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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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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她如此激动。
  
  “你跟他说了,他后半辈子该怎么想自己的阿玛额娘呢?他会恨他们!”
  
  “恨?你怎么不问,我恨不恨?”
  
  恪宁愣住了。她的确从未想过,韶华恨过么!
  
  又怎么会不恨呢!
  
  “我,三十多年了。我的女儿都要老了。我的一辈子,真真正正的一辈子啊!”韶华绕过恪宁,独自一步步走到院子里。春寒料峭,月华如雪般洒下来。她觉得冷,但永不如她的心冷。
  
  恪宁知道自己不能怪韶华。就像弘时说的,谁也不能去恨谁。难道,只能恨天意弄人么?她躲开了韶华,她知道自己无能,没办法再挽回什么。说白了,她又凭什么为了别人家的孩子操心呢。她原来是个连恨的资格都没有的女人,一个没有孩子不完整的女人。
  
  白白月光泄在地上,映着她疲惫的身影。永寿宫门内,胤禛一身玄色大氅,正等着她。枯树枝头,他满面落寞,眼中却独独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和倦容。他上前几步,将恪宁拉进怀里,喃喃的说:“你不要走,千万不能离开我。我什么都没了,我徒有这江山,却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可是江山是雍正皇帝的,我是胤禛,我一无所有了,我只剩下你了。你再也不能走,再也不能走……”
  
  恪宁却明明知道,没有什么人能够相守到死。再漫长的相聚,其实也不过都是时光中的一瞬。
  
  离开皇宫的弘时暂时居于允裪处,他所掀起的一场风波逐渐被人们淡忘了。
  
  初夏的时候,皇帝举家迁往圆明园。已被烧毁的上善苑经过重新整修并入了圆明园。但恪宁不再往那边去了,她依然整日住在清晖阁,也很少在规模空前的圆明园里游逛。这半年以来,她常常感到体力不支,精神也大不如以前。面对着花红柳绿蝉鸣无边的夏天,她却只觉得有些烦躁难捱。只能立于清晖阁高处,偶尔看看福海的碧波,偶尔看看曾经属于上善苑的那片高丘上,新建起来的白塔。她曾亲手种植的那一片竹林,早已荡然无存。
  
  皇帝喜欢泛舟,除了和两个儿子以及孩子的母亲们一起外,有时也单独来找恪宁。但恪宁打不起精神,人也越发虚弱,只是强作欢笑陪着皇帝散散心。她不愿意任何一个人知道她正在加快了衰老的步伐,她尤其不想让胤禛发觉。
  
  坐在画舫上,听着皇帝漫无目的的闲谈,她时常呆着呆着就盹着了。有一次,她在迷糊中,听到胤禛在她耳边说:“你看这样不是很好么?上善苑也并入圆明园,我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恪宁下意识的想笑,却还是笑不出来。
  
  她生命中那些值得留恋的人和风景,正在逐个的消失。因为这样,她最后的旅途变得不再那么漫长了。
  
  六月初一,皇帝将胤禩在康熙,雍正两朝的四十余款罪状颁布天下。
  
  恪宁歪在贵妃榻上,也拣了张邸报看看。她知道他们这么多年势如水火。当年九子逐鹿,如今已是死死亡亡。胤禟被禁在保定府,京中只有一个病倒的胤禩。皇帝的权柄现在可以随时将他置于死地了。
  
  恪宁此时是笼中鸟,连她都失去了能自由栖息的林子,更不要提胤禩那个将死之鹰了。
  
  一切不过是要你等待,那一天终会到来。
  
  恪宁等着等着,都不见胤禛有什么动静,她几乎以为其实胤禩已经死了,不过是没有人告诉她,也许胤禛瞒着她?怕她闹,怕她流露出伤心会让他不痛快?她就这么终日惴惴不安的猜想,时常会在梦里看到年少时的胤禛和胤禩。他们那个时候还像一对真正的兄弟一样,不会整天黏在一块,但偶尔会背着别人说说话,无聊的时候一起看看天上的浮云。
  
  年少就是美好,永远没有纷争,永远不会想到竟有一个这样的未来。
  
  入了九月,仍是“秋老虎”的天。恪宁听老人们讲,这种天气,体虚者往往撑不过去,所以有了年纪的人在寒冬酷暑都要十分小心。恪宁倒还没觉得要为自己担心,不过靓儿来园子里看她,见她不过几个月就瘦了一圈下去,好生吓人,恪宁自嘲说自己是千金难买老来瘦,靓儿却仍是担忧,又见她总是神思恍惚,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不免问她原由。
  
  “没有,可能是每天无事可做,闲下来我总是不习惯。”恪宁掩饰着说。
  
  “你哄哪一个也哄不了我。你当我不知道你惦记什么?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忧心忡忡的,你以为你能瞒得住?”靓儿嗔怪道:“我也听说了,说他得了什么呕症,我也不懂。囚在家里,也没有延医问药,我私下听十三爷说,这两日想暗中安排个郎中瞧瞧,可他又有点怕……”
  
  “怕?”恪宁打起精神,看看靓儿说:“如今,连十三叔都怕了他么?”
  
  “他是天子,天下人都得怕他……”靓儿压低声音道。
  
  恪宁不语,静静的低了头想了想,忽然说:“我要去见他。”
  
  “谁?八爷么?你可别!”靓儿听她这么说,一把按住她的手,像是想把她的念头按回去一样。
  
  “你真是疯了……”靓儿看她呆呆的,像魔怔了一样,终是一声长叹。
  
  ……
  
  恪宁送走了靓儿,径自来找胤禛。她并不打算用什么手段偷偷去,她就算溜的出圆明园,她也进不了胤禩的府邸。她就是想见见他,不妨坦白说,点透这层窗户纸,她这回是真的豁出去了。
  
  胤禛坐在水榭里批折子,倒是避暑的好办法。这水榭四处透亮,早看见恪宁脚步匆匆而来。他放下朱笔,背着手注视着恪宁越来越近。
  
  “许久不见你出来走动走动,你天天在屋子里赖着,对身子也不好。我不是说,不许你病!”胤禛的语气颇宠溺,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恪宁面子上淡淡笑,手心里却几乎攥出汗来。她忽视了胤禛眼里的热切,她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忽然腿一软,跪在了胤禛面前。
  
  胤禛的心随着她的一跪沉了下去。她这个时候如此,他不消想,就已经明白了。
  
  “你是要……你终于要来求我么?”他说,“可惜晚了,他病入膏肓,救不回来了。”
  
  恪宁默默的盯着胤禛,嘴角一动,冷静的说:“你本来也没想救他,我也没想去救他。”
  
  胤禛诧异:“你不是要找个太医给他瞧病?”
  
  恪宁无力的摇头,安静的跪着。
  
  “你想怎么样?”
  
  “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胤禛僵住,万万没想到恪宁敢这么说。他站定许久,忽然阴阳怪气道:“舍不掉啊,如此情深,真让人慨叹!只可惜——你们这辈子没缘!”
  
  恪宁苦笑:“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们做不了兄弟,我们却还是至亲骨肉。我们自年少时一起长大,犹如亲兄妹。你可以不让我去,你还能不让我为他哀哭一场么?人这一生,谁无一死。他一旦西去,死了死了,就全了结了。你还有什么忌惮的?”
  
  胤禛冷冷逼视着她,一动不动。
  
  “就算我不去吧,你能把他从我心里挖掉么?”恪宁接着又问一句。
  
  “他,烙在你心里了?”胤禛一字一顿的问。
  
  “从前的人与事,无一不在我心里。总有一天我会忘记,到那时,这个世上就没有我了。”恪宁说着,给胤禛磕了个头。
  
  胤禛低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死死捏住恪宁的下巴,恨恨道:“你以为有一天你死了,我就会忘了你?你以为你到了下辈子,就可以丢开我么?我会永生永世记住你,你永远不能离开我!”说着他一甩手,将恪宁推到一边,自己大步流星的走了。
  
  恪宁就这么跪着,也不知道已过了多久。水榭外莲花池内,滴滴答答,雨珠儿落下来,在水面上画出许多圈,一个个散了。终于听到有人过来,恪宁都不知是谁把自己搀起来,只听到有旨意,给她备了车马,出园子去。
  
  胤禩府邸已是人去楼空断井残垣,荒草蒿子长了快有一人高。恪宁下了马车,在垂花门外竟撞上一只来此处觅食的野狗。隐约看见些侍卫守着,但没看有什么下人,更没有郎中。
  
  正房里,只有一个仆妇蹲在地上拿个破蒲扇扇那小煤炉子,炉子上的小砂锅里熬着药。那女人蓬头垢面,热的满脸淌汗。见恪宁来,像是久未见人气一样,傻愣愣凝视着她。
  
  恪宁大老远看见她,只是看不真切,离近了仔细一瞧,这女人瘦的像一段枯树枝,眉眼都走型了,竟是丽姬。
  
  “你来做什么?”丽姬哑着嗓子,阴沉沉道:“来看笑话的么?”
  
  “我来瞧瞧八叔!”恪宁见她这般模样,已然料到胤禩是个什么光景了。
  
  丽姬用袖子一抹鼻子冷笑道“什么八叔,你不是来看阿其那的么?”她用手一指里屋,自己仍低下头对着那炉子里的火。
  
  里屋黑洞洞的,有股子汤药混着血腥气的味道,直冲鼻子。恪宁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去。却听见丽姬在那里揩鼻子带着哭腔道:“去吧,再不看看人就没了。他念了你一辈子,你都不敢瞧瞧他要死了是个什么样儿么?”
  
  恪宁再也禁不住,几步奔到床边。但见一床薄胎被子上面血迹斑斑,有的已变成了淡褐色。胤禩蜷缩在里面,满头满脸都是汗,还喃喃的像是说梦话。恪宁招手让跟着来的茉儿把自己收拾的一床薄被褥拿来,又让他们都出去。她自己也虚弱,翻不动胤禩的身子,又怕用力太猛,惊醒他。费了大半天劲儿,好不容易都换过来。她已是累的喘吁吁,又拧了湿毛巾把子,一点点给他擦脸,擦身子。边擦,泪水早模糊了眼睛,噼里啪啦断线的珠子一样。她什么也不管了,把他贴身衣裳都换过。这才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看着他掉泪,咬着嘴唇憋着不敢哭出声来。
  
  忽然胤禩似是醒了,眼珠子动了动,呼吸急促,嘴巴颤抖着胡乱说起话来。恪宁忙贴近了听他说什么,但却只听见他满嘴里念叨着“额娘,额娘”。他念一声:“额娘”,恪宁的心就像被剐了一片下去一样的钻着疼。
  
  “胤禩啊,胤禩你醒了么?是不是做梦啊!你醒来看我一眼,我是恪宁啊!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她趴在他身边轻轻拍他,唤了他好一会儿,胤禩猛然一翻身,一口血喷在地上,紧跟着就是一阵猛咳,连带着干呕。恪宁慌得抱着他,他又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痰来,方大喘着气,眼珠慌乱不定,好一时才喘过来,盯着恪宁死死看。恪宁干脆换过来坐到他身后,把他抱在自己怀里,一边抚着他胸口,一边探手拿过床边小几上一碗温水,慢慢喂给他喝。
  
  胤禩靠着恪宁歇了半天,终于气息平缓了。他抖着嘴唇道:“我——是做梦?是,是死了么?”
  
  恪宁紧紧抱着他,把被子裹住他身子,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说:“没有,你没事,不是做梦,是我来看你了。你好好养病,过几日就没事了。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小月啊!”
  
  “小宁子啊……”胤禩嗓子干哑,又咳嗽了几声,恪宁忙又喂他喝水。他只抿了抿,喝不下去了:“宁儿,我走了,我真的要走了。你记得,记得咱们的情分……记得照顾我额娘,和小月……我,我对不起她们。我对不起她……”
  
  恪宁抱着他全身哆嗦,心里明白,他已经不清醒了,还当自己额娘活着。恪宁只得应着他说:“好,好。我照顾良妃娘娘,照顾月儿。你放心,你要好好的养病。有我在,你别怕!”
  
  “不怕,不怕。宁儿啊,我还对不起你,我,我对不起我自己。我想要你……我竟,不敢……我贪图小月家的权势,我龌龊……我是个腌臜的人……你别管我,你要我死了吧!”胤禩昏沉沉还想挣脱开恪宁,恪宁费死力抱住他,在他耳边说:“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对月然多好啊!再没有比你好的丈夫了。小月有你是她的福气,你挂念着我,也是我的福气!”
  
  胤禩静静听着恪宁说话,两眼直勾勾瞅着床帐子。过了半晌,似乎神志清明了不少。
  
  “原来你身上是这么暖的。”他笑了说,眉眼弯起的弧度就像雨中遥望的远山,淡淡幽幽,像水墨画一样。
  
  “你来了,我觉得好些。”他似乎不好意思,斜着眼睛瞅自己,发现自己焕然一新,有些尴尬道:“谁给我换的衣裳?”
  
  “我,你歇歇吧,不要说话。”恪宁搂着他轻轻的摇,像个给孩子唱催眠曲的母亲。
  
  “小宁子是个坏丫头,不知羞!”胤禩安然的享受这一刻的温馨宁静。
  
  “那怕什么,没人知道。”恪宁不由的抵住他的鬓发,在他脸庞用柔柔的声音说。
  
  胤禩费力抬起自己的胳膊,抓住了恪宁的手,就那么攥着,舍不得放开:“可我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事,都好了。”恪宁觉得他忽然平静下来,低头看看他。他眼神柔和,面上泛起了一阵红晕。
  
  “那让我睡一会吧,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么?”胤禩最后说了一句。
  
  恪宁贴住他额头说:“好,睡吧……我拍着你睡。”
  
  恪宁轻轻拍着他,唱起了关外人家里常唱的那首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胤禩懒洋洋的,歪着头看了恪宁一眼,不再说话了。
  
  窗外雨声淅沥,那歌声飘飘荡荡,直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首摇篮曲的背景:我母亲在东北长大,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首歌。据说后来的歌词是经过改编的,本来的民间曲调源自何处我没找到确切的资料,但觉得这首歌放在这里合情合景。大家理解吧。

写完这一章之后,我自己也有些受不了。需要出去转悠转悠缓解一下心情。大家也难受的话,听听愉快的歌吧。




寄余生

  西藏发生叛乱,皇帝埋首于战事。为了让年轻的两位皇子体验战争的惨烈,皇帝特意在南郊举行狩猎,不过他自己没有参与,只不过让怡亲王胤祥带着皇族的年轻一代们去享受追逐于山野之中,铜弓铁弦射苍狼的乐趣。
  
  本来是一件极有兴致的事情,却因为胤祥的不慎坠马而惊慌了众人。结果好在只是轻伤,皇帝都亲临他府邸上探视。一时这场兄弟情深引得京中百姓们都惊羡万分。靓儿碍于兆佳氏,从来不轻易上怡亲王府,这回也不过私下和恪宁同去看了看。胤祥养好了伤,先是遇上皇帝要惩治隆科多妄纵腐败,结党营私一案,又要赶往永定河亲自监督勘定河道,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又到春暖花开时,新选秀入宫的秀女们替换了一大批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子。新人来而旧人去,和这世上任何地方并无不同。连恪宁都喜欢看她们青春无匹的笑容,和稚嫩中透着憧憬的那种诱人感觉。恪宁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害怕回想过去,心情好的时候,她就总和靓儿说起她们小时候的事情,唠唠叨叨不厌其烦。靓儿时而应和着她,时而静默着不说话,似乎也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靓儿寻常无事做,干脆住到圆明园陪着静养的恪宁。她每日缝制很多荷包分给众人,做以前先皇最喜欢的一些点心给恪宁品尝。日子一天天过去,恪宁真的以为她就要如此终老了。
  
  “宁儿。”没有外人的时候,靓儿都是直呼恪宁的名字。
  
  “嗯?”恪宁躺在摇椅里,闭着眼睛晒太阳,浑身暖融融的。
  
  靓儿靠过来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有件事情我想了一段时间,决定和你说。”
  
  恪宁睁开眼,日头正一点点西垂,天空的云彩被镶上了一层金边,绚烂夺目。
  
  “什么事啊?”
  
  “我想,我不打算再住在京城了。”靓儿淡淡笑着说。
  
  恪宁满足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仿佛天边那一抹云彩也和她一样被这个消息凝固住了。她缓缓坐起身,扭过脸来看靓儿。她记忆里的那个永远平静微笑的女孩子,已经两鬓微斑。眼角细细的鱼尾纹,潜藏着智慧和淡定。
  
  “你是不是觉得,十三他,一直没给你什么名分。你觉得委屈?”恪宁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哪句话触到靓儿的心痛。
  
  靓儿莞尔一笑,拍拍恪宁的手背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回来,照顾他照顾你都是我自愿的。如果我想要什么名分,我出现的也未免太晚了吧。只是……”
  
  靓儿低下头顿了一会儿:“我很害怕。我看到你,看到八爷九爷十四爷,看到皇上的样子。我不敢想胤祥真的变老的那一天。可我偏偏又看到了,看到他竟然会从马背上摔下来。我知道,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但我不想亲眼看到那一刻到来。我自己还有些积蓄,够我剩下的日子过生活了。离开这里,是我最好的结局。而且,”
  
  她又停了一下才说:“趁着胤祥不在京里,我走了。舍却那些依依惜别不是很好么?”
  
  “靓儿——”恪宁扑进她怀里。恪宁知道靓儿说的是对的。如果有一天连最活泼可爱的那位十三皇子都走上了西去之路的话。他们这些人也只怕会失去了活着的勇气。此时告别,也许真是一个最好的决定。
  
  只是,没有了靓儿,恪宁已然不知道自己还能留下些什么。
  
  靓儿抚着她的后背笑笑说:“没关系的。其实我们两个人没道理一直这么守着下去。你要好好对皇上,我要好好对我自己。”
  
  十天后,恪宁请了旨着便服出城送靓儿走。靓儿自己赶了一架马车,行礼细软都放在车上。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姑娘上路。
  
  恪宁瞧她还挺神气的拿着马鞭子,强忍不舍笑道:“你一把老骨头了,小心把自己颠散架了!怎么不雇个车把式呢?”
  
  靓儿灿灿一笑,用手一指。但见远远来了几个人赶了车送过来一口大木箱子。为首的一个青年人白衣飒飒。
  
  恪宁眯起眼睛细看,那人竟是锦衾!她不由愣住了。
  
  锦衾跳下车,站在离恪宁一丈开外,没有近前来。靓儿盯着人们把大木箱子从车上卸下来。这才过来把恪宁轻轻拥进怀里。
  
  “我真的走了。上次我送云衣离开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救了云衣一命。所以这回我还求他帮帮我的忙。”靓儿看看恪宁不可置信的眼神,笑道:“别为我担心了。还有就是,你们有什么话要说,趁着我还没走,你们借机说说吧。”
  
  恪宁注视着锦衾,她完全没准备会在这里见到他。她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好几年了,他为什么不离开呢,天涯海角有哪里不能任他纵横!
  
  锦衾走过来,在恪宁面前两步处站定。他依然那样俊美无双,仿佛这么多年,他还是当初那个神秘的少年。岁月从未在他绝世的容颜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额角多了一块伤疤。
  
  “你从上善苑里,救了云衣的命么?”恪宁问出的话毫无生气,她已然不知道自己该和锦衾说些什么了。
  
  锦衾只是点点头,同样一言不发。
  
  “你的……”恪宁指指自己的额头。
  
  “我被你园子里烧起来的木梁砸的。不过没事,小伤无碍,毕竟我救了一个活人出来。”锦衾说到这里,还有一点点骄傲。
  
  “谢谢你。”恪宁伸出手,想拉住锦衾,可手伸到半空里却徒然的收了回来。
  
  此时此刻,言辞也都是无用,不过是她辜负了他。
  
  “还有那天,我把你打昏在园子门外边。你可不要记恨我……”锦衾半开玩笑的说。“我准备,把靓儿姐姐送到云衣那里去,她们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有个照应。这世道,女人孤身在外,不好。”他说这话像是在解释,他不过是帮帮忙,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恪宁心底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云衣和锦衾在一起,他们可算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一对儿了。
  
  “好了,我真该走了。恪宁,这个你留着,回去交给你认为该给的人吧。”靓儿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恪宁。又偷眼瞅瞅锦衾说:“你们的话可是说完了么?”
  
  恪宁接过信,信封上没有写是给谁的。
  
  “你回去之后再拆开看吧,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我们要走了!”靓儿忽然变的十分欣喜跃动起来,连声音都有了曾经年少时在乾清宫里的影子。
  
  靓儿说着跳上了马车,锦衾退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走到恪宁面前。
  
  “其实你想走,随时都可以的。我会等着你,每年春天,你生日之前,我会来京城等你。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他嗓音低低的,已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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