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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激流-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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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何以关切至此?佐云这一问,非是怀疑大人别有用心,实是心中不解辗转难安,还望大人明言。”
“好!好!问的好啊!”柳江风连呼数声,非但没有因为章扬的质疑而恼怒,反倒是面露喜色。他挺背直立虬髯爆起,双目精光炯然,盯着章扬的眼睛徐徐道:“我位极人臣,手握京畿数万雄兵,一声令下,足可翻天覆地,于权力一途,断无所求。且我身居左领军卫、扬威将军十余年,门生故旧亲朋好友,可谓遍布天下,任谁见了我,少不得也要恭恭敬敬的叫声大人。富贵荣华,至此足矣。要说屡次提拔你是为了私利,别人不信,你不信,就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
他说到这里,脸上血色充盈,傲然独立,身躯已挺的笔直。落在章扬如嫣的眼中,真如一根通天的石柱般不可耸动。
“我之所以屡屡相助,不为其他,但为天下耳。皇上垂垂老矣,吾辈众人何尝不是如此?身在国在,其势虽壮,可人生一世总有尽头,那时又该如何?唯有拔俊彦于草莽,取贤才于凡众,物尽其才人尽其能,方可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一生荣名!”
此时一屋寂静,只剩下他的声音铿锵回荡。窗外春日阳光,渐渐落去,直到红霞散去了无踪影,几人依然沉浸在那股难言的气氛中。
良久,章扬才艰难的笑了笑,把四周浓浓的庄严正气撕开一个口子,冷利尖锐地说道:“大人之心可鉴日月,佐云受教了。但倘若大人举贤才,断是非,竭尽一己之力。却依然不得不看着山河失色,百姓流离,那又该当如何?”
柳江风阒然色变,眼皮猛烈的跳了数跳,他逼前几步直靠到章扬身前,虎目怒张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意,狠狠的定在了章扬脸上。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双清澈如常的眼睛,倔强的迎视上来,丝毫也不肯退缩。两双黝黑的眸子一寸寸一分分慢慢接近,等到几乎要凑到一起时,才听见他口中挤出几个字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大人如今不是皇上,以后也不可能是,倘若拼尽全力却不能力挽狂澜,那时大人如何自处?”毫不迟疑的说出疑问,章扬依然昂着头坚定的对视。
黑暗已不知何时来临,柳江风的眼眸似也随着它慢慢暗淡下去,漆黑的空气里,忽然响起他坚忍执著的声音:“有死而已!”
第五章危机(简介)
由于目睹帝国皇帝服食丹药导致身体迅速恶化,加上柳江风在胡商赋税上的一系列举措影响了自己暗中的收益,中书令钱浚之终于下定决心与管捷勾结,共同应对将要发生的变化。
章杨则奉命率领烈风军及初步整顿后的平贼军出蟠龙峡直奔怀州,队伍当中,还多了些与林思元意气相投的仕子官吏。
与此同时,扩军后的管捷已经将目光投向原江南岸,频频派出小队试探骚扰。然而江左世家隐隐然围绕李氏抱成一团,很是让管捷头疼。
在接到钱浚之合作的消息后,管捷的头号谋士卓成大喜过望,决心发动早已潜埋在宫中的伏笔,利用钱浚之的地位,直接在京师搅动大局翻天覆地,为管捷上京创造借口。
第六章怀州
从京城前往蟠龙峡大营,一路都是宽阔异常的官道。当年帝国鼎盛时,曾穷尽人力连续开辟了数十年,却险些因为铁勒的崛起而几乎无用。如今边陲稍定,这条路也就渐渐繁华起来。且不说那些往来东西的商人,只那些终于得以重归故里的游子便已是络绎不绝。
章扬等人这次北去,既无紧急军情,又带了不少文职官吏,索性整队缓缓而行,并不急于赶路。过了十数日光景,顺顺当当的到达了营中。忙着和海威先期派来的军官交接了各处物资后,平贼军又待了数日,等着了一些轻伤归队的老兵,重将各军编整一新,方才全军拔营,告别驻扎了十几年的这片土地,向着东面偏北的怀州而去。
这段路却比不得自京师而来的官道,怀州本是边陲小城路途遥远,又因战火连绵波及无辜,弄得以前半路上偶尔能见的几个驿站野村俱已不复存在。如此一来,平贼军不得不一路风餐露宿,除了没有厮杀之忧,几乎赶得上出征时的辛苦。
章扬冷眼旁观,见林思元等一干官吏虽然略显狼狈,倒还能咬牙坚持,心里也颇为满意。那怀州刚刚被定为都护府城,想来决不会有多少繁华。自己与军中将士都是尝惯了苦头的人,自然无所谓,可对这些京师子弟,难免有些担心。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虑了。
北地昼短,这一天落日时分,平贼将士连同逶迤数里望不到尽头的各种辎重车辆,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才翻过了锁天关。不容他们喘息,眼前便有异象扑面而来,令得众人为之目炫舌惊。远处,是那高耸千丈,皑皑白雪万年不化的穆尔古冰峰,宛如一根皎洁的玉柱直耸入云天,在荒凉大地上散发着清冷的绚丽。玉琢一般的雪白,从大地的尽头绵延不绝,最后忽地化作五彩云霞,消湮无踪。连天青草蔓蔓,此时皆被残阳染上厚厚的绯色,仿佛一块足以铺天盖地的斑斓锦绣,悠然自得的躺在前方。
“咝”的一记长长吸气,不禁在林思元口中响起,他再向上挪了几步,将自己全身都置在了关顶,方才惊艳道:“久闻草原风光迤逦,迥异于帝国山水,如今观之,诚不我欺也。”
他本性情中人,见的这般景色,忍不住就要搜刮肚肠,一心想做首诗词。只是仓促之间,虽然打了几个腹稿,总觉得难以舒展意气,待到抬头想与众人切磋,却被眼前气氛生生吓了一跳。
此时上至将佐校尉,下至士卒民夫,全都满脸苦涩,毫无半点喜悦。顺着他们的视线向前一望,林思元也愕然僵在了那里。只见关下峰前,号称凡南北三百六十丈,东西五百十七丈,背山而建,垒土为墙,居者一万六千余户,多商贩牧人,千里北疆,繁华第一的怀州城,竟是沉浸在一片死寂中!
遥遥俯视,呼啸的风沙绕城而转,正卷着黄土到处飞扬。四周的城墙已是残败不堪,每隔上一小段便露出数个坍塌的缺口。据说全以熟土蒸成,铁刃难刺的砖石,而今已裂成无数碎块,静静的散落在城里城外。护城河露出龟裂板结的河底,黑得让人触目惊心。那些街道两旁排列整齐,犹能验证往昔风采的屋舍,却冷清的看不见半点烟火。
“看清了,这就是帝国西北边市所在,如今我等的驻地。”扬鞭指着怀州城,李邯不无讽刺的苦笑道。
周围人人不由黯然,跋涉千山万水,末了却见到这种荒凉角落,任谁心中也不是滋味。尤其那些随着林思元出京而来,满怀壮志只想施展抱负的仕子文人,更是大感失落。觉察出弥漫在军中的情绪,章扬也不虚言安慰,只径自向李邯道:“我来时查过户部存案,并无将怀州百姓迁入内地的举动,军中也未曾听说铁勒曾经屠城。这城里原有居民数万,加上往来客商,总有十万之数吧。虽因战火阻隔,久失音讯,想来断无全城死绝的道理。”
李邯眼中一亮,连带着众人面色俱都活泛起来。章扬的话确实有理,姑且不说怀州城是否遭受过大难,但这全城忽然没了人烟,实在过于匪夷所思。
这心气神猛然得以振奋,便有吴平、刘猛争得章扬的同意,抢先领着几个小队进去仔细察探。等到大队人马靠近城关,他们早就散入了街巷之中。章扬候了一会,见还无消息传来,便命令全军四散围住怀州就地扎营,自己带着数十名近卫也入了城中。
此时天色已黑,冷飕飕的晚风,吹得街上残枝碎叶到处飞扬。诺大的一个边城,死一般的寂静,两旁连绵不绝的店面棚摊,在跳跃的火把照耀下,走马灯笼一样轮番明灭。
远处也有亮光传来,想必是吴平刘猛还在不死心的继续搜寻。章扬却屡次回绝了部下回营的建议,他下意识的觉得,这里不该是一座死城。
一户又一户,一家又一家,士卒们挨家挨户的搜查,试图从那些蒙尘的垣壁里找出一两个活的生灵。渐渐的,连单锋也开始摇头叹气,那双重眉下的眼眸中满是失落,嘴里似乎还在轻轻嘟哝着什么。春寒伴随着黑夜越来越重,章扬几乎就要无奈的举起来手,准备说出“回营”那两个字。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刀剑撞击声。章扬闻声大喜,拔刀率先疾步向着响处奔去。这城中还有人!
赶过一个街角,章扬望见刘猛正兴奋的将一人双脚倒拖,要把他从暗处拉到火把下。那人虽然拼命挣扎,却敌不过刘猛的大力,终究还是暴露在了亮光之中。这一段拖拽颠簸在黄土灰尘后,那人已是蓬头散发脸上一团污黑,一时也看不清模样,身上的衣衫早被划破,露着两只干廋的手臂,看上去倒还筋络分明有些力气。
章扬奔到了人群旁,士卒们立时开一条路让他过去。见他及时赶到,刘猛喜色正待向他禀告过程,却不防那人虽是头脚颠倒,依然梗着喉咙勉力开口说话,那声音虽甚是沙哑,却依稀分辨得清楚:“你你们是北谅的军队么?”
“咦”了一声,刘猛挪开左手,向上拿住那人的胸襟,逼近了道:“是有如何?”
那人喉中咕隆隆的一阵响动,竟是急得连话也憋在了口里。污黑肮脏的脸上目光闪烁,饶是在火把的微光下也能看出他的惊喜。
“先松松开我再说。”那人扭动几下,好不容易挣扎着吐出几个字来。刘猛这才发现自己把衣领揪得太紧,忙不迭的把手一松,追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一看到人影就要乱砍?”
剧烈的咳了几声,那人缓过气来,也顾不得自己还躺在地上,急忙道:“我是这城中住户,今日是回来拿点东西,谁知道会碰上你们,如今这怀州城里,除了盗匪会来,哪有好人。我见了几个人影带刀带枪,自然要先下手自卫。”
“你还有理了。”刘猛心头生气,刚才自己一路搜来,因为毫无收获大失所望,正有些精力分散的当口,这人忽然从屋内暗处扑出,也不出声兜头就是一刀。若非自己身手敏捷,他那一刀落实了,少说也要躺上个十天半月。想到此处,他正要再给他几拳,忽被章扬伸手拉住。冲着他摇了摇头,章扬俯身望了望道:“放开他,来人,去取水给他洗洗脸。”
一盆清水变作了黄浆,那人的真面目终于露了出来。虽是稍显丑陋,倒也确实是北谅人的模样。此时他站起身来,揉捏着身上痛处,一双黑眼珠溜溜的绕着众人身上铠甲转了半天,长出一口气道:“真是帝国军队。”
“好了,看也看清了,放也放开你了,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城中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刘猛听他就这么一句,没好气地盯着他催道。
那人倒也机灵,只打量了周围一圈,便从服色与站立的位置上认出这里章扬的官阶最高,当下也不理睬刘猛,躬身对着章扬行了一礼,道:“大人,小民原是怀州的牧人,家中世代以养马买卖为生。这里过于靠近草原,西铁勒兴起之后就被帝国弃守。好在怀州边市繁盛,除了因为交战而停止的马市还有大量盐铁交易,铁勒人除了把城墙破坏以外,倒也不想摧毁这里。小民恋家,便留了下来。帝国大破西铁勒之后,城中居民欣喜过望,本以为从此能安享太平,不想有许多铁勒溃兵逃到这里,想要翻过穆尔古冰峰东去,那冰峰上路途艰险,若是没有足够的衣食极难活着过去,他们就在此大肆掠夺,害的城中居民纷纷外逃。我等日盼夜盼,就盼着帝国军队早日前来啊。”
章扬见他态度诚恳,目光与自己对视良久也不畏缩,心里不由信了大半:“你说你是城中居民,那可知道城里一共还有多少人?现在又在哪里?”
“留下没走的大概有三四千户人家,如今因为溃兵杀人放火肆无忌惮,都躲在十五里外的落鹰谷。大人要是不信,可派人跟我一起去找。”
听他说到还有不少人家,章扬等人俱都大喜。这附近地广人稀,平贼军又是人生地不熟,假如没有当地人引导,要想重头再来委实是事半功倍。
“那好!”章扬眼中厉芒闪动,对着那人道:“我便信你一次,要是在落鹰谷找不到人,你该知道后果。”他冲着刘猛努努嘴,示意他带人跟着前去寻找。那人并不慌张,点头应了下来,等到有人牵来马匹,他熟练的上了一匹马后,带头奔入了黑暗。
次日凌晨,当在城外休息了一晚的平贼军整队进入怀州时,刘猛他们也带着万余名怀州百姓回到了城中。也许是因为尝过了太多远离故国的苦难,这些衣衫破败的人们望着城头飘扬的战旗竟然流下了眼泪。安排林思元等人前去清点查询了好几天,章扬才终于拿到了一份完整的资料。
万余名百姓中,牧人占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半耕半渔的贫民。怀州土地贫瘠,幸而离着察尔扈草原第二大湖泊不远,渔产丰富水源不缺,往昔才能滋养十几万各色人等。可战火一起,那些有钱的商贾贩者纷纷逃离此地,就连一些年轻力壮的劳力也不愿在此苦挨。这点人手不要说是重建,就是供养自己也不能周全。好在按照林思元的分析,怀州究竟是名声显赫的边市,只要安定下来,逃出去的人自然会回来,商人就更不必说了。到了这种地方遇上这等事情,林思元简直如鱼得水,得以和一干仕子尽情发挥本领。章扬知道自己不擅长这类民生,索性把各项事务全权委托给他,自己只管扫清附近溃兵,重新督建城墙。
只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怀州便恢复了些许生气。陆陆续续闻讯回来的居民虽然不过数千人,可已经有鼻子灵通的商贾嗅着了钱味,从四面八方带着各种货物蜂拥而来。草原上的兽皮骏马、帝国的盐茶精铁,甚至就连湖丝云绣,也慢慢开始出现在市集之上。林思元抓住劳力短缺的机会,非但不肯提供人手修建城墙,反而倒过来要求章扬派出部分士卒帮助往来客商运卸物资。赚来的佣金小部分发给士兵,其余的便投入到怀州重建之中。
眨眼春夏两季匆匆而过,怀州城在平贼军上下通力奋斗中,终于重新屹立起来。有限的土地经过丈量,被分作军田和民田分了下去,沿街修正一新的街市和客栈,更是为章扬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资金。军队不停的向着满员前进,居民的人数也逐渐靠拢了以往。如果非要给怀州挑一点毛病,就只剩下十数里外,那些络绎不断,妄想翻越冰峰的铁勒游民。
要说这飞鸟难渡的冰原雪峰,天生就是隔绝草原的障碍。只是冰峰虽险,也挡不住无畏者舍死的脚步。早先是那瀚等族有些血性的汉子为着不受铁勒欺凌,纷纷冒险翻越。如今形势转变,又成了畏惧各族报复的铁勒人三五成群的不断迁涉。正所谓人力有时可胜天,有了这等孜孜不倦从不死心的苦苦求索,到底还是被他们踏出了一条崎岖难行的羊肠小道。
说成小道,倒不如说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死地更准确。长达百里高低不平,只容一人小心而过的山路,在稀薄的空气与寒冷刺骨的冰风盘旋回绕。那些想通过这条道前往腾里格乌草原的人们,若是没作上万全准备,十个里倒有七个在冻饿交加中,无声无息的倒毙在路旁,化作冰原上从不匮乏的雪柱。
因为政事大多委交给林思元,章扬大半的精力都投入到阻止西铁勒人东去上。峰上的小路虽仅有一条,可上山的途径多得数也数不过来。弄得平贼军不得不散成小股,轮流守护监视着各条道路。每天总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穿越冰峰的铁勒汉子,身着单薄破败的外衣,背着上简陋的包裹,在帝国军队的枪尖下不甘的被押解到怀州。那些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菜色,抬头望向四周的眼中,憎恶和仇恨不加掩饰也无法掩饰。
章扬并不喜欢做这样的事,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做。穆尔古冰峰以东的腾里格乌草原上,还有着数万弓矢在腰的东铁勒子民。这些衣衫褴褛看似毫无威胁的小民,一旦与之合流,会不会再次崛起一个新的马上强族,谁也无法预料。至少,海威至今没能彻底镇压西铁勒的骚乱,毕尔达也屡屡来信,透露了东铁勒正在腾里格乌草原上和那瀚展开又一次殊死搏斗。这一切,让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更紧、更密、更凶狠的阻截流民,把怀州变成系在东铁勒颈项上的绳索,永远也不放松。
怀州的一切慢慢上了正轨,但章扬却始终不忘注视海威的动向,察尔扈草原上,各族间仇杀、铁勒暴乱的消息时有耳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欣喜还是同情海威的处境,既然远在怀州依然能感到剧变后的动荡和压力,处身于漩涡中心的海威岂不更加难熬?不共戴天的杀师之仇让他希望看见海威一步步的走向毁灭,可身边发生的这一切又让他清楚的明白,一旦没有了海威,察尔扈草原必然变成血腥的磨场。那瀚和喀罗等族心中的怨气,如果少了制衡的力量,便会变作嗜血的野兽,疯狂而不计后果。
矛盾,在等待中噬心裂肺,直到那一日急骤的马蹄踏碎灿烂的阳光,使者的喘息伴随惊天动地的巨变,不可抗拒的将他从犹豫中唤醒。
第七章储争
房内烛火如炬,在初秋的风里倔强的燃烧。铁贞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全然不顾此时所处的并非自己府邸。他忽而蹙眉苦思,忽而长吁短叹,竟是说不出的烦恼担忧。就在一个时辰前,与他交好的中侍段安偷偷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听到详情以后,铁贞想来想去,终是决定连夜赶来告知柳江风。
闻得铁贞前来,柳江风诧异之余,连忙披上一件外衣,赤足便急急奔出。到了书房门口,甫一见面笑道:“铁公今天好雅兴啊,深更半夜居然还到我这里来。”
“你还笑,可知有大事发生了。”铁贞却无心客套,他一屁股坐到了凳上,冲口道:“内廷有消息传来,说道钱浚之下午忽然进宫见驾,竟然以大皇子宽厚仁德为由,上本请立为储君。”
柳江风本待转身招呼仆人上茶,听得这番话,不禁身子一僵,面上立时爬满了怪异之色:“钱浚之怎会突然对立储有兴趣?此人揣摩上意甚是小心,难道皇上有心早日定夺?”
“我看未必,内廷的人说,皇上御览奏本时,脸上神情也有些出乎意料,绝非事先安排的。”铁贞低头茫然说道,正是因为想不通其中究竟,他才急匆匆的赶来和柳江风商量。立储一事,实在关乎国运,他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伸手紧了紧搭在肩头的外衣,柳江风来回踱了几步,皱眉道:“奇怪,若是皇上没有这个意思,钱浚之怎会突然对此感兴趣?他一身荣华全是今上给的,也不曾听说和哪位皇子有过交情。难道,他见皇上日渐疲病,有心留条后路?”
两人绞尽脑汁猜度了半天,也还是想不透钱浚之如何会一改往日作风,拿出了谏臣的模样。皇帝的子嗣本就不多,又都过惯太平日子,并无什么声望,勉强能摆上台面的只有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个人。大皇子谦冲低调,算得上是个老好人,但遇事退缩的作风总给人懦弱的印象。三皇子虽然年轻,却也正好有着一股朝气,文韬武略说不上多好,可还算过得去。以他们几人私下商量看来,立三皇子为储更合帝国目下之需。然而被钱浚之这么一搅和,怕是要多出许多变数。
“不管他怎么想,催促皇上早日定储总是好事,如今最最紧要的,是要让皇上选中三皇子。西铁勒虽灭,帝国元气却还未曾恢复,此时需要的果敢能断勇毅进取的明君。大皇子秉性懦弱,少有天子之威,绝不可取。”既然想不透钱浚之的心思,柳江风索性抛开这个念头,考虑起储君人选。
铁贞点头应是,推荐三皇子,本就是反复权衡的结果,自然不会因为钱浚之的举动而贸然改弦易辙。“那,以柳公之见,我等何时上本为好?”
“立储一事,我已和皇上暗示过多次,虽没有明言,以今上天纵英才不难猜透。既然钱浚之已经上本,那我明日就进宫,将这事说个明白。”果断地说出自己的态度,柳江风伸手推开窗户。屋外更声雨声,顿时纷纷拥来,落花婉转坠于地面的轻微响动,清晰的落入两人耳中。一道闪电忽而划过夜空,而惊雷,强自隐忍不发,只不知何时才会响起。
“柳卿又要来劝朕立储么?”皇帝咳嗽了几声,斜倚在榻上,带着一点点不悦一点点疲倦沙声说道。
柳江风立于榻前,头却昂的笔直。既然总要面对,那就把自己的心愿倾诉个明白吧:“皇上,立储者,国之根本。臣虽愚鲁,却也知道要尽臣子的本分,这件事再也拖不得了。”
“本分?”嘿嘿的冷笑了两声,皇帝闭目道:“不过是尔等看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着早点定下个新主子,也好明了孝敬的方向吧。”他伸手拦住睁目欲言的柳江风,疲倦道:“卿不必解释,朕不想听也不愿听。你且说尔等的意见就是,也让朕心中掂量一下。”
强忍着心头的委屈,柳江风躬身道:“臣等之意,三皇子才具超卓,虽年少而志高,有定国安邦之气。臣等愿竭尽所能,襄助三皇子。”
皇帝微微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屑笑:“好个臣等,左领军卫、扬威将军柳江风,谏议大夫铁贞,给事中舒安国,骁骑将军田恺,再加上七七八八的刺史知州。尔等可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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