杀我也是一样。”
那人沉吟了一阵,道:“这么办吧!我身上携带有一种药物,服用之后,三日后才能够发作,你把这毒药服下,我才能信你!”
徐元平道:“好吧!你把那药物拿来!”
身后伸过来一只洁白的玉手,掌中托着两粒红色丹丸。
徐元平微微一皱眉头,暗道:此人肤色如玉,手指纤纤,看去不似男人,难道是个女孩子……
心中忖思之间,缓缓伸手取过两粒红色丹丸,正待吞下,心中一动,问道:“你这毒物服下之后,不知我的功力,是否会受影响?”
那人嗤的一笑,道:“三日后毒发必死,无药可救,但在三日之内,不会影响到你的功力。”
徐元平道:“在下相信大驾之言。”张口把两粒红色的药丸吞服下去,接道:“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或是隐身在附近暗处监视着我。”
那身后人沉吟了一阵,叹道:“你的言词,字字句句,都令人无法不信,果然是一位诚笃可信可托的君子。”
但闻步履之声,逐渐远去,渐不可闻。
徐元平服用下药丸之后,心中不禁泛生出黯然的感觉,想到父仇未报,母恨未雪,慧空大师遗托之事也未能办好,自己却要在三日之后告别人间,也许要死的不明不白,连逼自己服药而死的人,也难看上一眼。
他叹息一声,目光投注到金老二的脸上,只见他双眉轻皱,脸上一片痛苦之色,但嘴角间却又微微带着笑意,分明他在忍受着极深的痛苦,但又深信自己能够重伤复愈,两种神情混合在一起,显出他内心中坚决的求生意志。
徐元平振作精神,连吸两口长气,闭上双目,排除杂念,一意调息。
他得天玄道长无意一脚,踢活了生死玄关,虽然任、督二脉未通,但真气已可旁通奇经八脉,直上十二重楼,适才替金老二疗伤之时,虽亦常运气调息,但心中一直百感回旋,杂念未除,此刻,杂念澄清,神意集中,顿觉真气畅行经脉,内力源源而生。
原来他预知了三日后必死无救,报仇雪恨之事,都成了梦幻泡影,一心一意,只想救活金老二,反而有助他神意集中。
风雨渐大,大滴如珠,徐元平真气流转不息,内力绵绵不绝,人已进入浑然忘我之境,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早些疗治好金老二的伤势,对风雨的侵袭,浑似不觉。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落雨已住,云散天晴,夕阳返照来一抹阳光,积水反映,霞光闪闪。
忽然身后传过来一声叹息道:“天色又入夜了,你还不休息一下吗?”
徐元平抬头望望天色,道:“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那声音轻柔地接道:“可不是么,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我送给你的食用之物,你一点也未食用,都给大雨冲走了!”
徐元平目光一转,果见身侧放着两个瓷盘子,盘中一片莹洁,想那盘中食物,都已被大雨冲刷去了。
目光回转,向后望去,刚刚看到一角黑衣,心头突然一震,赶忙又转了回来,暗道:好险啊!好险,我如回头望他一眼,他借故说我看到他的面貌,变卦不守三日信约,岂不是其咎在我吗?”
那身后之人,等了一阵之后,忽然缓步而去。
徐元平不敢回头张望,只能从那人的脚步声中,辨出他逐渐远去。
这虽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但却要极大的忍耐之力,克制住好奇的冲动,只要他回头一看,立时可以辨出来人是谁,但他为了金老二的安全,必须强忍住心中的好奇和冲动。
他仰天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复运气调息,调息好精神,又开始用手推拿金老二的穴道。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工夫,忽然觉到那股绵绵不绝的内力,倏然中断,不禁心头一震,停下手来,暗道:这一日一夜的工夫,我一直觉着内力绵绵不绝,何以此刻突然中断不继?
心念一动之间,忽然觉着饥肠辘辘,饥饿无比。
他回头望了那两个大瓷盘子一眼,心中暗暗忖道:如果这两盘子中的食物,不被雨水冲走,我也不致受这饥饿之苦了。
他发觉了后力不继的原因,是因饥饿所致时,才想到自己已经两日一夜,未进饮食了。
一念动心,只觉那饥饿之苦,愈来愈重,如果不能及时进些食用之物,别说后力难继,无法再继续替金老二疗治伤势,单是这份痛苦,已是不易忍受了。
他咽了两口馋涎,自言自语地叹道:“还有两日夜时光之多,难道我能撑过这一段时间么?”
忽然由身后仰过来—个白色瓷盘,一个娇柔的声音,随着传了过来,道:“你腹中定然是很饥饿了,快把这半只鸡吃下去吧!”
徐元平凝目望去,只见那磁盘中除了半只鸡,还有两个馒头,一股肉香,直扑鼻中,本待伸手取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叹道:“阁下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那人奇道:“你不饿吗?”
徐元平道:“很饿,但我两只手不能离开我叔父身上穴道,无法取食。”
那人似是极为愤怒,冷哼一声,将那瓷盘收了回去。
徐元平咽下一口馋涎,咬紧牙关,闭上双目,勉强忍耐着饥饿之苦,继续运气调息,但觉腹中饥饿难挨,竟然难以提聚真气。
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忽觉肉香浓郁,直冲内腑,睁眼看去,只见一只鸡腿,正放自己唇边,身后传来一个平和的声音,道:“好吧,那我就喂你吃下去。”
徐元平腹中饥饿,也不再谦辞,张开口来,很快把鸡腿吃完。
只听那身后之人,笑道:“你饿了很久吗?吃的像狼吞虎咽一般。”紧接又送过来夹着鸡肉的馒头。
徐元平一口气吃了半只鸡和两个馒头,肚内饥火已消,嘴巴在衣袖上擦了两下,说道:
“虽然两日之后,你要把我杀死,但今日一饭之恩,我仍然感激不尽。”
那身后之人默然不语,沉吟了良久之后,突然幽幽一叹,起身而去。
徐元平听他那移动的脚步之声落地甚重,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他微一思索,立时屏弃杂念,运行真气,替金老二疗治伤势,不大工夫,已入浑然无我之境。
当他再度停下休息时,忽然觉着头顶之上,多了一些什么,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茅草结成的顶盖,四面用竹子撑住,用以遮蔽烈日风雨。
三日时光,转眼过去,他有了茅棚遮日蔽雨,又有人及时送上饮食,得以维持他的体力,才算把一件艰苦的疗伤工作完成。
那送给他食物之人,对他似乎是愈来愈是关心了,单见那餐餐不同而可口的佳肴,已显示出对他的关怀。
第四日早晨时分,徐元平已觉出金老二几处受伤的脉穴,完全通达,疗伤大功告成,心中甚为喜悦,低声说道:“叔叔你可以睁开眼睛瞧瞧了。”
金老二自得徐元平启动生机之后,一直忍受着痛苦。但因徐元平绵缚不绝的内力,使他承受的痛苦大减,晕晕糊糊的过了三日夜的时光,有时神智全失熟睡不醒,醒来亦是晕淘淘的茫无所知,但他心中一直记着不能睁眼之事,始终闭目未睁,感觉之中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但他均弃绝外念,不理不想,直待听到徐元平呼叫之言,才缓缓睁开双目。
徐元平满脸微笑之容,说道:“叔叔可暗中运气试验一下,看看受伤的脉穴,是否已经完全通了。”
金老二依言运气相试,果然伤穴全通,忽然挺身而起,抓住徐元平一只手腕,热泪盈眶地说道:“孩子苦了你啦……”,他生平之中,极少有这样激动,只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之间,反而默然无语!
徐元平仰天长长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下心中的激动,说道:“平儿替叔叔疗伤,真气损耗甚大,必须要十日静养,想请叔叔替我配几剂药物,以便我静养时服用。”他想到今日已是相约三日死期,必须想个法子,让金老二离开此地,免得他看到这一幕惨剧。
果然金老二为之一骇,霍然站起身来,说道:“你知道什么药物吗?我立刻就去配制。”
徐元平淡然一笑,随口说了几样药物,他曾经看了那紫衣少女开给丁玲疗治伤势的药单,脑际之中,还隐隐记得两样,随口说了出来。
金老二久在江湖上走动,见闻极是广博,那紫衣少女开的药物,都是疗伤圣品,徐元平说了两样,果然把金老二给骗过,当下默记心中,说道:“平儿,你就在此地等我……”,仰脸望望天色,接道:“在天色入夜之前,我一定赶回此地。”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叔叔不用太急,我只不过是损耗一点真气,你大伤初愈,不宜急急赶路。如果今夜赶不回来,明天回来也是一样。”
金老二似是急于徐元平复原,说道:“不论如何,我今天一定可以赶回。”也不待徐元平再答话,急奔而去。
徐元平望着金老二急奔而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了一阵凄苦之感,低声说道:“再见了,叔父,当你购药归来的时候,平儿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说的声音异常低沉,但金老二却似受到了感应一般,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徐元平只道被他听到,不禁心头一惊。
只见金老二高举右臂挥手说道:“平儿,不要离开此地,天黑之前,我一定可赶回来。”
纵身跃起,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急奔而去。
徐元平眼看金老二背影消失不见,缓缓站了起来,步出草棚,只见草色枯黄,落叶纷纷,一片肃杀之气。
三面青山环抱,正西方却是一片黑黝黝的密林,这是一个很少人迹的荒凉所在。
一丛及人的青草,矗立在丈余外处,那方圆数尺之地,似是得天独厚,仍然有些青翠之色。
徐元平此时的心情有如汹涌的长江大河,万念滚滚闪过心头,他缓步走近草丛,凝目相注,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地方倒是一处大好的埋身之地。”
他呆呆的站了一阵,缓步走回那草棚之中,盘腿而坐,闭上双目,想以内家调息之法,使杂乱的心情平复下来。但他却失败了,千古艰难唯一死,他虽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但这死前的一段折磨,却不是豪气所能抗拒,但觉往事如电闪过心头,一直无法使心情平复下来。
忽听一阵沉重的步履之声,急急走了过来,停在身侧之处。
徐元平只道是相约之人,暗道:既愿束手就死,何须再见仇人形貌。于是眼也不睁的说道:“你动手吧!”
这四个字说来虽是简简单单,却不知掺揉着多少种复杂的感情,未了的恩仇、常忆的友情,以及他这一生中的曾遭遇到的悲欢离合,辛酸苦辣,他似乎都要在这一刹那间体会、宣泄出来,因为自今而后,世上的成败荣辱,俱都不再与他有关,就正如坠下的果实与生长的枝叶一样。他怅惘而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这多姿多彩的世界。
只听那沉重的脚步声,突地一顿,然后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过来。
他仔细地分辨着这脚步声,冀求能在这单纯的声音中,寻找出自己的答案:“此人究竟是谁?”但他转念一想,又不禁暗笑自己,暗笑人类的情感为什么永远是这么矛盾?一种根深蒂固的理智,与另一种无可奈何的情感,永远是在互相争斗着,直到他死前的一刻,仍无法终止。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对于生命的存在与人类的通性,似乎又了解了许多。
脚步之声更近,终于停在他身侧,他心中暗叹一声,缓缓说道:“三日之限已至,你只管快些动手。我……死亦无憾。”
他突然想到他凭自己的力量,救活了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嘴角当时泛起一丝安慰的微笑。
秋风簌然,立在他面前之人,似乎轻轻惊叹了一声,然后一个沉重嘶哑的口音诧声说道:
“动手?动什么手?”
徐元平微微一笑,缓缓道:“我既已与你订下三日之约,你便是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会怪你,此时此刻,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大可不必在我临死前还这般折磨侮辱于我!”
他语声竟是那般诚恳而无畏,叫人听了,无法不由衷地发出敬佩与感叹。
哪知那沉重嘶哑的声音竟又轻咦了一声,讷讷道:“公子,你……究竟说的是什么,小的……小的实在听不大懂。”
徐元平心中一动,沉声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直到此刻,他犹未张开眼来,那嘶哑的语声“呀’地一声,感叹道:“原来公子竟是个……竟是个……”
他终究不敢说出“瞎子”两字,改口说道:“小的名叫张忠,又有人将我唤做张一爷。
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好了,小的还有两膀子气力,叫我做‘动手’的事,再好也设有,叫我用心思,那却是……”
他“嘿嘿”干笑数声,倏然顿住语声。
徐元平心中思潮反复,不知面前之人是戏弄自己,抑或是真的与此事无关。心念数转,他终于忍不住霍然张开眼来。
凝目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汉,肩上挑着一担木柴,腰中斜插着一柄巨斧,只看那巨斧要大于平常樵夫所用的两倍,就了然此人有过人的臂力。
张忠惊噫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放下柴担。
他原想徐元平是个目难睹物的瞎子,不料他睁开眼睛之后,却暴射出慑人的神光,像两道挟着霜刃的冷电,看透了人的肺腑心肝。
徐元平轻轻一皱剑眉,茫然一笑,说道:“你当真是行樵之人吗?”
张忠干咳了一声,道:“是啊?小的打柴为生,已近十年了。”
徐元平道:“你每日都由此处经过么?”
张忠摇头笑道:“没有,这条路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走了。”
徐元平轻轻叹一声,道:“那你是不知道了……”,他这话似是对张忠说,但又似自言自语。
张忠茫然一笑,道:“公子是读书之人,说的话我自然是听不懂了。”挑起柴担,举步欲去。
徐元平看那一担柴,大约有两百余斤,但他随手一提,竟然放在肩上,毫无吃力之感,不禁赞道:“你的气力不小啊?”
这次,张忠似是听懂了徐元平说的什么,咧嘴一笑道:“我娘老是说我像头蛮牛,一把死气力,除了打柴之外,什么也不会。”
徐元平心中一动,问道:“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张忠道:“除了老娘和我之外,再无他人了。”
徐元平凄凉一笑,道:“你很好福气,还有个妈妈照顾你……”
探手人怀,摸出一把碎银,和两个金锭,“你拿去用吧!”
张忠有生以来,从未见过金锭,和那样多的银子,不禁为之一呆,双目盯在金银之上,全身轻微的颤抖,显然,这一堆金银,使他十分动心。
他呆呆的瞧了良久之后,突然叹一口气,道:“我未替相公做一点事情,如何能受此重金,就算替你家做上十年长工,也用不了这多金银。”
他的纯厚朴实,勾起徐元平的感伤,暗道:我如不是身负有血海深仇,我如有双亲在堂,倒宁愿像他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一生。心念转动,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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