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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行 作者:潜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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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满目萧瑟,忧心匆忙,黯然伤心,早已随风飘去。我几乎想不起当时的心情了。
  暮色渐起,星月初行。
  指尖风徐徐吹过,耳畔哒哒马蹄声。有些事情,被冬雪覆盖成素白,在春日里长出枝桠来。
  陈游之松松的拉着缰绳,不疾不徐的任马行走。
  阿九又探出头来,着急问:“还要多久才到?”
  陈游之把玩手中长鞭,懒懒道:“迎亲的时辰还早呢,不着急,保证你不会错过热闹。”
  阿九撇撇嘴:“我想看接新郎。”
  我正好觉得无聊,就对阿九说:“闲着无事,给你讲个笑话怎样?”
  “好呀!”
  我边说边演:“话说,一个新郎出嫁时,正伏在父母膝头哭。忽然听轿夫们到处找轿杠,怎么都找不着,便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娘——轿杠在门角’。”
  阿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慢慢板了脸:“你再说个,看我还笑不笑。”
  要难我?我想了想,说道:“一人留客吃饭,菜是豆腐两碟,自言,‘豆腐是我性命,他味不及也’。某天至客家,客记得他喜好,就在鱼肉中和了豆腐,这人择鱼肉大吃。客问他,‘兄尝云豆腐乃是性命,今日如何不吃?’这人说,‘见了鱼肉,性命都不要啦’!”装出一副谗样。
  阿九忍了忍,没笑出来。
  “好吧!”我脑海里转了下,又说:“有一人胸无点墨,却想入仕当官,某天特地摆了桌酒席,宴请官员,行巴结讨好之事。宴席间,这人问,‘大人有几位千金?’官员说,“还未得女,有犬子三人。”官员又问她,这人一下子好生为难,心想,大人都称自己的孩子为犬子,那我该怎么称呼呢?想来想去,只好答道,‘我,我只有一个半岁的小王八。’”学这人的为难傻气。
  身旁车厢内都响起笑声,阿九也咯咯笑个不停。
  阿九道:“好嘛,算你厉害!不过——”眼睛骨碌一转,笑得狡黠,“我出一谜,你猜对了我才算服气。”
  猜谜啊,我笑起来:“愿闻其详。”
  “听好啦,谜面是一联对。”阿九眼睛一眨,说道:“上联是——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下联是——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南西北模糊,虽是短品,却是妙文。上下联谜底各是一字,合为一词。”
  心跳得飞快,竟然,竟然是这个谜!阿九作不出这対联,他必然是从别处得知。出谜的会是谁,是与我一样是异乡人么?我心里隐隐燃起一丝喜悦与惶恐,故作平静发问:“谜面诙谐有趣,可见高才,敢问是谁作的?”
  阿九一怔,拍手大笑。耳畔、车厢内也响起低低的笑声。
  我愕然:“怎么了?”
  一下子,都大笑起来。阿九前俯后仰,揉着肚子倒进车厢。
  我是,哪里说错了么?
  阿九在车厢内叫道:“都笑得我五体投地啦!褚书吏,我真真服气啦!”又一叠声喊,“公子公子,快给我揉揉,肚子笑得好痛。”
  陈游之一脸戏谑,悠悠道:“阁下高才,佩服佩服。”
  什么情况?连陈游之都是这样的反应。真是说不出的茫然,又不敢再问。敛眉垂目,闷闷坐着,不住浮想。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与我一样……
  马车至村口就有人前来引路,牵了马车在一处停了,边上排着不少车马。
  陈子敬被抱下,安坐于轮椅上。大红灯笼自村口直挂到朱梅家,远远看去,灯火与星光共闪耀。
  朱梅家热闹极了,前来相贺的人不绝。
  朱梅一身曛色喜服,被众人围着。
  “嘿,新娘子!”阿九挥手,脆生生喊道。
  朱梅侧首,簪花披红,青涩褪去,眉眼间的俱是欢喜,凤眼顾盼间,娇媚动人。她欢喜道:“阿良姊。”又惊叫,“大人!大人!”连忙行礼。
  喧嚣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停了下来,鼓乐戛然而止,跪了一片。
  虽不是跪我,但站在陈子敬身边,连带受众人礼好不尴尬。
  陈子敬道:“都快起吧,今夜前来庆贺,新人为大。”
  当的一声,鼓乐奏响,众人都起了,又恢复热闹之势。
  朱梅急走上前,眉欢眼笑,说道:“没想到大人您会来,我真是……”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形容心情,只好说,“真是感激极了!”她又一把拉着我的手,摇了摇:“阿良姊,多谢!多谢!”
  说话间,娇憨之色,小女儿姿态尽显。
  我忍俊不禁,笑道:“多谢大人才是,把一道我捎来了。”
  陈子敬微笑:“你与王卓是天定姻缘,一对佳侣,来祝贺本是应当的。”
  朱梅泪水盈眶,俯身道:“大人恩德,朱梅铭感于心。”
  阿九笑嘻嘻道:“新娘子,你的新郎在哪里呢?”
  朱梅抬袖擦泪:“一会就要启程去接。大人请入房内坐。”
  朱梅的屋子翻新了,用篱笆墙围了个小院子,里里外外铺红毡。
  我们便在院子坐下,时不时有人前来拜见。
  灯烛交辉,唢呐一响,乐声叮咚,声声催新娘把新郎接。
  阿九喜道:“要接新郎啦,褚书吏,咱们快走!”
  我忙摆手:“新郎自有新娘接,我就在这等着吧。”
  朱梅登上红绸彩车,车轴一动,众人哄闹着跟着朱梅接新郎去。阿九抬脚就跑,与一帮孩子一起挤在车边,上蹿下跳,小皮猴般,看得我们乐不可支。
  一时热闹仿佛都随朱梅去了。
  我笑道:“热闹如斯接新郎,我还是第一回见。”
  陈子敬淡淡道:“良缘佳偶难得。”
  淡月笼纱,娉娉婷婷。风拂过脸颊,掠起碎发。
  “为何世间良缘每多波折,总教美梦成泡影,情天偏偏缺,苍天爱捉弄人,情缘常破灭。”忽然想起梁祝的歌词,细细哼了几句,又觉在别人婚礼上不太妥当,便住了口。
  “哼的什么曲?”陈子敬耳朵好灵敏。
  “民间小曲,不适合婚礼。”
  陈游之笑道:“阁下高才,什么才适合?”
  我简直受宠若惊,说道:“哪里敢当,不过桃夭一曲挺合适。”差点要问何出此言。
  陈子敬满是笑意的低咳,陈游之纵声欢笑。
  什么个情况?到底哪里不对了,我又茫然了。
  鼓乐喧天,一路吹打着回了。朱梅驾着彩车,载着新郎回了。王卓同是曛色喜服,帽上罩轻纱,与朱梅并立,共执车索。相视一笑,在院门前停下。
  朱梅下车,脸颊绯红,明亮眼眸带着承诺,锁定他。
  轻纱下,王卓笑容温暖如故,拉住她。
  布巾相牵,温柔缠绵。
  仿佛又见二人似忘却了世界般在月色下依偎,见过朱梅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的温柔,见过王卓发誓毂则异室死则同穴的执着。那个在阶下头发松散蓬乱、满面青紫、身沾泥土的女子;那个挣扎爬出麻袋,手肘衣衫都沾了血迹却浑然不觉,仍旧拥有四月阳光般温暖的笑意的男子,走过艰难险阻,将要携手白头。
  感动鼻酸,眼泪一涌而出。
  人群里如雷欢呼炸响,鼓乐大作。
  亲者扬撒铜钱糖果,孩童争着哄抢。朱梅王卓相携走过院门,在谷豆钱果扬洒中,进入礼堂。
  灯烛交辉,焚香祝祷,鸣爆竹,礼生诵唱三拜拜堂之礼。
  “礼成——”礼生扬声唱。
  朱梅牵着王卓,向我们三人所在跪拜,叩首。
  “送入洞房!”
  主家酒已温好,宴席摆开,一场豪饮。
  房内,二人同坐床沿,喝下交杯酒。
  酒罢席散,微醺者闹起洞房。
  一颗莲子抛上抛下,新人唇齿相亲,跌作一团。
  房内房外齐声哄笑。
  阿九忙捂了眼睛:“哎哟,看不得!”指尖留缝,偷偷瞧。
  小孩都拍手学唱:“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阿九又忙捂耳朵:“哎哟,听不得!”
  我哈哈大笑,揪着后领,把他提了出来。
  他却争闹不休,还待挤进去。
  陈游之道:“不走么?那你去吧。”
  阿九才讪讪的跟我们上了车,路上一个劲的哼唱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唱得荒腔走板,我捂嘴偷笑。
  阿九却跟他公子一般,耳朵灵敏得很,钻出来瞅瞅,哼了一声,悠悠道:“褚书吏怎么在婚宴上哭了,是羡慕吧?”
  死小孩!我气结:“姻缘是前世修来的,羡慕不来。”
  “哎哟,听不得。”阿九鬼叫道。
  简直想揪出来揉两下,我说:“如果不是修来的,山野草民,哪得大人相帮,又得昭王赐婚。姻缘难求,福分更难求呐。”拍马屁左右没错。
  阿九哼哼两声,终于放过我了。
  好一会,又钻出来叫道:“褚书吏,你又在变着法子自夸!”
  他们又笑起来。
  我再度愕然,自夸?好吧,我帮过朱梅,多少算有自夸的嫌疑。可是什么叫又?
  一路晃晃悠悠,阿九又问:“褚书吏,你那个谜谜底是什么嘛?”
  “猜谜。”
  阿九不解。
  “猜谜呀!”
  车上立刻笑作一团。
  陈子敬车厢内笑道:“褚书吏的确高才。”
  怎么连陈子敬都这么说?我简直不知所措了,我是说错了什么?
  不得其解。恍恍惚惚间想明——只有一种可能,虽然不知是何故,谜面他们以为是我出的。上元那晚酒楼所写,不知怎么被他们知道了。那么我问,“谜面诙谐有趣,可见高才,敢问是谁作的”,他们肯定以为我在耍宝——哎呀,窘死了!
  脸瞬间烧得通红,心里浮起说不清的情绪,隐隐的失落,隐隐的轻松。
  原来,没有人,与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昏礼,名副其实的昏礼
朱梅王卓,对他们可谓是厚爱
逆文中,最幸运完满的,只怕是他们二人了
命运最关键的转折,他们心生勇气,抓住了
陈大人呢?
阿良呢?
另 42章做了修改
虽不是很满意,比初稿总算好一些

☆、耳光

  一弯明月悬空,夜色里灯火辉煌。
  汤府门外、堂里、窗上张满红绸,贴着喜字。唢呐吹响,鼓乐奏起,爆竹连天,成亲黄道吉时。
  车马盈门,锦衣出行,宾客多是县内乡绅贤士富户。往来仆从下人服色统一,笑容可掬。宾客虽繁,但仆从下人奉茶接待,进退有度,丝毫不显乱。
  学堂同窗共坐院内,同庆汤初英新婚,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曾瑞看了一阵堂前,不由咋舌:“素来知道初英家是县内富户,却不知排场这般大。偌大的院子酒席摆满,只怕平春稍有身份的人都来了。你瞧她家的仆从,不经长久训练哪有这效果!”
  “汤家家主出了名的治家严厉,倒是早有耳闻。”
  “我只知初英家做的是丝绸生意,至于她家里情形却不清楚。在学堂时初英几乎不提家里。”
  “不管怎样,初英的洞房花烛夜可得提一提!”
  众人哄笑。
  我也挺好奇:“听说初英的夫郎是自小定的娃娃亲,感情应当很好吧。”
  “没听她说过,你们谁知道?”
  她们却都摇头。
  “这般宝贝藏着,新郎得是个多出色的人物!
  一言挑得好奇心起,纷纷猜测。
  有人道:“文质和初英都在郡学馆,文质定然知晓!”
  “文质快讲讲!”
  周文质摇头道:“我只知是门当户对的娃娃亲,不过二人极少见面。”
  “既门当户对,应是桩美满姻缘。”
  “一会闹洞房,咱们就好好瞧着,怎样个神仙似的人物,被藏得这么深!”
  “说得极是!”
  酒席热闹,同窗自县试后再无这般齐全聚会,皆纵性豪饮。
  周文质葵水至,喝不得。偏不断有人来敬酒,推脱不了,我便挺身挡酒。酒过三巡,我已醺然。眼见别桌又端着酒杯上来,周文质忙借口如厕把我拉出了酒圈。
  周文质扶着我退至花园。
  夜风一吹,酒气上头,有些晕眩。但酒意下,又觉畅快。
  我拍着她肩,放声道:“飞羽觞而醉月……欢乐难再逢,芳辰良可惜……今朝有酒今朝醉……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拍着周文质的肩膀,兀自笑起来。
  “手下留情,肩膀肿啦!”周文质急呼,又道,“看来是喝醉了,诗句乱七八糟不成章。”
  “我没醉!”我笑道,脑里一时晕得厉害,不由抱住头,“哎哟!”
  周文质叹息,环顾一圈,扶着我靠到假山处,说道:“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弄碗醒酒汤来。”
  我一把抱着她,蹭了蹭:“文质,你对我真好!”
  周文质推开我,不住道:“疯了疯了,醉得好厉害!”
  我哈哈大笑。
  周文质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回头叮嘱道:“就在这里等着,可别乱走!”
  “月上柳梢头……尾生抱柱死……去罢去罢!”
  周文质无奈,快步去了。
  是夜月色颇佳,花叶萧疏,影上假山,别有幽致。
  扶着假山缓行,忆起阿九那日荒腔走板的桃夭,不由欢笑,哼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哎哟!”
  一人突然从后面撞了过来,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震荡之下头更晕了,缓了一阵,我慢慢爬起。拂了拂衣襟,手上立时感到一阵刺痛,酒意稍退。
  抬眼看那冒失之人,靠在假山阴影里,头发披散遮住半边脸。她似乎失了力,扶着假山嘶声道:“你——”
  脸慢慢抬起,面上有伤。我依稀认出,她是梁敏。
  面上伤是不是刚才在假山上碰的?我小心翼翼问:“梁老板,不要紧吧?”
  她又道:“你——”往前走,步子虚浮,脚下一绊,向我扑来。
  我忙展臂接住她,连退了几步,才没摔倒。她揪着我的衣襟,几乎是挂在我身上。
  好险,总算接住了,我松了口气,随即闻得她一身酒味。哎,却是两个醉鬼,月夜游园撞着了,跤是摔了算白摔。
  梁敏揪着我的衣襟,想要爬起,又倒回来。
  “梁老板,小心呐,我扶你去坐着。”
  园里隐隐传来脚步声。
  是周文质回来了么?我正欲回头,梁敏似乎攒足了力气,猛的一推,退了一步。
  我身子晃了晃:“梁——”
  “啪!”
  耳光又重又脆,我脑里嗡的一声,又摔倒在地,懵了。
  梁敏陡然发难,一掌扇下。
  这一掌来得太突然,我甚至来不及反应,生生受了。趴在地上,想的竟然是,她明明连站的力气都没了,下手怎么这么重。
  夜风带着寒意,吹得我打了个哆嗦,酒一下子醒了,后知后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阿良!”周文质惊叫,小跑过来,把我扶起,怒斥:“梁敏你怎么回事!”
  园子后突然涌出一群人,来人服色统一,显然是汤府下人。
  梁敏退后几步,靠在假山上。
  一管事模样的人出来,拱手道:“梁老板,您醉了,去别院暂歇着吧。”
  几人上前扶住梁敏,梁敏挣扎,喝道:“滚开……挟住我做什么!”
  “看来梁老板醉得厉害,快扶她去别院,以免闹了婚宴。”
  梁敏无力气推开扶着她的仆从,叫喊道:“放开……我哪也不去!扶风……救命呐……我……疼得要命啦!扶风!扶风!把扶风……找来……”
  仆人扶着梁敏离了园,隐隐还能听见梁敏呼喝声。
  我本极怒,忽觉得可笑,跟一个喝醉酒的人牵扯做什么。
  管事拱手道:“对不住,客人请随我去后院,请大夫为您看看。”
  我苦笑道:“不必。”挨了一掌,何至闹得众人皆知。
  “客人务必让大夫瞧瞧,小人才可安心。”
  便有几个仆从上前,伸手要扶我。
  周文质拂袖,冷冷道:“与初英有同窗之谊前来贺新婚,怎能在她大喜之夜请大夫上门,触了霉头可就对她不住了!”她似极怒,扶着我的手不自觉用力。
  管事忙喝住仆人,说道:“是是,周小姐提醒得极是。”又对我行礼,“客人随我去别院休息吧。”
  周文质说道:“不必,初英的新婚酒还未敬,现下便去把这杯酒给喝了,我们也该告辞回去了。宴席事杂,你去忙吧,有事我们自会与初英说。”
  我心里疑惑,文质极少这样,转念想,她这几日本就不舒服,偏又碰上今日乱事多多,难免不快。
  管事斟酌了番,道:“怠慢了客人,小人定禀告家主小姐,给您赔罪。”
  我说:“这事本就与你相干,不必了。”
  没心情再说,与周文质相携离开。出了园子,周文质扶着我的手才渐渐松了,轻呼了口气。
  “文质,我先回去,你与初英说一声。”
  文质拉住我,说道:“咱们一起去把酒喝了,我送你回去。”
  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应酬,挣了手要走。
  “听我这一次,好不好?”她又拉了我的袖子,恳切道。
  她今天好怪,我不由皱眉。
  “好不好?”她又问。
  我心里烦闷,抚了抚胸口顺气,心咯噔一下,瞬间怔住——衣服里,有东西!
  我没有放什么在怀中,但现在衣服里,的确有东西。我探进怀里,想拿出来瞧个明白,但一种强烈的直觉促使我停了动作。
  手,慢慢放下来。
  摸着似乎是一本薄书。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为什么?又为何我完全没有察觉?心咚咚狂跳,移了目光看向周文质。
  周文质关切道:“怎么,是撞伤了吗?”朝我伸出手来。
  是她?不是她?我盯着她的脸,细细探究她面上神情,一瞬间脑里闪过千万猜测。
  “阿良,你怎么啦?”周文质担忧道。
  我回神,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抓住了她探过来的手,抓着她的手微微发抖。我深呼吸,努力平复,说道:“没什么,想起方才的事情有点生气。”
  “那咱们回去吧。”周文质不再坚持。
  “不,咱们回宴席去。”我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情。
  周文质为我放下些许头发遮住指印。
  离席时间太久,同窗起哄要罚酒。周文质站起准备代酒,我按下她,一口气干了。
  满桌叫好。
  腹中热辣,心犹在狂跳不停,我需要一点酒精,助我平复情绪,让我可以好好思索。
  怀里究竟是什么,我不敢再碰。为什么给我?栽赃?这个不难解决,我亦不惧。我害怕的,是别的东西。
  酒桌上仍谈笑热闹。
  曾瑞道:“今年有几位要成亲,我好提前准备。”
  有人笑她:“你要准备什么?着急成亲了么?”
  “定然是怕县里的好儿郎都被人娶走了呗!”
  曾瑞笑道:“不敢,下月游学去。就怕到时赶不上姊妹的好日子。”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王夫子是极提倡的。你若跟夫子讲,她不知会多开心。”
  我佯作聆听,细细回忆——自我出门后,近身接触过的,有在座同窗,周文质,梁敏。
  挨个看过去,反复思量,暂时排除嫌疑。
  周文质,应当不会。可她今天的确奇怪。
  还有梁敏。
  如果是她,却是为了什么?见面过不三次,一次酒楼,一次桃林,没什么交情,也无冤仇。若说要有,第三次一耳光,发生得太突然。我接住她时,她揪着我的衣襟很久,不是不可能。
  我却不敢想是她。
  然而直到宴会结束,梁敏始终没有回宴席上来,也无特别的事情发生。
  那本东西,仍在怀中。
  心绪不宁,有一丝极糟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俺有在勤奋码字的哟
╭(╯3╰)╮

☆、报案

  两眼青黑,满身倦意进了刑房。
  张蓉奇道:“哟,阿良你这是一夜未眠呢?”
  “嗯。”我抱着头半趴在书案上,没劲动弹。
  张蓉问道:“怎么,有烦心事么?”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哪里是烦心,是不安。
  张蓉与李达满是疑问的对视一眼,说道:“有何事说来听听,我们或能帮上忙。”
  她们办案经验比我丰富,或许能看出端倪也说不定,真想把怀中册子拿给她们分析一番。可是,不能,不敢。
  我苦笑道:“昨夜同窗新婚,喝了许多酒,头疼呢!”
  张蓉一愣,哈哈笑起来:“愿是宿醉,也不难解决,一会姐姐我给你泡杯浓茶来。”
  “多谢啦,张姊!”我笑了下,趴回桌案,笑容便敛去了。
  昨夜文质送我家,爹爹褚珀都睡了。我独自在房中,燃起灯烛,深吸气,才拿出怀中物什。
  汤府中摸着是一本薄书,拿出后,准确说,是两本薄册子。
  一本,记着一笔一笔,分作入钱、出货,应是账簿。册上记载譬如,“二月十三,入库九千六百八,西北一场”,“三月初五,出货八百五十石,河东”。
  出货,写得明晰,不过出的什么货?出货并不频繁,但每笔不小。“三月初五,出货八百五十石,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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