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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新衣-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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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苏禧在别院住了两三个月,日子一眨眼便入了十月。
再有几日便是苏禧嫁入晋王府的日子。苏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贴着大红囍字,每个人瞧着都十分忙碌。一个月前苏禧便被殷氏要求着每日泡花瓣浴,泡了一个月后,苏禧觉着自己骨头都泡软了,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花瓣的清香。
十月初三,晋王府的人来催妆。
架势大得吓人。不止是晋王世子卫沨来了,就连豫王世子卫渊、大皇子卫季常也在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来抢新娘子呢。苏家的人将嫁妆抬进了晋王府,足足一长串的嫁妆清单,粗略数一数将近有一百八十抬。可见苏家嫁女儿是多么重视,看得好些人伸长了脖子。
催罢妆后,日子过得更快了。
成亲前一天,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苏禧一整天都没吃下什么东西。到了傍晚,几个穿着秋香色比甲的嬷嬷从外头走进来,向苏禧行了行礼,说明了来意,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带到了屏风后头。
苏禧被脱光衣服放进了浴桶,脑子木木的,就见一个嬷嬷拿着巾子朝她胸口搓来——
第84章 国色天香
“等、等等,我自己来。”苏禧不大习惯被人碰触,往常洗澡都是自己洗的,眼下被三个不认识的嬷嬷架着,身子都被看光了且不说,她们手上的力气也不小,苏禧身娇柔嫩,哪里经得起她们这般揉搓,不消一会身子就红了一大片。
见中间那位嬷嬷还要给自己擦胸口,苏禧赶忙往水里一缩,护住一对蜜桃儿,睁着水雾蒙蒙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一些:“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
那三个嬷嬷对视一眼,道:“可大夫人那里……”
苏禧道:“我自会跟娘说的。”
三个嬷嬷见她坚持,这才走了出去。心中不由得同时想道,其实九姑娘那一身细皮嫩肉,白得跟水豆腐一般,委实是不需要那般狠力揉搓的,只不过她们常年干粗活,力气比常人要大,便是尽量减轻力道也还是免不了弄疼她。
见嬷嬷们离开后,苏禧这才松一口气。她抬起自己的胳膊瞧了瞧,红红一片,心道幸亏没让那嬷嬷给自己擦胸口,否则依那力道,自己还不是要疼坏了。她嘟嘟嘴,在水里泡了一会,等差不多之后便站了起来。她换了一条比较柔软的巾子,擦了擦身上的水珠,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对蜜桃,也不知是不是这辈子习舞的缘故,那儿好像比上辈子更大一些……而且还有继续变大的趋势,她刚才不慎碰了一下,依旧是涩涩的疼。
都疼了那么久了。娘说只要是疼,便是还要继续长。
洗浴完出来后,苏禧穿着半旧藕荷色罗衫坐在美人榻上,听鹂捧着凤仙花汁,蹲坐在脚踏上道:“姑娘,奴婢给您染指甲吧。”
明日大婚,新娘子身上每一处都要收拾得精精致致。不仅是要染指甲,还要熏香、嫩肤、美白和吃五香透肌丸。后几样都是前三个月便要开始准备的,唯有这指甲是前一夜才染。
苏禧口中含着五香透肌丸,唇齿间都是清清雅雅的香味。她正要把手递给听鹂,忽然想起卫沨好像不大喜欢她染指甲,以前她染过一次,卫沨就皱了皱眉头,说她日后不许再染指甲。她扁了扁嘴,可是明明很好看啊,他怎么管得这么多呢?
纠结片刻,苏禧还是把手抽了回去。忽然灵机一动,抬了抬自己的小脚丫道:“给我染脚指甲吧。”
他只说不许染手指甲,但是没说不许染脚趾甲嘛。
苏禧觉得自己可真聪明。
听鹂倒是没有多想,她认为自家姑娘哪儿都是好看的,便是双手不染凤仙花,指甲粉粉润润的也好看极了。不多时听鹂染好指甲后便退了出去,苏禧坐在榻上,忽然又闲了下来,正想着是否应该早些休息时,便见娘亲殷氏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苏禧从榻上坐起,“娘。”
殷氏坐在她身旁,瞧着自己娇滴滴的女儿,问道:“都收拾妥帖了吗?”
苏禧点点头,她屋里常用的东西已经让听雁、听鹤几个丫鬟拾掇好了。“娘,我刚才把那几个洗澡的嬷嬷撵走了……”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她说了几句,心里忽然就有点酸酸的,往殷氏怀里一扑,稚声稚气道:“女儿明天不想嫁人了。”
“说的什么胡话。”殷氏点点她的额头,道:“明日上了花轿可不许这么说。”
苏禧捂着额头“唔”一声,却赖在殷氏怀里不肯出来。
不知是上辈子的记忆太过久远,还是她真的感触不深,反正是没有这回忐忑。分明都是嫁人,可她这回就紧张多了。心里就像吊了十五通水,七上八下的。她把这归结于晋王府的家门比庐阳侯府深厚,当初厉衍没有母亲,可卫沨还有一个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婆婆呢。
殷氏由着她闹了一会,这才叫她起来道:“明日都要嫁人了,今儿还撒娇呢。好了,幼幼乖,娘这有个东西给你看。”
苏禧坐直身子,见殷氏身边的鲁嬷嬷从紫檀雕花盒子里取出一本泛黄小册子。她是认得这个东西的,当初自己嫁给厉衍的时候,殷氏便是拿了这本册子让她看。正是因为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她才立即红透了双颊。
殷氏递给她道:“里面传授了一些夫妻之道,你自己看看,对你成亲后的日子都有好处。”见苏禧接过了小册子,她道:“娘先回去了,明儿一大早就要起来,你也别看得太晚,早些休息。”
苏禧忙扯住殷氏的衣角,眼巴巴地恳求:“娘,您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她心里不安,一想到明日嫁人后就没法再跟娘亲殷氏像这般说话了,就分外不舍。殷氏自然也舍不得她,可担心她睡得太晚明日一早起不来,这才说离开的。
目下见女儿央求,她便重新坐回来道:“幼幼想跟娘说什么?”
苏禧想了想道:“娘当初嫁给爹爹的时候,见过爹爹的面吗?”
殷氏回想起当年,笑道:“自然是见过的,那时候你爹爹生得人高马大,杵在我面前就跟一座山似的。”说着以为她是担忧,便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别担心,虽说你跟晋王世子没怎么见过,但那日他来府上提亲的时候,娘帮你留意了一下,他无论模样还是气度都是极好的。况且他以前还救过你一命,你还记得吗?当初你去青水山学琴,遇见了难民,是他将你从山崖下救回来的……”
娘亲以为她跟卫沨没接触过。才不是呢。苏禧心里悄悄地想,如果没接触过,卫沨又怎么会向皇帝请求赐婚呢?
苏禧趴在娘亲殷氏的腿上,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话,手边搁着那本泛黄小册子,渐渐地,不知不觉就阖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殷氏见她没有动静,低头瞧了瞧,见她垂着睫毛,竟然是睡着了。
殷氏无奈地摇头,让丫鬟进来把她放到床榻上,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见那本小册子她连翻都没翻过,想了想便放入了苏禧装衣服的箱笼里,这才熄灯离开了。
*
次日天未亮,苏禧便被听雁、听鹤从床上叫了起来。
一应梳洗完毕后,她想着今日兴许一整天都没空吃东西,便赶忙让听鹤煮了一碗香菇鸡肉粥和几碟早点,只来得及喝一口粥、吃一个四喜饺子,人就都来了。
三夫人郁氏笑着打趣道:“禧丫头真沉得住气,这都要嫁人了,还不慌不忙的。”
苏禧默默搁下鸡肉粥,接过听雁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不太好意思地问:“三婶母用过早膳了吗?要不要也吃一点。”
三夫人郁氏哎唷一声:“小姑奶奶,您就别想着吃了,马上就要给您开脸了。”
殷氏笑得无可奈何,却又不忍心数落她。分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这就要给人当新妇子了,她是越想越舍不得。低头不着痕迹地点了点眼角,她过去道:“吃点东西可以,可别喝太多茶水。”
一会上了花轿,就没工夫更衣了。
苏禧坐在铜镜前,两个穿着火里红比甲的嬷嬷走上来,手里拿着开脸的丝线。其中一个趴到她脸上看了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根绒毛,不由得惊叹道:“九姑娘的皮肤真是好,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不知是不是我眼睛花了,你来瞧瞧,怎么一根绒毛也看不见?”
另一个嬷嬷也找了半天。俩人开过脸的新妇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脸上绒毛少的不是没有,可却是头一次遇见这种皮肤细嫩,一丝毛孔都瞧不见的。惊讶后,俩人拿着丝线意思意思绞了绞,这便算是开了脸,末了忍不住问道:“九姑娘平日用什么洗脸?老奴回去让自己女儿也试试。”
苏禧听郁宝彤说过开脸很疼,本来还很担心来着,没想到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心情好,脸上也带着笑:“就用院子里的那口井水。”
那嬷嬷颇为意外,本以为养成这般皮肤,就算不是用花瓣露水,也是用山上泉水,未料竟是普普通通的井水。看来与用什么水并无关系,端看老天爷更偏爱谁罢了。
开完脸后,便要上妆梳头。足足折腾好几个时辰,苏禧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坐得腰酸背痛。终于打扮完毕后,她看着镜子里头梳高髻,妆容精致艳丽的姑娘,差点有些不认识。
苏禧平日喜欢素净的打扮,不常涂脂抹粉,只偶尔画画眉毛,或是涂点口脂,目下不仅淡扫峨眉,朱颜红唇,眉心也戴了一抹金镶红宝石的宝相花纹眉心坠,更衬着娇颜明艳,闭月羞花。便是两个给她上妆的嬷嬷见了,也不由得看愣住了,实言道:“老奴打扮过这么多新妇子,从未见过比苏九姑娘更漂亮的。”
这边刚梳好妆,苏禧正要换嫁衣,门口鞭炮声便响了起来。
迎亲的队伍到了。
苏禧莫名地一紧张,抓住听雁的手。
听雁忙道:“姑娘别担心,还早呢。前头还要拦住世子爷一会的,您别紧张,奴婢带您去里头换衣裳。”
苏禧点点头。
这边苏府门口,苏柏羽穿着一袭红色袍子,眉清目秀的小脸瞧不出一点高兴。他原本不想出来,但是爹爹非要把他推出来,说是要他拦新郎官。他才没兴趣呢,可他不想让卫沨进门也是真的,因为晓得这人是来跟他抢姑姑的,他舍不得姑姑,他不想让姑姑嫁人。
就见门外卫沨一袭猩红色缀麒麟纹圆领袍,身姿颀长,容貌昳丽,平日那股清冷尊贵、仙露明珠般的气质在红色喜袍的衬托下,多了几分人情味,终于从天上掉入尘世。加之他唇边又噙着浅笑,更是俊美非凡,一路走来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的目光,又让多少姑娘羡慕即将嫁给他的苏家九姑娘。
卫沨走到苏柏羽跟前,从李鸿手中接过一个红封递给他,总算能明确告诉他,“柏哥儿,日后应该叫我姑父,不能再叫哥哥了,记住了么?”
苏柏羽不接,抬起乌溜溜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卫沨摸摸他的头,“让我进去。”
苏柏羽见他要迈步,心里一慌,预感到了什么一般抱住他的腿,道:“不要。”
他不要姑姑被带走,他不喜欢今天。
这边苏禧换好嫁衣,去正堂辞别父母长辈。本来是没哭的,可是一见着爹娘,还有坐在八仙椅中头发银白的老祖宗,不由自主就红了眼眶。她这一哭起来,殷氏自然也忍不住,母女俩抱在一块哭了起来,就连大老爷苏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三夫人郁氏忙劝道:“大嫂,禧丫头,快别哭了,没得一会把妆哭花了。娘,您也过来劝劝吧。”
老太太点点眼角,“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哭一会就成了,快把眼泪收收。到了晋王府可不兴掉金豆豆。”
门外已经催了三次了,苏禧方才哭花了眼角,又回屋去补了补妆。第五次时,终于盖上销金帕子,由二哥苏祉背着走出苏府,坐上门口迎亲的花轿。
尚未起轿,便见苏柏羽小小的身子从门口冲出来,抓住苏禧大红喜服的裙摆,泪珠子一串一串地从眼里滚下来,头一次见到他哭,还是哭得这般伤心欲绝,“姑姑,姑姑不要嫁人。”
苏禧刚刚才收住的眼泪这会儿又差点决堤。上辈子没有这一出,这辈子苏柏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从喜帕下看见苏柏羽抓着自己裙子的小手,反握住他的手,悄悄道:“柏哥儿别哭,姑姑还会回来看你的。下次姑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多玩具,好么?”
苏柏羽摇头,脸上挂满泪痕,“我不要玩具,我要姑姑。”
苏柏羽不撒手,这边迎亲的队伍也不能出发。苏礼担心他误了吉时,忙穿出人群把他抱了起来,安抚道:“柏哥儿别闹,你长大了,男子汉可不兴随便掉泪。”
苏柏羽搂着苏礼的脖子,眼睁睁地看着花轿被抬起,迎亲的队伍在锣鼓声中越走越远。终于还是没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
苏禧坐在花轿里,手里捧着一个甜白瓷宝瓶,听着苏柏羽的哭声,吸吸鼻子,强忍住了眼泪。
到了晋王府后,全福人将红绸的另一端递到她手中。她牵裙下了花轿,跟在卫沨身后进了府,跨马鞍、跨火盆、拜堂成亲,一应礼数后,终于被送入了洞房。
坐在撒满花生、莲子、红枣的红漆浮雕鸳鸯戏水纹喜床上,耳边热热闹闹的,苏禧知道这是晋王府的女眷们。她垂着眼眸,因为之前与晋王府的人接触不多,是以这会听不出谁是谁的声音。
她正想着,只觉得眼前一亮,销金喜帕便被一柄玉如意毫无预兆地掀开了。
卫沨站在她的面前,腰绶镶金托云螭纹玉带,唇边带笑,目光专注,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苏禧只看了他一眼,就飞快地垂下眼眸。
没好意思多看。
屋里的女眷们也看着苏禧,虽则早先听说过苏家九姑娘貌美无双、如花似玉,可今日一见,还是狠狠惊艳了一番。之前三年她不在京城,即便回来后也极少露面,众人只知庆国公府的傅仪生得绝丽出众,却不知苏家的九姑娘才是国色天香。
听说还弹得一把好琴,曾被皇上亲口称赞过。
可惜春猎时她们没去成,不然也能听一听那首被众多才子称赞的《还归去》。
就听一道清脆的声音赞叹道:“大嫂生得太好看了。”
紧接着全福人递上两杯合卺酒,苏禧与卫沨面对面喝了之后,因着卫沨还要去前头应付宾客,就先离开了。
这些女眷们留下陪苏禧说话,经人介绍之后,苏禧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刚才那位夸她的是晋王侧妃董氏的女儿卫歆,然后是晋王妃袁氏的女儿卫昭昭,以及晋王府二爷的妻子廖氏和其他三姑六婆。
她们没有久留,说了一会话便都离开了。
新房恢复安静,只剩下她和几位陪嫁的丫鬟。
苏禧总算松懈下来,赶紧让听雁给她揉了揉差点被压弯的脖子。她望着面前的大红绣金喜帐和条案上的通臂巨烛,听着外头喧喧闹闹的声音,想着卫沨可能过很久才回来,便让听鹤去准备热水,她先洗澡卸妆。
第85章 堆粉砌雪
【第085章:堆粉砌雪】
苏禧的头发又多又滑,今日为了戴上凤冠,两个婆子在她头上抹了厚厚一层头油。她闻着那股桂花油味儿闻了一天,早已经受不了了。听雁、听鹤备好水后,她卸下凤冠,褪下大红喜服,舒舒服服地泡进浴桶里。
累了一天,总算是能休息了。
热水裹着皮肤,很快便消除了一身疲乏。苏禧有些不舍得出来,她趴在桶沿,下巴枕着纤白柔嫩的小臂,透明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脸蛋滑落,从下颔滑到了雪颈,再沿着锁骨融入水中。那一身肌肤雪白无瑕,在龙凤巨烛的映照下添了一层柔光,欺霜赛雪,叫人挪不开视线。
她歪着头,不知想起什么半眯起眼睛,轻松舒坦的模样就像一只懒惰的猫儿。乌发披散在肩后,益发显得那张小脸只有巴掌大小。
许是今儿太累,她泡着泡着就打起了瞌睡。就见她雪白的身子往浴桶里一滑,“扑通”一声掉入水中。身后立即传来一阵脚步声,却被她咳嗽的声音掩盖住了。她湿漉漉地从水里钻出来,呛得一张小脸通红,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上挂着水珠。她以为是听雁或者听鹤进来了,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水迹,声音软软娇娇道:“帮我把巾子拿过来,衣裳准备好了吗?我要穿那件雪青色的衫子,今天的衣服太沉了,压得我肩膀疼。”
停顿片刻,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笑意:“还疼不疼,我帮你揉一揉?”
苏禧擦脸的手背猛地一僵,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四扇百宝屏风,就见卫沨一袭猩红喜袍站在那里,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目中藏着深不见底的光。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外头竟然没人通传。她飞快地掩着肩膀钻进水里,瞌睡一下子全醒了,含瞋带羞地瞪着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还要去外头应付宾客吗?你,谁叫你进来的?”
卫沨迈开脚步,走到浴桶边沿,“外面的客人都散了,我回来时叫过你一声。”
意思就是她不应他,所以他才进来的?可那时候苏禧正昏昏欲睡呢,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
苏禧扭头看了一眼净室的窗户,果真已经夜幕低垂,漆黑一片。
自己洗澡洗了这么久吗?
卫沨抬起手臂搁在桶沿,微微俯身压向她。“嗯,幼幼,肩膀还疼么?”
他身上一股酒味,不晓得刚才喝了多少酒。苏禧努力把自己往浴桶角落缩去,方才掀盖头的时候周围都是人,她没有好好打量他,眼下只有他们两个,她又不好意思多看他了。这才有种俩人终于成亲的感觉。她眼睛乱转,囔囔道:“不疼了。”
卫沨却一动不动,沉沉视线盯着她露在外面的玉颈雪肩,仿佛藏着狼光一般。
他的眼神太明显,加之苏禧这几天又被殷氏和郁宝彤灌输了许多男女知识,如何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这个情景对自己实在不利,她道:“你出去,叫听雁和听鹤进来。”
她见卫沨置若罔闻,红着脸羞恼地加重了语气:“快出去呀。”
卫沨知道她是害羞,不想把小兔子逼得炸毛了,适可而止地笑了笑道:“好,我这就出去。”
苏禧警惕地看着他,直到他真的走出屏风后,才真正放松下来。
*
一刻钟后,苏禧才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走出来。
她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身后,水珠洇湿了雪青色的罗衫,在后背透出纤薄的背脊,腰肢纤细得放佛一双手便能盈盈握住。
紫檀雕狮圆桌上摆着几样小菜和一碗珍珠桂圆雪蛤粥,卫沨坐在桌旁,见她出来,支着下颔慢悠悠道:“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那语气,活脱脱像先把她喂饱了,一会再好好压榨一般。
可苏禧是真的饿得不轻,早上只吃了一口粥还被三婶母笑话了一通。她抿唇,依言坐在卫沨身边,拿起勺子埋头喝了一口雪蛤粥,然后停下,皱了皱小鼻子道:“你身上都是酒味。”
卫沨不错眼地看着她,“不喜欢么?”
苏禧点点头,不知是害羞还是饿坏了,也不看他,专心致志地喝粥。“你去洗澡。”
声音轻轻娇娇的,听得人心痒痒。
卫沨看了她一会,倘若不是担心把她吓坏,他们这时候根本不应该在饭桌上。不过见小姑娘低着头,脑袋都快埋进粥完里了,他起身摸摸她的头发,弯腰亲了一下她的嘴角,顺道探入她口中把她刚吃下的那块蜜汁蜂窝糕卷入自己口中,“真甜。”
说的是她。
苏禧脸颊红透,手忙脚乱地把他推开,嫌弃他一身酒味,“你臭死了,快去洗澡。”
那边雪晴和另外一个丫鬟已经备好了水,卫沨不再逗弄她,含笑去了屏风后。
卫沨离开后,苏禧总算自在了一些。她让听鹤去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等他出来后喝。她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雪蛤粥和一块蜂窝糕,填饱肚子后便去了内室,看见红漆浮雕嵌象牙大床中间铺了一块白色的帕子,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做什么用的。忙调转脚步,改坐在了一旁的美人榻上,要求道:“听雁姐姐给我擦擦头发吧。”
听雁拿了一条巾子走到她身后,拢起她又厚又稠的头发,“姑娘怎么不坐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禧把脸埋进妆花大迎枕里,含糊其辞道:“我怕一坐上去就睡着了。”
不多时,听雁给她擦干了头发,正准备拿梳子梳通时,卫沨便洗完澡出来了。他把屋里的丫鬟都撵了出去,坐在榻沿,轻轻拍了拍某个小鸵鸟的屁股,“幼幼,起来。”
他的力道不大,但还是让苏禧想起了上回的惨痛经历。她捂着小屁股爬起来,一脸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他,半天小声地憋出一句:“不许打我。”
倒是还记得他说过“罚她不告而别”的事。
卫沨低低轻笑,他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锦袍,洗完澡后看着也比方才清醒了一些。他握住她抵在榻沿的小手把她捞进怀里,放到腿上,嗓音低哑,带着点诱哄,“嗯,不打你,我会好好疼你。”
这还差不多。苏禧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安心地往他怀里缩了缩,道:“我让听鹤煮了醒酒汤,你喝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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