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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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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人悠悠道:“‘夜阑璧月转林西,玉芝香里彩鸳栖’,久闻‘浣溪堂’有璧月、林西、玉芝、彩鸳四大轩主,通晓川滇的邪灵术。恕金某人粗鄙,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虫师思忖片刻,赫然悟道:“你是绮罗宫主!”说话同时,他的袖中“飕飕”飞出几支毒箭,素衣人像白鹤一样凌空腾跃,飞箭从他身侧一一扑空,他再用衣袖卷住其余的箭,将它们甩回持杖虫师隐身处。持杖虫师见冷箭回射,连忙抬足踢飞数支,跃向另一棵树以避开危险。
有三支飞羽从他原先站立的树隙间堪堪穿过,伴随“嚓嚓”数声,带着几片叶子钉在草间。
番僧和虫师二人见势头不对,赶紧吹哨带人撤离。
另一边,柳忞怀中的袁芯竹喘息得很厉害,望向他的目光依旧灼灼:“离开雪域后,我便在暗地留意你沿路留下的记号,却发现你之前派遣的丁元等三名影卫被害的尸体……如今能为你而死,也不枉我的心愿。”
柳忞摇头,紧张道:“不,你先撑住。我们的计划很顺利,一旦成功,我还要履行对你的誓言。华雅姑姑在天之灵会庇佑你的。”她抬目道:“告诉我,你心恋之人是我吗?”柳忞眼波一滞,动了动唇,轻轻道:“是的。”
“我很开心……”袁芯竹泛起红霞的双颊上跳着一对梨涡,满脸幸福地凝望向他,后面的话却令人心痛,“谢谢你,肯骗我。”
柳忞面色大变,怀中的她嗫嚅道:“喂,还记得你曾笑谈过我俩的名字吗?”
“秋叶染霜心沉醉,竹筠经雪骨犹青。”他艰涩地说出这两句话,低声道,“小竹子,我猜出谁是幕后主使者了,定会为你报仇的。”
“不,他只是一时糊涂,答应我,不要再……”她拼着最后的气力,声音微弱。
“我答应你,不去寻仇。”他知道她仍为自己担心,含着泪花道,又听她道:“回去帮我……照看园里的……寻梦草……”
他点头“嗯”了一声,她露出了浅浅的酒靥,蓦然垂下了手臂。
素衣人拿下树上的灯笼,见柳忞的身躯因瞬间爆发的悲痛而不住地颤抖起来,便走近他,好意道:“小兄弟,让我看看这位姑娘……”
柳忞望着昏黄灯光里的来人,缓缓道:“阁下真的是绮罗宫的金宫主吗?”
素衣人望清楚对方的面容时,微微愕然,旋即一点头:“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怎么会惹上浣溪堂的人?”
“我不过是个普通江湖人,不值得先生一问。”柳忞跪地手剑并用挖了一个浅坑,将袁芯竹渐凉的身子小心放进坑内,再用林中土石堆上,砍了一截粗枝劈成两半,准备用剑刻字,可就在他刻出第一道横时,剑锋突然顿住,手臂抖动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续划。然后他拾起包袱和竹伞,大步离开了树林。
幸好图藏在旧伞柄中,而那些人没见过真图,她暂时不会有事,而眼下的自己决不能被动对敌。
柳忞正欲离开,他刚走几步,不想脚下一虚浮,单膝跪倒在地。
“小兄弟,你受伤不轻,让老夫为你瞧瞧。”素衣人放下灯笼,弯腰欲扶起对方。
柳忞突然一翻手掌,腕套间弹出数十枚细如牛毛的毒针,一起飞刺向绮罗宫主的面部。
纵然绮罗宫主身影如迅风,他的面部还是出现了两处血点,
“丝雨针?你是东溟教人?!”绮罗宫主惊怒之下,一面拂袖挡针,一面举掌击柳忞。
绮罗宫主感觉气血有凝滞之感,不由得晃了晃身子,捂住伤口:“你,根本没重伤。”
柳忞手握毒针筒,不急不慢道:“你猜的不错。刚才受伤不支不过是幌子,是为了逼你盛怒之下与我的毒掌对招。”
绮罗宫主眼含煞气:“伤了本宫,你也活不了。”
柳忞道:“倘若宫主能为晚辈陪葬,在下也不算吃亏。倘若我不能及时离开这里,布防在附近的教众,会进行下一步计策的。”
“好大的口气!”话刚落音,绮罗宫主身影已如疾风般跃至柳忞身前,抬掌间衣袖鼓风,猎猎作响。刹那间,柳忞被他逼退了三尺远,旋即,他胸口的衣襟已被对方的掌风击碎。
绮罗宫主的大掌已贴上柳忞的前襟,柳忞举掌相迎,两人对掌较量内力时,柳忞被对方灌入手臂的强劲力道击伤五脏,但绮罗宫主同时发觉一股霸道邪寒的内力顺着对方的指尖侵入自己的体内,他脸色顿变,忙撤出手掌,口中亦飞出的殷红血沫。
而柳忞使出的鹰爪手还离对方胸膛一寸距离,长袖猎猎,露出一截臂膀。
绮罗宫主望向对方的手背,目光触及其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少年臂膀上的青色血管隐约处遍布一道道蟹爪状瘢痕,不过手背处的伤口如数条鲫鱼苗因缺水而同时张开的小小鱼唇,而手腕等其他地方已结了层痂。
除了烧伤的疤痕外,他……竟然身患恶疾吗?!
绮罗宫主见少年神情似有不忿之意,低眉一想,骇然道:“小子,你居然练了血燄功?难道,你就是之前在宝鼎山与我徒儿交手的东溟教炎溟使者?!”
“不错。”柳忞目光如刃,“丝雨针毒混杂了我的掌力,正是克制你离火心法的良剂。还有,虽然你用功驱毒,但丝雨针毒的痛楚,会日益剧烈。没有我的解方,疼痛将伴终身。”
绮罗宫主忍住怒火,道:“说吧,你姓甚名谁,来此有何目的?”
柳忞平静道:“我姓言,名秋筠,取自‘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来此的目的,本与金宫主无关,没想到天意要你我在此相遇,还请你交出本属于我教的玄玥珠。”
据传玄玥珠是颗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珠,多年前落入前任绮罗宫主之手。
绮罗宫主眉宇问疑云隐现:“你要神珠作甚?难道是嬴宏天命不久矣?”
言秋筠挑眉道:“教主身体依然健朗,让你失望了。我要神珠,是为了替昔日的雪圣女出气。”
绮罗宫主愣了一下,颤声道:“雪圣女?你说的是嬴雪姮?”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言秋筠语带恨意,“二十年前,你以假图诱骗她潜入我教总坛盗取勾雪剑,得剑后却将她始乱终弃。雪圣女因为失职,按教律要废去武功、在孤岛地牢囚禁二十年……可怜她在被囚的第八年郁郁自尽,酿成悲剧的你,罪不可恕!”
“一派胡言!”绮罗宫主一手扼住言秋筠的脖颈,渐渐施力,言秋筠脸色渐青,却断断续续吐字道:“寒雪寂寥……初散后,姮娥……为谁赴……今夕。”
听闻多年前为枕边红颜所吟之诗,绮罗宫主身子一震,面色微悸:“这首诗,你怎会知道?”
他死死盯着少年的脸,颤声道:“你和嬴雪姮……究竟是什么关系?”
言秋筠口中溢出血丝,冷嘲道:“金宫主一向足智多谋,难道猜不出吗?”他垂目看了下自己的胸膛,破裂的衣襟下露出的锁骨下的一片肌肤。
他冷声道:“这个月形胎记,曾令雪圣女很伤心呢。”
绮罗宫主目瞪口呆,言秋筠冷笑着:“从我记事起,便恨你入骨。我修习血燄功,就是不怕犯下……”他顿了顿,又轻微地吐出几个字。
话音刚落,犹如千钧重石砸入心口,绮罗宫主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言秋筠抬眼与绮罗宫主对视,明亮的眼中蕴着倔强冰冷的执拗。
绮罗宫主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眼神,不觉痴了,他按捺住汹涌而起的心潮,低声痛惜道:“为何把自己弄成这样?这应该……不是你本来的面容吧!”
☆、不虞狂徒闯故居(上)
(四十五)不虞狂徒闯故居
“姑娘,该喝药了。”一个慈爱的声音道。
郁霓影看着面前的一碗红褐色药汁,慢慢端起药碗,靠近唇下悬了片刻,再度皱着眉头将它搁在床头柜上。
“这药太苦,我待会儿再喝。”
“可是,已经热了两次了……”中年妇人为难起来,突然外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儒装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过月形镂雕门,妇人眼睛一亮:“老爷,这位姑娘还是不肯喝药。”
中年男子轻轻一摆手,妇人立即告退。
“诗珣,我是温伯伯啊,你儿时我曾几次做客鹤鸣山庄,你难道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温冷云见她沉默不言,接着道,“老夫亦有错,这么多年来都没能寻到你们父女。好在这回我和犬子途经车行,发现了昏迷的你被一个红衣番僧丢进了马车,而紫璐刀被他别在腰际,才及时将你救下,带到了分堂。”
“温庄主,您怎么会确定我就是何家的遗孤?”郁霓影抬首望向来人。
“你的眉眼模样,加上袖中的这枚金莲花足以为证。两个月前,我听风瑜说了与你在离缺楼和宝鼎山之事,便推测你入了绮罗宫。这么多年来,你想必也吃了不少苦,为何不向百秀庄求助呢?”
郁霓影未听他提及九霄山庄一事,猜测是温风瑜有意替自己隐瞒,倒省去了一番尴尬,轻叹一声:“我家门不幸,亦不想连累父辈好友。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温冷云怜悯道:“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快把汤药及时喝了吧,听大夫说你血中含毒,在昏迷前似乎毒气攻心,这究竟是怎会回事?”
郁霓影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在被飞绳吊起时心口忽然剧痛,脱口道:“是雨萼花毒。”
温冷云愣了愣,惊愕道:“东溟教的□□?”郁霓影有意避开沅江上被袁芯竹解毒一事,嗫嚅道:“之前在宝鼎山被人威逼时服下的,好在后来家师为我驱了毒,只是余毒未拔除干净,短期内运功过多就会毒气攻心。”
温冷云温言道:“如今你安心在此休息。百秀庄有不少良药,我会为你请来良医拔除病根。”
郁霓影道:“多谢温伯伯关照。对了,伯伯有没有见到一个戴着帏帽和半张面具的男子?”
“没有。他是什么人?”
“我的师兄柳忞,他在树林中被歹人偷袭,也不知怎么样了?”她蹙眉紧张道,“不行,请温伯伯送我回到那个树林,说不定柳忞还在那里!”
“你不要激动,慢慢说清楚地点,温某会立刻派属下替你去林中寻找的。”
傍晚过后,温冷云与儿子温风瑜一同来探望郁霓影。
温冷云面色沉郁:“诗珣,我们在林间除了拾到碎裂的面具外,没有发现脸部有烧伤疤痕的尸体,说不定有人出现救了你师兄。”温风瑜则上前递来一个白布包裹。
郁霓影接过包裹,急忙打开一看,正是柳忞曾经戴过的银色面具,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温伯伯,能否帮诗珣查探持杖虫师和红衣番僧是什么来历?说不定师兄落在他们手中备受折磨,晚辈在此多谢了。”她说完后,起身下榻准备跪拜温冷云。
她只觉肩膀一轻,转眸见自己被温冷云疾步上前拉住,他语调恳切道:“诗珣,你我两家算是世交,何须多礼?你的仇怨,百秀庄定会替你做主!”
郁霓影只能暂时留在百秀庄客房养伤,过了两日,她向温庄主夫妇辞行。
郁霓影欠身行礼后,恭恭敬敬道:“多谢庄主与夫人的连日照顾,如今晚辈伤势已无大碍。这几年,我曾奉命犯下几宗血案,若留住这里,恐怕日后会给贵庄带来祸端,所以我想寻一处清静之地安度余生,就此拜别。”庄主夫妇一时怔忪,面面相觑。
半日后,庄主之妻宋云裳把郁霓影单独唤到非雾轩,劝道:“就算你曾犯过血案,那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切莫过于自责,温家定会替你隐瞒过往的身份。”
郁霓影闻言;眼中泫然欲泣:“多谢伯父伯母关心。”
宋云裳柔声道:“谢什么?昔年,我们夫妇与令堂做过约定:彼此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可义结金兰;若是异性且彼此投缘,便结为伉俪。何姑娘和犬子阿瑜年纪相仿又同患难过,还救小儿逃离东溟教的楼船,阿瑜至今感恩,也算有缘。我儿为人宽厚纯良,拜师九宫派空泉道长,姑娘若不嫌阿瑜拙笨,不如你俩结为姻亲,也算了却两家上人的心愿,不知你意下如何?”
郁霓影似是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口中呐呐道:“事发突然,容晚辈再仔细想想。”
回到卧室后,郁霓影心中反复思忖:温伯伯父子从红衣番僧手中救了我,还凭借那把紫璐刀和珠花猜出了我的身份,这些虽说合理,但也过于巧合。
听师父说,温冷云在百秀庄苦心经营多年,温家这些年与黑白两道皆有来往,而离开魇城的路上听说洞庭水帮与两湖漕帮的纷争平息,也是温冷云从中斡旋的结果。温家需要扩张势力范围,婚姻大事更会注重势力联合,因此一向重利的温庄主绝非什么大善人,自己不过是一介孤女,温家人迎娶她图的是什么,其心昭然若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家的欢喜侯藏宝图,才是他们不惜屈尊求婚的根本动机!
就算没有柳忞的存在,就算温风瑜本性宽厚纯良又有侠义心怀,她也绝不能答应这桩婚事!可是眼下她孤身一人,在温家势力范围内也联络不上同门,若一味拒婚,将失去逃离的最佳时机。
如今看来,自己只能暂时虚与委蛇数日,再想方设法离开。
天空皓月生辉,屋宅外的院墙上树影婆娑。
郁霓影坐在窗前椅上,支颐望着滴落的烛泪微微出神:这些天来,不知道柳忞有没有脱离困境?自己眼下在百秀庄,如何才能联络彼此呢?
“咚,咚咚!”
有人轻叩院外的小门,并温声唤道:“何姑娘睡了吗?在下温风瑜,想进屋同你一叙,不知是否方便?”
郁霓影应声打开院门,将温风瑜引到外屋坐下,并为他端来茶水。温风瑜望着她,感觉她比在离缺楼、宝鼎山的时候柔静了许多,尴尬一笑:“呃,我能像以前一样,称呼你小诗吗?”郁霓影点点头:“温大哥随意就好。”
温风瑜涩涩道:“我这次来,是想问清楚你的心意。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要嫁给我?”郁霓影愣了一下,挑眉道:“莫非是温大哥讨厌我,想取消这桩婚事吗?”
温风瑜连忙摆手:“不不!我怎么会讨厌小诗?你既漂亮又通才艺武功,只不过……”
他顿了顿,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下讪讪道:“只不过,风瑜心里已有了别人……这些话若不现在说出来,你会误会的。”
郁霓影噗嗤一声,笑道:“哈,你真直率,和温伯伯大不一样呢!”
温风瑜有些吃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啊?”
郁霓影美目弯弯:“我说不生气便不生气,大哥有话直说好啦。”
他叹道:“我记忆中的小诗妹子,是个领着我在沙滩上拾掇螺贝、玩跳格子的可爱玩伴。后来得知你家的噩耗后,我难过得数夜无眠,非吵着要爹带我去鹤鸣山庄不可。一晃十多年过去,直到前些日子,我猜测你没有死便十分高兴,可现在的我只想把你当做亲人一样接回家照顾,并无其他想法。”
她将一绺发丝捋到耳后,展颜道:“其实,你可以向庄主和夫人说清楚这件事的。”
温风瑜摇头道:“爹一向专断,我的婚姻岂能自己做主?这次他这么快就同意你我订婚一事,还出乎我的意料呢。”
郁霓影道:“不知温兄心仪之人是哪家的姑娘?”
“其实……唉,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温风瑜讪讪道,“她自称阿乐,是我上次在宝鼎山山腹遇见的,在天夕崖你还见过她一面,不过后来她匆匆离去。我悄悄画了画像叫人秘密去找,也杳无音讯,何况爹不会同意我花费财力人力去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
郁霓影端茶杯的手蓦然一晃——他口中的阿乐,不就是希望魇城的二公主乐婷吗?
一旁的温风瑜看着她陡然间凝滞的表情,皱眉道:“你怎么了?茶水都洒了。”
郁霓影转着手中的茶杯,悠悠道:“唉,人海茫茫,怕是难以寻觅。如果你能见到她,她如果另有所爱或是已经婚嫁,而把你当作一个寻常过客遗忘在脑后,你又当如何呢?”
温风瑜愣了愣,说:“即便如此,我只想再见她一面,否则我的余生都会有憾。我这样说,让你见笑了。”
郁霓影微微摇头,暗想:“温风瑜有这份心意,我又怎忍心隐瞒呢?可是,能让他知晓阿乐的真正身份吗?他本性纯良,可是温伯伯却……不过,眼下我正在苦苦思索脱身之计,给他一线希望的话,说不定能成全彼此并得到自由。”
她朝他微微一笑:“你说的那个女孩,我后来还见过她几回。”
温风瑜因惊喜而提高声音道:“她是谁,现在在哪儿?”他忽觉自己有点失态,讪讪笑道:“瞧我冒冒失失的,小诗你别生气。”
郁霓影耸耸肩,朝他耳旁压低声音道:“好,念在温大哥一片痴心。我不但会告诉你她是谁,也会帮助你早日见到她。”
温风瑜惊愕道:“你,你真的愿意帮我?可那样对你,似乎不太……”
郁霓影摆手道:“没事儿,反正强扭的瓜不甜,其实我还当你是兄长,订婚之事本是顺从伯母的再三劝慰。”温风瑜怔了怔,吐了吐舌:“原来你也不乐意啊。”
她无奈一笑:“不过你得立誓做两件事,放心,我托付你办的事绝不违背侠义之道。”
温风瑜用袖中佩刀划破自己的手指,立誓道:“请说吧,我在下尽力做到。”
郁霓影道:“第一件事,是阿乐以往的身世特殊,但她现在已自愿摒弃过去的身份……”
次日下午,郁霓影含羞答应了订婚一事,不过肯求在订婚前去一趟鹤鸣山庄的旧宅;温冷云夫妇考虑了良久,最终应允了。
☆、不虞狂徒闯故居(下)
浙东宁海县,鹤鸣山庄旧地。
山腰一隅的断壁残垣已被蓊蓊郁郁的古树名木遮掩。
一身素白衣衫的少女,正对着几处茵茵坟茔合十拜祭,她身旁一个青衫磊落的年轻人,正在坟前摆了祭奠的酒水和果子,坟头与周边被他们撒了许多木芙蓉花朵,单瓣或重瓣,有白、粉红、紫红等色,甚是娇艳。几只银耳相思鸟在不远处的枝头鸣叫。
最远处还有座小小的坟丘,奇怪的是,坟前没有一座石碑,却有一对残旧的石雕男娃女娃,坟旁还有棵亭亭如盖的香榧树。
少女走近小坟丘,抚摸着石雕,凄然一笑:“香榧树,大阿福……这应是当年庄上的幸存者为我立的衣冠冢。按家乡习俗,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立碑的。”
这是她离开旧居多年后,头一次在母亲的忌日故地重回,不禁心潮起伏跌宕。
青衫少年劝道:“时候不早了,别让山下的人看出端倪。”少女背起褡裢,对少年道:“谢谢你的一路相伴。”少年道:“我还得感谢你告诉我阿乐的居所。唉,不知咱们何时能重逢?”
少女微微一笑:“有缘自能再相逢,你也要好好保重。”
他从腰间拿出一枚银色水纹令牌,递给少女:“想要通过两湖水帮的查检,得有通行牌才行,务必要收好。”她接过令牌,指上传来丝丝凉意。
白衣少女正是郁霓影,她接过令牌道谢后,裹起头巾掩住半张面,在温风瑜目送下沿着断墙后的小道匆匆离开,翻过石桥后的竹林走近聆风水榭的旧址。
郁霓影沿着竹林某处的铁索桥,来到对面山崖一处被古木遮蔽的石墓前。
她用剑将墓碑上“憶芳臁比种小靶摹弊值椎目毯塾昧Φ剐戳艘槐楹螅姑诺囊徊嘧┦π煨焐鹆硪坏榔牛冻鲆欢涡逼吗馈K闳加偷疲ㄗ叛胧溃聪虑缴系幕亟藕仙稀R宦飞希杉阅苟テ淄渡湓谇缴嫌氲刈┥系墓獍摺
奇怪的是,石室里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淡雅的芬芳,却又不像是迷香。
当她进入最里面的石室,提灯立在盛有油脂的琉璃壁灯处,打开活动的琉璃灯罩,用纸媒子接火后点燃左右壁灯,在昏黄闪烁的火光下绕过石雕的屏风,可以看到正中高台的石桌上摆着一牌位,其上书有“爱妻冰娘之灵位”,石桌后面是个方形凹槽状的空地。
郁霓影将左处壁灯灯座扭转几圈,伴随一阵轰隆隆摩擦声,凹槽状的空地上平地慢慢升起一个巨大的方形石匣子,她再将石匣子顶盖用力挪开,不由地惊叫起来。
原来,石匣内竟遍布一簇簇红如鲜血的卷曲状花朵,它们突然得了空隙,正拼命向外开枝散叶,新生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缠绕,直至枝头结苞、开花。
郁霓影心头一惊:这是素有彼岸花之称的曼珠沙华!是传说开放于黄泉之路、三途河边独有的接引之花。
她曾在绮罗宫花苑见过此花,但像这样大片血色的彼岸花在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肆地蔓延、绽放、结籽,还是头一回看见。
究竟是何人在不久前进入了此地,为何盛放娘亲骨灰石匣内宝珠顶盖的青瓷将军罐不翼而飞?
就在这时,供桌后的三重白幔开始飘荡,内室似乎回荡着飘渺如梦的哀婉箫声,将思念与伤痛寄情于手中这支竹箫,远送那些早已渡向三途河畔的人。
郁霓影在惶恐中本能地拔出佩剑,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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