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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高手同人)[喻黄]月半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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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吓了一跳,连忙回身扶好他。一看桌上,其中一只杯子已经空了。这杯子里少说也有二两,黄少天显然是从没喝过酒的,一口下去就不行。
他使劲抓住喻文州的肩膀,说,“文州,我有点难受……”
喻文州也急得皱起眉头,想了想索性架起他一边胳膊,大声对他说,“这里躺不了,我扶你回去睡好不好?撑不住就靠我身上。”
黄少天耷拉着脑袋点头,然后就没了声响。
第二天他醒来,魏琛在前厅叼着香烟拿笤帚扫地,见他出来就说,“你还难不难受?昨天到家的时候都睡死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个文文弱弱的后生仔哪来的力气,说一开始还架着你走,后来你根本没响动了,就一路从街口背回来,把你一放下,茶也不肯饮就走了,这个人情可欠得大了啊……”
黄少天低头看脚尖,“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甲子年的广州城不太平,七月沙面工人罢工,十月又有商团暴动。捱到旧历年末,家家户户都像要扫掉去年的晦气似的,把年过得轰轰烈烈。
黄少天四处看了好几天热闹,不见喻文州来,心想他家不比自己,要走的亲戚多,他阿爸还有政商界的朋友,都要一个个打招呼,自然是不得闲的。
到正月初九他终于坐不住了。一起玩了两年,去新河浦已经熟门熟路,喻家的门房都认得他。黄少天也没多想,跳上人力车就往东山去。
正是倒春寒的时节,黄少天把手缩进棉衣袖子里,远远地看见喻文州站在黑色小汽车旁边,下人们帮着里里外外地搬东西。
他一直不太喜欢来这里,可是想到能见到喻文州,也就没有什么不开心了。
但这次好像不是这样。
喻文州见是他,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说,“我原想明天去花生巷找你,再同你说……”
黄少天比八岁时已高出半头,急急忙忙地问,“你要搬去哪里?去多久?”
喻文州说,“阿爸说风声紧,去北方避一避,过一年半载就回来了。”
黄少天看了一眼已经空了的庭院,笑了起来,“北方很好的!我听陈阿婆说,北方的雪是软的,摔上去不痛,像你家里的地毯一样,你回来的时候要带雪给我玩,好不好?”
喻文州没再说什么,只是叫他名字,“少天……”
黄少天对他挥挥手,回头朝正掉了头走的车夫喊道,“师傅等一等,载我再回花生巷。”
喻文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他只骗过黄少天两次。上一次是说自己不会系鞋带,看到黄少天得意洋洋的样子,他觉得这个谎撒得没错。
这是第二次。黄少天当然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不会再搬回来。
他宁愿让门上“吉屋出售”的红字条告诉黄少天,让下一家的门房告诉黄少天,也不想亲口告诉黄少天。
民国十四年的春天好像还很远,他把手合拢举到鼻子下面,用力哈了口气。
END(个鬼
喻家的原型是这栋楼,G市恤孤院路9号的逵园画廊
'喻黄'月半弯(三)
老魏父慈子孝,奈何天要下雨儿要嫁人……(滚
时间是1928年7月。
三、绒蓝
十四岁的黄少天再坐到阳台栏杆上的时候,已经不会因为巷子里没人走动而觉得没意思了。放假没几天就看完了一册《水浒》,正翻到第二十一回朱仝义释宋公明。楼下有人进进出出,阿婆们捧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服,布鞋踏在条麻石上,不发出一点声响。
喻文州搬走已有三年多了。黄少天身边从来不缺玩伴,在学堂里同形形色色的男孩子打成一片,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一块在河塘里滚得一身泥。
可是没有人能教他功课,也没有人会背着睡着的他回家。
黄少天拿铅笔在“脚步趄了”的“趄”字上打了个圈。以往看书遇到不认识的字他都这么圈起来,一并去问喻文州,喻文州也不认识的,就一起翻他阿爸那本国文大字典。喻文州走了,他还是一样收集起来,去问学堂的先生。
现在学堂放假,虽然他知道那位陈先生的住处,也不好时时去叨扰。
一阵谈天声随着阿婆们的身影远去了,花生巷又重归寂静。一片沉下来的热气里,却有明晰的脚步声传来。
只有穿皮鞋的人才能踩出这样的声音。他合了书,好奇地看向下面拎着一个手提箱的人,隐约是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年,一身新式打扮,低了头看不到脸。
怎么今日又有大家少爷散心来。黄少天思量着,这人提了东西,不像是路过,难不成是要搬来住?
看着个子挺高的,也不像当年的喻文州一样软软的好欺负。
下面的人停住了,仰起了头。黄少天吓得又差点把书掉下楼,看到那个笑脸他就明白了,可不就是喻文州么!
他蹬蹬地踩着楼板往下跑,觉得这样的情景好像似曾相识。
推开最外一扇脚门,黄少天对着笑得好整以暇的喻文州说道,“说了要带雪回来玩的,雪呢?”
喻文州晃了晃另一只手上提着的食盒,“没有雪,倒是有太平馆的雪糕,要不要?”
黄少天愣了一愣,突然“啊”地叫出声来。
不但没带雪回来,还不经黄少天允许就偷偷长得比他还高了,这像话吗?
天气太热,雪糕有些化了。喻文州坐在他对面,教他用勺子戳烂了捣成糊,吃起来是另一种滋味。
“你不带雪也没什么要紧,去年冬天广州连着下了十几天的雪,冻得不行,没什么好的。”黄少天边吃边说,“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大后天是我爷爷的忌日。”喻文州淡淡地道,“阿爸不得闲,阿妈身体又不好,我就一个人来了。”
黄少天这才发现,喻文州好像很少提他父亲家里的事。
“你这次回来,住在哪里?”黄少天又问,“有叔伯家里住得么?”
“要不是为了爷爷,我真不想看见他们。”喻文州一下下叉着快化成水的雪糕,“去找家旅店住吧。”
黄少天站起来,“你同我住吧。阿爸阿妈那个房间是不能睡人了,我的床宽,两个人能挤。”
魏琛关了店门回来,就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在里里外外帮黄少天打扫卫生。
他快步走过去,那人放下手里的簸箕,恭恭敬敬地叫道,“魏叔。”
叼你卤味,他想起来这是谁了。
喻文州小跑着去取来手提箱,打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递给魏琛说,“这是孝敬您的雪茄。”
魏琛拿着印了AMERICANCIGARS的盒子反复研究了半天,点点头满意地说,“雪茄是古巴的好。”
喻文州微笑,“您中意的话,下次再给您老人家带。”
魏琛的脸抽了一下,“我不是老人家。”
饭桌上的气氛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融洽,黄少天拉着喻文州问这问那,喻文州一句句答着,魏琛被晾在一边,边喝粥边拿手指敲着桌子。
黄少天还没到个子开始抽条的时候,跟小时候一样是个瘦不拉几的排骨身材。倒是一双大眼睛和尖下巴跟他母亲一模一样,衬得一张脸活泼泼的。
他又转头去看喻文州。刚过十四岁的人轮廓已经隐隐有了大人式的清俊,个子也比黄少天高出一截,举手投足间一派少年气的温雅。
魏琛拿了空碗去厨房,喻文州从和黄少天的谈笑里转向他,“我来洗碗吧,总不好在这里白吃白住。”
魏琛乐得少一桩活,放下碗出门与人打牌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碗碟整整齐齐地摞在灶台上,一点灰也不沾,干净得不像是个大少爷干的活。
前头的卧室里传来黄少天的声音,“文州你腿过去一点儿,打到我的脚了。”又听喻文州说,“你这还是小时候睡的床,再过几年怕是你自己都不够用了。”
魏琛推门进去,两个孩子便齐齐收了声。
喻文州虽不情愿,总归是代他父亲来,第二天一早便说要去大伯家里帮手。
黄少天起来抹了脸,叫住他,“我要去城东送货,载你去吧。”说完就从后院里推出一部簇新的脚踏车,蹲下去检查链条和轮胎。
喻文州也凑过去看,“什么时候学的踩单车?”
“就这两天学会的,”黄少天拨弄了几下,“下学期要去远一点的地方上中学,魏老大刚刚买给我。”
喻文州笑着看他,“你学这些都快。”
魏琛从厨房里走出来,“第一次踩单车出街还带人,小心些啊。”
“放心吧。”黄少天拿绳子把铜锅拴在前面的横杠上,拍拍后座,“少爷请。”
喻文州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头笑笑,侧身坐上去。
黄少天回过头,“你怎么跟女仔似的,还打横坐。抓好了啊。”
魏琛看着脚踏车拐了个弯消失在了巷口,转身划了根洋火点燃雪茄,猛吸了一口,就被呛得一塌糊涂。
“呢铺扑街。”魏琛狠狠地把雪茄戳进了烟灰缸,“这东西怎么这么难抽。”
连着两天喻文州都是早出晚归,黄少天看他每天回来一声不响地洗了脸就躺下,也不敢多找他说这说那。
他问魏琛,“文州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怎么天天搞得这么累,一句话都不说?”
魏琛乜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还来问我?他哪里累,不一直都是这个你打他一下叫一声疼,不打就大气不出的样子?”
黄少天讪讪地坐到桌子边,拿起铅笔把玩,想了想又说,“你不知道,他这两天看起来真的有事。不知道是不是他叔叔伯伯看他后生仔年纪小,又要为难他。”
魏琛奇怪地看着他,“你想做咩,跟着他去踢馆打一架?富贵人家的事,管不了的就别管。”
黄少天闷头不吭声,魏琛叹了口气又说,“你搞得这么心事重重,还不如自己问问他。他不想说与我知,没理由连你都要瞒。”
喻文州在大伯那里吃过了饭,拒绝了姑姑要开车送他的提议,独自坐人力车回了花生巷。
“二叔家的仔年纪小,心倒是很重的。二叔这次自己借故不来,谁知道是不是看中我们会对他的仔心软,才让他回来探风声。”
“二叔现下在南京混得风生水起,成天同些高官见洋人,难道还用惦记阿爸那点家产?”
“你又不是不知,二叔从小就是个心里跟明镜似的人,早就明白阿爸偏心他,肯定会多分他一些。呵,反正已经死无对证了,让那个仔自己同他爸说去吧。”
喻文州从车上跳下来,巷口的白兰花树后头慢慢走出一个人影。
他往后退了一步,那人走到路灯下面抬起头。他心里一惊,“少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间有些晚了,荔湾湖边上乘凉的人群渐渐散去。几对男女拖着手,天黑下来了也不肯走得快些。
“报纸上都说了妨害交通,他们还是一样在街上拖手,都不管后面的人。”黄少天嘀咕着。
喻文州在准备收摊的小贩那里买了冰室橙汁,递给他一杯,“你现在不懂,以后只怕自己也舍不得放。”
黄少天翻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多懂似的。”
喻文州不还口,只笑着低下头去。
黄少天上前一步,还像小时候一样抓着他的手说,“文州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两天都这么累。”
“刚刚还说别人,这下怎么自己也拖起手来了。”喻文州仰起脸看他。
黄少天只好悻悻地放开,咕哝了一句,“这怎么能一样。”
“你说他们改了遗嘱,有证据么?”黄少天坐在桥栏杆上,双腿晃荡着。
“没有,”喻文州摇头,“所以只好算了,阿爸也没有要争的意思,都是他们自己想太多。”
黄少天又问,“他们为什么都针对你阿爸?”
喻文州绞着衣服下摆,“从小在私塾里,我阿爸学得最好,大伯他们老被先生拿戒尺打手心,就疑心是阿爸在先生面前说他们坏话。”
“后来爷爷见阿爸会念书,就花了一大笔钱送他出去留洋,”喻文州喝了一口橙汁,“那时大伯刚开始白手起家做生意,分给他的钱便少了,大伯一直记恨着,说要讨回来。”
黄少天撇嘴,“自己不争气还怪别人,你那几个叔伯一定油头粉面,肠肥脑满。”
喻文州笑笑不说话,盯着黑色的河面瞧。
黄少天又看着他,“你爷爷知道你现在这样能干,一定很开心。”
“我有什么能干的,还是在吃爷娘的老本。”喻文州伸手去摸他的鬓角,黄少天抖了一下,没有躲,“你现在都能帮上魏叔的手了,才是真的能干啊。”
“那是我以后迟早都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提前一点罢了。”黄少天的语气少有地低沉下去。
“少天,”喻文州把手收回来,也同他一起去看地,“阿爸从小就对我讲,不要做别人告诉你该做的事,做你觉得自己该做的事。”
黄少天不应声,喻文州又道,“我还有两天才走,爷爷的法事已经做完了,明天去恩宁路看你打铜好吗?”
魏琛在前厅里走来走去,喻文州也就算了,钟敲了九下,连黄少天都不见踪影。
他知道黄少天是去巷口等喻文州回来,等便等了,哪有等到现在还不回来的道理?
正记挂着,就听到外面说笑声,黄少天碰碰地拍门,“魏老大我们回来了!”
我们我们,还真当是自家人了。
他放两个人进来,黄少天还没坐下就对他说,“魏老大,文州说明天想跟我学打铜呢。”
魏琛瞟了瞟喻文州,“就他?这一双手能有多少力气,乖乖读书写字去吧。”
黄少天瘪着嘴,“那让他在旁边看着总行吧。”
“行行行,”魏琛敷衍着,“不早了,快去睡着吧。”
喻文州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向他微微鞠了个躬,跟着黄少天去后院洗漱了。
'喻黄'月半弯(四)
四、紫铜
那天晚上入了夜,哗哗地下起雨来。第二天大早却放晴了,喻文州一早就被太阳光给弄醒,旁边黄少天还睡得正香,背心卷起一截,露出细瘦的腰。
喻文州坐在床沿,反射性地想挠痒叫醒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难得见到这么安静的黄少天,他突然想多看一会儿。
黄少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见喻文州坐在前厅的桌子前面写日记。
他坐下咬了一口桌上的油条,“你还天天写这个啊。”
“前两天忙,都落下了,”喻文州头也不抬,“本来都是天天记的。”
“对了,你从小就练字,现在写得怎么样了,给我看看。”黄少天往前挪了挪,说,“先生老说我的字不好看,让我找字帖练。”
喻文州一边说着“可我练的是毛笔字,钢笔字也不好看啊”,一边翻到后面,撕下一页纸来,问黄少天,“要写些什么?”
黄少天想了想,“就写你最近背的一篇文章吧。”
喻文州略略思索,便洋洋洒洒地写起来。
“若夫气霁地表,云敛天末,洞庭始波,木叶微脱。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升清质之悠悠,降澄辉之蔼蔼。列宿掩缛,长河韬映;柔祗雪凝,圆灵水镜;连观霜缟,周除冰净。君王乃厌晨欢,乐宵宴;收妙舞,驰清县;去烛房,即月殿;芳酒登,鸣琴荐。”
黄少天左看右看,忽然拍手道,“这写的是月亮!”
“没错,是南朝谢庄的月赋。”喻文州点头,又埋头继续写下去。
“若乃凉夜自凄,风篁成韵,亲懿莫从,羁孤递进。聆皋禽之夕闻,听朔管之秋引。于是弦桐练响,音容选和。徘徊房露,惆怅阳阿,声林虚籁,沦池灭波。情纡轸其何托?诉皓月而长歌。歌曰: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歌响未终,余景就毕;满堂变容,回徨如失。又称歌曰:
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
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黄少天接过那张纸,捧起来仔细地读,看来是有不认识的字眼,微微皱了眉。他反反复复念了许久,才放下问喻文州,“我知道第二段是说他们吹笛奏乐唱歌,可是后面的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提起一个美人的事?”
喻文州笑,“这首歌是说,与喜欢的人分开了,远隔千里没有消息,只能一起看着同一个月亮。月亮落下去了,希望等好时节到,那人可以回来。”
黄少天眼睛亮起来,“我知道了,苏东坡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喻文州思考了一番,摇摇头说,“还是不一样吧。苏轼说的是彼此天各一方,各自照料好自己,这样月亮好的时候就可以共赏明月,是一种豁达的心境,这里写的只是相思之苦。”
黄少天似懂非懂地点了头,自言自语似的说,“是不是我再长几年,懂得什么叫相思之苦,便能知道其中区别了。”
喻文州一愣,“也许吧。”
时隔三年喻文州又踏进了这间不大的店铺,小而狭窄的店堂没有任何改变,他站在骑楼下面,觉得仿佛这三年都是从指缝间漏走的,只要一下课,黄少天便会在培正路的拐角等他。
他也是有了脚头瘾似的,一下火车就奔着花生巷去。
黄少天在里面向他招手,“来,今日让你见识点新鲜的。”
说着就带他往最里头走,哗地拉开一扇铁拉门。
眼前是比方才的店堂更昏暗的景象,一台电扇无力地转,喻文州只觉得眼前一片金黄。十几个老老小小的铜匠见黄少天进来,都开口打招呼,“黄少来啦!”“黄少今日有些迟啊!”“怎么,有朋友来啊?”
黄少天笑着回话,“起晚啦!想带人过来看看自己还睡过头,真不好意思。方哥,有什么给我练手的?”
看起来领头模样的一个年轻铜匠站起来,“今日没什么要打的,刚结了一笔大单子在外头,说是中午来取。你闲着便去把那边架子上的上漆,想玩就自己玩去罢。”
“嘁,还是不肯让我上手。罢了罢了,文州你跟我过来。”黄少天一努嘴,往角落里走去,又问,“方哥,我拿些废料练手,不碍事吧。”
那人笑着允了,说,“你又要弄些什么新奇玩意。”
黄少天转向喻文州,“看好了,这块铜小了些,打不了整个的大铜盆,我做一个小的给你看。”
说毕拿了脚凳坐下,又从工具包里拿出锤子,先用火钳夹着把铜片在炉子里热了热,便叮叮当当地作业起来。
他全神贯注在手头的东西上,夏天天热,屋子里开了大风扇还是抵不过火炉的温度。黄少天的鼻尖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沿着下巴脖颈一路滑下来。喻文州想掏出手帕替他去擦,又不忍心打断。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黄少天,这样的专注和他躲在草堆里抓蟋蟀的时候,蹲在河塘边摸虾的时候,或者同他一起拿竹竿子打球玩的时候都不一样。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能做到。
黄少天打了几下,把扁锤递给他,“你来试试。”
喻文州犹豫着接过来,学着他的样子这里那里敲敲打打,自己也笑起来,“好像跟你完全不是一回事。”
“魏老大说得没错,你一个书生哪有多少力气。”黄少天拿了回去,又开始锤打,“不能用手臂,要手腕用劲。打出来的印子叫花印,手工打的东西最看重这个。”
喻文州只静静听着,黄少天又站起来,拿出火钳把那块铜放进炉子里。
“这个叫退火,”他解释着,“打了一会儿铜片就会变硬,得把它烧软。”
喻文州站在一边垂手看着,黄少天反反复复地锤几下,又退了火,半个上午的工夫,打出一个凹下去的样子。
他搬出一个壶,“你那个不会,就刷刷漆吧,当成写毛笔字就行。”
“这可不一样啊,”喻文州摇头,“刷得厚一块薄一块也不好吧?”
黄少天爽快地应道,“反正做着玩,你瞎画也没关系。”
喻文州就真的拿刷子画起花来。
黄少天又看不下去了,“别闹,就这么对待咱俩的合作成果?”
说着一把抢过来,把原来那些刷匀了,再细细地又涂上一层。
喻文州歪着头瞧他,“你这个字写得可比我好多了。”
他觉得身上有些密密地发痒,一看手臂上溅了几处铜粉。他怕黄少天看到觉得内疚,就偷偷地放下衬衣袖子。
黄少天收了东西,正好一眼看过来,“咦,你袖口的扣子怎么掉了。”
喻文州自己是真没发现,随口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我回去让阿妈补一个就行。”
“我给你打一个吧。”黄少天突然看着他说。
“可是……”喻文州想出声制止,黄少天已经取回工具包,又返身去拿铜片。
“这有什么难的,你坐下等着。”他在脚凳上坐了下来。
跟着一盏茶的时间里,喻文州又眼看着黄少天在眼前叮叮当当地拿扁锤碾出了一只圆铜扣。黄铜丝缠成扣榫,扣面上还用极细的烙条点出一朵梅花图案。
喻文州忽然明白这个空间新鲜在哪里了,这里有黄少天,这里很吵,却不是因为他在说话。
黄少天把打好的扣子递给他,“这里没有针线,晚上回去给你补。”
喻文州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忘了去接。
从作坊回到店堂,正碰上客人来取货,小学徒算错了账,一句话没说对就被指着鼻子骂。
黄少天走上前去,“干什么干什么?哪里算不清,我来。”
说着就拿出魏琛常用的黄铜算盘,接过账簿噼里啪啦地拨弄起来。那声音清清脆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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