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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斗京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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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罗大虎、罗五虎都已裹好伤口,罗大虎伤轻一些,他竟枪交左手,直以左手梅花枪法再来拼斗柳大娘。
柳大娘连伤“二虎”,正杀得起劲,她独斗四人,竟然应付自如。(这也因为罗大虎的左手枪,到底比右手枪差一点。而横刀拦截的两人,对着柳大娘,又根本不敢杀入核心。只是东一刀,西一刀的乱劈助阵)。可是柳大娘也无心恋战了,她左一窜,右一窜,在柳林中引得敌人跟她东奔西跑,看看她可快要跑出林外了。
罗大虎、王再越等紧随不舍,另外两个则落在后面,那个少年不敢上前,就拼命地打铁莲子,但他铁莲子的功夫还及不上柳梦蝶的金钱镖,如何打得中柳大娘。
看看柳大娘已跃出林外,罗大虎也落后了,只有王再越直跟在身后,眼看剑尖就要直指柳大娘的背后。
柳大娘突然风车也似的一转,竟直冲王再越打来。她要先毁了王再越再回家,刀烂银花,“贯日射石”,直射向王再越的咽喉,王再越急横剑挡过,可是柳大娘像疯了的母虎,一口刀直使得泼风也似,王再越双剑挡单刀,可挡不来了。
正在王再越危急之时,罗大虎连连嗫口作出怪声,一面高叫:“并肩子,上呵,上呵!”
柳大娘正心想:“你又弄什么玄虚?索性先废了一两个再说。”她的刀法越来越紧了。王再越已只辨得遮拦,堪堪就要丧命刀锋之下。罗大虎急赶上来,可是王再越已满身冷汗,泄了气,他们两个人已缠不住柳大娘,柳大娘跑出柳林去了。
一出柳林,柳大娘定神一看,可糟,家中已在冒烟!烟还未浓,火还未大,大约是强人刚刚放的火。
柳大娘气得红了眼睛,恨不得三脚两步就跑到家,刀刃强人,出这口鸟气。可是她挺刀要闯时,蓦听得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站着!你还想往哪里走?”同时听得身后罗大虎欢呼之声:“二哥,刺呵!刺这个臭婆娘。”
柳大娘大怒,更不打话,蓦地就横刀扫去,“凤凰展翅”径斩对手的上盘,哪知对手动也不动,待柳大娘刀锋离面门还不到五寸之际,突地一拧身,“翻手撩阴”,一翻剑便由下而上,径截柳大娘的手腕,这一招好不厉害,柳大娘急撤招救护,刀锋猛地从上斩变为下拖,当的一声,格过敌人长剑。变招太速,收势不住,柳大娘脚步竟斜斜地移动了一两步,她急趁势斜跃,倒纵出数丈之外,抱刃当胸,打量来者。
其时罗大虎又已挺花枪来到,高叫道:“二哥怎么还不动手?”柳大娘一看,那被称为二哥的人,却不是罗二虎,而是一个瘦长的老者,挟着一柄长剑,顾盼自如,神色甚为骄傲!刚一接招,便给他逼退两步,柳大娘心知,这回是碰到比罗大虎更厉害的武林好手了。
这老者神色傲然,他见罗大虎等挺花枪来到,反挥手叫他们退下去,细皖作状道:“斗这样一个臭婆娘,还用得了这么多人?退下!退下!”罗大虎听了这话,面色微变,可是他不能发作,不敢发作。一来是强敌当前,二来这瘦长老者正是这次主持夜劫柳家的领袖,而且职位还比他高得多。罗大虎是承德离官的皇室卫士,而这瘦长老者,却是清宫大内的特选卫士。
罗大虎不敢发作,柳大娘刘云玉可发作了,这位当年万胜门的女杰,何曾给人这样奚落过。她一摆“断门刀”又如疯虎一样扑上来。一圈寒光,就罩住了这位老者。可是这老者却沉着得很,一柄长剑,见式破式,见招破招。柳大娘竟奈何他不得。斗了多时,待柳大娘那股劲气暂消之后,他才突地怒吼一声,使出嵩阳派的达摩剑法,变守为攻,竟如疾风骤雨似的,一式随一式滚滚而上,运剑如飞,剑剑向柳大娘要害处刺来。柳大娘到底是斗得累了,本来两人的武功技业原差不多,值柳大眼经过一场恶斗,再和老者对手,硬攻不下,她可有点再而衰三而竭了。那老者先时以夺代攻,原就是“避其朝锐,击其暮归”的打法。
打到分际,柳大娘心焦气急,竟在剑光撩绕中想冒险取胜,“断门刀”以“怪鸟翻云”之式,盘旋扫来,对方剑招正使到“老努携琴”之式,本是蓄劲待敌,一见柳大娘的刀没头没脑地扑上,即时一退步,让刀进招,剑刃一贴刀背,“顺水推舟”,竟顺着刀背,指向柳大娘的咽喉。
柳大娘一看要糟,在电光石火,间不容发中,竟以险招救急,突撤手扔刀,沉肩缩掌,人已退后一两步,刀也出手向老者飞来,距离得这样近,柳大娘这一撤手飞刀,敌人如何还敢迎上面去?幸这瘦长老者,也是久经大敌,急向后一跃,斜纵出数丈之外,刀锋贴着肩头,滴溜溜地飞过,他竟没有受伤。
在老者后纵时,柳大娘却向前跃,这样一前一后,就差了六七丈。但那敌人也忒歹毒,他向后一纵,避过刀锋,立刻便发出几枚毒蒺藜来,几路袭到。柳大娘仗着身法轻灵,左躲右闪,也没有被打着。但就在柳大娘左躲右闪时,那罗大虎正站在附近,竟乘虚以左手花枪猛地向柳大娘刺来,他的花枪是夹着“虎尾棍”法的(虎尾棍法为“圈、点、抽、撒”)。将枪尾一抖,便起了斗大枪花,柳大娘稍一疏虞,刚避过他的“圈”。又碰上他的“点”,小花枪变为点穴颧直点柳大娘的“愈气穴”。柳大娘急含胸吸腹,虽未给点中穴,可也在“愈气穴”旁边,给枪尖点了一下,当时觉得有点酸麻了。
罗大虎还待挺枪直上,却蓦地在广场上奔来一条人影,竟在数丈之外,如怪鸟掠空般的一掠而前,让过柳大娘,掌锋便贴枪身直击罗大虎的面门,来人身法奇快,罗大虎竟给他一掌击倒。
第六回 深夜论英豪 云开月现 筵前腾杀气 石破天惊
钱镖十一,连翩飞到,如流星乱舞,如惊雹骤落,独孤一行大喝一声:“打的好镖!”双臂一抖,“一鹤冲天”,凭空纵起一丈多高,取中、下两路的钱镖全部落空。但柳剑吟的钱镖绝技,非同小可,他也早料到对方会飞纵躲闪,取上路的钱镖,四枚都是径疾打上,要闪也闪不了!
但正是在绝险之中,独孤一行显出了非凡的神技,也不知怎的,他在凌空掠起之时,竟把分四处穴道打来的上四路钱镖全抄在手中,人未落地,镖已先发,他哈哈一笑,“钱镖奉还,我使不惯。”一抖手,四枚钱镖,径自射回,柳剑吟急引身躲避,但已吃了一惊!
独孤一行“奉还”钱镖,猛地插剑回鞘,向柳剑吟略一拱手,微微笑道:“三绝技全已领教,确是高手!确属不凡!柳老英雄,容再相见!”
柳剑吟也急插剑回鞘,高声叫道:“朋友,请留步!”但独孤一行已霎地飞掠入黑丛林中,口里说道:“一言难尽,日后自知,你还是先去找朋友吧!”余音燎绕,人影已没,寒风过处,卷起松涛,黑丛林中,只剩下柳剑吟怔怔地站着。
原来独孤一行此次入关,是想将江湖上的秘密会社联结起来,坚持不与清廷合作,待有机可乘时,便为汉族同胞(也是被满族压迫的同胞)做一番事业。他也从娄无畏与钟海平的口中,约略知道柳剑吟的为人,知道柳剑吟与他的师弟,倒是径渭分明,不肯和光同尘的。但他这番志向,却不能随便加入谈论,他虽知道柳剑吟此人,颇为骨气,但一来见他二十余年隐居水泊,表现的态度,是想“置身事外”,保持“清高”,这个路向和他的路向大有不同;二来“疏不间亲”,恐怕他因师弟沾上官府的关系,不肯和自己合作。因此他虽然故意打败了丁剑鸣,引出柳剑吟,再伸手试招,由相打而成相识,但他还不能和柳剑吟披肝沥胆地相谈,因为他也是在长期的秘密反清活动中,养成了应有的戒心。他的做法,是在试招之时,探出柳剑吟的口风之后,再由钟海平试探他,来正式拉拢双方的合作,他刚才遣走云中奇,就是打发他先行布置。
至于柳剑吟呢,他却颇陷入迷悯之中,几十年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武林好手,而且这班人来得离奇,去得突兀,如果说他们含有恶意,则刚才两人围攻,他自己准敌不了;但既不含恶意,为何又在试招之后,不肯交谈。饶是柳剑吟久历江湖,也有点猜疑不定了。
柳剑吟想了又想,突然又猛地窜出丛林,向钟海平的家走去。
惊鸟乱飞,猿猴夜啸,寒风括地,旷野凄清;钟海平门前的丛林,发出萧萧瑟瑟之声;钟海平门前的小径,现出隐隐约约的人影。此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太极名家柳剑吟,他穿出丛林,驰过山道,走近钟家,猛地施展本门轻功,就像燕子掠空似的掠上了屋檐,他轻提衣襟,微点屋面,霎忽间就绕了钟家一个***。
夜深人静,月暗星稀,钟家院落,四周黑黝黝的,只是那北院的一间小房,却似有着一星***。柳剑吟侧身从斜刺里掠上东边耳房,越过墙头,往那间房看去,透过窗上的通风格子,只见房中烧着一枝大红烛,有一个人坐在烛旁,似乎是等待什么人似的,再定睛一看,不是钟海平还是什么人?
柳剑吟暗暗诧异,为什么风寒夜重,钟海平还没有睡?他此来本是深宵求见,趁他没有睡,正好上前相叙。可是柳剑吟却突地转了念头,他一飘身,就像棉花似的,粘在钟海平的房上,直是怕发一丝声响!他随即用一个“珍珠倒卷帘”之式,倒挂在屋檐之上,游目内窥,他想和老朋友开一个玩笑。
他暗吸了一口气,运足内劲,猛地一吹,只见烛光摇曳,忽地熄灭。他心想钟海平必定会吃惊,会跳出窗外。
哪知柳剑吟料错了,烛光一灭,钟海平竟哈哈大笑道:“柳兄现在才来吗?”他敢情竟是在等着自己。
柳剑吟暗吃一惊,怎的钟海平武功,似乎大有进境了,自己施展绝顶轻功,他居然能听得出。他不知云中奇早就来过,告诉他柳剑吟将会来访,(云中奇他们在黑丛林和他会面时,早已料到他是往钟家去的。)也告诉他独孤一行的意思。
房中烛光重燃,柳剑吟也轻飘飘地落下。钟海平起立迎前,又微笑道:“柳兄,我早想到你会折回来。”柳剑吟再问他怎的知道时。他又含糊其词,只说:你师弟的事,今日尚未得畅谈,你怎能不来求个水落石出?
当下两个抵掌深谈,钟海平坦直说出武林中人确是对丁剑鸣有所怀疑,有所顾虑。他还紧迫着柳剑吟说:“柳老英雄,令师弟给官家当差,你也要帮他出头,讨回贡物吗?”
柳剑吟因习精光,深沉地缓缓说道:“钟兄,岁月不庸,我们已二十多年不见了,但,耿耿寸心,尚无变异,你以为我会给清廷作爪牙,当鹰犬吗?休说柳某不会,就是俺师弟也不会,他只是糊涂,并非变节。”于是他给钟海平详细剖析师弟为人,他的意思是,像丁剑鸣这样的人,还不必屏诸武林之外。他朗声说道:“钟兄,如果掩师弟真的投降清廷,求取利禄,俺也不会迢迢千里,远到热河。俺来,不是为师弟而来,而是为了江湖义气,如果自己人也闹意气,岂不是只招来外人冷笑。”
钟海平忽抬起头,目视柳剑吟道:“柳兄,这不是意气之争,这……”柳剑吟未待他说完,已急地答道:“俺知道这是丁剑鸣糊涂,怪不得武林朋友猜疑。但像俺师弟一样的,在今日江湖之上,恐怕尚不止一人吧。如果一律视为敌人,岂不是分薄了咱们力量?”说到此处,钟海平忽又倏然起立,话锋咄咄逼道:“柳兄既谈到不要分薄咱们的力量,那么聚集了力量必当有所用处。柳兄,可有为恢复故国衣冠,为汉族扬眉吐气之想么?”
话锋逼来,单刀直入,柳剑吟可迟疑了好一会子,不敢接过话碴。二十余年来,水泊隐居,他可只是想到,要保持武林侠义的气节,还未曾想过怎样才能推翻清廷。
他兀立多时,半晌不语,好一会子,才缓缓地说道:“只凭我们这些江湖上的朋友,就济得了事么?胡虏入关二百余年,根深蒂固,近几十年来,还加上洋人的帮忙,我们能动得他么?”
于是钟海平缓缓道出独孤一行之意:先将江湖上的秘密会社联结起来。这些会社,本来是明亡之后一直遗留下来的,他们的宗旨是“反清复明”,可是年深日久,又经清廷压制与笼络双管齐下的措施,不少会社中人已忘掉本来宗旨,或者是销声匿迹了。因此武林中有志之士,就想再使这些秘密会社,联结起来,振作起来,再谋扩大,如果能在农村立得住足,走李闯王洪秀全的路,未必倾覆不了清廷。
柳剑吟细细咀嚼了这些说话,忽地双目凝视着钟海平道:“钟兄说到江湖上有志之士,有此雄图,敢问究是谁人?柳某不知能否相见?”
钟海平哈哈大笑道:“柳老英雄,此人你不但已曾相见,而且已经交手,斗了半夜,难道你还不知是谁吗?”
话已说开,柳剑吟自是恍然大悟。当下钟海平就将独孤一行其人其事,与柳剑吟细细谈说,柳剑吟急问独孤是否在此,可否即邀来同作长夜之谈。
钟海平捻须微笑,双指频敲桌面,得得有声,边笑边说:“不打不成相识,也只有独孤一行才能接住老兄的招,也只有柳兄才能敌住此老的擒拿掌法,这真叫做惺惺相惜,怪不得老兄要急于求见了,但,他现在可不在这儿,他大约就要回辽东去了。”
柳剑吟骇然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个说法。”于是钟海平便道出独孤一行的意思。原来钟家所在地的“三十六家子”虽然荒僻,但到底是离承德不远,而承德又是清廷设立行宫之处,胡虏耳目众多,如邀武林群雄相聚,实有不便。因此独弧一行的意思是他先回辽东伊兰三姓黄沙围的地方,请钟海平与柳剑吟谈得“入港’后,请柳剑吟、钟海平出面,代约关内各派中掌门人物与有志之士,到辽东一谈,而他也需先回辽东稍作布置。
云开见月,事件大明,但这次是轮到柳剑吟作深深的考虑了。他不敢即答,也不能即答,这事情需要冒好些风浪,他也不是害怕。但他颇有所顾虑,他绝迹江湖已有二十多年了,各派中人,虽然以往彼此交情甚深,但二十多年不见,怎敢立谈大事?
钟海平也料到他的意思。但他却认为如有柳剑吟出面,大家总不能不卖个面子,而且即有阻碍,事情也易办得多。他还特别要柳剑吟去见梅花拳的掌门人,柳剑吟又问这是什么缘故?
钟海平道:“柳兄住在山东,难道连梅花拳近年发展的情形都不知道吗?梅花拳又有一名叫做义和拳,近年来组织了一个叫做义和团的,非但在山东很有势力,就是在北五省也很有势力呢!”
柳剑吟道:“俺在水泊里,闭门封刀,二十几年来从不涉江湖,外面事情,也不大了解。不过有时旧时朋友来访,也常听得谈起义和团的事,说起来倒象很有办法的样子,听说只在平县八百六十余庄,拳厂就多至八百余处。又听说以前的梅花拳掌门人姜翼贤死后,他的儿子能为平平,不足以服众,倒是有一后起之秀叫做朱红灯的,被推做掌门,义和团就是他一手建立的,可是?”
钟海平道:“可不正是?不过谈起朱红灯嘛,人物倒是一个人物,只是他做的事情却很不简单,我和独孤老兄谈起,也不知要怎样联络他才好呢?”
于是钟海平详细和他谈起义和团的事。其中有些是柳剑吟已经知道的,有些则是柳剑吟还不知道的。原来义和团是白莲教别派八卦教的一个小派,说起白莲教,可要直溯至元未之时,那时白莲教首领刘福通,奉“教主”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起义,林儿称“小明王”,朱元璋也是起义军首领之一,后来他赶走了蒙古人,所建立的朝代就叫做明朝。朱元璋虽然是白莲教起义军中的一个小首领,可是他做了皇帝后,也是极力压迫白莲教的。明末时白莲教又称白莲会,蔓延至山东、直隶、山西、河南、陕西、四川等省,教主王森死后,他的儿子王好贤和教徒徐鸿儒,曾经结集过二百万人,反抗明朝,虽然没有成功,可是势力已很深入民间了。
到了明亡之后,满族入关,清廷对汉人专制暴虐,在满清嘉庆元年,白莲教首领刘之协就提出“反清复明”、“官逼民反”的口号,发动过大起义,旗帜衣服全用白色。嘉庆十六年,白莲教的一个支派——天理会(即八卦教)起义,震卦教首李丈成、坎卦教首林清,曾联合攻袭北京皇宫,图谋夺取直隶(河北)山东、河南三省,允许成事后公众每人得分地一顷,事虽不成,已震撼了全国。
这样一直到光绪年间,白莲教以及它的各支派都是在秘密活动中。朱红灯就是白莲教别派八卦派中的一个小首领,他从姜翼贤习技,到姜翼贤死后,做了梅花拳的掌门,就组织起义和团来,而梅花拳也就因此又称义和拳了。朱红灯是山东曹州人,他自称是明朝后裔,开头揭的也是“反清复明”的旗帜,并且倡言他们练的是“神拳”,练起来有神仙帮助,可以刀枪不入,枪炮难摧。这话自然骗不过识者,可是却也很有一班人相信呢。
钟海平一路叙述义和团和朱红灯的历史,叙述至此,柳剑吟突地面现诧异之色,倏然起立,问钟海平道:“我正是要问你,既然朱红灯的义和团揭的是‘反清复明’的口号,怎的清廷又不禁止他们?而且反许他招收‘拳民’,只连平县就有八百多间拳厂呢?这倒是什么缘故?”
钟海平又得的一声,指头猛击桌子道:“我说的不简单就正是在此了!老兄谅也知道近年来洋人闹得太不像样子了,义和团就渐渐从‘反清复明’变为‘扶清灭洋’了。”
列位看官,说起义和团这一历史事件,内容非常复杂,在下只能简单地先在此交代几句。义和团的成立与其后的“暴动”,都与列强的侵入中国,不可分割。由“义和团暴动”引出的是“八国联军入北京”,当时联军的统帅是德人瓦德西氏,但当时德国有一张报纸就这样指出过:“义和团是帝国主义掠夺中国所激起的必然的运动。”这话真是一语中的。
原来在公元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之后,中国闭关自守的门户,给列强坚船利炮打开,骑在中国人头上的除了一个满清政府外,又多了一批洋人。而给当时中国人最尖锐感觉的又是外来的教士和“吃教的”,本来基督教的教义是“待人如己,劝人行善”,这主张确是不错。可是在当时许多败类,混人教会“吃教”,那就引起民愤了。就是当时清廷的“总署遵议教案章程奏”里也说:“入教华民大率败类,一经入教,鱼肉乡民,教士每依为心腹,恃作爪牙,一遇斗殴,必相袒护,数十年来总理衙门所办教案,从未见教士责罪教民之事。”当时人李东玩的“传教论”就更说得具体了:“以教中为通逃教的莠民、罪犯、讼棍、地痞之流,得教士之包庇,更胆大妄为,作奸犯科,无所不至。或乡愚被其讹诈,或孤弱受其欺凌,或强占人妻,或横侵人产,……或因小故而殴毙平民,种种妄为,几难尽述。”
就是在这样情形下,朱红灯的“义和拳”为了要在农村发展,就很自然的要保护平民,抵制官吏和当时那些教堂的横暴,这样平民也就纷纷参加,清廷一看不对,唯恐义和团扩大为反满清的叛乱,觉得不如利用他们来排外,以消灭其反政府的情绪,于是山东巡抚颜贤就取得西太后的同意,出告示承认义和团为民间团社。于是本来是清廷视为眼中钉的白莲教一个支派的“义和拳”,就暂时取得了“合法”的地位。而朱红灯也就从此把“反清复明”的口号改为“扶清灭洋”。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扶清,却是主张要站在和清廷对等的地位去“挟”它,而不是给清廷做奴才。这样的策略,自然是一个错误,但就整个历史事件有来、他们的行动还是反映了当时许多中国人的意志的。
可是这件事情在当时江湖上以“反清复明”为志的“秘密会社”中,却引起了一些混乱,这是他们思想上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对“义和团”应该采取怎样的态度呢?说它不对,它又确有值得拥护的地方;说它对吧,它却又是要“扶清”的。独孤一行也是因此大伤脑筋,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去联络了。因此他请钟海平去问柳剑吟的意思。因为柳剑吟既在山东,而和梅花拳(亦即“义和拳”)的前辈又很熟。
夜风呼呼,暗云低垂;柳剑吟听了钟海平的话,也不禁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中。……
柳剑吟原自对清廷不满,只是当年因和师弟分手,凄怆伤怀,竟自闭门封刀,隐居水泊二十余年,本自渐渐“壮志消磨”,有“水乡终老”之意。这番碰到独孤一行,又和钟海平作了深谈,不觉那久已压制下去的雄心壮志,又死灰复燃。他竟答应愿意去见义和拳的大阿哥朱红灯,看看他的行事,想办法和义和拳中坚持“反清”也“反洋”的人合作,希望能改变朱红灯“扶清灭洋”的路线。
两人这一深谈,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白。窗外的天空,虽然还是迷蒙蒙的一片云海,可是这迷漫的云海也已渐渐由厚而薄,由薄而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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