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晚清七十年-第3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的话)的中央集权文官制和重农轻商的大帝国的「定型」来。这一汉家制度的「定型」,一「定」便是两千年。基本上没有原则性的改变——所以毛泽东告诉郭沫若说:「千载犹行秦法政。」——在始皇前、武帝后这两个定型之间,「转型期」延长至三百余年!
近代欧洲社会的「转型」,实始于十四世纪初年(一三〇〇)的「文艺复兴」。一转也是三百余年,直至十七世纪(一六〇〇)之末,才逐渐「定型」;变成以自由个体为社会基础,以大规模机器生产财富来源的「资本主义」(capitalistic)的「民族国家」(nation state)和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代议政府」(representative government 或parliamentary government)来。这一现代西方的「定型」已维持了四百余年。可是在一九九一年底苏联帝国之崩溃,原苏联各邦同意再组邦联。西欧各国与此同时也正在大搞其「币同型」(mon currency),一个新的西方政治社会的「转型期」,又已显其端倪矣。——现代中国的社会转型尚前途漫漫,而当代西方社会又已开始转型,这大概是现代科技快速发展的必然后果吧!
在近代世界社会转型史中,以日本转得最快。一八六八年「明治维新」后,不出一代,日本便已跻身世界先进强权之列。这可能是维新前,日本的封建制度与中古欧洲封建制的基本「型态」甚为接近,因此日本一旦实行「欧化」(欧洲式的现代化),则社会发展程序若合符契,所以就一鸣惊人了;另一点则是岛居小邦的关系。西方的现代化,尤其是「经济起飞」,都是从「小邦」(small state)开始实行的【而现在又逐渐走向大型的经济邦联(economic monwealth)】;美国独立之初不也是十三个小邦的邦联吗?现在亚洲的「四条小龙」还不是四个「小邦」?
我们中国是个有特殊历史和「亚洲式社会」(Asiatic Society)背景的大国,一旦搞起「西式」的「现代化」(简称「西化」)来,凿枘不投,就没有日本搞西化,一拍即合那么轻松了。我们搞「西化」,尤甚是搞脱胎换骨的「全盘西化」,那就要迂回曲折地,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慢慢地向前爬行了。——康梁变法便是这次爬行中的一小段;搞「全盘西化」的胡适则是另一小段的领袖。
固有文化的「现代」处理
「全盘西化」这个口号多吓人!胡适原来就是主张全盘西化的。可是在十目所视、十手所指的咒骂之下,这位调和性极重的启蒙大师乃改口说什么「充分西化」和「充分世界化」。其实「充分世界化」这口号大有语病,甚至欠通。「全盘西化」这口号听来虽吓人,但是我们今天如把海峡两岸人民的日常生活,和国共两政权管辖下的中小学教科书翻开来看看,其中除掉我们继续用筷子吃饭一些小事物之外,还剩下多少「固有文化」呢?近百年来在教育上,在日常生活上,朋友,我们几乎在不知不觉之间,是真的「全盘西化」了。在政治上、在社会上,我们虽然还遗留有若干固有文化的残余,如中央政府的极权制,和农村中的盲婚制等等,但是那些只是有待清除的渣滓啊。
可是我们的固有文化就真的一无可取哉?——怎能如此说呢?「中国的固有文化」至少可以和「西方固有文化」分庭抗礼,甚或占「世界固有文化」之一半。怎能说一无可取?只是「文化」加「固有」二字,便属于前一型态或中古型态的文化了。它要经过一个痛苦的西式「现代化」(二次大战前只叫「西化」)的洗刷,才能属于转型期以后的次一型态或现代型态。就以中医来说吧!我国传统医学是世界之宝,岂但「国宝」哉?但是「中医」(尤其是妇产科、小儿科)如不经过「现代化」的清理程序(所谓中西医结合),则是一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文化云乎哉?(日本维新之后,严禁中医几至百年之久。国民政府早期亦曾封杀中医。)再说海峡两岸今日最时兴的「气功」吧!如不经过一番现代化的处理,则天大迷信一条也;刀枪不入的「义和拳匪」也。把它说成中国固有文化,岂不丢人哉?
以此类推,则我国固有文明里的道德标准、价值观念、孔孟之道、四维八德无一不需「现代化」(包括「科学化」、「民主化」)的处理始能适应于次一型态的社会。无一不需经现代化处理而能公之于全人类(世界化)的。因此所谓「西方文明」,非本质优于我「东方文明」也。近三百年来西风之所以能压倒东风者——包括西方小说之能够压倒东方小说者——「固有」与「现代」之别也。近百年来吾人所见之所谓「西方文明」者,「现代文明」也。他们通过这个「现代化程序」。早于我们三百年;而吾人口口声声所说之「东方文明」者,仍停滞在「现代化」前期之「固有文明」也。「固有文明」比诸「现代文明」就相形见绌了。等到东西两个「固有文明」,都完成了各自现代化的程序,到那时两个「现代文明」,截长补短,才能言其高下。
但是我们如果要把全部「中国固有文明」都要加以现代化的处理,那就非一朝一夕之功了。它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分段前进的。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所领导的「戊戌变法」,便是这「分段前进」的「现代化运动」中的一小段——集中于「政治现代化」的一小段。
从「科技现代化」到「政治现代化」
但是康梁所领导的这一「小段」又是整个的「现代化运动」中的哪一段?
曰:从两千年的中国通史来看,它是第二个「转型期」中的「第二阶段」,也就是「政治改革阶段」。借用大陆上「文革后」的最新名词,盖亦可叫做「第五个现代化」。「政治改革」在清末原有「急进」、「缓进」二派。急进派以孙文为首。他们搞的是「驱除鞑虏、建立民国」;暴力革命,以美为师。缓进派则以康有为为首。他们主张「变法维新、君主立宪」;和平演变,排除暴力,以英国制为鹄的。——这两派之同时兴起、殊途同归,都是受了中日「甲午战争」(一八九四~一八九五)挫败,清廷丧权辱国的影响。在此之前,这两派原都寄望于「同治中兴」(一八六一~一八七五~一八九四)期间,中兴名臣所推动以科技为主。以船、炮、路、矿为内涵的新政,也就是所谓「洋务运动」。
这种早期的「新政」,事实上便是我国「现代化运动」中的「第一阶段」;也就是「科技现代化」的阶段。再用个最新的名词,那就叫做「四个现代化」吧!
其实搞这四个现代化的老祖宗还不是李鸿章等「中兴名臣」呢!当然更不是邓小平和陈云。它的两位老祖宗却是林则徐(一七八五~一八五〇)和徐继畲(一七九五~一八七三)两位总督大人,尤其是前者。他的幕僚魏源(一七九四~一八五七)在鸦片战争时期就开始呼吁改制,要「师夷之长技以制夷」(见道光二十二年?一八四二年版《海国图志序》)。魏之所谓「夷之长技」者,用句目前的语言来说,那就是「西方先进国家的科学技术」;也就是「科技现代化」,也就是「四个现代化」。——一百四十多年之后,我们搞「洋务」的历史又「重演」一次罢了。
科技现代化经林徐二公首倡之后,至同治中兴,竟成显学。一时新政云涌,人才辈出,中兴名臣如曾国藩、李鸿章、沈葆桢、陈宝箴、张之洞、刘坤一、盛宣怀等等,把四个现代化实在搞得有声有色。虽然我们历史家一直在咒骂昏聩淫逸的慈禧太后,把建海军、修铁路(天津到沈阳)之款数千万两,拿去修治颐和园。纵使如此,我们的海军那时在规模上,还是超过日本的;路矿的资源就更不必谈了。自鸦片战败(一八四二)之后,我们苦苦的搞「四化」,搞了五十二年之久;纵自「同治中兴」算起,也有三十二年,谁知至「甲午中日战争」(一八九四~一八九五)之役,那些坛坛罐罐,被东洋鬼几炮就打掉了。
我们甲午战败(一八九五),非由于器械之不精也、资源之不广也,或人才之不足也。我们之败,是败在颟顸落伍、贪污无能的政治制度—— 我们的「祖制」,也就是属于前一型态的老制度。搞「坚船利炮」搞了数十年,至此朝野上下始如大梦初醒。原来没有个赶上时代的政治制度,则纵有超等的坚船利炮,旧瓶装新酒,也无济于事。以古方今,这也是我的小老乡魏京生先生之所以认为「四个(科技)现代化」之不足恃;他宁愿坐牢,也要坚持搞「第五个现代化」(政治现代化)的道理。—— 魏京生要改变的,也就是中共的「祖制」。
远在魏子坐牢的八十多年前,这也是清末朝野上下一致的呼声,他们那时所坚持的「变法改制」这个大方向,正和大陆今天的「开放政策」一样,是历史发展进入一个「新阶段」的时代精神。除了最无知守旧和自私的少数冬烘之外,基本上是无人反对的(包括慈禧老太后在内)。因此清末在甲午、戊戌(一八九四~一八九八)之间,主张变法改制的时论和奏章,真如狂风暴雨,雪片飞来。在当时这类文献里,我们读得最沉痛的,莫过于日本的战胜者,对我国战败者的「劝降书」了。
一封沉痛的日本「劝降书」
在中日「甲午之战」的后期,我国当时最现代化的「北洋舰队」,被日方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之时,剩下的几艘残舰,于一八九五年二月由海军提督(海军总司令)丁汝昌率领退守威海卫,被日舰重重包围,走投无路。当丁提督与他的高级僚属海军总兵张文宣正顶备自杀殉国之时,他收到一封敌军主将的劝降书。这封劝降书值得一读。以明国耻,以志其恸。今且节录若干段原文于后:
大日本海军总司令官中将伊东佑亨,致书与大清国北洋水师提督丁军门汝昌麾下:
时局之变,仆与阁下从事于疆场,抑何不幸之甚耶?然今日之事,国事也,非私仇也;则仆与阁下友谊之温,今犹如昨,仆之此书岂徒为劝降清国提督而作哉?大凡天下事,当局者迷,傍观者审。清国海陆二军,连战连北之因,苟能虚心平气以察之,不难立睹其致败之由。以阁下之英明,固已知之审矣。至清国而有今日之败者,固非君相一己之罪,盖其墨守常经不谙通变之所由致也。夫取士必由考试,考试必由文艺,于是乎执政之大臣,当道之达宪,必由文艺以相升擢;文艺乃为黩荣之阶梯耳,岂足济夫实效?当今之时,犹如古昔,虽亦非不美,然使清国果能独立孤往,无能行于今日乎? (上句或有抄脱之字,否则可能是译者文字欠通顺所致,因此函原稿属英文。)前三十载,我日本之国事,遭若何之辛酸,厥能免于垂危者,度阁下之所深悉也。当此之时,我国实以急去旧治,因时制宜,更张新政,以为国可存立之一大要因。今贵国亦不可以不去旧谋为当务之急,亟从更张。苟其遵之,则国可相安;不然,岂能免于败亡之数乎?与我日本相战,其必至于败(亡)之局,殆不待龟卜而已定之久矣 (原函汉译全文见王芸生编《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民国二十年,大公报出版,第二册,第一九七~一九八页。)
伊东此函作于一八九五年阳历一月二十三日。十天之后(二月十二日),丁汝昌就自杀了。
伊东这封「劝降书」虽算不得是我国清末变法改制的重要文献,然此书出自把我海陆两军都打得全军覆没的敌军主将之手,它对麻痹已久的中国朝野,简直是一记「震击治疗」(shock therapy),使战败国人民觉悟到「政治改革」实远比「科技改革」更为重要。因为在此之前,倡导变法改制的虽亦大有人在。——康有为第一次上书吁请改制,便在甲午战争的六年之前。康之前还有冯桂芬、容闳等人。但是言者谆谆而听者藐藐。同情者固不乏人;认真的就寥若晨星。可是这一次为日本小弟所战败,情况就不同了。再加上伊东这封连劝带讽的劝降书,一朝传出,对古老的大清帝国,真是一极大的震撼。自此以后「变法改制」的呼号乃如狂风暴雨,不可抗拒。康梁师徒,风云际会,也就一马当先了。康梁师徒何以会有这样的机运?下篇且把老康解剖一番,自见分晓。
*原载于台北《传记文学》第六十卷第三期
五、解剖康有为
前篇已言之。清末首倡除旧布新,作「缓进派非暴力的政治改革」,康有为并非第一人。在他之前有深入的观察、成熟的理论和悲痛的心情,而主张变法改制者如冯桂芬(一八〇九~一八七四)和容闳(一八二八~一九一二)等人都比康要早。甚至在位的李鸿章(一八二三~一九〇一)也早已有此认识。但是在传统士大夫阵营之内,首先以中西理论相结合,并化理论为行动,不眠不休地以推动变法为职志,结果祸延家国、名扬天下,终以变法专家载记史册的,那就只有一个康有为了。——他是近代中国,「现代化运动」这场长程「接力赛」中,第一个「接棒」跑其「第二段」的短跑健将。他跑完第二段,才由另一个广东佬孙中山,来接棒跑其「第三段」——那个「急进派政治改革」(用暴力推翻专制政权)的阶段。孙中山「建立民国」以后,问题仍是一箩筐,无法解决,才由胡适来接棒,跑其「第四段」——那个「打倒孔家店」、「全盘西化」的文化革命阶段。此是后话。续篇中自另有交代。
可是话说回头。在清末搞「缓进派」政治现代化——其实是「政治西化」(更正确一点的说,则是仿效「英国模式」的「君主立宪」),为什么轮到康、梁师徒来执其牛耳呢?道理很简单,康、梁都是广东人嘛!在清末搞英美式的变法改制,广东佬是得风气之先的。那时候我们内地人把英美诸「夷」还看成只会制造杀人武器的野蛮民族呢!而当时的广东佬耳闻目睹之余,才开始承认野蛮民族的文化和政治社会制度,也远远超越我们呢!康、梁师徒便是当时在南方知识分子集团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广东、广西两省在我国数千年的政治史和文化史上,原是个落后地区。盖汉族文化发展,原是自北而南的。广东地居南陲,所以在文化上就落伍了。梁启超说:「吾粤之在中国为边陲地。五岭障之。文化常后于中原。故黄河流域、扬子江流域之地,开化既久,人物屡起,而吾粤无闻焉。数千年无论学术事功,皆未曾有一人出」(见梁著《康有为传》)。
可是三千年风水轮流转。时至现代,汉家文化萎缩,西学东渐,则搞信奉洋教、变法维新、革命排满的先进分子如洪秀全、容闳、孙文、康、梁那就是清一色的老广了。让我们先把这位「康圣人」解剖一下。
解剖康有为
康有为(一八五八~一九二七)广东南海人,长孙中山八岁。他出生之日正值「英法联军」(一八五八~一八六〇)入侵之年。他生后六年,他的小同乡洪秀全所建立的太平天国就亡国了。在他的青少年期,我们那个百足之虫的满清大帝国,在咸丰皇帝北狩承德「龙驭宾天」,幼主登基、「两宫垂廉」,「太平军」与「捻军」相继覆灭之后,居然又搞出个「同治中兴」(从一八六一年开始)的小康局面来。在一系列「科甲出身」的「中兴名臣」,通力合作之下,表面看来,这个腐烂的王朝,倒颇有点「中兴气象」——至少政局还算安定。这一局面一直维持到「甲午」前夕。
【附注】一八八五年的「中法之战」,对国内政局和人民的信心,影响不大。刘铭传在台湾、冯子材在安南,毕竟还打了两个小胜仗,足使当时朝野还保存点幻想。
笔者走笔至此,又要搁笔叹息两声:在同治中兴时期,那一批「科甲出身」的「中兴名臣」,被后来国、共两党的理论家、宣传家,真骂得狗屁不值。可是我们一百年后,再回头看看——那批狗屁不值的翰林、进士、举人(早一点的林则徐、徐继畲、阮元等不提了)如曾、左、李、胡、张(之洞)、翁(同龢)、陈(宝箴)、沈(葆桢)、刘(坤一)等等,在后来的国共两党政权中能找到几位?有之,「有古大臣风」的泥水匠周恩来差可与之甲乙。可是周氏之外还有谁?朋友,你能小视我们的「固有文化」和「科举制度」?不幸的是他们都生在「转型期」中,而属于前一期的「型态」,不能应付后一型态的发展罢了。——民国以后的洋奴大班、党棍政客,是不能同他们比的啊!——这也是康有为青少年期的文化环境。因此这位「大材槃槃、胜臣百倍」(翁同龢评语)的小康祖诒(有为学名),在乳臭未干之时,就有澄清天下之大志,而自封为「康圣人」了。
享有特权的小神童
他们南海康家,据有为自述,原是岭南的书香之家,世代官宦。他的高祖康辉是嘉庆举人,曾任广西布政使(俗称「藩台」,从二品官,兼管一省民财两政);曾祖康健昌曾任福建按察使(俗称「臬台」,也是二品官,为一省最高司法长官);祖父康赞修是道光朝举人,曾任连州训导(州内管秀才的学官),升用广州府教授(府学内的候补教育长官)。他父亲康达初学历虽低,也在江西做过知县,不幸早死。因此有为早年教育的责任便全由祖父承担了。以上是康有为的直系亲属。其它近支有官至巡抚、知府的。所以有为说他康家,为士人已十三世。「吾家实以教授世其家」,至有为终成进士。(以上均据《康南海自编年谱》)
因此青少年期的康有为,在教育上是享有特权的。那时的农村里既无学校,更没有图书馆。少数儿童能有私塾可读已是凤毛麟角。纵有幸能进入私塾,而所读的也只是些《三字经》、《百家姓》等等启蒙之书。能读毕四书五经,那也就到此为止;其后的前途,就要看「一命二运三风水」的科举考试了。为着参加考试,一般士子所能继续用功的,也只是一些「帖括」之学。「帖括」者,用句现代话来说,就是「考试指南」、「托福捷径」一类的书。因此大半青年考生(包括青年期的梁启超),都是「帖括之外,不知有所谓经史也」(梁启超语)。——事实上一般士子,也无钱买经史之书。
可是康有为在他求学时代就不一样了。他不但家中有四壁图书,堂叔家还有座「二万卷书楼」,古今典籍应有尽有。再加上一个身为名「教授」的祖父,终日耳提面命。有为本人又聪明好学,有神童之誉,因此他在十一岁读毕「四书五经」之后,就开始读《纲鉴》、《大清会典》、《东华录》及《明史》、《三国志》等典籍;并不时翻阅《邸报》(近乎民国时代的政府公报),熟知朝政时事。腹有诗书、下笔成篇,有为自然就「异于群儿」。这也就养成他一生孤傲不群的坏脾气。不过若论考试必备的「帖括之学」,他却未必就高于「群儿」。因此在「四积阴功五读书」的科场之中,康祖诒在广州府连考了三次,到十六岁时才搞了个「秀才」头衔。——注意:比康较早的洪秀全就在同一个科场中考秀才,三战三北,才发疯去见上帝的。
二十年老童生的辛酸
既然当了秀才,下一步就得参加「乡试」考「举人」了。当年广东人考乡试可在两处参加。一在本籍(广州),而成绩较优秀的秀才(监生和贡生),则可去北京参加「顺天府乡试」,所谓「北闱」中的「南皿」。「皿」字是「监」字的缩写。南皿便是来自南方诸省的有资格进「国子监」(国立大学)的监生。乡试考取了,大家也都是同样的「举人」。可是考于北京的举人可能就要比在广州考取的举人更光鲜些。
有为于十九岁时(一八七六),在广州第一次参加乡试,显然是帖括之学未搞好,结果乡试不售。三年之后(一八七九)在叔父「督责」之下,重赴科场,又不售。再过三年(一八八二),有为换个地方,去北京参加「顺天府乡试」,还是名落孙山。
三战三北,这时康有为已是个「老童生」。他易地参加北闱,可能就是避免在广州科场出现的尴尬场面。明清两朝的社会中,把「老童生赶科场」,是当成笑话来讲的。康有为自命不凡,是位极端倨傲的老少年。他显然是受不了这种冷眼和暗笑,才避开乡人晋京赶考的,殊不知「北闱南皿」比广州乡试更要难上加难。盖在广州和他竞争的只是两广一带的当地学生。参加北闱南皿,他就要与整个华南精英为敌,而南皿当年往往为江浙才士所包办(参阅《清史稿?选举志三》)。康祖诒舍易就难,就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了。
在唐、宋、元、明、清的「传统中国」里,知识青年的「晋身之阶」(the ladder of success)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吾之畏友何炳棣教授曾著有专书论之。考场往往是「赚得英雄尽白头」的牢房。我乡某前辈,三年一次,他老人家雄心壮志,老而弥坚,在「江南乡试」中,前后一共参加了二十四次。最后一场失败之后,曾赋诗自况曰:「可怜明远楼头月,已照寒生念四回。」「明远楼」为南京考场所在地,而「江南乡试」总是在中秋前后举行之故云。这时他童生老人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