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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 逆水寒-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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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六心付:老五好快,居然已把那三个恶煞逐走了?”
  他瞧了一眼,正想又发出蛙鸣暗号,联络张五,突然,他眼角瞥见一件事物:
  一对脚,自一块大石后平伸出来。
  有人倒在石后。
  廖六一伏身,已贴地闪到石旁。
  他没有立时转入石后,他虽然能判断对方是仰倒在地上,但仍提防对方是不是诱他入彀。
  他可以肯定那不是张五的脚。
  张五穿的不是这种编织草履。
  廖六在石旁等了一阵,那双脚依然动也不动。
  廖六突然伸手一弹,一颗小石子,已击在那对脚的脚背上。
  同时间,廖六一闪身,已自伸脚处的另一端转了进去。
  他的目的是要对方发觉脚部遇袭的刹那间,他已自从另一端逼近,而取得制敌先机。
  那双脚“拍”地被石子弹了一下,却并无动静。
  廖六抢进石后,本来旨在声东击西,但月下的情景却令他当堂惊住!
  ——只有脚。
  ——没有头。
  这一对脚只到了腰身,便被人拦腰斩断,断口处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睹。
  廖六大吃一惊,退了一步,第一个意念就是:老五怎能下此毒手!
  他这一退,蓦地发觉头上似乎被某件事物,遮去了月华的光影。
  他单掌护顶,身子斜裹一错,抬目一看:几乎和一个人打了个正照面!
  那人俯脸垂手,廖六惊觉时已离得极近,但因背着月光,样子看不清楚,廖六闪开再看,才发觉那人双目凸露,五官溢血,早已气绝多时。
  廖六心下狐疑:究竟这儿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时,他也认出这人是“九大护卫”里的其中一人,被人拦腰砍为二截,身首异处,下身落在地上,仅露出二足于石旁,而上身就搁在石上,血液犹汩汩淌下,由于石块高巨,在昏暗月色下,廖六一时没有留神,不意石上还有半截尸首。
  廖六退了两步,足下突然踏到一物。
  江边的石子全是硬崩崩的,而今他脚下突然触及一件软绵绵的物件。
  廖六反应何等之快,脚未踩实,立即一弹而起,人在半空,拔刃出手,只见地上是一个人,伏在那儿,也不知是生是死。
  廖六左足足尖方才沾地,右足已疾地一挑,把地上那人挑得一个大翻身,变成仰朝向天!
  浮云掩映,光暗间照了一照,地上有一件事物也寒了一寒。
  廖六眼光一瞥,立即认得出来,这是刚才被自己和张五联手吓跑的三名“护卫”中里那名老汉。
  现在老汉陈素就躺在地上。
  单刀已脱手。
  刀口有血迹。
  他的颈项也只剩下一道薄皮连着。
  这老汉赶来通风报信,却死在这儿,难道老五为了争功,竟下了这般辣手,忘了爷的吩咐么?!廖六心下狐疑,忽见远处又趴了两个人。一个半身浸在溪涧,一个伏倒在涧边草旁。
  廖六一见,心中像被擂了一记。
  半身浸在溪中的人,廖六认得,那便是“九大护卫”之首洪放。
  另外一人,在月色昏冥中,从衣饰身形中隐约可以分辨:张五!
  ——莫不是张五和这干人拼得个两败俱亡?!
  廖六心下一急,急掠过去,叫了一声:“老五!”
  张五唉了一声,身子略略掀动了一下。
  廖六连忙俯身,扶起了他。
  廖六在弯腰搀扶之际,仍有戒备,若有任何不测之变,他至少有七种应变之法,六记杀手,三种闪躲之法,防备来自身后左右的攻袭,但近里一看,发现果是张五。
  只见张五血流披脸,奄奄一息,廖六情急之下,防范便疏,就在这里,张五双眼一翻。
  张五睁开了眼睛。
  廖六突然觉得异样。
  ——那感觉就像是:怀里的人是张五,但那一对眼睛,却肯定不是张五!
  他警觉的同时,“张五”双肘一缩。
  这一缩十分奇特,就像双手突然自手肘间倒缩回骨里去,但在肩膀上突生了出来。
  这变化十分之快,廖六一旦发现情形不对,那一双“怪手”,各执一柄铁叉,已刺到他双肩上!
  廖六原本想立即放手,但己无及,急中生智,双手原本抱住张五,陡然变招,五指挥弹,扣拿他身上七道要穴!
  ——就算对方用双叉废了他的一双手,他也要对方全身为他所制!
  他这一招果然要得,“张五”双叉骤止,也不知怎的,双肘一拢,竟挟住他的双臂,但一对铁叉,也一时插不下去。
  这一下子僵持,廖六突然一脚踩地!
  他这一脚踏地,砰地一声,“张五”双脚似被什么大力震起一般,一时跃了半尺。
  人一离地,难以藉力,功力便衰。
  廖六一个大旋身,把“张五”摔了出去!
  他务求先脱身,看定局势,再定进退!
  可惜就在他旋身的刹那,两柄钩子已到了他的胸际。
  廖六手上还与“张五”纠缠着,人也正好在全力旋转,这一对亮晃晃的利钩,他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这刹那,右钩子先刺入他的左胁,左钧子挂入他的右腰,廖六这一下子猛旋,登时自腰至胁,从左而右,被撕裂了两道口子,皮开肉绽,鲜血直冒,肠流胃破。
  廖六大叫一声,发力把“张五”摔了出去,一手拔出一个布包,一脚把从后袭击的人踢退三步。
  突袭的人是洪放。
  洪放没有死。
  他觑准时机,一击得手。
  他的双钩留在廖六体内,一时抽不出来,廖六突然出脚,他只有弃械急退。
  廖六已然打开了布包。
  一面长柄古镜。
  镜子!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临危之际却抽出了面镜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庙里。
  火光渐渐暗了下去,只维持一点点的暖意。因为没有人添加柴火,原先的柴薪已渐渐烧完了。
  戚少商合起眼睛,想好好的运气调息,但眼前本来还有晕黄的微光,随着光芒的暗落,在黑暗里,出现的身影也就越来越多。
  劳穴光、阮明正、勾青峰一位位结义兄弟的溅血,一个个连云寨弟子的哀号最后息大娘哀怨的目光。
  “少商。”
  她伸出手来,柔弱无依。
  杀伐声起,影影绰绰里也不知有多少敌人。
  在黑暗里,似乎有一个强大无匹的力量,把她卷了进去,拖了进去
  息红泪的手如临风无凭的一朵白花。
  眼神楚楚
  “少商”。
  仍是那牵肠挂肚、朝思暮想的一声无奈的呼唤。
  就在这时,那一声不像是人可以呼叫出来的惨嘶,透过重重黑幕,刺入戚少商耳里。
  戚少商双目一睁。
  他立即看到昏暗里一对厉目。
  那双目光闪着晶绿的神采。
  刘独峰的眼睛。
  刘独峰的眼神比剑还厉。
  在他睁目的同时,刘独峰已睁开了双眼。
  “你不静心打坐,内外伤便不易复原。”刘独峰的眼睛像透视了他的内心。
  戚少商惭然:“我”
  “我明白。”刘独峰道。
  “那声惨呼?”戚少商问。
  刘独峰皱了皱眉头:“也许是小五小六太淘皮了,声音不是他们两人发出来的。”刘独峰语气里也有些不安。这时火头已熄了,只剩些金红的残烬,随着野外的松风激扬星散。
  “你应该要敛定心神。一个学武的人必须要先能定静,然后才能有修为,这跟学道的人一样,先静后定,才生大智慧。”刘独峰双目炯炯有神,望着他道,“你甚有天分,招式极具创意,变化繁复,很有‘通悟’的境界,只在内力修为上不足,定力也差了一皮。”
  戚少商道:“所以我不是你的对手。”
  刘独峰道:“但日后焉知我是否敌得过你。”
  戚少商双眉一展,随后沮然道:“我这身伤,恐怕要恢复当年功力,也断无可能了。”
  刘独峰道:“你别忘了,无情天生不能聚力习武,还双腿残废呢!”
  戚少商长叹道:“其实,这身体的伤,戚某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心上的伤,再也难以愈合。”
  刘独峰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觉得很难受是吗?”
  戚少商点点头。
  刘独峰两道锐利的目光观察似的逡巡了戚少商脸上几遍,“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等苦,是吗?”
  戚少商道:“我原是管缨世族,但为奸宦所害,自幼沦为草野,十三岁起浪荡江湖,浪迹天涯,什么苦楚不曾受过?只是,到了今天这种处境,众叛亲离,人残志废,前后无路,身在俎上,人生里还有什么比这更苦的?”
  刘独峰淡淡地道:“我也曾经过这种时份,也许没有你的情形险恶,但是,要想渡过人生最不易渡过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当它已经渡过了,现在只是一场回忆:越艰苦的事情,只要渡过了,就越值得记住。只要当它是记忆,已经过去了,就不过得那么艰苦了。”
  戚少商望定刘独峰,笑了,笑得很傲慢,也很滞洒:“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试试。”他说。
  刘独峰和戚少商都合起了双目。
  正在此际,廖六那一声撕肝裂肺的惨呼,再度刺入了戚少商的耳中。
  戚少商陡地睁目。
  黑暗中那双绿眼已经隐灭。
  刘独峰呢?
  难道刘独峰已在这一刹间不在庙里了?! 

 
 
 第六十四章 你是谁?我是谁?

 
 
  惨叫甫起,刘独峰已掠出庙字。
  洪放一眼望见廖六掏出了镜子,即猱身抢进,一声叫道:“别让他照镜!”
  他手上已多了一条链镖,伸手一挽一放,飕地向廖六射了一镖。
  廖六已经伤重,无法闪躲。
  他只把镜子向着洪放一映。
  眼看那一记链镖就要命中,突然间,洪放发现有一个人,向他射了一镖。
  洪放应变奇急,冲天而起,躲过一镖。
  就在这时,他发现又有一人,激冲而起,再向他射了一镖,而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洪放急忙一个千斤坠,往地上一伏,就地翻滚,扳身挺起,正以为躲过了这一镖,但见一人滚地而至,由下而上,向他胁下甩出一记链镖!
  洪放一口气躲过二镖,第三镖又到,他心念电转,但身手决不稍缓,一连八个半旋转,不但避过链镖,身形却反迫了过去!
  可是那链镖“飕”地回转,直钉洪放的背心。
  洪放心下已有定夺,手上链镖一圈一套,已勒住廖六颈项,“哈”地一声,狞笑道:
  “那只是镜子里的幻象,我才不信——”话未说完,急风袭背而至!
  洪放这下可谓惊得魂散神飞,顾不得用力勒杀廖六,急一侧身,“叭”地一声,链镖射入洪放左背臂骨之中。
  洪放痛得死去活来,廖六再把镜子一扬,只见镜里掠过一条人影,又向洪放射了一镖!
  洪放痛得魂散不全,那有余力闪躲,
  却在此时,廖六身子一僵,扒仆在地上,他背上插了两支铁叉。
  “张五”正在他的身后。
  镜子已到了“张五”的手上。
  只见这“张五”眼睛发出异光,紧紧握着手上的镜子,喃喃地道:“轩辕吴大镜!正是轩辕吴天镜!果是神物!”
  突听一声悲号:“老六!”
  洪放急呼道:“小心!”
  一条人影,挟着劲风,急扑向假“张五”。
  假“张五”百忙中一个大仰身,鲤鱼打挺,野鹤投林,转而黄茸掠柳,急上而落,以细胸巧翻云急扑攫来人!
  假“张五”在刹那间反守为攻,并把镜子插入腰间,一连变了四种身法,把来人逼入绝地,他手上一击,阴阳三才夺锁扣而出!
  阴阳三才夺布满钢刺,上下如钩,锁套敌手兵刃,易如反掌,钢锥喂毒,未端鸭嘴形尖矛,锋背微凹,见血透风,血挡亦可伤人,是极歹毒的武器!
  但来人突然拔出一件兵器。
  这兵器令假“张五”意想不到。
  那竟然是一支笔。
  一支笔,居然要硬碰他足令江湖闻风色变的“阴阳三才夺”!
  “阴阳三才夺”是他师父传授给他的独门兵器。三才夺总共有两根,他拿的是阳夺,通体闪着令人不寒而惊的惨白光芒。
  这一种武器,总共有九招,他只学会一招。
  那一招叫做“指天划地”。
  但就凭这一招,已经成了他的外号。
  他这柄“三才夺”锁下过十二颗人头,七条胳臂,四条腿子,还有两个人是被拦腰锁断的。
  这廿五个人如果不是毁在他手里,武林中,江湖上起码有一千名黑道厉害人物要藏匿一辈子,不敢冒出头来。
  所以假“张五”对自己的武器十分有信心。
  他也知道敌手是谁。
  那是真的张五。
  张五一点也没有犹疑。
  他那一支细笔,立时被绞入三才夺里。
  假“张五”连第一招都尚未使出来,笔夺已锁在一道。
  结果完全令洪放和假“张五”震愕。
  “阴阳三才夺”就像变成了树枝,张五手中那支小笔,就像利刀,一记记的削了下去。
  才不过一下子,三才夺被削成了一根秃棒。
  笔尖已转入中锋,那是张五“春秋笔”笔法里最凌厉的杀着,每一笔都带着虎虎狂风,犹如战阵杀伐!
  假张五怪叫一声,百忙中抽出吴天镜一架,这照映之下,春秋笔的杀势反向张五反攻而至!
  张五跟廖六是同门,感情也最融洽。
  他当然知道“轩辕吴天镜”最大的威力是在:利用虚幻的景象,把对方的攻势,反击对方,当对方以为只是水月镜花,不过幻像之时,它就会变成实实在在的杀着;如果对方防备招架时,却不过是幻影假象而已。
  对方攻势越凌厉,反击也更强烈。
  张“五笔”意一缓,竟凌空画起花鸟山水来。
  攻势顿灭。
  假张五手持吴天镜,物应心通,一时间竟难以节制,意与滔淡,防范顿疏,洪放见情形不妙,叱道:“五师兄,你干什么?!”
  张五突然做出一个动作。
  他把笔往咽喉一递。
  假“张五”在迷惚间,也把镜沿往喉咙一送。
  这支横扫千军的笔,攻不了人,就反攻自己。
  当笔攻向镜子,镜子反照了它的攻势,而令笔反过来攻伐自己,镜子顿失去了作用,人反而成了镜子。
  张五的笔,到了喉咙,突然软了,就像一根普通的笔一样,笔尖在他的咽喉,只是轻轻点了一点,捺上一抹淡淡的墨痕,如此而已,春秋笔可刚可柔,随心所欲。
  可是假“张五”却不知道如何控制“吴天镜”的用法,这一个杀着到了假“张五”手上,变成了一个危机。
  “轩辕吴天镜”边沿顶端有一枚尖簇!
  假“张五”这回手一戳,无异是自取灭亡。
  洪放乍见情形,顾不得背上疼痛,伸手一扬,三枚铁蒺藜呼啸而出!
  一枚射向镜子的尖簇上!
  一枚射向镜子的弯柄上!
  一枚直取张五的眉心!
  张五已经豁出了性命。
  他看见云大、李二,蓝三、周四一个个先他而逝,又眼见廖六惨死。
  他决意要杀眼前的两人为廖六报仇,夺回吴天镜。
  当他一见“阴阳三才夺”的时候,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指天划地”狐震碑。
  “铁蒺藜”。
  这是九幽神君的两大弟子。
  狐震碑化装成自己,“铁蒺藜”扮成洪放,抑或洪放根本就是“铁蒺藜”,合力暗杀廖六。
  他明知自己决非狐震碑和“铁蒺藜”联手之敌,但悲愤之情已掩盖了一切,他决定要以手中刘捕神的独门法宝,来与这两个恶魔一拼。
  他伸手一按,“啸”的一声,一团墨汁,恰好迎射在飞弹而来的铁蒺藜上。
  “波”的一响,墨汁结成的硬块,与铁蒺藜一撞之下,碎成无数十片,但铁蒺藜的方向,也被打歪,不知落到那里去了。
  同一时间,“假张五”狐震碑手上的“轩辕吴天镜”被一枚铁蒺藜震得一歪,尖棱便刺不中咽喉,只镜沿在颈上抹了一道瘀痕。
  而另一枚铁蒺藜,却射在狐震碑手腕上。狐震碑手腕一抖,吴天镜落了下来。
  “铁蒺藜”的铁蒺藜是淬有剧毒,通体尖刺的,但这一枚飞激在狐震碑的手上,竟只震落吴天镜而不划破皮肤,可见铁蒺藜在匆急中的施放暗器手法轻重拿捏,仍毫厘不失!
  吴天镜一落,狐震碑如大梦初醒,不意自己的师弟铁蒺藜会暗算他,怒吆一声:“你干什”但却省起刚才危机,一时变了脸色。
  张五手上的春秋笔一扬,人往吴天镜掠去!
  ——这件宝物,决不能落到敌人手上!
  “铁蒺藜”却是志在必得。
  他一扬手间,两枚铁蒺藜分上下射至。
  张五窜身一伏,伸手一抄,两枚铁蒺藜已然射到!
  他要接住吴天镜,便得给那铁蒺藜射中!
  他如果退身躲避,吴天镜便必定落在敌人手中!
  ——吴天镜落在敌人手里,他的春秋笔威力便必然受制,自是必死于敌人手中。
  ——如果强取吴天镜,这两枚铁蒺藜,已不及闪躲。
  横死。
  坚死。
  张五决定置于死地而后生。
  他要搏一搏。
  他身法不变,陡然加快。
  镜已接在手中。
  铁蒺藜已在眼前、胸前!
  他把镜子一反,照出了一上一下的两枚铁蒺藜!
  这当口儿,两枚铁蒺藜已经十分逼近,吴天镜照见它们的时候,两枚铁蒺藜,几乎都要在刹那间打入张五的身上!
  可是吴天镜已经及时映照了这两枚铁蒺藜!
  由于张五抄镜急照,角度上已无法顾及,这一照,只把上射额顶的一枚铁蒺藜,照见大半,下射胸膛的那枚,照见小半。
  不过吴天镜的奇特力量,已然发挥。
  两枚铁蒺藜,上面一枚,立即反射!
  下面一枚,欲发不能,退力亦不足,在半空微微一顿,“波”的一声,炸成碎片!
  “铁蒺藜”射出两枚绝门暗器,以为垂手必得,不管张五或避或死,他却要先一步抢得吴天镜。
  不料人才窜至,铁蒺藜倒射回来!
  “铁蒺藜”人往前窜,等于向铁蒺藜撞了过去!
  一迎一射,何等迅疾!
  “铁蒺藜”确有过人之能,啸啸二声,两枚铁蒺藜又自双手激射而出!
  第一枚铁蒺藜抵消了反射那枚铁蒺藜的劲力,第二枚铁蒺藜把那两枚在空中消劲的铁蒺藜震飞出去。
  “铁蒺藜”掠势不减。
  张五抓住吴天镜柄子的同时,“铁蒺藜”也伸手抓住镜沿。
  张五手腕一掣,把镜子一捺。
  镜沿有尖棱。
  “铁蒺藜”只好缩手!
  就在这里,张五察觉背后急风陡至!
  他一回身,一枚铁蒺藜已到了他的鼻尖。
  那枚铁蒺藜竟是刚才张五用“春秋笔”里的“墨汁”震飞的那一枚。
  那枚铁蒺藜竟没有被震落。
  它仍然飞旋着,换了另一个方位,无声无息地射近张五。
  待张五发现的时候,任何应变,都来为不及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抢救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铁蒺藜”在江湖上,凭着几颗小小的铁蒺藜,就可以吃尽三湘七泽、绿林十六分舵的红赃之故。
  “铁蔟藜,见血封喉,一路赶到阎王殿。”
  张五的命运,看来也只有阎罗王才可以处理。
  戚少商眼皮一张,发现刘独峰已不在庙里。
  但他却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庙里不止是他一个人。
  黑暗里必定还有人。
  什么人?
  就在这个时候,残烬竟然重燃。
  几缕烟气,笔直上升,那余烬竟又成了火焰,火光虽旺,但庙里的光影却更暗。
  因为火的颜色是惨绿的。
  几缕烟气摇荡不定,绿焰摇曳吞吐;戚少商仿佛听到地底下的哀鸣惨嚎,脚链轧轧。
  戚少商却定了下来。
  越是遇险,越要镇静。
  恐慌无补于事。
  真正历劫渡险的江湖人,都有这种定力。
  绿焰愈来愈盛。
  整座破庙都是惨绿色,连菩萨的宝相,密封的蛛纲,都有了凹凸、玲珑诡异的深浅碧意。
  火焰烟气聚而忽散,成为四柱,四柱直升,合成一体,渐渐形成一条平薄的绿片,好像一张薄纱,罩在绿焰三尺之上。
  戚少商望定了变化莫测、幻异万千的绿焰,只觉得一阵刺目,他缓缓合上了双目。
  危机当前,他居然不看?
  只听一个声音道,“你是戚少商?”
  戚少商闭上了眼,可是比开眼的时候更敏锐清醒,但这一句问话,却令他心神一震。
  这声音如同鬼啸魅鸣,都不能令他惊怕,但这语音却是来自他的喉里。
  刚才那句话,竟似他自己问的。
  那语音完全跟他的声音,一模一样。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使他自己问了自己这样的一句话?
  戚少商禁不住答了一句:“你是谁?”
  那语音仿佛仍似来自他的喉底,也是问了一句:“你是谁?”
  戚少商汗自额冒,嘶声道:“你究竟是谁?!”
  他的声音依样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戚少商喃喃地道:“戚少商,我是戚少商。”
  那一个声音突然分成两种声音,一是戚少商的语声:“我是戚少商我是戚少商我是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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