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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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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知道她为何回来,且,远比任何人都懂得,可是他却来质问她,明知,而故问。
但是,她已经懂了,在他和她之间,自是有一份常人没有的默契,很多话,已经无需他再挑明。
他,要杀她。
如此说来,她这次千辛万苦地回来,确是在送死。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饶。是以,他才会责问她,既然已经死里逃生,为何又要回来赴死?
她看着他的眼眸,昂着小脸,淡淡反问他道:“燕王,要杀我么?”
他看着她,面色沉静,眉目间,甚至没有一丝触动。
她却笑了,声线,也随之哑了下去,语音,却再也没有一丝艰涩,一口气道:“罗敷懂了。”
她既自诩是他的子期,她岂会不懂得?
他挑了眉,阴着脸道:“秦罗敷,如果你真了解本王,就不应该再回来。连徐氏,都比你了解本王的心思。”
他话音始落,她蓦地心大恸,不由得握紧了手指。
他看在眼中,却淡然一笑,接道:“秦罗敷,本王系何人 ?'…fsktxt'如果不是我一直默许之,那徐氏岂敢加害于你?她一早知道,即便她做下此等行径,本王也只会听之任之,断不会深责,故此,她才敢做。”
她一眨不眨地仰望着他,只仰着小脸,唯恐漏下他脸上任何一丝转瞬即逝的表情。
他低头看着数步之外的小小身影,男儿的眉目之间,哪里寻得见昔日里分毫的柔情?
他看着她,将她的心迹尽收眼底,哂笑一声,再接道:“罗敷痴儿,我虽纳了你,却从未真心保护过你,否则,岂会连我府内的宫人,都敢明目张胆地欺压于你?”
她的目光,却被他瞧得瑟缩了一下,终不能再与他相目接,仓皇移向别处。
原来,他早在背后,看得比任何人都真切。看得虽真切,却一直不曾出手袒护她半分。
她犹不肯深信,揪紧自个的衣襟,摇摇晃晃地立在原处,垂下了脖颈。一颗女儿心,在那副瘦弱的身躯内,跳得好不急切,好似下一刻,就要自喉中跃出。面色,越来越惨白,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深了眸色,再问道:“你知道我从未派人寻过你么?”
她闻言,缓缓又抬起小脸,轻轻摇头,再摇头,一双杏目内,静若死水。半晌,始轻声道:“燕王,毋庸再说了,罗敷自知羞愧。”声音之低,低若蚊蝇,却字字清晰分明无比。
他听了,眼眸扫过她,厉声道:“你的失语之症好了?”
一切,俱瞒不过他,不过短短数语,他就已察觉。她的失语之症,早在她坠入山谷,落入溪涧那一霎,因着外力,竟奇迹般地痊愈了。
只是,如今,再提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见她不答,一刹那,他的面色,竟比方才还要冷了数层,盯着她,缓声问道:“你记起了前事?”
原来,他只会关心这一桩。她反而笑了,宛如一朵小小的海棠,在春之将尽,竭力在那一霎,奋力绽放出最娇美的娇颜。
春尽之后,花落,人亡,两不知。
她不再理会他,缓步移足,向着正殿之前的蒲团走去。屈膝跪倒,双手合什,抬头兀自望着城隍老爷的塑像。方才的笑意,已消去,默然,再黯然。
她并不曾忆起前事,冥冥中,苍天在上,或许知晓了女儿家的心意,她虽不堪,却不想忆起前尘。只是,苍天可鉴,在她赴死之前,终治愈了她的口疾,也还了她一个明白。
死得明白,方能死得其所。
原来,所有这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他从来不曾怜惜过她一分一毫,还说什么伯牙和子期惺惺相惜。
此生,她既不是罗敷女,也无缘再做方寒枝。
但,她刚刚说她已经懂了,却,并非妄言。
她虽不能像他的徐王妃那样与他心心相印,却也并非是榆木不化的混沌之人,她此刻,可说是真的懂了眼前人。
他既在她进殿之前就命人杀了严小四,想必,也一早就做了决定,她已不可能再留于人世间。
燕王府眼下的情形,他自是不可能再将她带回府中,但,他既已纳过她,又岂能让她一个女儿家在这乱世中零落于世?
他最在意的,不过是她的身子是否再会落入他人手中,自始至终,他都不曾信过她的心意。
她既跟了他,又岂会再让世间任何他人沾身?她既自诩为他的子期,更自会在忆起前尘那一刻,自行了断。
她宁愿死,也不会再辜负自己,辜负她的无如燕王。
可惜,落花再有意,怎奈,流水无心!
她不畏死,却不是死于她的伯牙之手。高山流水之音,早在她***之后,就已绝响。
她捡起另一只蒲团之上的黄绫,看也不看他,缓步走向内殿,布履刚跨入门槛,即在身后,轻轻掩上油漆几要剥落殆尽的门扉。
她不过一介弱质,逃无可逃,挣无可挣。既然,他要她死,她就给他她的命。
门扉紧闭,门扉之内,却,听不见一丝声响。
他默然望着数步之外的木门,只觉一颗心宛如被重鼓击下,一声一声,仿似催命符般,振聋发聩。
他的世子尚为人质,此刻,世人皆知,燕王已疯。
整座北平城,都在看着他发疯,整座皇城,都在看着他发疯。
而,他的燕王府内,此时,兵力所余,尚不足八百。其中,虽不乏死士,但,卵岂可击石?
想要活命,想要抗衡大明朝廷一百七十万之多的兵力,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趁着小皇帝尚未抢得先机之前,募得至少十万人的兵力。
有了兵力,仍不够,尚缺兵器。
而,招募兵士,打造武器,都同样需要时间。
为此,他才佯装有病,借机拖延,一来暂时松懈朱允炆和他那一帮谋士的戒备之心,二来,希望能够藉此争取尽可能多的宝贵时间。
自己的燕王府,曾为前元旧宫,他利用其便于隐蔽的条件,将后苑辟为姚斯道等人练兵的场地。更在地下深挖下去,建成深达两层的地宫,周围再筑上厚墙,墙上,甃着尖锐扎手的瓶罐碎片。数百名工匠,在地宫内,日夜起造兵器。为防铸造之声被外人听到,他又命人在其上圈养了许多鹅鸭,以禽畜之吵杂,掩盖金石之音。
北平城内,所有的官吏俱被撤换一新,北平城四境,皆布置有朝廷重兵。
此时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朱允炆的众耳目之下,稍有风吹草动不慎,阖府难保。此等情形下,他自不可能将她带入燕王府。一个疯子,又岂会再纳故人 ?'…fsktxt'即便他带回她,则势必要惩治徐氏。徐氏长兄魏国公徐辉祖,一向拥簇新帝,自是不可能姑息偏袒自己。自己一旦与徐氏反目,势必与之形同水火。而徐氏之弟徐增寿,向为自己的亲信与线人,新帝登基之后,始封正一品左都督之职,此时,他更急需他的辅佐之力。
正因为此,他才会明知徐氏不法,而不治其罪。非但不会治其罪,甚至待之,只会比之前更优渥。
而眼前人,他连尸骨都不曾命人去为她收,一是他不愿亲见她死,二是希望她果真可以九死一生。他故意听之任之,不过放其一条生路。可她,竟然在听闻他病重之后,不管不顾地寻了来。
他,既不能再纳她,就只能杀之。
等到他举事,北平城届时势必大乱,一旦她落入贼子手中,非但成了他的胁迫,甚至还可能更为不济。
他笔直地立在原地,一双眼眸,死死瞪着内外殿之间的那道门扉,面色,愈来愈苍白。
眼前,却仿似走马灯一般,重叠交错。
绿衣素颜,衣袖,随着皓腕的轻移滑落至肘间,在他面前,突然间,拔了束发之簪。柔软的乌发,随着她的手势,如水一般倾泻于腰间。
女子的发髻,自古而今,唯有自己的夫君才可以解开,也唯有当着夫君的面前才可以散开。散发,即为盟誓,他岂会不知。
一张小脸,在温暖的烛火中,如火一般烧得通红。温润的玉簪在她掌心处,熠熠闪耀,抬起素手,捧于他的面前,一双瞳仁虽无语含羞,【www。52dzs。com】却毫不知惧地仰望着他的眼眸。
恍惚间。
纤腰婉转,随着那乐音飞旋过他的跟前,罗裙轻薄,随风拂起,露出其下纤巧的裸足和小腿。因着刚沐浴完毕,罗衣之下,竟再未着亵裙,细细的肌肤,尽数泄于裙下。一面舞,一面羞红了脸颊,却拗着性子,不肯停下。
他看了直皱眉,却只得挥下衣袖示意众人回避,原本跪了一地的人等,立刻齐齐而退。整座院落,只剩下她与他两人。
她虽仍在胡旋,小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窃笑,随着那愈发激越的琴音,舞至他面前,手臂轻扬,随着那舞势,竟盈盈然扯落了自己的罗衣。登时,整副身躯之上,只剩下那一方肚兜和半幅罗裙蔽体。
再,款款曳地,一双素手,就势,轻扶住他的手臂,小脸上,满是任性的红云。
他心内一荡,俯下身,低头望着她,只能随之报以无奈的失笑。长臂再一用力,将她的整副身躯自下而上提起,箍于他身前。
而那一日,于保定的馆驿内,她与他临别。
她也是这般看着他,小脸上,渐渐绽出一抹浅笑,好似一朵小小的海棠于暖风间烂漫开过。他侧过脸去,等到他再转回来,手中,已多了一支翠竹短笛,自是他刚从衣袖内取出。再,伸出长臂,作势让她来取。
她即刻上前数步,矮下身子,两只小手就势紧紧握着他手中之物,一双眼眸内,俱是不加掩饰的欢喜与娇美。
他的罗敷痴儿。
已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不止。
如此酷寒的天气,殿内,因着经久弃用,更是阴暗潮湿异常。却有着豆大的冷汗,一颗一颗,止也止不住,自男儿的额际,徐徐滚落。胸前,如波澜一般起伏着,心口处,却只剩窒息之痛,宛若凌迟。
他再也站不住,一个踉跄,似猛然惊觉,几步冲至门前,用力去推那紧闭的门扉,才发现,她竟然一早在内插上了门闩。他心内原本之痛,立时,更深入了数寸,嘶吼一声,用上了十分力,狠命用自己的铁躯向那门扉撞击着。
殿外的马三保和数名侍卫,闻声大步跃入,待看到眼前的形容,赶紧一齐上前发力,才撞了数下,两扇破旧的木门,竟被应声自门框处撞落。
他疾步冲了进去,直接奔向殿内悬着的那副小小的身躯,一把抱入怀中,再扯了她脖颈之间的黄绫,以手指去探她的鼻息。才刚触及,即皱紧眉峰,将怀中人,密密纳入胸前。
他的痴儿,杀之,虽易,却如同亲割他血肉,只会更甚。
他俯下身,手指用力捏开她的口唇,薄唇覆住她的,将自己口中的气息度给她。手指却始终置于她的脖颈处,细按着脉息,等再一次触到那去而复返的微弱的跳动,他始松了她的唇瓣,再,收紧铁臂,紧紧抱住怀内人。
鬓发微乱,一副惊世的容颜之上,眉目深锁,深不可测。
一旁的马三保见了,点头示意自己身后的几名侍卫,随着他一齐退至中庭。
漫天的风雪,似比方才小了些许,之前的人迹,不过短暂的须臾,就已尽数叫雪掩了,半点痕迹也无。
第三卷 阋墙 第十章 迷却相思路(2)
但,他出来的时间已经远超出了他先前所料,此刻,他必须要尽速赶回王府,再不走,如若叫张昺、谢贵等人的眼线发现,则先前所有的计划,随之而倾覆。
他轻轻放下怀内人,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低声命道:“痴儿,此地我已不能久留,睁开眼睛,看着我!”
“临走之前,我必须要你亲口应下。”
她的眼睫,轻颤了一下,隔了片刻,终是抬起,露出满是红丝的眼眸。
他看了,脸上,现出一抹宠溺的笑容,带着些许酸楚,却已经不再掩饰。柔声道:“我会将马三保留给你,他是我的心腹死士,虽是个阉人,身手却不俗。我会让他带着你出城,找一处万全之地暂避。”
她靠在身后的香台前,一动不动,默然望着他,眼眸中,再无丝毫波澜。
他撩开她额前的散发,再道:“毋庸担心,尽管跟着他去,本王既能将你交给他,他定会护你周全。”
他叹口气,伸出长臂,再一次将之抱入怀中,哑声道:“秦罗敷,尔听好——自此之后,本王不会再负你,尔,大可放心。”
“世间男子所能给你的,本王,都会尽数给你。”
“他日,本王也定会让你看见,天下男儿虽众,无如燕王。”
见她仍是不答,他低下头,轻笑道:“尔,听清了么?”
她垂下眼睫,唇瓣张了张,似要说什么,却因了方才的窒息,伤及咽喉,发不出一声。
他见了,眸光也随之黝黯了下来,薄唇,轻轻覆住她的,却不曾吻入,只于唇齿相接处,再低道:“罗敷痴儿,尔,已经得逞了。”
见她睁着双眼犹似不解,他解嘲道:“本王的心,早已经是你的了。”语调极轻,语气更淡,却仿似夏夜惊雷,刹那间,点亮长空,更击落了重重阴霾,化为覆雨,润人心田。
她心内大痛,小手,终,违了心意,轻轻抬起,攀上他的俊颜。
他接过她的手掌,交握于自己的大掌之中,唇舌,随即重重侵入檀口之内,深且重地吻下。男儿醇厚的麝香之气,汩汩自他舌尖哺入她喉中,万语千言,在两人的唇舌之间,交缠翻卷,此刻,只余彼此间息息相通的无语绸缪。
不过须臾,他即已放开她,长身立起,低头笑道:“秦罗敷,留好你的小命,等着我。”
话音甫落,人已掉转身,大步而去,再也不曾回下头。
她半卧在香台前的蒲团之上,死死望着被卸除了门扉之后空洞无比的门框处,眼睁睁看着那一副高大挺拔的身躯消失在自个面前,再等了有片刻,终是忍不住胸腔之处的虚无之痛,双臂伏在香台之上,低低而泣。
她的燕王,她的无如燕王。
马三保轻声迈入内殿,望着蒲团之上的女子,欠身施礼道:“秦姑娘,三保已经备好了马车,事不宜迟,迟走,不如早走。王爷交待,今夜必须连夜将姑娘送出城外。”
他没有自称“奴才”,也没有再称呼她为“主子”,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策。
他身后,尚立有两名便装侍卫,俱是寻常百姓装扮,面目,看着也稀松无奇。但,只有他自知,他们俩都是燕王身边一等一的好手,即便是以一对十,也未必会败下阵。
非但身手好,这二人跟随燕王鞍前马后效命,已近十年,俱是忠心不二,宁死不屈的有勇有谋之士。
但,即便如此,他们三个大男人护送一介小女子上路,终有不便,只是此刻,已来不及再回燕王府调拨宫女随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如此紧要关口,这些避忌,都只能暂且置于一旁不顾了。
罗敷再擦一擦泪痕,手臂撑于地上,想要直起身,一连试了数次,才勉强立起。
等行至外殿,却见门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墙角之处的藤篮也没了踪影,眼前所见景物,只剩白皑皑一片。
她踽踽随着他们走出庙门,果不其然,雪地之上,正停了一辆简陋的马车。再回转身,马三保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马夫的行头走出庙门,手中执了一根马鞭,郑重道:“姑娘,上车吧?”
她轻轻点头,扶着他的手臂,登上马车。
他,并不像燕王府内的其他宦人,身形远比一般男子健硕许多,长手长腿,举止也利落大方,眉目间,更透着俊朗与聪睿,丝毫不输于寻常男儿一分。
先前,他对她管束极严,她眼前所见的,不过是云萝等诸位近身宫女,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老幼不齐的宦人随侍。
见她坐入车厢,马三保随即向身后两名侍卫微微点头,这两人会意,立刻也爬上马车,坐于他身侧。一个个抄手于袖中,在车座之上,东歪西倒,一副猥琐状,兀自点头瞌睡。
马三保轻扬长鞭,驾下的老马即刻会意,踏起四蹄,嘶鸣数声,只见车轮辘辘,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她并未再去掀开面前的门帘,眼前,已不会再有她想见之人。
山长水阔,再相见,不知已是何时何处?
而,她的身畔,竟有一只小小的铜手炉,预先塞满了热炭,裹在粗使的棉布内,捂暖了冰冷麻木的手指,也温暖了人心之内的寒凉。
手炉旁,甚至还有几只熟红薯,隔着包裹,隐隐散出香味。
她将手炉置于膝上,取出一只红薯,双手捧于掌中,一滴女儿的清泪,终于,自眼睫之上盈落。
腹中,竟觉出几分饥饿来,遂,将热腾腾的红薯送至唇边,才咬了一口,小脸之上,却绽出一抹止都止不住的笑颜。
次年,建文元年,四月。湘王朱柏,被废。
所称罪状,为有人密告湘王“伪造宝钞,无故杀人”。
帝,派使者到荆州湘王封地质询,且,以兵相迫。湘王畏惧,一时却无以自明(意:澄清),向来使曰:“吾闻前代大臣下吏,多自引决,身高皇帝子,南面为王,岂能辱仆隶手求生活乎?”遂,关闭宫门自^焚而亡,妻子宫人,皆随之,可谓惨烈之至。
同年五月,代王朱桂,被废为庶人,幽禁于大同。齐王朱榑,被废为庶人,囚于京师。
到六月,西平侯沐晟上书,奏报岷王“有过”,于是再将岷王朱楩,废为庶人,迁往漳州流放。
新帝登基,不过一年,已有五位亲王,先后被废黜,真可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犹记当日,允炆曾向先帝高祖言之凿凿:“虏不靖,诸王御之,诸王不靖,则先以德怀之,以礼制之,不可则削其地,又不可则废置其人,又甚则举兵伐之。”
然,其新立未久,就撕下面目,先后以“莫须有”之罪,将五位叔王治罪,何来“以德怀之,以礼制之” 在先之说?
所谓“骨肉之恩,日月之明”,俱为笑谈。
第四卷 崔嵬 第一章 银钩空寄恨
建文元年,六月初五。
戌时刚过,一轮缺月如银钩,高悬于墨染一样的天际。
黄色琉璃瓦铺就的重檐庑殿顶,被冷月的清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远处檐角的脊兽上,竟落了几只迷途的惊鸟,才立了片刻,便扑簌簌震着双翅,复又远去。
眼前,是满池的碧荷,或浓或淡,迎风怒放,映着潋滟的水影,犹如美人照镜,寒鸦渡水。一阵微风徐过,扑鼻的荷香,馥郁清润。
此处,临水而建海棠亭,以供内廷赏荷观月之用。
她拎起裙裾,步下石阶,俯身半跪于亭台之上。卷起粉色的衣袖,指尖轻移,掬了一点湖水在手心内,揉碎了水中的月影。
执事宫人琼珠在她身后屈膝一礼,请着示下:“娘娘,可以奏曲了吗?”
她轻轻颔一颔首。
琼珠得了口谕,随即双掌合击,不过须臾,一曲清澈的笛音,便自对岸传出。笛音之后,是低回苍劲的琴声相合,一明一暗,一抑一扬,隔着月夜之下的池水听来,宛若阴阳相生,沧海月明,天作之合。
琼珠侧耳听了半阙,忍不住蹙眉轻道:“娘娘,这是什么曲子?奴婢竟从未听过。好听是好听,可实在太过悲戚,今儿是娘娘的千秋万寿,奴婢怕陛下听到会……”
她并不回头,只低头看着自个水中的倒影,自语道:“寒枝,今儿是你我的生辰,你听见真儿为你奏的笛音了么?”
夜风中,只有那阙《越人歌》,曲折婉转,划破长空。
她与她,虽非同胞,也非骨肉之亲,因着师从于京师同一个教席门下而偶识,也算得是同门姐妹,却,巧到同年同月同日而生。
她习琴,她习笛,琴笛合奏,屡屡胜却人间无数。
如今,人去楼空,只余一曲弦歌传世。
琼珠见她落泪,俯身,低低劝道:“皇后娘娘,您如今有了身子,万不可过于哀伤。”
她并不答,只望着水深处出神。
波心荡,冷月无声。
水面上,伊人笑靥如花,绿衣素颜,竟栩栩如生。
这支曲子,由她当日所谱,只有她二人习得。她依稀凭着记忆填下来,叫身边的伎人于年年今夜奏出。或许这些伎人,已经一早将此曲流传于教坊市井,再推湖及海,直至桑田都不及处。
琼珠再听了片刻,才轻道:“娘娘方才唤的,是一位故人么?”
她直起身子,半靠着扶栏而坐,望着满池的菡萏,拭去泪痕。
如果她还在,也应该和她一样许了人家了吧?
但,世间又有几个女儿家能同这曲中的越女一般有幸,能够得遇王子,再为王子所喜,结成连理?
即便是她,贵为中宫之后,也不过是仅凭一道御旨、父母之命,进了这深宫大内度日。他虽待她怜恤有加,却并非女儿心内之人。
琼珠问了一声,半晌不见她答话,遂,不敢再接腔。
她原本是太后身边的宫人,自打皇太孙登基后,便被太后亲拨至皇后身边服侍,才在她身边不过一年,有些旧人、旧事自是不熟。
琼珠再看一眼身后挑灯的宫人们,轻声相劝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奴婢怕这会子皇上已经下了晚朝了。”
今夜,是她的生辰,原本该阖宫欢庆才对。
因着高祖皇帝才薨未久,新帝特下旨,所有礼乐一律从简。眼前这位主子,性子素来谦和,放着这么大的日子,倒显得比平日还冷清了几分。
但,典虽从简,一早起,圣旨即至。除了赐下许多珠宝珍玩外,今夜戌时三刻,皇上还会亲至坤宁宫,与皇后娘娘一起用膳,共度良辰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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