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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2: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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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万官贷不是小数目,寻常的信任必定难以说动您。所以他编出‘母钱’的传说,所谓三人成虎,一件事只要听过三次以上,都难免当真,何况五次?等您相信了,他再设法让您也丢落一枚‘母钱’。”
  “但我的那枚‘母钱’后来是被……”
  “这自然也是他安排的……”冯赛知道她丈夫和那小妾的事不便提及,便略了过去,“有人若偷了别人的‘母钱’,自然绝不会告诉外人。外人若是知道,便一定事先已牵涉其中。”
  冯赛正是从这一点察觉了整件事的破绽。
  秦广河和黄三娘都丢了“母钱”,偏偏都是汪石替他们找回来。这恐怕绝不是偶然巧合;黄三娘丈夫方聪私偷“母钱”给那小妾,如此隐秘的事,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汪石却竟能得知;汪石拜访黄三娘,告知那小妾偷走“母钱”,是正月十九那天。第二天,也就是正月二十,汪石邀秦广河去潘楼,那唱曲的说起“母钱”,汪石却说自己是头一回听说。他为何要说谎?
  正是由此,冯赛才想到整个“母钱”传说恐怕都是汪石设计,刚刚一问黄三娘,这一推测完全被印证。
  这件事听起来难以置信,但要做出来,却并不难。
  汪石只要找几个帮手,在秦广河、黄三娘必经之路上,装作偶然演几出“母钱”的戏,把“母钱”这两个字一点点灌进两人的耳中,先听说,再看见,中间又经过两回重复,便再不可能忘掉。最后才请那个唱曲的把“母钱”的缘由讲出来,人就算不十分信,心里也多少会有忌讳。尤其两人各自新遭了赔钱、缺现钱和绢荒的事,心气正弱,这些鬼话又最能乘虚而入,两人不由得就信了。
  经过五轮重复,等两人深信不疑后,汪石再买通两人身边伺候换衣的仆妇,在替两人更衣时,假意掉落一枚铜钱,让他们也有了自己的“母钱”。
  最后,汪石再分别买通秦广河的仆妇、说动黄三娘的丈夫方聪,偷出两人的“母钱”。再由汪石“捡到”秦广河的“母钱”,说出黄三娘“母钱”的下落,帮两人挽回了财运。这一“恩德”等于救命,两人自然无比感戴。
  只是,这事得极隐秘才成,汪石找来演戏的那几人,恐怕是他的同伙——那四个江西商人。两个扮争吵的汉子,一个扮河上掉钱的书生,一个扮下河捞钱的人。至于后面那个老汉,他只需要哭喊两句,并不知原委,使点小钱就能买通。而那个打乞丐的汉子,应该也是汪石的同伙。至于最后上场唱曲的妓女,则至少是汪石信得过的人。
  于是他问道:“黄婶,那个唱曲的叫什么?”
  “我没有问,不清楚。”
  “汪石邀您去的哪里?”
  “潘楼。”
  


第十五章
  路人
  曲而不直者有矣,以直正曲,乃所谓直也。
  ——王安石
  管杆儿把蓝猛和汪石的事告诉了娇妻。
  那妇人一听,噌地将一双大脚从管杆儿怀里抽出,腾地坐起身:“贼杆子!死杆子!这么大的事这会儿才跟我说!自从嫁了你,我吃过什么,穿过什么?苦熬了这些年,这回你一定把你这双细杆子腿儿往死里跑,若找不见那个姓汪的,你就拿张休书回来!”
  “我的娇娘啊,我怎么会不知道、不尽力?其他的心,你一丝儿别生,就好好等着当富贵奶奶吧。”
  “还有!别说黄胖、皮二那两个,就连孙小官儿,你都信不得。若找见了姓汪的,千万别出声,悄悄勒啃他一笔。”
  “我这娇娘事事都见得清、看得明。我牢牢记着了。这事得赶紧才成。”他又捧起妻子那双大脚,在脚心上各狠狠亲了一口,才百般不舍地出了门。
  他已经到处打问过一道,那汪石这一个月来都没露过影儿。他既和左藏库飞钱有关,又骗了百万贯官贷,自然是逃走了,人恐怕早已经不在京城了。因此眼下不是找他这个人,而是找他的去向。
  他既然是悄悄逃走,恐怕不会骑马或坐船,那样难免被人瞧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坐在厢车里,走旱路趁夜逃走。车帘一挡,谁都瞧不见,车上又好载钱。之前人们见他,都是骑着马。他要乘厢车走,就得买或租。陡然间买辆车,也会留下踪迹。租是最好,谁都不留意。等车行发觉车子没还,他早已跑远了。
  所以,只要去各个车行打问,有借车不还的,其中必定有他。这样至少就能知道他是哪一天逃走的。按着那一天日子再去各城门打问,就能知道他去了哪个方向。再沿路追踪,只要肯下力气,他那么大一个人,又有钱,应该能找见。只要找见他,我和娇娘子下半辈子就能天天搂着,躺在床上尽着兴儿过美日子。
  想到此,他心里一阵痒,眯着眼笑起来,甩着两条细长腿,乐颠颠朝最近的赁车行走去。
  黄胖买了六盒胭脂,揣在怀里,来到牙婆齐嫂的家里,齐嫂刚要出门,迎头碰见,四十来岁,却打扮得花花艳艳。
  “呦!黄胖,我饭已吃过了,锅碗也刷洗了,你来晚了。”
  “呵呵,阿嫂说得我太不堪,像是专骗饭吃的闲汉一般,我哪回白吃过你的?瞧,这是方家胭粉铺的胭脂,才从江南运来的新货。”黄胖笑眯眯取出一盒胭脂递了过去。
  “你这骚胖子,惯会使这些小意儿。”齐嫂接过胭脂,咧着鲜红厚唇笑起来。
  “这意思可不小,若是其他黄皮歪脸的妇人,我肯送她这么好的胭脂?”
  “你这张肥嘴成天到处添油,前几天你给罗嫂送钗子时,说了些什么甜话?”
  “她?我不过是逗哄着耍,哪里像对你这么诚心?”
  “呸!蔷薇院的妈妈还等着我呢,今天没工夫跟你拌油嘴。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想请阿嫂帮我打问一个人。”
  “什么人?”
  “他叫汪石,是个富商,正月间救了粮荒那个。”
  “听说过,没见过。”
  “见没见过不要紧,他来京城后,恐怕是一直住在妓馆里。齐嫂帮我打问打问,他究竟住在哪家?”
  “若打问出来,你拿什么谢我?”
  “你还不知道我?心上、意上、身上,一样都少不了你的。”
  “油胖子!”齐嫂捶了黄胖一下,笑着走了。
  汪石既没住客栈,又没置买宅院,黄胖猜想,汪石一定是住在妓馆里。而黄胖又正好和齐嫂、罗嫂等牙婆相熟,这几个牙婆专替京城各妓馆寻女孩儿,常年在妓馆中穿门过户,最清楚各家底细。
  黄胖笑呵呵望着齐嫂走远,转身又去寻另一个牙婆罗嫂。
  皮二在东水门内外寻了一圈,终于找见了董蚤儿。
  董蚤儿二十来岁,穿着件黑旧布衫,提着个长葫芦形的陶瓶,那陶瓶外面裹着布,用麻绳扎着,里面盛的是热茶水。董蚤儿常日在这一带行走卖茶水,由于他走路轻跳,人都叫他“蚤儿”。
  皮二忙高声叫唤,董蚤儿先装做没听见,皮二又叫了几声,他才停脚转身,脸上虽笑着,神色却露出些怕惧。
  有天夜里,皮二回家,无意中瞧见一个人影从曾胖川饭店的后门溜出来,背着个袋子,贼慌慌地跑。皮二先被吓了一跳,随即觉着那背影有些熟,便偷偷跟在后面。那人走到孙羊店前,皮二借着灯笼光一看,竟是董蚤儿。忙追上去,一把抓住,夺过他背上的口袋,打开一看,里面一腿羊肉、半只鸭,还有些果子菜蔬,自然是从曾胖家偷的。皮二本想分一半赃,但那天正好已赚了一笔,转念一想,不如放他走,以后好要挟。于是他正声道:“我生来最见不得你这等眼短手长、偷东摸西的下滥货,本该将你捉去,让曾胖子吊起来好生打一顿。但看在你还算孝顺家里老娘,这回就放你一次,若是下回再见到你这样,不把你手爪上的皮剥下来,我就白姓了皮!”
  自那以后,董蚤儿见了皮二果然乖顺无比,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敢违抗。
  “皮二哥。”董蚤儿怯怯道。
  “蚤儿,有件事你得好生帮帮哥哥。”
  “什么事?”
  “你知不道有个叫汪石的富商?”
  “知道。”
  “你夜里在街上卖茶水,见过他没有?”
  “见过一回,他骑着马往城里去。”
  “他去了哪里没瞧见?”
  “没有。”
  “我估计他是去了哪家妓馆。你找找其他夜里卖茶水的,问问他们,有谁瞧见没有?”
  “皮二哥打问这个做什么?”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好好替我跑腿,若能问出来,哥哥我不会亏待你。若问不出来,今后你也别在京城过活了。”
  “这……”
  “这什么?曾胖的丈母娘前天见了我,还念着他家丢的那腿羊肉。”
  “皮二哥,我这就去!”
  皮二估计汪石一定是住在哪家妓馆,董蚤儿这些人经常卖茶水卖到后半夜,又专在妓馆多的街巷走动,必定有人见过汪石。
  “鲍兄,我还有件事要请问。”
  “冯二哥,什么事?”
  “鲍兄知道‘母钱’的事吗?”
  “‘母钱’?不知道。那是什么?”
  “哦?”
  冯赛有些意外,但看鲍川神色,没有隐瞒之意。
  他原想,汪石既然用“母钱”骗局骗得了秦广河和黄三娘的感激和信任,粮商鲍川恐怕也是一样,否则鲍川也不会轻易答应替他担保。因此他才又赶到东水门外鲍家别院,来向鲍川询问。
  “你说的这‘母钱’和汪石有关?”
  “我原以为有关。既然鲍兄并不知晓,那就是我多虑了……”冯赛低眼沉思,一眼看见鲍川左手仍包着白纱布,白天才看清,小指那里缺了一段。鲍川的左小指指背上生了一大片黑痣,人们背地里都叫他“鲍黑指”。
  “冯二哥打问出汪石下落了没有?”鲍川又问。
  “还没有。”
  “冯二哥仍怀疑他是逃走了?”
  “大致已能断定。”
  “这可不好办了,唉……”
  “汪石若真是逃走了,恐怕得大家一起出力找寻才好。”
  “嗯。我已经让家人四处去打问了,也托了许多朋友。大理寺和开封府,我也去把这详情禀告一下,让官府也动起来。”
  “好。鲍兄,我还有几件事要去问,就先告辞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老段,你送送冯相公。”
  鲍川送到厅前,仆人老段陪着冯赛走向前院。老段是鲍廷庵的贴身家人,和冯赛也相熟。冯赛见他戴着孝,一脸哀容还没有散尽,不由得感慨道:“鲍老伯去世还不到两个月吧。”
  “正月二十殁的,再三天整两个月了。”老段重重叹了口气。
  冯赛心里一动,鲍廷庵亡故和汪石设骗局,时日上如此接近,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鲍廷庵的死,官府虽已断定是其长子鲍山下毒。但这其中似乎仍有一些疑窦。鲍川虽然不知道“母钱”,鲍廷庵和鲍山会不会知道?
  他忙问:“老段,你见过汪石没有?”
  “没见过。”
  “鲍老伯和你家大相公也没见过他?”
  “我不清楚。”
  “鲍老伯亡故时,你在身边吗?”
  “嗯。老相公病重时,就在这别院里。”
  “你信不信是你家大相公毒杀了鲍老伯?”
  “不信。”
  “哦?老段,你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
  “这里说话不方便。冯相公去后门外那棵老柳树下等我。”
  “好。”
  两人已走到院门,老段停住脚,冯赛独自出了院门,折向北边,绕着院墙走了半圈,来到后门外,墙边果然有棵高大古柳,便过去等着。不多时,后门开了,老段走了出来。
  “老段,你刚才说不信你家大相公毒杀了鲍老伯,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倒没有。不过,大相公是我看着生的,他虽然性子有些拗,但对老相公从来都无比孝敬。老相公最后病重那几天,他日夜服侍在病床边,不让别人替。这么一个孝子,怎么会毒杀老相公?”
  “鲍老伯是得了什么病?”
  “他那天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时脸色蜡黄,连神志都有些昏乱,喉咙里呼呼地响。我赶紧派人去请了梅大夫来看,梅大夫把过脉说是中了风寒,惹动了痰疾。”
  “他出门去了哪里?”
  “那几天京城正闹粮荒,他召集粮行的人在城里议事厅商议。那天一早他就起来,吃过饭,穿戴好,就叫人牵马。他一把年纪了,却始终不愿贪舒服乘轿子。自己骑着马,只带了阿封一个随从,赶往城里。才过了半个多时辰,老相公就回来了。回来时就已经病得那样。”
  “半个多时辰?这么说他没去粮行议事厅?”
  “嗯。粮行的人等他不来,中午还派人来问过。”
  “那会儿鲍老伯也是住在这城外别院?”
  “嗯,老相公嫌城里吵闹,一向都是住在这别院。”
  “他是途中就生了病?”
  “嗯。不过,阿封私下里悄悄跟我说,他跟着老相公才进了东水门不远,有个人迎了上来,说有件要紧事跟老相公商议,老相公问他什么事,那人说只能跟老相公单独说。老相公就让阿封走开。阿封远远看着,那人却只跟老相公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转身走了。等阿封过去时,老相公脸色已经不对了,城里也不去了,掉转马头就回来了。”
  “那人阿封认得吗?”
  “阿封说从没见过。他在远处瞧见那人说话时,似乎从怀里拿出个小盒子,打开给老相公看过一眼,临走又似乎握了握老相公的手。”
  “哦?”冯赛顿时觉得其中必有重大隐情,恐怕真的和汪石有关。他忙又问,“老段,你知道‘母钱’吗?”
  “嗯,我听阿封说过。”
  “哦?阿封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说是街市上人们都在讲。有天他还亲眼见两个大汉为争‘母钱’,在街上扭打。还有个书生出三贯钱让人从河里捞自己的‘母钱’。”
  “果然……”冯赛浑身一冷。
  “什么,冯相公?”
  “哦,我再问你,鲍老伯身上有‘母钱’没有?”
  “有。有一天老相公回来,阿英替他换衣裳,有个铜钱掉到地上。我当时正在门边,老相公让我捡起来给他。老相公拿着铜钱,朝天拜了拜,然后吩咐阿英给他打一根五彩丝绳……”
  “那个阿英现在在哪里?”
  “她家里捎信说父亲病重,她就回乡去了。至今没回来。”
  “那铜钱后来在哪里?”
  “老相公一直揣在身上。他亡故后,手里还攥着那铜钱。我悄悄收了起来,入殓的时候,仍给他揣到怀里了。”
  “别人见到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母钱’是真是假,但想着老相公既然这么当真,到死都不肯松手,这事便不能让别人瞧见。”
  “鲍老伯从生病到亡故,一共几天?”
  “三天。”
  孙献一屁股坐到河岸边,望着河水发呆。
  等沮丧散去后,他才重新开始清理思绪。蓝猛和自己哥哥蓝威互换身份,而后害死哥哥,自己粘上假胡须,扮作蓝威,和自己嫂嫂公然勾搭成夫妻,这些苟且之事与我无关。但蓝猛见我去问左藏库飞钱一事,当夜立即逃走,自然是做贼心虚。他与左藏库飞钱绝对有关,这一点确信无疑。
  然而,其中还有几个疑点实在难解——
  其一,是蓝猛自己密谋了飞钱,还是汪石用赌债逼迫、合谋?
  其二,飞钱是如何造出来的,竟能瞒过我父亲和现场众人的眼睛?
  其三,那十万贯钱去了哪里?蓝猛独自绝对无法做出这么大阵仗,那十个巡卒必定是帮手,再加上汪石,众人分赃,那些巡卒得的再少,也该有上千贯。但从那几个巡卒留给家人的钱来看,似乎并没有这么多。就像管杆儿查的香染街刘家沉檀店伙计齐小八,他哥哥出事前给了他两箱东西,一箱满算也不会超过一百贯。也许他们将多的钱全都藏了起来,只给了家人一点儿?十万贯,这么多钱会藏在哪里,还在不在京城?
  其四,眼下蓝猛逃走,十个巡卒被发配,剩下的就只有汪石。汪石人现在哪里?若找不见此人,十万贯这块肥肉虽然比天还大,也只能望望,连香气都嗅不到半丝。是财是空,全在汪石身上。
  邱菡渐渐平静下来。
  柳碧拂说得对,我得一直活着。那些人若想杀我们母女,早就该动手了。玲儿和珑儿只是两个小女孩儿,他们应该不会加害。也许这些人是用她们两个去要挟冯赛?
  想到冯赛,邱菡心里顿时涌起怨气,平日瞧着你样样都行,能干得不得了,可我们母女被绑,都已经这么些天了,你在哪里?
  “姐姐,屋子里太黑,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再放火?”柳碧拂在暗中忽然问道。
  “嗯。”
  “真的?”
  “嗯。”
  “这样就好。等他们来送饭,我求他们点上灯。”
  两人都不再作声,漆黑屋子顿时一片死寂。
  邱菡静默了半晌,有些受不得,想起柳碧拂所言,小心问道:“你家人全都没有了?”
  “嗯。”
  “他们是……”
  “被人害的。”
  “什么人这么狠心?”
  柳碧拂却不再答言,又静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我只恨自己当时太胆小,没有跟他们一起死。”
  


第十六章
  午夜、手指
  子孙当各念自立,何必田宅?置之,徒使争财为不义耳。
  ——司马光
  冯赛想起柳二郎关在大理寺狱中,替自己受难,不知眼下如何了。
  要见柳二郎,得打点狱吏,他身上本只有邱迁给的一贯钱,这两天在外面吃饭、喂马,只剩了几百文钱,恐怕不够。他略想了想,便骑马去找见自己的老主顾,寻了两桩快便的生意,赚了三贯多牙钱。等事情办完,天色已经暗了,他忙赶往大理寺狱。
  到了狱门前一问,那两个门吏说,上头下令不许探视,以防串供。冯赛恳求了好一番,给两个门吏各五百文,门吏才答应进去问问,不过还得给狱中节级和狱卒钱。冯赛忙问数目,门吏说节级至少得一贯钱,还有四个狱卒也得各五百文。冯赛将赚到的那些牙钱整袋交给门吏,门吏这才提着进去了。半晌,出来一个狱卒冷着脸让冯赛进去。
  牢狱中十分幽暗,只有过道墙边吊着几盏油灯。那狱卒带着冯赛走到一间囚室前,叫了一声,一阵窸窣声后,柳二郎的脸从木栏中露出来,他本就有些清瘦白皙,这时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全没了常日文雅清秀,目光也变得满是愤郁。
  冯赛看了,心中一阵疚痛:“二郎……”
  “姐夫,你来接我出去?”柳二郎目光一亮。
  “这……汪石还没找见……”
  “若始终找不见他呢?”柳二郎目光重又暗冷下去。
  “不管找不找得见他,我一定尽快设法救你出去。”
  “姐姐们呢?”
  “也没找见……”冯赛等那狱卒走开后,才低声将这几天查问出的事情简略讲了一遍。
  “你还是查出了些东西。”柳二郎语气似乎带着些嘲讽。
  “对了,正月里你卖矾引,那个樊泰是自己找来的?”
  “嗯。”
  “他没说什么?”
  “没有。”柳二郎垂着头,双手不住抠着木栏,不愿多说话。
  “让你受苦了,我一定尽快找见汪石,设法救你出去。”
  柳二郎却像没有听见,连眼都没有抬。
  服侍吴银匠睡下后,邱迁才跟着阿七回到他们的卧房。
  两人只有这时,才能说些话。邱迁心里装着昨晚的事,赔着笑装作闲聊,想打问出巷道左边最后一间究竟是做什么的。可是他连说了几句,阿七都气哼哼不回声。邱迁有些纳闷,忙爬上炕,铺好阿七的被褥,笑着道:“七哥,早些睡吧。”
  “我睡不睡干你什么事?”阿七恶声恶气道。
  邱迁越发纳闷,不敢再出声,默默铺好自己的被褥,正要脱衣服,阿七忽然道:“洗脚水呢?”
  邱迁忙跳下炕,去外面将吴银匠用剩的半壶热水倒进脚盆里,又兑了些冷水,端了进去,阿七坐在炕沿上,甩着两只光脚。邱迁将脚盆放到他脚边,阿七伸着脚趾试了试水,猛地一脚将盆子踢翻,水泼了一地:“这么凉,要冰死我?害我得伤寒死了,你好占了我的位?”
  邱迁这才恍然,吴银匠成日都板着脸,跟阿七说话时也始终冷冰冰的。可刚才邱迁服侍吴银匠躺下,替他掖好被子,吴银匠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对邱迁温声说:“你们也累了,早点歇息。”当时阿七站在一旁,恐怕是瞧见了。
  阿七竟是在吃醋,邱迁明白过来后,心里哭笑不得,又不敢多说什么,忙拿着脚盆出去,重新烧水。等水烧热再端进去时,阿七已经睡着了。邱迁叹了口气,自己洗了脚,悄悄钻进了被子,半天都睡不着。自己进来查探谷家银铺的内幕,内幕没查到,竟无意中惹怒了阿七。这里恐怕再不能久留了。
  他闷想了好久才昏昏睡去,半夜又被巷道外的脚步声惊醒,仍是在抬东西……
  潘楼灯烛荧煌,人声喧腾,生意正热闹。楼前两廊边坐满了浓妆歌妓,约有百十个,等待酒客召唤,个个服饰明艳,繁花争春一般。
  冯赛回烂柯寺之前,先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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