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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竹寄影月华明-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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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条丝缕飞缠上一物后,伴随里面一声闷哼裹落在地。
片刻之后,窗外人以为得手,跃窗潜进忆芳轩。
倒在地上的其实是一把被银丝缠绕、裹着薄被的琴架。
桌上的熏笼上方荡起浅绿色薄烟。
“人呢?”惊诧之际,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的四肢僵直难动。
“想不到半夜三更,还有宵小之辈扰人清静。”床架后一人冷笑道。
暗袭者感到贴身衣衫一片冰凉。
郁霓影掀开他们的面罩,点燃火折子后搜出他们身上的物事,缓缓道:“这种火穗针和冰月丝应该出自贵教,念在你们受人指使的份上,说出幕后主使者是谁,我便不为难你们。”
暗袭者咬牙闭口不言,郁霓影将火穗针冰月丝收入手中,道:“想做忠犬?好,不说也罢。”
弹指一瞬间,火穗针没入两名暗袭者的左腕骨,郁霓影幽幽道:“只要我再轻轻一带,血珠涌现时,你们的手筋就会被生生挑断。明日我可以对教主说是情急时误将你们当作了岛外刺客,这也不算违背宫规吧。”
这两人吓得面如土色,一人忙颤声求饶:“宁姑娘手下留情!是……是林部堂主设的计策,只想给您一个下马威,小人只……只是奉命行事哪。”
不多时,忆芳轩的几名侍从推车将僵如泥塑的三人丢放在半里外的林荫小路上,再匆匆离去。
郁霓影缓步走回院落,步入忆芳轩正堂。她转身将门闩插上,关上绿纱窗,忽然足下一顿,仰望屋梁轻轻道:“上面的朋友,不下来一谈么?”
一身夜行服的人如轻燕落在她面前,轻声道:“是我。”
她一听来人是嬴逸翔,惊讶道:“少教主?”
他对她低声道:“外屋说话不方便,进里屋一谈吧。”郁霓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带入了内室,狐疑道:“你为何出现在此?”
嬴逸翔道:“父亲说你初来乍到,他闭关后,岛上可能有人会对你不利,所以命我这些天带人入夜后暗中保护你。”
郁霓影只是哂笑:这种保护,恐怕也包含监视的用意吧。
她点燃火折子,从地砖上拾起几枚破损的竹签:“你从檐下掷出它们阻挡了冰月丝的来势,让我有时间避开火穗针吧?”
嬴逸翔略一点头,道:“想不到爹将‘锁春深’奇香给了你防身,倒显得我出手多余了。”
“何必这样说,还是多谢你的相助。”郁霓影微笑道,“大概是这里有人怕我的笼中鸟生活太寂寞,陪我玩起了暗斗游戏。”
嬴逸翔低声道:“的确,这里有一些人盼着你永远消失,你得多多留神。”
郁霓影清嗤一声,嬴逸翔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郁霓影秀眉微挑:“少教主是想提醒我,还是要警告我?”
嬴逸翔道:“随便姑娘如何去想,不过看在鄙人充当护花使者也不易的份上,请你包涵一下就好。”
他说话时,眼睛无意向窗侧瞟了瞟,倏然走近她身侧。
郁霓影微蹙秀眉,正要说话,忽觉腰部被对方紧紧抱住,不由得怫然道:“你!”
“抱歉,窗外还有探子,请配合一下。”嬴逸翔按住她的菱唇低声提示,随即故意扬声道:“宁姑娘色艺俱佳,为何甘愿来教中当一歌舞姬?”
郁霓影会意,轻轻挽起秀发,旋即转身展臂攀上他的脖颈,假笑道,“宁儿不过是教坊伶人,侍奉圣教也是想大树底下好乘凉……只求少主垂青才好。”
他感觉她的身躯臂膀有些僵硬,突然反手按住她的手背,将下颌抵在她颈部的乌发上,在她耳畔嘀咕道:“你现在是伶人宁儿,不是何影,拜托演得敬业一点。”
她从他的话中听出轻蔑之言,冷笑着将双手从他后背下移,缓缓滑向对方的腰畔,戒指头部的飞针正抵着他的腰部,令他身子一僵。
“这样如何?”郁霓影的眼中很快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很好。”他猛然抱起她,将她放入柔软的床榻上,然后拂袖扇灭蜡烛,将床边绣金的双重青色罗帐放下。两人眼角的余光同时下意识地瞥向暗处轩窗,发现窗沿似露了道缝,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帐内郁霓影屏息平躺,嬴逸翔故意翻身弄出床板的嘈杂声。等待了良久,嬴逸翔忽然道:“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郁霓影挥掌击向他面门,被他稳稳架开,她愠道:“这下被你害得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怕什么?反正你现在的身份,是父亲请来的歌舞姬。”他施施然道,“大不了,我去求父亲让你做言灵岛的少夫人,如何?” 郁霓影轻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愿意答应吗?”
嬴逸翔蹙眉,似是失望道:“做本少主的夫人,姑娘觉得委屈?”
“错点鸳鸯,有意思吗?”她微笑轻嗤,“说正经的,一个月的期限已过,少主应该履行诺言,告诉我柳师兄的情况。”
他淡淡一笑,望向她:“我得知父亲已派人赴中原去查找某人,就是你师兄吧。是你求他做的?”
她沉声道:“不错,这样兵分两路,找到的希望会更大。不知少主查到了多少?”
嬴逸翔道:“你师兄身上是不是佩有一把缀着璎珞串金流苏的紫竹笛,上面刻有‘竹韵惊风’几个字?”郁霓影猛然睁大了眼睛:“你找到他了?”
嬴逸翔道:“我暗中命人在江陵郊外寻找,发现了雨后草间遗落的一条五色璎珞串金流苏,上面还有草叶痕迹。”他掏出袖中的物事,对她道:“是这个吗?”
郁霓影借着夜光宝戒的光芒,望着他指间熟悉的流苏,惊愕不已:“的确是紫竹笛的挂坠,可是笛子哪去了,柳忞他人又在那里?你快点说啊。”
他说:“你冷静一下。虽然没有他的消息,但在流苏遗落附近的两处树干上发现刮皮留言‘木卯居等我归’几字,我的人不解其意,说不定姑娘知晓。”郁霓影微微蹙眉。
不等她回过神来,嬴逸翔已点足跃出窗外,轻盈隐没于屋外树林。
郁霓影犹记得入明镜阁当日,教主曾对她说:“言灵岛上下除了我和琴先生,没人知道你过去的身份,你也不用担心现状,因为会有人保护你,教中任何一人也不敢怠慢你,只要你肯留下。”
她默默道:“他想以时间消磨我向往憧憬的心,可是一切物是人非,得非所愿。”
同一时刻,一路跟踪的青竹轩轩主福昕与属下潜入林荫路旁,发现暗袭者还活着,只是昏迷了过去。福昕命随行仆人悄悄抬走他们,回青竹轩时却被林部堂主步道宏堵在门口。
步道宏检查了一下昏迷的仆人,吃惊道:“难怪他们神志不清,原来是中了‘锁春深’。”随后叮嘱福昕命人将参与暗袭的三名属下秘密送去泥水坊做工,以防让那女人再次看见他们的面孔。
翌日,言秋筠经过翠微阁前的柳堤时,撞见嬴逸翔。后者微微颔首,准备擦肩而过,言秋筠道:“看来逸表弟与宁姑娘的交情非比寻常。”
嬴逸翔道:“她初来乍到,自然需要一个朋友关心安慰,这点无须筠表兄干涉。”
言秋筠淡淡道:“但愿她能挨住逸表弟的心思。”
“当然,即便是各取所需,我也会善待她保护她,绝不让她重蹈袁师妹的覆辙。”嬴逸翔朝他微笑而视,眼含锋芒。
言秋筠斜目迎上他的目光;唇角一弯:“果然是新人可解旧相思,那为兄拭—目—以—待。”
☆、摘倛惊现旧人容(上)
(五十)摘倛惊现旧人容
几百里外的荆楚之地,自温风瑜在百秀庄留下书信消失后,其父温冷云坐立不安,派属下四处寻找仍是杳无音讯。正在众人一筹莫展时,温家又得到消息:湘楚王崔季尧病危,世子崔潋派信使函请百秀庄庄主及九宫山空泉道人前往江城。温冷云认为此行祸福难测,只觉头大如斗。
侍卫长王瞰奉世子崔潋之命,按照信上的指示,率部众于江滨以及沙洲上戍守,对沿江进入王府的各路人马实行戒严。
湘楚王还是未挨过这年的重阳节,朝廷特派二员朝臣携诏书和祭品南下,以告慰这位曾经在西疆沙场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的忠烈王爵。宽畅的灵堂上,燃烛拜祭的除了崔家直系亲属外,还有温冷云、空泉道人、沅江水龙帮陈堂主等人士。侧妃因悲伤过度未出现,十七岁的郡主崔湮哭得死去活来,要撞上灵柩,被丫鬟好不容易拦住,她本要许配给国朝大司马之子菅惠风,如今热孝在身,不得不延迟婚期。
出殡那日,湘楚十郡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抬棺送葬的队伍沿通衢大道走向落木萧萧的木兰山,仪仗队伍高举着白幡,一路抛撒冥币,王府亲眷、友人及王爷旧日同僚悲痛或沉郁地乘车跟在后面。
筵席散后,王府的家眷及部分仆役回到正厅。没想到王爷次子义安公崔涵当众表演了复制父王生前墨宝的戏法,大家一时目瞪口呆,义安公方解释了一番——原来南方有种蝉翼丝制成的特殊拓纸,能将原字迹的墨痕吸纳五成。
继而崔涵忽然告发世子崔潋为了敛财放贷,不惜用楚妃馆做幌子,雇妖人夜晚在江船、梅林等处制造一系列凶案,快班司查到了买卖死者所配宝物交易的收据,与江城府衙卷宗的记录吻合。
刑部谈特使便道出三年前湖北枝江商人安远路在东海倒运阿芙蓉被查禁后,畏惧刑罚逃离,今年于川中君子湖被人灭口,有人怀疑幕后指使者是世子一事。
由于安远路家中保存的阿芙蓉原订单已尽毁,崔潋更是一口否认,却没想到谈特使提出安远路在账本副本某一页的背面记载其抵押物是件刻有‘浟湙潋滟’四字的精美翡翠扳指,正是朝廷于数年前元宵佳节赏赐湘楚王世子的佩物之一。谈特使随后拿出一张纸,说是安远路生前特意准备的拓本,世子若想洗脱罪责,就请出示扳指。
崔潋顿时面露尴尬。原来获罪逃脱后的安远路知道他的王室身份后,以阿芙蓉订单为要挟,想“狮子大开口”不断诈取钱财,且贪得无厌。崔潋只好借口与其约谈时,乘机雇凶灭其口并毁了账本订单,没想到此人暗藏的账簿副本内留下了最大破绽。
谭捕头又从袖中拿出一根约有二尺余长的银丝链,道:“有捕快在香雪海堂的兵器阁内,查到几根这样的银丝,应该是用来勒死对方的绝妙武器,且好与君子湖凶案的凶器吻合;这里还有楚妃馆妖姬的生前证词,世子您作何解释?”
一提起君子湖悬案中的锁喉丝,温冷云与空泉道长等人的瞳仁一紧。
崔潋怒目圆睁:“混账!这些东西本人从未定制过,我若调查出栽赃者,非对他揭皮剜心!”
谈捕头请世子随谭特使赴一趟皇都,先送刑部审明。崔潋突然召来一干佩刀灰衣侍卫,持刀将灵堂众人团团包围,不想灵堂外围又出现一队几十人的黑衣侍卫,瞬间齐刷刷拉满檀弓,羽箭一一对准佩刀侍卫的后心,“嗖嗖”一阵箭鸣中,部分侍卫如箭靶般倒地,其余人被黑衣侍卫控制住,一些客人侥幸从刀下被救,已然冷汗涔涔。
崔潋见大势已去,对香雪海堂的亲卫们高声道,“众位勇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如魂魄随一腔热血归去!”死士见主人大势已去,面面相觑后一齐引颈自刎,一片血雨飞溅上案头的白幡,一排尸身重重倒下。
崔潋仰天大笑,走上台阶,忽然横刀回肘,竟欲刎颈,眼看就要血溅厅堂。世子妃穆珍娘晕倒在地,被仆役搀扶在椅子上。
“咣当”一声,崔潋手里的刀柄被一把飞来的黑色铁尺击中,短刀脱手插入木柱上,避开了颈部血管,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原来是其弟出手阻止。崔潋被簇拥上前的侍卫擒住,崔涵的声音沉静如死水道:“父王薨逝,身为孝子是不可自戕的!”
湘楚王室的阋墙传闻开始流播于江城坊间,世子崔潋罪行昭示后自戕不成,身陷囹圄,义安公崔涵有勇有谋大义灭亲,在众望所归中,登上湘楚王的宝座,封号为“颐”。香雪海堂的世子旧部被遣散,暗卫或死或逃。
世子崔潋失权被捕后,王府的重要成员重新洗牌。
崔湮与新任王座的兄长大吵一番后,被软禁在王府望荷楼,除了陪她吊唁的丫鬟春苗外,换下其余的贴身丫鬟与侍从。崔湮抱着宠物猫在望荷楼园囿打转,成天闷闷不乐。
温冷云与蔡德在返回家园的路上,均心有余悸:上次百秀庄当掮客收取东溟教暗系金钱后,转移资金平息盟友水龙帮与两湖漕帮的纷争,顺便联合弋天宗人马进攻魇城,希望能为湘楚王进献驻颜术、制香术的配方,增进关系,没想到弄成了两败俱伤。
唯一万幸的是,温家往日是以湘楚商盟会员的身份出现,之前江水干支流营运的获利一直与王府分成,靠长期隐忍维持了表面上的平衡,也并非参与王府嫡庶的权变之争,所以未受到多少牵连。
星月掩映云朣胧,言灵岛上夜幕降临。
杜若和江蓠端来新的衣饰进入郁霓影所住的忆芳轩,杜若为郁霓影洗面和濯手后,梳上双挂髻,用玫瑰色的流苏绳将她那乌黑亮泽的马尾披在前肩;江蓠为其换上鹅黄色上襦,豆绿色下裙,外罩一身边角带荷叶边的水碧色披风。
外面已然夜雾蒙蒙,郁霓影随着掌灯侍女来到嬴宏天所住的瑕瓋居外。
郁霓影穿过三重院门,踏入装饰雅致的房间内,眼前四壁灯火通明,博山香炉内沉香袅袅,首席红木椅上端坐着一个披流云长衫、戴鎏金面具的人,正是东溟教主,旁边立着一个灰衣老者,则是前几日照过面的琴先生。
东溟教主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令尊吗?如果待会儿就能满足你的心愿,你欢喜么?”
郁霓影的睫毛颤了颤,勾唇冷笑道:“欢喜?应该是可悲吧。言灵岛囚禁家父十余年,我也长大成人,恐怕彼此纵使相见应不识了。”
琴先生道:“何姑娘误会了,鹤鸣山庄失火后,是前教主命人将重伤的你爹送往言灵岛救治。”
郁霓影仍是不信:“鹤鸣山庄与东溟教素无瓜葛,你们这样费心救人,动机何在?”
琴先生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你父亲与本教有莫大的关系。”此言一出,郁霓影面色大变。
东溟教主侧过脸,对琴先生道:“暮烟,你先退下,我来和她慢慢详谈。”琴先生略一欠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摘倛惊现旧人容(中)
东溟教主款款走下堂座,当着郁霓影的面,忽然反手解开脑后束带,摘下了带有狰狞图案的鎏金面具。
剑眉斜飞,鹰目炯炯,威严的面上带有三分潇洒;眉心一道竖纹,嘴唇向下微抿,增添两分惆怅。
郁霓影开始仔细辨识眼前的中年男子的面容,当她看见他右眼角的凹疤时,震惊得难以自持,恍如巨杵捶心一般站立不稳,骇然指向对方道:“你的脸——!”
东溟教主怅然道:“孩子,我正是你的亲爹,何——清——辉。”
郁霓影只觉脑子一阵眩晕,她睁大了眼睛,颤声道:“我不信,我爹是鹤鸣山庄之主,和言灵岛的人素无瓜葛!又怎会变成了嬴宏天?”
他却温声道:“我若有心骗你,何必大费一番周折让你认亲,下蛊下毒迷惑你的心智岂不更简单?诗珣,十三年了,我们父女总算重逢。”
郁霓影不敢相信这令人错愕的一幕,她连连摇头后退,直至后背撞在了冰凉的石墙上。
东溟教主又道:“你小时候,极爱吃宁海县的长街蛏子和双峰香榧,还记得吗?”
她双肩一颤,薄唇微张,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
他慢慢走近她,怜惜道:“你心中的疑惑,我将一一为你解开。你的祖母名讳何吟,四十多年前嫁给东溟教主嬴寒泉,生下一对孪生子,长男名宏天,次男名昭华。后来他们夫妇俩发生争执,你祖母一怒之下抱着次子离开言灵岛,去了西疆的烟萝丝雨城,后将次子改名何清辉,而这个孩子就是我。其后你祖父续弦翟妙娘,生下一女名嬴雪姮。”
郁霓影听完这些话,恍若置身梦中,半晌方道:“嬴——雪——姮,这么说我还有个姑姑?”
东溟教主道:“本教有‘雪月花’三圣女,她被立为首座的雪圣女,还有月圣女寒月、花圣女华雅二人。”郁霓影恍然道:“原来如此,听说嬴雪姮曾与我师父结了仇怨?”
东溟教主回忆道:“当年,嬴雪姮设法潜入绮罗宫索取玄玥神珠和藏宝图立功,后来嫁给绮罗宫主金楼颢,被对方察觉目的后反目成仇,离开绮罗宫。”
郁霓影方叹道:“原来她也是自食其果。”
东溟教主摇头道:“唉,二十多年前,我化名何昭华离家游历,在日月山踏雪寻梅时巧遇初出江湖的‘琴箫仙子’,那时她纤指弄玉箫,衣袂皎然如雪,遂结为知音。”
郁霓影心中“咯噔”一下,心想:“琴箫仙子,日月山?难道,我娘的另一个名字就是……!”
东溟教主继续道:“那时,我还不知晓‘倪芳菲’是你娘的化名。一年后,我以何清辉之名进入九江神捕司供职,后来奉命追踪藏宝图下落,由于存在多名盗图人,费了一番周折,最终被我撞见两名女子为夺图大打出手,其中一个我不认识,但我无意发现另一个是倪芳菲,遂故意一搅合,让她夺图逃了。谁想陌生少女追上我,叫我二哥,并自称嬴雪姮。我自然不认识雪姮,大概因我和嬴宏天双生子缘故,她立马猜出了我的身份。雪姮告诉我,父亲希望我回言灵岛,并说她在抢图的路上,发现留下的暗器似乎暗示对方是绮罗宫的人,还要我提防着。”
郁霓影心潮翻涌,忙问:“那后来爹是如何做的呢?”
东溟教主道:“后来我追上倪芳菲,彼此打了平手。她自云本名玉壶冰,奉希望魇城之命下山夺取欢喜侯藏宝图,并说自己是藏宝图原主人的后裔,要拿回先祖之物,我若一心追究,她唯有决一死战。我一心发誓替她隐瞒,后来辞去神捕司职务,同隐去‘琴箫仙子’身份、化名冰娘的她开始了御轻舟、浮长川的浪迹天涯生活。
“由于其他夺图人中有人做伪证,之后嬴雪姮误以为藏宝图落在绮罗宫,设法盗走总坛的勾雪剑,嫁入绮罗宫试图拿回玄玥珠和藏宝图,反被金楼颢识破身份后抛弃,期间雪姮发现金楼颢心中有芳菲,更是妒恨不已。”
他回望女儿道:“难怪金楼颢为你取名霓影,霓谐音倪,他觉得你身上带有倪芳菲的影子啊。”
郁霓影这才明白师父的心思,局促了一下,忽然道:“雪圣女受此打击,定会迁怒于你们。”
东溟教主点点头,目光冷锐:“雪姮自食其果也罢,更没想到她会累己及人。她写信约你娘在荣华山单独决斗,其实是她意外发现魇城杀手在拿着图画寻找你娘,出于报复便向他们透露了秘密,最终害得你娘自尽荣华山。可怜她为了保护我们不受牵连,死时是那样的决绝……其后雪姮被东溟教的人发现并强行带回言灵岛,她的任性之举让父亲大怒,而她为了减轻惩罚遂向父亲告密我的住处,为鹤鸣山庄日后的悲剧埋下隐患。”
郁霓影不禁唏嘘:“想不到竟是、竟是她害了娘亲,爹是听谁说出这个秘密的?”
东溟教主道:“是雪姮被囚禁数年后,在一次情绪疯狂之下亲口承认的。”
郁霓影大吃一惊,又听他说:“当年你祖父沉迷于术法,让你伯父嬴宏天继承了教主之位,熟料几年后兄长因生了绝症,无法治好,你祖父年事已高,为了保住嬴氏的基业,便派人找到我,要我回言灵岛即位。那时我已经结识你娘,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自然不答应,并与你娘再度摆脱东溟教的追踪,隐居鹤鸣山庄。在你娘逝世后,不想唐灿故意写匿名信引来在山阴会武的空泉道长与古笑玩一行人,想浑水摸鱼。你还记得迎客堂外比武的事情吗?”
郁霓影点头道:“那天有好多外人聚在山庄,爹爹还率众师兄和他们交了手。”
“你祖父得知藏宝图的传闻后,再度派人来庄上找我……到了最后,父亲使出了杀伐决断的手段,他不惜勾结希望魇城的杀手放火烧了庄园,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我永远离开鹤鸣山庄,回到东海言灵岛继任教主之位,顺便掩盖数月前庄上因藏宝图引发的事端。”
郁霓影失声道:“鹤鸣山庄的惨剧,竟是……祖父造的孽?后来你便屈服于他们了吗?!”
东溟教主语气凝重道:“当年的我自然怨恨交加,更没想到你祖父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让我服下大量巫师所制的‘忘尘’药,还用金针封脑的法子,将我原有的记忆强行消褪,灌输植入的虚假记忆,成功让我和兄长交换了身份,兄长虽然挽回了性命,可是他一直成了活死人,被秘密安置别处。除了仅有的几人外,外人根本不知这十三年里的东溟教主嬴宏天,其实是个冒牌货。”
郁霓影的手指绞着裙带,涩声道:“怪不得你派人西渡浙东移来鹤鸣山庄的旧物,是因为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东溟教主怅然道:“不错。再诡异烈性的药,经过了数年,也有药性消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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