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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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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在狩猎场上赏给你爹的,怎能落入他人手中?”温风瑜惭愧不已。
  倾听完儿子这段曲折离奇的经历,宋云裳拿出手巾擦了擦汗。温风瑜道:“怎么我一提到绮罗宫和东溟教时,娘就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宋云裳顿了顿,垂首捂着太阳穴道:“东海言灵岛,本就是传闻中诡秘的地方,绮罗宫也是个亦正亦邪的教派。你这回居然同时惹上他们的人,为娘听着就后怕。从下个月起,我会劝你爹修书给九宫山的空泉道长,请他悉心教你修习《杳冥心经》和风之刃剑法。”
  温风瑜一颗跳脱的心顿时像滚石般“咕咚咚”掉进了深谷,忙摆手道:“可是,去学《杳冥心经》和风之刃,既束缚身心又不自由,说不定孩儿被空泉师父硬生生逼成了书呆剑痴!”
  “学艺不精,还理由千万?懒骨头。”隔壁房门被人推开,一锦衣男子越过门槛冷声道。
  温风瑜一愕,起身拘谨道:“爹。”宋云裳笑道:“相公也来了。”忙亲自为他沏了杯茶。
  温冷云望着消瘦了的儿子,心底暗叹一声,面上仍肃然道:“你这次赴九霄山庄遇险而归,也有二十余日,可有收获什么心得?”
  温风瑜知晓父亲定为自己莽撞捉拿九霄山庄刺客之事不豫,清了清嗓子道:“孩儿知道不能高估自己的武力,遇到厉害的敌人不要一味逞强,要暂时隐忍,寻机脱困;还要多结交些有见识、侠义之心的朋友。”
  温冷云饶有兴趣道:“听你之言,似乎这一路上结交过朋友?”温风瑜便把结识陈梓青的事简述给父亲听,但略去了兰郁园一事;在描述楼妩月时有意省去了她的刺客身份,只说自己误入离缺楼,和她一起被挟持入宝鼎山,之后落入暗道中遇到调皮的阿乐,后来他被东溟教人囚于船上时再次遇见楼妩月,不知道她有没有逃脱。
  温冷云听后冷笑道:“那陈公子告诉你所中的是希望魇城的‘妖锦暮寒’?这句话就有问题。关于此毒,云裳你来告诉瑜儿。”
  宋云裳懂得药毒之理,便道:“因为‘妖锦暮寒’根本不是希望魇城的□□,而是东溟教用过的□□,昔日有扶桑浪人侵扰舟山海域,就是死在这种无色无味的剧毒之下。如果那个姓陈的不是说谎,那东溟教与黄泉榜已秘密结盟,否则,姓陈的与掷毒镖的家伙本是一伙人!”
  温风瑜一时呆立,讪讪道:“是孩儿太轻信人了,不过好在他没有做伤害我的事。”
  温冷云忖思道:“那个绮罗宫女弟子能打开藏宝图的铁匣,助了妄媒婆婆进入宝鼎山密道,她的来历很不简单。”
  宋云裳蹙眉道:“相公,昔日何夫人身中绿野丹之毒,是我们拿出血玉菩提替她解毒的,那个少女知道我家血玉菩提和紫璐刀的秘密,说不定与何家有些关系。”
  温风瑜想了想,脱口道:“难道……她是小诗妹妹?”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在庭院里和自己玩跳格子的四五岁女童。
  温冷云摇头道:“这很难说。何兄一家早已罹难,我曾亲眼看见某处无名坟丘前有一对石雕娃娃,疑似是那小丫头的。原鹤鸣山庄的仆役不是还存活几个么,寻到他们,或许能查明这件事。”

☆、归来感念椿萱情(下)

  温冷云携夫人离开彤云轩,见到下属蔡德在角门对他使了个眼色,便对夫人道:“你先回非雾轩。”宋云裳颔首从长廊离开。
  蔡德迎上主人,两人穿花度柳踏上一间旧阁楼。蔡德将两封火漆信交给温冷云道:“东边来的密信。”
  温冷云看罢一封信,蔡德便将信纸丢入火盆内烧得干干净净。
  温冷云靠在黄藤摇椅上,沉默了良久,摇扇笑道:“那个人果然按耐不住了,居然准备与我们结盟。湘楚王崔季尧父子目前不是防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吗?那边的请求倒让我犹豫起来。”
  蔡德看着主人的面色,想起去年两湖漕帮为了营运的顺利,不受逢关过闸的官船和水帮黑船的搜刮和欺侮,便投靠了湘楚王府一事,便道:“我们与水龙帮的向来交情不错,湘楚王既得漕口征运这一大块肥肉,他自然对我们提防起来。”
  温冷云放下折扇,摆弄着手里和田子玉顶的嵌宝金壶,沉声道:“湘楚王父子的心思向来很多,他们迟早会借机削弱百秀庄的势力。若百秀庄能与那个人合作,或许可以把握扭转局面的机会。”
  “不错,可以先用资金平息盟友水龙帮与两湖漕帮的纷争。”蔡德想了想,低声道,“还有一事,据我们的暗线透露,自年初起,崔季尧夜间时而受到梦魇困扰,似乎与修行长生术有关。”
  温冷云凝着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这倒是个借东风的机会。近日可派我们的暗桩扮作黄泉榜杀手暗袭几次湘楚王府,让王爷寝食难安后,他才会重新考虑重用我们江陵温家。然后我和内子借探望湘楚王之际对其父子献礼献策,说温家会伺机协同弋天宗等武林同道攻入魔城,并设法探得静心驻颜术。”
  蔡德道:“但一入魔城,难免又有死伤。”
  温冷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崔季尧痴迷长生术,又想削弱我们实力,自然不会拒绝。”他止住了话,眺望窗外道:“阿德,你觉得瑜儿为人如何?”
  蔡德道:“瑜少爷本性宽厚纯良,又有侠义心怀。这次他出远门历练了一回,在江湖上吃点苦头未尝不是件好事。”
  温冷云叹了一声,道:“可温家不是积善堂菩萨庙,不需要这样的子孙。瑜儿小时候体弱多病,怪我和云裳将他看管得过紧了,长大了虽知礼守纪却缺乏世态经验,对人鉴貌辨色、言语防备不够,有一些时局人事,百秀庄的师爷们都比他看得透……”
  蔡德点点头:“若此天下多仁义之人,少爷养成这种品性无可厚非,可眼前世事混沌、人心不古,纯善之心反容易被人恶意利用。”
  温冷云放下嵌宝金壶道:“等瑜儿的伤养得差不多时,劳烦你亲自督促他尽快熟悉起事务运程,学习钱财入源、开源、节源之事,再携带他去庄外践习践习,与洞庭水帮、鄂南十二寨等当家适当接触,免得他再惹是生非。”蔡德笑道:“老爷重托,属下自当谨记。”
  彤云轩内,温风瑜将自己与楼妩月相处始末的情形前思后想了一番,觉得疑云重重:“如果她不是何诗珣,为何她知晓我家血玉菩提和紫璐刀的秘密?倘若她是何家的女儿,为何至今不来百秀庄?难道她已忘了我爹是何伯伯的至交?”
  好在温风瑜年轻力壮,在家休养几日后,他便在蔡管事的引导下开始学习庄内的业务。
  后来,温风瑜借着在两湖协理庄上商务杂事之际,也曾凭着记忆画了幅楼妩月的肖像,向信差、茶商、船老大等人打探楼妩月和那艘大船的去向,仅知道那夜的大船已沿江水下游驶去,可能准备出海;至于俏皮少女阿乐的下落,更是泥牛入海无消息,毕竟每日江上乘坐渡船的妙龄女子为数不少。
  温风瑜想到瞒着父母暗中寻人必须得花些钱财打点,于是他拖出床底的三只箱子,找到一些钱袋银票后,无意中翻到一个小锦盒,打开一看,盒里有一串缀金莲花的链子。
  温风瑜步入非雾楼,拿出莲花链子问母亲道:“娘,这是你的首饰么?”
  宋云裳接过后怔了怔,方道,“这佩饰本是金银双莲,原是我义妹冰娘发簪上的饰品。”听到“冰娘”这个名字时,温风瑜奇道:“冰娘是谁?”
  宋云裳道:“‘冰娘’是鹤鸣山庄的何夫人的闺名,你幼年时还见过她呢。当年我和你爹订婚不久,他与我一同参加洛阳的名器观展会,何夫人在与我比试刀剑时,簪上金莲花被我一剑削落,而她也割裂了我的袖摆。我们便是在那次相识……后来你爹与何庄主做了约定:彼此的孩子长大后相遇,无论男女都可义结金兰;若是异性且彼此投缘,便结为伉俪。后来何清辉夫妇隐居鹤鸣山庄后,我们两家人每年都会相见一次,因为你还年幼,故而没有对你提起。没想到后来何家会发生惨案……”
  温风瑜一时怔忪,彤云轩藏有镂雕莲花多年,他竟不知它是温何两家的信物。
  但他明白父母多年来很少谈及鹤鸣山庄的事,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替何伯父复仇的根本原因:据传毁灭鹤鸣山庄的幕后黑手,是远在西方云山彼端的希望魇城——一个令江湖人倍感扑朔迷离、诡异莫测的江湖组织。
  江城,湘楚王府。
  王爷崔季尧突然中风,一时间王府上下忙碌不已。王爷次子义安公崔涵之妻孟锦道:“相公,咱们请来诸多名医,可父王依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次世子找来那个满身妖气的披斗篷巫觋,叫什么染骁,看来有些本事,不知意欲何为?”
  崔涵摇头:“我还有更担心的……父王当年惧内,不肯给我和外室母亲名分,当我七岁时才勉强认作儿子。几年前他自言百年之后,这湘楚王的位置要我和崔潋其中的能者继承。”
  孟锦道:“你兄长是正王妃所生,王府中有一批支持立嫡子的臣子支持他。如今王妃已去世两年,继位的事一切由你父王最终决定,就看他的属意了。”
  崔涵道:“我原想他逝世前定会公布遗嘱,我提早活动了说不定适得其反。没料到父王他病得这么快,眼下不但得了失语症,连右手也废了!世子那边又蠢蠢欲动。”
  孟锦道:“凭你这几年的实力和功劳,你不用怕崔潋的。”崔涵叹道:“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灯,他凭借嫡子的身份争取到一干人,又用伪君子的作风折服了王府中的管家、护卫、典仪等不少人;我常年奔波各地负责外务,家里人反倒不亲。”
  孟锦道:“创业艰难,守成更不易。前段时间,世子用香雪海堂的蝴蝶蛊迷惑富家子弟敛财补充堂内经费一事,已经被蜀中衙门怀疑。日后你我行事要多加谨慎,时刻注意父王房间中药熏笼内材料的配置。” 
  崔涵冷笑:“多亏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按理说,香雪海堂和他们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却几次三番前来江城调查君子湖凶案,在香雪海林附近潜伏,使大哥藏在东湖附近的地下经营受到极大干扰。上次的案子有疏漏,渝州知县奉行官场生存之道,才把案件压下。”
  孟锦道:“想不到你大哥一向体弱,经常到山庙名寺疗养,居然有如此旺盛的精力经营香雪海堂。”
  崔涵道:“就算是他做的,但我们王府各系同气连枝,香雪海堂势力受破坏,我们也会受到牵连的。”他的掌心紧紧按着桌面,硬生生在上面留下五指的凹印。他抬起双目,望向楼外的远黛青山,幽暗的眼神内似乎泛着复燃的烈火。
  “父王当年为费劲心力搜寻不老药,不惜重金悬赏,始终徒劳。他曾对我和崔潋说,谁要能在此事上立功,他就不再按嫡长子继承家业的传统选择下一任继位者,所以我想联动堂下力量,再仔细调查一番。”
  孟锦道:“有个消息,听说这次希望魇城将有件大事……”她朝他附耳说了一席话。
  崔涵怔忪片刻,皱眉道:“那片雪域宫城神秘莫测,不可轻易踏入。我们还是准备些礼物,派可信的人送过去一探究竟。”
  【注】林下风气:林下:幽僻之境;风气:风度。指女子态度娴雅、举止大方。

☆、笛声依夜泪重逢(上)

  (二十二)笛声依夜泪重逢
  当楼妩月从漫长的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扎了手足丢在一顶小轿内,口中还塞着一团巾帕。
  宝鼎山,天夕崖,暗河,木船,村落,沅陵岸边……
  连日来的场景如同闪电般在她脑海中一一回放。
  然后呢,然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沅陵之后的事情就像划在沙滩上的字画,被浮花浪蕊冲刷得干干净净,都没有一点儿痕迹残留?!
  而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眼下又要被带往何地?
  她的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试图挣脱束缚的绳子,却因内力消散而使不出劲。
  她斜靠窗边,看见轿子正穿梭在丘陵地带的山路上。经过河谷竹桥时,她忽然听到轿子外面传来喧闹,一队杀手从河谷旁的竹山上将一行人包围,长长的竹桥突然从中断裂,轿子连人坠入河中,河水猛然倒灌。
  落水的瞬间,楼妩月从轿门探出头来,但因手脚被缚无法凫水,加上衣衫鞋袜吸水后更是沉重如铁石,她的头部很快没入水中。
  当她整个人沉入水下时,气管、耳道因灌了冷水而刺痛。
  她内心寒意上涌,想张口呼救,冰冷的河水瞬间往她口中猛灌,连咳嗽都无法做到,而不断流淌的水势将她一路带往下游。
  她停止起初的胡乱折腾,开始下意识憋气,双足有节奏地踩水,希望自己能慢慢浮上岸。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今昔情景微妙地重叠:
  爹爹,师哥,你们在哪里?救救我啊……阿珣好难受,好害怕……
  女童幼小的身躯在冰冷晦暗的幽梦湖水下挣扎,手足扑腾出的一串水泡徐徐浮向水面。
  她痛苦地挣扎着,仿佛水中有透明的长发水妖,正用一双无形而冰冷的魔爪死死扼住她的咽喉,将她紧紧往水下拖拽,在其耳边发出模糊不清的汩汩声:“可怜的孩子,这样的人世间,不如随我一起沉沦水底吧……”
  咳咳……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沉沦!
  就在她神智涣散、放弃挣扎时,身子倏然变得轻飘飘的,似乎有一人拉着自己的后衣襟,将自己往水面托起,头顶上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光。
  迷迷糊糊间,周围不再那么寒冷,她又仿佛回到了童年某一日。
  春日里,一家人乘着木船,在泛着微风的碧海上飘荡,一开始是爹在掌舵,娘则将一碟腌渍的长街蛏子、一碗炒年糕和两杯茶水端在自己的面前。母女俩品尝着肥美的蛏子和酱汁年糕,“布呜——布呜”鸣叫的海鸟绕着他们飞翔,小舟上一片怡然与温馨。忽然,碧蓝色的海水边沿泛起了鲜红色,大有燎原之势;紧接着,海波卷起巨大的炽热火浪扑头盖脸而来,木制小篷的海船在火海中如一片秋叶翻腾着,突然间爹娘都被火红浪头卷走,她吓得扑在船板上伸手朝向他们消失的方向呼喊着,却只是徒劳无助,同时感觉浑身骨头刺痛。
  一个戴着银灰色面具的人望着火海,露在面具外的薄唇似笑非笑地向上弯着。
  肆虐的赤色火舌带着腾起的浓烟袭向自己,她突然透不过气来,挣扎着呼救,忽然看见远处有两人,居然是师父金楼颢和师姐寒英,她急忙道:“师父,师姐!救我!”
  师父微笑着对她伸出修长骨节的大手,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师父的声音模糊不清:“影儿,你竟然隐瞒身世,用秘图帮着邪魔外道们寻宝藏!”
  不,师父您误会了,其实那幅图根本不会……
  当楼妩月吃力地睁开疲倦的双眼时,感觉头痛欲裂,腹部难受,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农家卧室内,身上还盖了一条薄毯子。
  “你终于醒了。”喑哑的男子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随即走了过来。
  楼妩月支起身子朝来人望去,不禁瞠目一怔,到口的谢意也卡在喉中。
  面前男子的这张脸,居然,居然……
  他的头发用蓝色布条挽在脑后,从双眼下方延伸至整个右侧的脸部,被半张银色面具遮着,左脸露出的皮肤上呈现出两处紫红色的蟹足状的瘢痕。仔细一看,他脖子的裸露处和手背上还有褶皱与斑斑驳驳的疤痕,好在他戴着自制的浅色手套与围巾遮掩住了部分伤痕。
  “抱歉,吓了姑娘一跳吧。”衣染中药气味的男子勉强一笑,声音沙哑,“我的脸和手臂,是在十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烧坏了。”
  “不,是我失态了。是恩公救了我吗?”
  男子颔首:“你被河水冲到下游,幸好我潜水捉鱼时碰到了你。将你催吐后送了回来。
  “多谢。”楼妩月正要起身,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衫已换,不由得身子一僵。
  “姑娘多虑了,你的贴身衣衫是附近一位大娘替你换上的。”男子解释道。
  她尴尬一笑,星眸迅速环视了房内:“不知恩公如何称呼?这儿是哪里?”
  他迟疑了一下,哑声道:“我叫木卯,是个种售草药的人。多年前曾和师父、同门快乐地住在异乡的山庄里。可是一场火灾,将一切都毁了,我几经磨难,孤身来到了这处沅陵的小村落。”
  楼妩月略一失神,忙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失言勾起了你的伤痛。”
  “无妨。实不相瞒,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夜,我与小师妹在山庄后崖被人追杀,遇到密道外假装受伤的管家,冷不防被他击伤。为了引开杀手,我重返失火的庄园,不慎被燃烧的木料砸倒,滚落山崖被过路赶车人带到外地救治。”
  听到这儿,楼妩月瞳仁猛然一缩,又听他继续道:“当我浑身伤痛地醒来时,已经昏迷了十几天,后来听说山庄已是满目疮痍,除了部分幸存者,师父和师妹失踪了。更让人痛心的是,招致外贼的罪魁祸首居然谣传成了我,我想澄清事实,却因伤势较重而无法说话。”说着说着,他的左眼中滴下泪来。
  她樱唇轻动:“这么多年,木先生还惦记着你的师妹,她若有幸知晓,一定很开心。”
  “冒昧地问一句。”男子小心翼翼试问,“姑娘……可是姓何?”
  楼妩月心中倏然警觉,藏于被子下的拳头紧紧一握,矢口否认道,“不,我姓郁。”
  男子眼神里流露出失望之意,喃喃:“这就奇了。”他径自哀叹道:“当年我受了伤,治愈后的容颜近乎毁了,只能隐姓埋名独居多年。听那位大娘说,姑娘的左肩下有一处类似三叶梅的胎记,这和我失踪的那位小师妹几乎一样,所以,我才会臆断你的身世,可惜……”
  他端起热腾腾的金黄色鸡汤泡饭,放入汤勺,摆在她的床头小凳上,温然道:“不谈那些啦,你趁热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楼妩月知道杀鸡煮汤对村里人来说算得上是盛情款待了,忙欠身道:“多谢,不好意思叨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楼妩月神伤起来:这个人的话语,到底该不该信呢?
  ——她不承认往事,并非不愿与对方很快相认。可是,内心对亲友之情的强烈企盼,仿佛早已随着岁月的无情流逝而平静淡漠,甚至消磨殆尽。
  多年来,在师门的训导与磨练下,她已经本能地学会小心提防他人和保护自己,因为她害怕因一时的冲动热情而倾吐衷肠,直至落入他人伪饰的圈套,累己及人。
  师父说过:世人若利欲当头,一切道义尽可抛弃,他们甚至不惜给阴谋诡计披上温情的外罩。
  “师父,莫非你曾遭遇过欺骗和背叛?你对徒儿,也是这般防备吗?”
  她曾想问他这些问题,可是只能在梦里呢喃。
  昔年除了爹娘,奶娘和师兄还是很疼爱自己的,可是仇敌未明,亲人下落不明,她身怀令人觊觎的秘密,一路上若稍有不慎,可能会坠入万丈深渊。
  眼前这个外表丑陋的恩人,值得信赖吗?

☆、笛声依夜泪重逢(下)

  第三晚,夜色渐深,一曲笛音在屋外袅绕而起。
  笛音时而婉转轻快,似空谷闻莺,时而沉郁悱恻,如泣如诉。
  “这是……《雪蝶逢春》!”
  这是当年父亲哄她入眠前常吹的笛曲啊!
  记忆里,父亲曾言:此曲可吹尽碧芦风,吹断相思泪。
  楼妩月忍不住推开木门,门檐旁立着根刻着“药香居”小篆字迹的石柱,其后瓜棚檐挂着的灯笼下伫立着披长衫的吹笛人,他灵动的指间横着一支紫色的竹笛,竹笛尾端系着一个璎珞串的金流苏。
  那人闻声回身,正是带着半张面具的木卯。他有些歉意地放下笛子:“呃,吵醒你了?”
  “木先生,这支笛曲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她忍不住惊喜道。
  木卯一脸平静道:“这首曲子,是我听以前的师父吹的,暗记了一些,可惜在下吹得不太好。难道,姑娘也曾听过它?”
  楼妩月点点头,缓步走近他:“小时候,这支曲子时而伴随我入梦乡,而我的几位师兄,也会吹奏它。”
  他说的不错。楼妩月眼中的疑虑很快消散,泪光闪闪仰望着对方,声音微颤:“木卯先生你,就是柳忞师兄吧。”
  “你,你是诗珣?你真的是小师妹?!”他惊诧之下,嗓音变得更为沙哑。
  “是的,我是诗珣……”,她看着对方,含泪道,“鹤鸣山庄院子里的几株碧桃树,每年春末都结了甘美的桃子,师兄还记得……和我一起提篮子采摘它们的事情吗?”
  木卯见她凝视着自己,雪亮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些期许,他怔忪了一会儿,忽然清嗤道:“怎么可能?那些桃树的果实小而酸涩,师妹你记错了吧。”
  少女笑了笑,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对方的双臂:“对不起,柳师兄,原谅我方才的试探。过了这么些年,我一时不敢与你相认,生怕这只是个梦。”
  柳忞缓缓抬起小臂,将面前激动的女孩紧紧环抱,抚着她披肩的如瀑秀发,颤声道:“我的小师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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