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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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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晓梅道:“那末,你送我去,就不算登门谢罪吗?”胡太太道:“唉!年纪轻的
人,都要这虚面于,你既然不肯去,他哪里又肯来?这样罢,等我来打一个电话给
他,约他逛北海,你在那里和他会面,好不好?”胡晓梅道:“这倒可以。”胡太
太见胡晓梅已经答应,当天就打了一个电话给任放,约他明天下午三点钟,在北海
漪澜堂相会。任放接了这个电话,也就猜中十之八九,心想叫我去,我就去,看你
们怎样和我开谈判。
到了次日下午,任放果然就到北海去,在漪澜堂临水的石栏干边下,找了一个
茶座,喝着茶等着。不到半点钟,胡太太来了,胡晓梅走在她后面。她的眼睛快,
和任放四目相射,打了一个照面,彼此都没有作声。胡晓梅上前一步,手胳膊碰了
一碰她母亲,轻轻说道:“在这里。”胡太太一眼看见,便向任放桌边走过来。任
放对他岳母,本来没有什么恶感,看见胡太太来了,连忙含着笑容站起来,将自己
面前的藤椅子移了一移,意思让胡太太坐,口里轻轻的似乎叫了一句“伯母”,但
是声音很细,连自己也许听不出来呢。胡晓梅跟着走了过来,低着头,眼睛并不望
着任放,先将手上提的钱袋放在桌上,回头又把绿绸伞也挂在桌上,弯着腰搬椅子。
胡太太坐了,指着任放的下手对胡晓梅道:“你坐那边罢,这里有太阳。”胡晓梅
道:“不要紧。”说着就在任放对面坐了。任放偏着身子往上坐,将脸对着胡太太,
在身上掏出烟卷盒子来,打开盒子,拣了一根烟卷,在桌上顿了十几下,然后擦着
火柴,将烟燃着。看他那个样子,几乎全副精神,都注在一根烟卷上,什么事都不
知道。这时伙计又沏了一壶茶,胡晓梅站起来,替胡太太斟了一杯,自己斟上一杯。
看了一看任放的杯子,却没有斟,她依旧坐下。胡太太开口问任放道:“你早来了
吗?”任放道:“也不多大一会儿。”说了这句话,大家又复默然。胡太太想了一
想,勉强笑着道:“你两个人都有些孩子气,少年夫妻,为什么常常闹得这样生疏?”
任放抽着烟,也勉强笑了一笑。胡太太又道:“你们还是好好的在一处,和和气气,
免得你们老太太生气,你今天带她去给你们老太太陪个不是,也就算了。至于你少
年夫妻,还有多大的仇恨吗?”任放笑道:“我们那个穷家庭,令爱怎样住得惯?”
胡晓梅听到这话,本想驳他几句,因为这地方游客很多,怕吵起来不像样子,只得
忍住了。胡太太却已接嘴道:“事已过去了就算了,你何必说那负气的话?”任放
见胡太太和颜悦色的说话,也不能一味强说,便道:“这并不是我负气,实在是真
话。不信,请你老人家当面问。”胡太太拦住道:“得了,不要往下说了。这里现
在有船出租,我们租一只船,在水里游一游,好不好?”任放道:“好,我们划船
上西天。”胡太太正色道:“你怎么和我生起气来?”任放一想,果然这话不分解
出来,好像是气话。便笑道:“你老人家听错了。”说着拿手一指北海的北岸道:
“我说的西天,是那里有佛爷的小西天。”说到这里,又将手对海水一指,说道:
“不是龙王爷那里的西天。”太太一想,果然自己错了,好笑起来。胡晓梅要笑,
又因为和任放生气,将脸偏到一边,用手绢捂着嘴,伏在椅子因上。任放虽然一肚
子不平之气,见他娇妻这种一笑百媚生,正是未免有情,孰能遣此。他离开座位,
在码头上租了一只船,走回来,吩咐了伙计看着座儿,便请胡太太上船。胡太太在
前走,任放在胡太太后面,胡晓梅又在任放后面。船本靠在码头边,任放先搀扶胡
太太上船,胡晓梅抢上前一步,第二个要上船,依胡晓梅想着任放往日的行为,必
定也会搀她一把的。不料任放将身子一闪,让她自己上去,胡晓梅这一气,只觉鼻
子一酸,恨不得要哭出来。
大家上了船,胡晓梅坐在船头上,胡太太在船中间,任放坐在船梢上,架着两
枝桨便划起来。划到北海的中心,胡晓梅坐到中间来,也拿着桨,在水里有一下没
一下的划。胡太太笑道:“你小心些,水虽然不深,落下去,保管也淹得死人。”
胡晓梅道:“淹死了也好,世界上少了一个无用的人。”任放在身后接嘴道:“胡
小姐,你这是骂我吗?”胡晓梅道:“我不敢骂你,我说我自己。会吃会穿会花钱,
就是不会做事,这人还不可以淹死吗?”胡晓梅口里这样说,的确是有些说自己,
任放偏偏不谅,冷笑道:“你还以为不会花钱呢?”这句话把胡晓梅激起气来了,
把头一偏,说道:“会花钱,不错,你家里有多少钱给我花了?”任放道:“自然
是没有钱给你花,有钱给你花,还这样看不起我吗?”胡晓梅道:“哼!老实说,
你有钱,我也看不起你。”任放道:“是呀!我是一个武人,不能和别人一样,漂
漂亮亮的,不会妹妹长,妹妹短,做新诗送人。”这几句话太厉害了,连胡太太听
着,脸也红了。胡晓梅道:“你拿这种话侮辱我,我拚了你。”说着,站起身来,
就要往水里跳。任放横着心,按着两只桨,睬也不睬。胡太太吓慌了,也不知道用
手扶去。
第三十九回 深巷逐芳踪投书寄爱 华筵趁余兴击鼓催花
却说胡晓梅要向水里跳,大家都不去拉她,站是站起来了,做了跳的势子,却
不能跳,反而坐下去,用手绢捂着脸哭。胡太太气极了,以为任放的心,实在太狠,
看见她女儿要跳到水里去,并不理这回事。设若真正跳下去,那还了得?便对胡晓
梅道:“哭什么?这种铁打心肠的人,和他离开也好。”任放道:“我们武人,直
心,直肠,不会用这些手段,这是我承认的。要说我是铁石心肠,我却不承认。”
胡太太道:“见死不救,还说你的心肠不硬。要怎样才算硬呢?”任放道:“她并
没有跳下去,我怎样见死不救?”胡太太道:“你倒说得好,并没有跳下去。跳下
去才救,哼!”他们在这里斗目,胡晓梅一句也不作声,只坐在那里哭,半天,她
才插口说道:“你快划船拢岸,我们从此撒手。”任放拿着桨,将水使劲一打,溅
得水沫乱飞。说道:“好极,我们就此撒手,若不撒手,就是这北海里的王八乌龟。”
说毕,也一声不言语,把船一直划得靠岸。胡太太和胡晓梅两人,并不和任放打一
个招呼,头也不回,就这样走了。
她母女回得家去,将今天的情形,对胡建一说了,说是非离婚不可。胡建一皱
着眉道:“闹到这步田地了,我还管什么呢?你们爱怎样就怎样。”胡晓梅见母亲
同意,父亲又不管,离婚这事就算成功。不过这里面,就是一件事要考虑考虑,自
己在社会上,有一点小名,社会上只知道是密斯胡,并不知道是密昔斯任,若是在
法庭上公开的离婚,很是不好。就是双方正式登报声明,也是不可能。若不是这样
办,又怕不能斩钉截铁的和任放离开,因此踌躇了几天,不能解决。恰好那边任家,
也是抱这一样的思想。后来经亲友从中说合,这一个问题,移到原籍凭几个亲友作
正解决,北京方面,不让人知道。也不用得上法庭打官事,徒费时日。好在两方面
都是愿意离婚的了,就完全同意。在胡家以为这事,外面没人知道。可是交际场中
的事,怎么瞒得了?在胡晓梅还未离婚之前,时文彦李如泉任放三人对胡晓梅一人,
成了四角恋爱。李如泉想她是有夫之妇,我想不着,时文彦也想不着。胡晓梅进行
离婚以后,时文彦越是每日跟在胡晓梅后头。胡晓梅回南去离婚,时文彦和她同车
南下,也回家和父亲分家,和他夫人离婚。两方面都离了婚,就没有障碍,后事就
不必提了。失恋的人,妒嫉心是免不了的,因此李如泉把这事的内容,到处告诉人,
于是就弄得满城风雨了。胡晓梅的女朋友,谁也都知道她和时文彦发生了恋爱。但
是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妇之夫,逆料没有好结果。现在居然都打破难关,要
成眷属,可知道天下事,只要肯去做,没有不能解决的。
余瑞香家里和胡家相距最近,得的消息,也就最详细。这一天余瑞香在瑞蚨祥
做了一件葱绿色的印度绸单褂,今天新取了回来,她穿在身上,又把她姨妈的珠子,
也挂在脖子上,葱绿色上面,托着又白净又圆润的珠子,又素雅,又好看。她高高
兴兴,带走带跳,跑到她母亲屋子来,要告诉她的母亲,问好看不好看?余太太一
见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打扮这样时髦做什么?你看胡家小姐,是什么下场呢?
也就为了‘漂亮’两个字啦。”余瑞香最怕她母亲罗唆的,听到她母亲这样说,越
发跑得快了。她走回自己屋里去,把衣服脱下,叠好了,送到玻璃橱子里去。却按
着电铃,打算叫老妈子来,将一串珠子,送回三姨妈。可是按了几次铃,老妈子也
不见来。正没好气,史科莲进来了,说道。“姐姐,什么事?我奶奶想吃水果,叫
刘妈出去买东西去了。因为别个老妈子,她叫不动。”余瑞香听见这样说,气就平
了。说道:“没什么事,这串珠子,我要送还三姨妈呢。”史科莲道:“你又要到
哪处作客?借人家的东西。”余瑞香道:“我看人家身上穿绿衣服,配上白珠子,
很是雅静,我作了一件新的绿衣服,就挂着珠子试试。”史科莲道:“你穿着给我
看看好不好?”余瑞香将舌头一伸道:“妈妈已经在开话匣子了,别高兴罢。”史
科莲道:“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去看电影吗?这样一说,又不去了。”余瑞香道:
“咱们偷偷儿去,别让她知道。”史科莲道:“要去就得告诉姑妈,偷着去我不干。”
余瑞香道:“你不去也好,我房里不捻黑电灯,你就在我房里念书,这样一来,她
们就不疑心我出去了。”史科莲道:“你勾通我作贼,有什么交换条件?”余瑞香
道:“我出去先和你买两本小说,带回来送给你看,好不好?”史科莲道:“要买
你就买《封神传》,头回我只看了一本,就不见了。现在还想呢。”余瑞香道:
“那更好买,旧小说只要三五毛钱,我一定买来。”
两个约好了,吃过晚饭,史科莲当真到余瑞香屋子里来读书,余瑞香悄悄的换
了衣服,就到真光电影院去了。她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印度绸旗袍,上面绣着白色
大花,衣光闪闪,很令人注意。她本来约定了梅双修的、在四围座上一望,不见她
的影子,预料梅双修没来,就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她左边一排,都是外国人;
右边空着一把椅子。一会儿工夫,这座位上就坐下了一位西装少年。这人余瑞香认
得,是京华大学的学生,叫着毕波丽,是荷花文艺社的主要分子。余瑞香原不知道
这样详细,因为有两次看电影,偶然碰到他,都坐在一排。到了第三次,余瑞香坐
下了,他又坐在一处。恰好这次余瑞香是一个人,休息的时候,到食堂去喝了一杯
咖啡,回来一看,有一张名片放在自己的椅子上。余瑞香捡起一看,名片是横印的,
第一行是荷花文艺社社员,第二行是京华学生合作会干事,第三行,字大些,在中
间,是毕波而三个字。波丽两个字连在一处。毕字一个字单另,这是表示名姓分别
的意思。第四行是籍贯,第五行是通信处。余瑞香自言自语的道:“这是我的位子,
谁放名片在这儿?”说毕,将名片一扔,扔在地下。这毕波丽却站起来一笑,鞠了
一躬,说道:“是我的名片。”一鞠躬起来,伸手又呈上一张名片。余瑞香怔怔的
望了他一眼,也没有理会,自去看她的电影。因为余瑞香虽不是个交际明星,但是
常和她姐姐到几家大饭店去看跳舞,男女交朋友,早看得惯了。不认识的男子,和
女子去说话,她却不以为奇。那毕波丽见余瑞香没有理他,却也并不见怪,他想这
是可以亲近的。他看着银幕上映出的英文说明书,口里就叽哩咕噜的念着,要表示
他懂得外国语。口里念时就把一只手的肘子,撑在架起的大腿上,却把手来托着头,
故意把身子望余瑞香这边歪。在黑影里面,余瑞香又不便去另找坐位,只得把身子
一闪,让开他些。一会儿电影演完,电灯亮了,毕波丽把他黄黝色等边四边形的脸,
不住向余瑞香这边送,他微微的笑时,又露出两粒光灿灿的金牙。余瑞香看见,又
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就离开他走了。这一次她怕又遇到毕波丽,不敢上楼,
却坐在楼下。不知道这毕波丽偏偏知道,他又赶了来坐在一处。余瑞香把脸一变,
就走开了,另外找了一个坐位。毕波丽见她走了,却不能再追,只得算了。
电影映完之后,他就先一步走,站在大门的一边,两只眼睛,只望人丛里射去。
一会儿见余瑞香出来了,他就跟在后面,余瑞香雇车回去,他也雇车在后面追着,
一直送余瑞香到了家门口,下车进去,他也远远的下了车。走到门口儿,将门框上
钉的门牌,下死命的钉了一眼。他看见大门上一块铜牌,大书特书“余宅”两个字,
于是他又知道余瑞香姓余。这一回来,他知道了人家住址,又知道了人家的姓,总
算没有白跑。仍旧雇了一辆车子,回自己的寄宿舍。这寄宿舍的房子,本来一排一
样的,毕波丽一路记挂着余瑞香,推开房门,电灯是不来火了,他找了半天,找不
着火柴,也没有点洋烛,只得在黑地里脱了衣服,就往床上一钻。这一钻,不打紧,
一个赤条条的人,在床上跳了起来。毕波丽吓了一大跳,登时想起来了,是走错了
房间,爬上人家床上来了。那人揪着毕波丽的衣服,厉声喝道:“谁?”毕波丽道:
“是我,对不住,我走错了屋子了。”那人一听,果然是毕波丽的声音,也就算了。
这样一来,这一个号子里的学生,都被他吵醒了,大家哈哈大笑。毕波丽走回屋于,
一声不言语,就睡了。
自这天以后,他就留心打听余瑞香的名字,她在哪个学校读书。先是到她胡同
口上,雇了在那里歇着的一辆人力车,到别处去,讲价的时候,格外多给七八个铜
子。坐在半路上,和车夫讲起话来,问道:“余家小姐,也坐你们的车上学吗?”
车夫道:“大小姐出了门儿了,只有二小姐上学呢。她上学有时坐我们的车,有时
走了去。”毕波丽道:“这远的道,她们也走吗?”车夫道:“不!就是这胡同口
上一拐弯,那个外国女学堂。”问到这里,毕波丽将余瑞香的学堂打听出来了。不
到两天,他想法子,又在号房那里,打听得了余瑞香的名字。这一来,大功告成,
马上他就做了一首新诗,送到他一个老投稿的报馆里去。题目是《寄心爱的她》。
过了几天,登出来了,他买了七八份新式杂志,凡是登了他的新诗的都有一份。他
把这些杂志和这一份报捆在一处,由邮政局里,寄给余瑞香。余瑞香拆开一看,莫
名其妙,不知道是谁寄的,将那些杂志,翻开来一看,见有些地方,用红笔圈了许
多密围。所困的地方,题目下都署着华波丽的名字。余瑞香这才明白了,她也没有
看,将那一大包东西,叫老妈子都倒入字纸篓去了。
谁知这一卷东西寄来之后,那毕波丽上午一封情书,下午一首新诗,接二连三
的来。余瑞香看了,气得要死。她便暗暗的和史科莲商量,用什么手续来禁止他。
史科莲道:“那有什么难,把他所来的信,都放在一处,寄给他的校长,由他校长
怎样办。”余瑞香道:“那样不好,一闹出去,就满城风雨了。”史科莲道:“你
既然不愿闹出去,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不理他的一着,他老写信来,你老不理他,
他还不算了吗?我还有一桩事和你商量呢,你借一条纱裙子给我作一作客。”余瑞
香道:“你到哪儿去?”史科莲道:“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是李冬青老太太的生日,
我去拜寿去。我以为梅双修早已告诉你了,所以并没问你。”余瑞香道:“我一点
儿不知道。这是怎办,临时买什么东西送她?史科莲道:“她原为怕人送礼,所以
不肯告诉人,我们就去拜寿得了,不要送礼。”余瑞香用手指头,将史科莲额角上
一戳,笑着骂道:“你这小东西,现在和她一鼻子眼出气,连你姐姐都看做外人了。”
史科莲道:“并不是我帮她说话,当真是这样子。”余瑞香道:“为什么老太太生
日,我不知道一点影儿,你偏知道。”史科莲道:“这可冤屈死人,我若知道你不
知道这事,为什么不告诉你?”余瑞香道:“这且不管,你送什么东西?”史科莲
道:“李冬青说,那天我办一点儿家乡菜,随便请几个客,你来玩玩可以的,可不
要送礼,你送礼我就恼了。所以我听她的话就没有送礼。”余瑞香一顿脚道:“嘿!
你这人怎么这样死心眼儿?你送礼去,她当真会恼吗?”史科莲听她这样一说,也
笑了。两个人说话各自修饰了一会,余瑞香只穿了一件直罗的旗袍,穿一双露花黄
色的皮鞋。史科莲道:“到人家去拜寿,为什么反穿得老实起来?”余瑞香笑道:
“穿老实些罢,省得又去和女孔夫子开雄辩会。”两个人雇了车子出了前门,又在
南货店和果局子里买了两大包东西,然后才到李冬青家里来。
她们走进院子,却见小客室里一片谈笑声,余瑞香站在院子中间,喊了一声
“密斯李”,李冬青听见喊时,却从上面房间里出来。笑道:“密斯余也来了,请
里面坐。”她们走进屋里,只见六个女子,一大半是女学生装束的人,坐在屋里嗑
瓜子说笑话,见她两人进门,都站了起来。除了梅双修外,李冬青一一介绍,乃是
江止波,李毓珠,朱韵桐,杨玛丽,杨爱珠。这其中以江止波女士,最是令人注意。
剪着短短的头发,挺着胸脯,穿着一件仿佛西装的没领褂子。一口云南官话,议论
风生。那杨玛丽和杨爱珠最说得来,几句之间,总夹着一句英文,那杨玛丽谈起来,
却和余瑞香认识,在比国学校,还同过一个学期的学呢。余瑞香和大家谈了几句话,
站起整整衣裳,笑着问李冬青道:“伯母呢?”李冬青笑道:“你是不是要拜寿?
我们还讲这种俗套。”余瑞香笑道:“这要算俗套,我们做什么来的?”李冬青道:
“这不过是个热闹意思,大家坐在一处叙叙罢了。若是真要磕头拜寿,那真成了演
戏了。”余瑞香道:“就是不拜寿,我们也请寿星老一块儿坐坐。”李冬青道:
“前面客厅里,还有几位客,她老人家在那里谈世道人心,谈上了瘾,舍不得走呢。”
说着她便来请她母亲到后面去。这客厅里,有何剑尘夫妇,有杨杏园,有李冬青弟
弟的校长方子安,有李冬青南方来的母易方好古,有梅双修的哥哥守素,和她嫂嫂
朱映霞。大家散在四处坐着,陪李老太太闲谈。李老太太坐在一张矮些的软椅子,
小麟儿站在她面前,她牵着小麟儿的手,抚摸着她,却和众人说话。她见李冬青来
了,便问道:“是谁来了?”李冬青道:“是余小姐和史小姐。”李老太太道:
“她们这老远的路,也跑了来,我去看看。”说着,和小麟儿进去了。
李冬青在她母亲坐的地方坐下。她的下手,就是朱映霞。便问道:“你的画,
越发画得好,我讨了好几回,总不肯替我画一张。”朱映霞道:“我的作品,实在
太幼稚,不好意思送人。你若一定要,哪天请到我家里,我把练习的画稿,全拿出
来,随便你挑几张。”李冬青心里,老这样想,听说图画学校都要画模特儿的,难
道女学生也画吗?这个疑团,早想打破,如今朱映霞叫她看画,正中其意。便对朱
映霞道:“好极了,哪一天,我一定去奉访。我不懂,密斯朱这样好的画,怎样不
在报上宣布一两张?”朱映霞笑道:“固然做艺术家的人,像卖文章的人一样,不
能不出风头,如若不出风头,你的名字没有人知道,永远没有饭吃。但是我还没有
出风头的程度,如若勉强去出风头,一来就把招牌砸了,以后就不好办呢。我看许
多诗家,东西还没有成熟,马上就想出风头,结果,弄得招牌很臭,以后生意不好
做了。而且报馆里的人,都是有党见的,你和他没有关系,他哪里会和你鼓吹?”
她这样一篇带议论带譬喻的话,虽是无心之言,却好像完全影射着杨杏园。李冬青
脸对着朱映霞说话,却不住用眼睛转过去,时时考察杨杏园的态度。杨杏园始终只
是微笑地听着,并不觉得奇怪。那朱映霞的未婚夫梅守素,在一边冷冷的看见李冬
青有些不安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都是勉强的。便笑着对朱映霞道:“你不要信口雌
黄了。”说着,用手一指何剑尘和杨杏园,笑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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