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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刀-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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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若尘笑道:“你已经使我更进一步的了解了楼主的为人。”
微仰着脸,施嘉嘉问:“好的还是坏的?”
展若尘道:“当然是好的。”
嫣然一笑,施嘉嘉道:“你可是知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展若尘道:“有事?”
施嘉嘉点头:“有事。”
并没有什么诧异的表情,展若尘道:“但请明示,能力所及,无不效命。”
抿抿嘴,施嘉嘉有些忍俊不禁:“看你那种严重味儿——我找你的事,就是请你多吃点东西,把肚子塞饱,别空着肠胃去和那些人拼命,这该多不上算!”
本能的抚了抚肚腹,展若尘笑了:“你若不说,我倒不觉饥饿,经你这一提,才真感到肠胃空晃晃的有些泛酸了……”
举高了藤篮,施嘉嘉道:“都是些临时凑合出来的点心,粗陋得很,你将就着填饱肚子吧!”
掀开覆盖在藤篮上的那方棉布,篮子里分别堆叠着生煎小包、夹肉芝麻饼、油炸春卷、核桃酥等几式甜咸细点,香味扑鼻,色泽搭配悦目,更且是热腾腾的,好像才从炉灶上拿下来一样。
才想伸手,展若尘又停止了动作,他慎重的道:“楼主及其他各位可已用过了?”
施嘉嘉忙道:“大家都吃过了,只有你还空着肚子,所以我才到处找你嘛。”
谢了一声,展若尘就用手拈着篮中点心往口里送,他吃得很快,却并不恶形恶状,没有那股子狼吞虎咽的粗像。
津津有味的看着展若尘在吃,施嘉嘉流露着一种极其自然满足的欣慰表情,她轻声的道:“还能入口吗?你多吃一点,后面还留得有好些……”
咽下一块夹肉芝麻饼,展若尘用衣袖抹着嘴唇:“味道好极了,可是你亲手做的?”
施嘉嘉忽然有些羞赧,她那两排弯长的睫毛眨垂着,细细的道:“时间不多,我怕你们饿着了,仓促间做了这些粗点心,要不是厨房里有淑姑和几个下手帮忙,还更要不中吃呢……”
展若尘缓缓的道:“这一生中,只要能够经常有这样的点心享用,我就觉得很有福了!”
暗暗震动了一下,施嘉嘉,似乎感到非常愕然又惊异,更有的,却是那种突兀涌至心底的激荡与兴奋——她一时有着失措的慌乱感觉,脸色古怪的泛白,心脏狂跳,手指轻颤,但她明白,至少她毫无不快或受到唐突的反应。
似乎没有注意到施嘉嘉神情上异于寻常的变化,展若尘低喟一声,接着又沉缓的说下去:“人在江湖,身在草莽,岁月渡得何其艰辛,不止是钩心斗角的争纷,阴诡狠酷的谋箅,血腥漫天的杀伐而已,那种餐风饮露,日炙雨淋的煎熬,更是串成了生活上的每一时每一刻,想求个安逸已是大为不易,又何敢于奢言享受?纵然是一般人们惯有的生活条件,在痕迹两道上的朋友来说,往往都是求之不得……”
施嘉嘉茫然了,她不知道展若尘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些,也迷惘于方才那一阵突兀的激奋里,但是,她察觉自己好像误解了一些事情,困惑于某一项情感的变幻中了。
微带萧索意味的笑了笑,展若尘说出了他这番话,结论道:“所以,我方才说,这一生中如果经常能有现下的美食享用,业已算是莫大的享受,又何敢嫌其粗陋?”
于是,施嘉嘉完全明白了,先时间那一刹的悸震,突然的兴奋,俱皆肇因于自己的错觉——一种微妙的,属于绮念的错觉,事实上,人家并没有暗示什么或影射什么,只是在平铺直达的解说一个真相,一个苦涩的却无虚假的真相而已。
现在,展若尘仿佛才发觉了施嘉嘉的表情有些生硬与不自然,他温柔的注视着施嘉嘉,道:“你忽然想到了什么,或感受到什么事么?我是说,属于令你厌恶的,不悦的某一类事情?”
施嘉嘉深深吸了口气,极为牵强的挤出了抹笑意——无可讳言,这抹笑意又是透着如何的僵木及冷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展壮士。”
微微有点怔忡,只这片刻的前后,展若尘竟兴起一股陌生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对面的施嘉嘉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和他十分疏远的人;轻轻咳了一声,他道:“你的神色透着怨意及失望,也显露着懊恨,施姑娘,本来我们谈得好好的,我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可能是我说的话使你联想到某桩不快的过往——你是在生气……”
扬扬脸,施嘉嘉冷冷的道:“我没有生气,展壮士,我也设有资格生人家的气!”
展若尘柔和的道:“有事情别闷在心里,来,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会令你忽然间气恼起来?”
施嘉嘉脸色僵凝,硬绷绷的道:“我已经说过,我没有生气,即使有什么苦楚,也不须告诉你,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也根本帮不上我的忙!”
展若尘低声道:“人人都有隐衷,不足为外人道:我明白,施姑娘,我们相交时浅,当不到能够无话不谈的地步,友谊和情感是慢慢建立起来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把我当成一个兄长般的知己,心中有了委屈,积了块垒,当将倾吐不留——”
咬咬下唇,施嘉嘉表情古怪——古怪得像刚受了一口气,脸庞涨红,却又红里泛青,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音调,吃力的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叫我想不到的是我们之间竟然如此疏淡——我原以为救命之恩会促使施与受施者彼此的距离接近,把双方的关系更加奇妙的谐和,那将不是在一般状况下的进展所能比拟的。可是,我显然错了,错得太多,我们仍旧陌生,仍旧隔膜。我们和平常情形下结识的人毫无二致,我们也仅只有这些天来的一点点认识而已,真的,仅只有一点点……”
展若尘不但迷惘,更有着讶异,他茫然道:“施姑娘,我不知道我是在哪里触犯了你?”
呼吸已见急促,施嘉嘉冲口道:“你当然不知道,你把你自己禁锢于纯属个人的藩篱之内——不,那不是藩篱,那是堡垒,是石牢,是孤塔,你的一切便只限于你感到的尊严,你触及的冷酷,你认定的道义,你抗拒身外的所有事物,不沦有形或无形的,你漠视人类情感的自然滋长,你只有自我,你的天地,你的世界,只有你才是中心,展若尘,你好孤僻!”
这一回,轮到展若尘说话吃力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掉头,施嘉嘉道:“你会懂的,迟早你也会懂的……”
不待展若尘再说什么,施嘉嘉已提起藤篮,脚步微见踉跄的奔了开去,再没有回首瞥注一眼。
呆呆的站在那里,展若尘心思烦乱,情绪复杂,他不知该如何断处,更不知要怎生抽理出个首尾来,事情怎会突兀演变成这个样子呢?
头顶上忽传来一声响动。展若尘反应迅速,本能的闪身仰望——上面硬木髻银雕花的一块槽瓦已被移开,现露出一张人脸来,那张脸笑嘻嘻的,充满了善意。
申无忌。
意外的怔了怔,展若尘连忙高高拱手:“前辈未曾歇着?”
手抚唇上的八字胡,申无忌笑道:“你怎不问我为何窝在这个地方?”
展若尘也笑了:“正想请教。”
一个倒翻身下了地,申无忌用手朝上一指,压着嗓门道:“上头对着瓦槽,留着一排暗窗,不但可以秘密监视外间动静,更安装得有十具连珠强弩,做为拒敌之用,我这阵子横竖睡不着,便自个上去担任守卫示警。正觉无聊,却叫你和施丫头惹得我几乎大笑三声!”
展若尘窘迫的道:“不知前辈防守于此,有所搅扰,倒是好生不安,还请前辈恕过才是……”
呵呵一笑,申无忌双手乱摇:“没有搅扰,没有搅扰,老弟,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展若尘不解的道:“好笑?”
点点头,申无忌道:“不错,好笑。真正好笑!”
展若尘谨慎的问:“未知前辈指的是何事?”
申无忌眯着眼道:“我是指你们两个!”
展若尘道:“我们两个?”
申无忌咧开大嘴,道:“你们两个都使我觉得好笑。”
宛似满头雾水,展若尘道:“前辈,我仍然不明白,施姑娘或我在哪一方面逗引得前辈如此好笑?”
忽然叹了口气,申无忌道:“你是真不明白?”
展若尘道:“我是真不明白。”
申无忌直视展若尘,问道:“老弟,你以前有过心上人没有?更简单的说,你曾否和异性有过情感上的牵扯经验?”
展若尘尴尬的笑了笑,道:“江湖血刃,风云起腥,活得够麻烦,够辛酸了,哪里还有这等的闲情逸致?”
申无忌嘿嘿笑道:“这不结了!所以说,以你‘屠手’一惯精辣之名,居然也会呆到这步田地,未免令我老汉觉得好笑,而施丫头心有所思,言中有物,偏又不能直达平铺,一个不能领悟,…个词难达意,两下子一交搭,自便弄岔了路,我如何不更觉好笑了?”
展若尘摇头道:“我还是不了解前辈的意思……”
神色一怔,申无忌重重的道:“老弟,难道你至今尚不能领悟施丫头的心意?她是在向你表示——呃,表示她对你的好感呀!”
笑了,展若尘如释重负的道:“原来前辈说的是这个,施姑娘对我关怀有加,相待极善,我怎会感觉不出?承楼主不弃,各位前辈的垂注,多少再加上施姑娘一点感恩之意,她自然不会亏薄于我——”
申无忌忙道:“你这脑筋还真转不过弯来,我说老弟,实情只怕不似你想像中的那么单纯!”
展若尘道:“前辈方才大概没听仔细,这其中并无如何错难之处……”
申无忌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我问你,施丫头为什么忽然生了气?”
展若尘思索着道:“想是我在言语中,无意触犯了施姑娘隐讳的地方,或是我的想法和她的观念某一项相左,未能印合,使她有了不悦——”
申无忌又叹着气道:“老弟啊,老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连一层缘由也体察不出!”
展若尘道:“尚请前辈指点。”
靠近了些,申无忌小声道:“老实说,施丫头对你产生的好感,已经不是平常的关怀或受恩之念而已,她在言词间已有暗示,但你并无领悟硬绷绷的直来直去,不啻拒绝了她的心意,再加上前面你所说的那段话——能一辈子吃她做的这种点心很有福了——使她无形中受到鼓励,而后来你又偏来上一段与她的想法风马牛不相及的解释,等于后头再泼她一盆凉水,你想想,叫她如何不气恼、不羞愤?”
展若尘呆了呆,连忙急切的道:“前辈,这是一桩误会,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俱无任何词面之外的影射或暗示,我也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我只是在说我要说的话——”
申无忌摊摊手,道:“男女之间的这档子事啊,最叫人莫奈何,你是当局者迷,我乃旁观者清,我认为我老汉有义务指明这里头的玄妙给你听,以后的发展,全在你们自己啦,该成的散不了,该散的也成不了……”
展若尘业已急得额头冒汗:“这是误会,前辈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决不可能的事!”
眯着眼笑了,申无忌道:“阳光之下。哪还有新鲜事?坦白的说,我倒乐意预见其成——如果这一遭劫难我们尚能渡过的话!”
展若尘的手心有些湿湿漉漉的,他双手握紧,脑子里又是一片纷乱,他好烦躁、好惶恐——视线朦胧中,仿佛映现出金少强那张扭曲血污的面孔,而更充满怨毒意味闪现着的却是金申无痕那双冷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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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雾里乾坤
天色大亮。
严密包围于“大金楼”之外的敌人们并未采取行动,情况依然平静——却是一种窒息般的平静,人的胸脯宛如被什么横压着,沉闷得连吸口气都是恁般滞重……
金申无痕刚从一扇窗口后窥探下来,面色僵凝,没有丝毫表情。
展若尘知道金申无痕在想什么,他站在一边,默然不出一声。
来回蹀踱几步,金申无痕背对着这边,低缓的开口道:“天已经大亮了,能见度也极佳,他们为什么仍旧按兵不动?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虽然没有提名道姓,也没有面对面的说话,但展若尘明白金申无痕是在问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他道:“我认为这有两种可能,楼主。”
还是没有转身过来,金申无痕语声微带暗哑的道:“说说看。”
展若尘静静的道:“其一,他们发觉‘大金楼’的本身建筑坚固,且防守缜密,比他们原先的研判更要难攻得多,是而便须另做打算;其二,他们正在计划某一样行动,这项行动的效果可能较之强扑硬攻要省事且有利,总之,他们到现在尚未发动袭击,必然有着他们利害得失上的周详考虑。”
金申无痕道:“依你看,他们真会愚蠢到使用长期围困的方法么?”
展若尘道:“不可能,楼主,因为他们和我们同样明白,事情拖延下去,只有对他们不利,在他们而言,为山已至九仞,这一篑之差,是断不甘冒险的,兵贵神速,迟则生变,对方岂会不知夜长梦多的道理!”
面朝着展若尘,金申无痕沉重的点着头道:“如此说来,他们已是另有计较了?”
展若尘道:“不错,对方必不会因为‘大金楼’难攻便弃而不攻,这个‘金家楼’仅存的最后据点,以及这据点中的一些人,全是他们势在必得而又视做强仇大敌者,他们决不会留下这个祸源,因此,剩下的便是他们另有图谋了;时间的延宕,只是重新计划在准备或研议上的缓冲现象,用不了多久,形势便会大白!”
扶了扶左眼的黑皮眼罩,阮二小心的接口道:“老夫人,我们便豁上一死,突围出去,好歹也比耗在这里等着挨打强!”
看也没看阮二一眼,金申无痕冷冷的道:“‘大金楼’不战而弃,我咽不下这口气;这里迟早守不住,我明白,但舍要舍得有代价,不叫他们缀上几条命,我不退,也不走!”
阮二不敢多说,唯唯诺诺站向一边。
金申无痕神色悒郁的道:“若尘,你看那些狼枭之属又会出些什么诡计?”
展若尘苦笑道:“这个范围太广,不易猜测,但有个原则却是一定的——他们将要进行的计划必然歹毒阴狠,不会给我们稍留余步!”
沉默了片刻,金申无痕咬咬牙道:“不管他们是什么阴谋,也不管我们能挺多久,总要给那些人最大的惩罚——我们力量之内所能办到的报复手段俱须尽使无边!”
展若尘严肃的道:“这一点请楼主放心,我们都会遵照楼主的心意去做,务求反创叛逆至最大程度!”
金申无痕喃喃的道:“血债血偿……他们播种的是什么,便要他们收获什么,天道是循环的,报应也该不爽……”
这样的一个强人,一个女中豪雄,一个终生也不曾向命运及逆势低头的人,此时此刻,居然也谈到了报应,寄望于天道的循环,由此一端,即可见她心境的沉重与傍徨,亦由此可证当前的局面又是如何的险恶了!
展若尘不禁心中感触颇深,他振作起精神,加重语气道:“楼主不必忧虑,胜败不足以论英雄,更且胜败亦不在眼前这一关。来日方长,青山留在,还怕它将来不再翠绿满目,蓊郁成荫?”
唇角微微勾动——也算是聊表笑意吧——金申无痕语调里眨着凄凉韵味:“但愿还会有那一天,那翠绿满目,蓊郁成荫的一天……”
展若尘肯定的道:“只要我们坚定信念,全力奋发,楼主,这并不算是奢望;就如同单慎独的叛逆行为,他所做到的程度,亦不似某些人想像中那样艰难一样……”
猛的打了个冷颤,金申无痕激动的遭:“你说得对,若尘,天下原来少有不可能的事——无论事情的表面是如何严固细密,它的内里也有着缺陷或疏漏,只在肯不肯下功夫去探究,舍不舍得豁上精力罢了。”
展若尘探沉的道:“楼主乃是‘金家楼’再兴的唯一希望,楼主要有决断,有毅力,有信念,大家才提得起士气来,设若楼主个人亦生了犹豫,趋向悲观,则就真个大势已去,再不可为了,楼主肩荷重任,是匡复基业的精魂,务请楼主振作……”
点点头,金申无痕道:“我明白……”
垂手站在一侧的阮二,忽然抽了抽鼻子,神色微现迷惑的移目四察,几乎在同时,展若尘与金申无痕也闻到了一种特异的气息——那是一种翳闷的、浑浊的,更带得有辛辣味道的气息。
守在窗口后面窥望外面动静的严祥,这时候也急切的向下面示警:“察告老夫人,外头有古怪,他们由七八个人推着一口大铁锅,铁锅架在一具四方形带着两个轮子的铁灶上,正向本楼四周移近……”
金申无痕道:“如此说来,不止一口铁锅?”
严祥目不转睛的向外查视,极迅速的道:“不止一口,约莫有二十几口铁锅,锅底铁架生着极旺的炭火,铁锅里冒着浓烟样的白色雾气,每口锅旁都有两个人朝锅里洒些白色及褐色的粉末……”
金申无痕断然下令:“射杀他们……”
紧接着她这句话,阮二反手扯动垂挂于厅门之侧的警索,钟声急剧中,机括声、弓弦声立时弹震回应,“大金楼‘上下的每一个窗口、气孔、暗隙,全流射着利矢镖箭,寒光映着旭日,闪飞如芒!
于是,外面传来了骚动,有如喝及嚎叫的声音,有锅铁倒翻的撞震,也有金铁交击的音响,很混乱,但混乱却持续着。
对着窗口之外,严祥“嗖”、“嗖”、“嗖”一口气射光了手上连珠弩的利矢,将弩朝身旁一摔,连腰间的角柄宽刃短刀也飞抛出去,他抹着汗大叫:“射翻了他们七八口铁锅,其余的都推了过来,那些龟孙子,老早把摆锅的位置相妥了,铁锅一反,人就往后跑——好,又放倒了十几个……”
金申无痕冷静的问:“摆锅的位置,可占着顺风吹拂过来的方向?”
严样左瞄右看,忙道:“可不是,正好顺风,铁锅里的烟雾全朝着本楼漫过来了。”
哼了哼,金申无痕道:“这大概就是他们避免硬攻的新花样了……”
展若尘立道:“楼主,事不宜迟,这股烟雾可能有毒,还请大家即以巾帕或用布块浸湿,蒙于口鼻之间,以防不测——”
金申无痕提高了声音道:“你们都听到了?”
就在各人纷纷掏出巾帕沾水掩住口鼻的时候。展若尘快步来至严祥所据守的窗口之旁,他顺着窗后铁栅的空隙朝外探视,而此刻,但见白滚滚的烟雾迷漫,层层叠叠,宛如波浪般起伏涌荡,外面的景色,业已隐入一片蒙胧中。
展若尘稍稍吸了口气,他察觉这股白茫茫的烟氲竟带着极为浓厚的蜡味,但又不是单纯的白蜡气息,其中更渗合着怪异的辛辣,只稍稍吸入一口,便差点忍不住呛咳起来!
白滚滚的烟雾不仅漫罩着“大金楼”的四周,更顺着空隙侵入楼内,于是,呛咳声此起彼落的响个不停,大伙任是由湿巾湿布捂着口鼻,那等辣味也相当够受了……
屏着气来到阶下,金申无痕阴冷的道:“若尘,你察觉了些什么?”
展若尘眉宇深锁,道:“烟雾里有着浓重的蜡味,但却掺杂有其他辛辣的毒质——”
金申无痕双眸闪耀着狠毒的光彩,锐厉的道:“亏他们想得出这个鬼法子——铁锅烧红了热力自高,白蜡研成粉状洒向白铁锅,就会借热力蒸发成雾气,那辛辣的味道,我刚才也嗅辨了一下,似乎是‘胡椒子’的气息,而‘胡椒子’的果实也正好是灰褐色的……”
意念在脑中连连转动,展若尘疑虑的道:“楼主所言甚是,然则越是如此,情形便越可疑——”
微微扬头,金申无痕道:“怎么说?”
展若尘目注连渐稠厚的烟雾,神色凝重的道:“白蜡经热,只能蒸发成气,除了遮人视线,并无大害,而‘胡椒子’性辛辣,味刺激,可予人呼吸器官之暂时不适外,亦无剧毒。在这种不能造成致命伤害的事实下,对方大费手脚,付出如此牺牲,又是为了什么?”
金申无痕脱口道:“莫非这只是一种掩饰手段?掩饰他们另外更进一步的毒计?”
展若尘道:“我想不外如此;楼主,注意他们这个行动的特点——用烟雾遮人视线。烟雾之后,必然尚有更为恶毒的步骤进行……”
金申无痕环顾周遭,楼中已是雾氲迷漫,烟氛飘聚,几步之外,人影便已显得隐约模糊了,然而咳嗽声不停,抽噎声连连,她不禁怨恨的道:“随他们搞吧,任那些畜牲弄什么玄虚,总也得付出代价,我要叫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代价的沉重与惨痛……”
展若尘冷静的道:“我们一直就是这个意思,从来也不曾改变过主意,楼主。”
金申无疽喃喃的道:“来抢吧,来夺吧,‘大金楼’就在这里,姓金的仅存的命脉也皆残留于此,你们可以来侵掠掳夺——只要你们有这个本事……”
展若尘在心中叹息,是多么沉痛的打击加诸在这位一代女杰的身上?
又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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