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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兮予怀-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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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礼骂她蠢,说:“老季自驾游去云南,都走了两天了,你不知道?”
  她头痛得要死,听见这消息几乎连心都死了,也不理他,直接回了家。这回中暑,在家歇了两天,到了周六,早没心思看什么演唱会,连票都不知被扔去哪了,倒是在家看了一晚上电视。
  隔天去跑去宿舍楼打探情况,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却被那天打球的小子通知已经回来了,她正兴高采烈,却被泼冷水:“你回吧,他这会下不来,正搁屋里补觉呢。”
  出去一趟肯定累,等他醒了再说吧,她正打算走,却听那少年又说:“也不知他什么毛病,计划走半个月,还不到一礼拜呢,这就回来了,而且还挺着急,连车都落云南了,买机票回来的。你猜昨儿怎么着,大半夜的,快三点了,人打电话叫我去工体陪他喝酒,你说他毛不毛病,敢情这大老远奔回来就为了看一演唱会?”
  他总是这样,在她做好熄灭内心火焰的准备时,突然往那簇火上浇了油,只需一点,她便瓦解,重新燃烧得生机勃勃。可时间长了,那团火总会灭的,要么借他的油轰轰烈烈燃烧成灰烬,要么在油尽灯枯时自我毁灭。
  她正想得入神,万紫千突然来了,朝她肩上拍了一掌,接着向监护室里望了望:“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她焉焉的:“没什么。”
  万紫千也不看她,语气却十分肯定:“你不说我也知道,准是为情所困了,你别瞪,瞪我没用,我刚和那开大奔的主人打了个照面,就在门口,一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就知道和他有关系。”
  她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们纠缠这么多年,没那么容易就分开,好多东西彼此都习惯了。”
  温渺反驳:“习惯是可以改的。”
  万紫千理着大衣,笑了一下:“吃饭也是一习惯,你能改么?”
  她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而另一边,在玉渊潭,菜已经上桌了,却迟迟不动筷。
  老先生疑惑不已,对季邺南说:“不早说饿了吗,怎么不吃饭。”
  他笑:“再等等,还有一人。”
  老先生问老钟:“还有谁?”
  老钟也笑,一碗碗替他们舀汤:“是贵客。”
  他不太乐意,抱怨道:“你们说话绕什么弯子,问谁答谁就是了,都不如郝东升来得好。”说着,似想起什么,“郝东升呢?那老小子好长一段不来看我,今儿吃饭怎么也不在?”
  老钟打着哈哈:“单位事儿多,大概是忙的吧。”
  将说到这,院门嘎吱一声打开,季邺南遂捉了筷子,道:“到了。”
  老先生看着信步闲庭的秦钦由远至近,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秦钦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季邺南夹菜吃,边吃边说:“您这藏得够深啊,儿子回来老长一段,谁也瞒着。”
  他淡淡道:“没人瞒着,他爱干什么我不干涉,往我这儿跑了好几趟,恰好你不在罢了。”
  季邺南头也不抬,扒了一口饭,似吃得很香,对秦钦说:“三环那地刚落空,博物馆新址就定下来,跑这几趟还挺管用啊。”
  秦钦也打太极,笑脸盈盈回道:“我的确是跑了好几趟,不如你聪明,不用调查就了如指掌。”
  再看秦孝,一脸褶子都遮不住满脸不开心,他没想到季邺南会这么快知道秦钦的存在,且还把人叫回来吃饭,从刚才那对话也能看出,季邺南准是知道了秦钦找他这个爹办了不少事。这人是在防他呐。
  这顿饭有人吃得开心,有人吃得不开心。饭后季邺南坐沙发里喝茶,老钟满腹心思,总算逮准了机会,不经意凑过去:“季先生那事儿,不查了?”
  季邺南偏头看他一眼:“消息挺快。”
  不是他消息快好吧,已连续好几次要汇报最新消息,都被他不感兴趣的样子打了回去,跟往常积极主动的样子全然相反,再迟钝的人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事儿,还是顾佳靓托老钟问的,她弄了好些最新资料,把自己搞得像一女特务,基本已经从内心深处开始怀疑顾清明实际上并不清明了,哪知季邺南这头却像被戳了眼的气球,无精打采不说,还越来越不想搭理她,她怀疑是上次车祸的事让他生气了,这才以调查为借口让老钟打探打探口风。
  老钟再三思索,说“这样不妥啊,这事儿眼看有了些眉目,在这节骨眼儿上慢下来可不好,依我看还得抓紧,错过这时机可就麻烦了。”
  他却拎了遥控器,有下没下地换台:“我想通了,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该怎么过怎么过,人死不能复生,查与不查也不能救活他。”
  老钟懵了,这少爷走得是什么路数,他怎么越来越不懂了,心心念念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不是他吗,怎么这会儿及时行乐又变成他的人生信仰了。
  “你也别费劲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以后也别提。”
  他态度坚决的样子,又当着别人的面,老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找了个机会,把这些话转述给了顾佳靓,当是交差。可他心里也不安生,跟了季渊那么多年,俩人像亲兄弟般,好好一人死得不明不白,他倒十分愿意找出真凶,为季渊洗个清白,所以这事儿上他虽然不再劝解季邺南,却也并没反对顾佳靓独自暗中调查,甚至在该出手时还默默给予其帮助。

  第四十六章

  下午秦钦卡着点儿先离开,说是学校有课,实际跑去博物馆接人。夕阳西下,他在格子衫外套了件宽松毛衣,依旧穿着牛仔裤,手里拿着车钥匙,身后停着辆马志达。风一过,脆黄的树叶漫天飘零,他靠着车头,就那么看着另一辆车飞驰而来,季邺南不喜欢开慢车,这点儿像他的做事风格,决断讲究效率。
  等到汽车靠边停火,将落地的叶子又被横扫一片,秦钦微笑看他半开了窗吸烟,两人相顾无言,几分钟后温渺出来,选择自然显而易见,季邺南对此毫不意外,只不紧不慢跟在后,全不像上次急速追赶。
  车上的温渺摘了围巾,笑着问秦钦:“你怎么来了?”
  “找饭吃来着,上回不是说好了,你空了请我。”
  她咧了嘴笑,露出洁白的牙:“你这也太自觉了吧,自己找上门来,也不提前问问我有空没空。”
  他瞄了眼后视镜,放大笑容:“这不专程来问了么。”
  “那也不行,我得先去趟医院,完了再说吃饭的事儿。”
  他说:“我知道。”接着瞄她一眼,漫不经心提点:“别老看后面,正因为你总盯着,他才寸步不离跟着。”
  温渺刹那间窘到极点,像是偷盗被抓了现行,此后腰板挺直,目不斜视,再也不朝那后视镜看一眼。再说话时语调也变高了,一副很享受聊天的样子。
  秦钦也不点破,到了医院下车,她直往楼上奔,他不满地叫她等一等,于是回头等着,再扫视一圈,满满一停车场,除了他们,哪有新进车的影子。
  她转过身,一言不发和秦钦并肩上楼。过了楼梯拐角,有一很长过道,她没注意秦钦在身旁说了什么,只一抬眼便看见坐在等候椅上的季邺南。
  他交叠了腿,懒洋洋地看着温渺,指了指身后道:“准备好了。”
  温渺说不出来什么感受,机械地去了房间换衣服,再一言不发进了监护室。隔着玻璃窗,俩男人看着一姑娘在房间里给她爸擦手,她久久盯着躺床上的人,似有很多话要说,又像似已经说出来,他们却听不见。
  秦钦摸了摸后脑,不紧不慢道:“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趁早放手吧。”
  季邺南笑,也不看他,说:“你们在一起就会有好结果?”
  他想了想,说:“我不会把她让给你。”
  他笑意更浓:“不需要你让,她本来就是我的。”
  秦钦看着在房间里忙碌的人,说:“这事儿谁也决定不了,还得看她。”说着偏头看着他,“找个机会,我们谈谈。”
  他的手指一下下敲点着扶手,像似打发无聊的时间,接道:“这不正谈着么,还要什么机会。”
  秦钦无言,早听说季邺南这人很狂傲,却没料到狂成这样,人姑娘都不搭理他了,他还摆出这势在必得的样子给谁看。于是便不搭理他,片刻后温渺从监护室出来,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季邺南站起来,揽了她的肩往外走:“走,带你吃点儿东西。”
  她站住没动,从他身前撤开,挽了秦钦的胳膊:“不是说好我请你么,走吧,我这会儿有时间了。”
  秦钦笑意盎然,拎了小姑娘闲庭阔步往外走。季邺南却不当回事,不紧不慢跟着。到了餐厅,温渺扯着秦钦快速闪了进去,他依旧不慌不忙,被迎宾拦下,只扬了扬手指:“找一朋友。”
  美丽的迎宾姑娘便礼貌放行了,他死皮赖脸地插了一座儿,拎着菜单一顿乱翻,对面俩人商量半天,点好了菜交给服务员,秦钦率先绷不住,笑着应付他:“不来点儿什么?”
  “什么都行,你们随意,我不挑食。”
  温渺咂舌,原来一个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种程度,顿时也领悟到了,当年她自己的厚脸皮是多么令人讨厌,也瞬间体会了季邺南当初讨厌她的心情。跟他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弱爆了,起码再怎么讨厌,他从来没有动手打人,而她此刻却很难控制住自己不要把菜单本往他头上扣去。
  等到菜端上桌,他居然还第一个动筷子,她怨愤不已,夹了一块黄酒焖鸡,却被他阻止:“别吃这,待会醉了。”
  这玩意儿放锅里弄熟了,哪还有什么酒精度,她很不耐烦:“醉不了。”
  “醉了你能知道?还是你就打算跟这儿大念绕口令?”
  温渺没吭气,换秦钦接话:“你还有这爱好?”
  季邺南说:“职业病,早以前读书那会儿就这样。”
  温渺皱眉,已十分不满,却见季邺南掏出手机接了一电话,这通电话接完,他脸色全变,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当即撂了筷子,站起时还带翻了餐桌上的酒水牌,接着哐当一声砸进菜盘里,汤水四下溅开,往他裤子上沾了些,他却头一回没有因此皱眉,只沉着一张脸随意拍了拍,接着便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这电话是老钟打的,说郝东升在北四环被车撞了,情况很严重。他紧赶慢赶去了医院,却不知严重到如此地步,竟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抢救室的担架床上全是血,白色被褥盖着脸,只余一只半垂在外的手。
  老钟掩面抹了下眼睛,抖着声音说:“他刚度完假,下了飞机就叫我去接他,我接了电话立马去机场,还不到俩小时他人却没了……”
  季邺南一时说不上什么情绪,事发太突然,一星期前郝东升跟他请假,说是要回老家一趟,他还开玩笑,说:“走这么急,该不是做了什么坏事逃跑?”
  他还和他争:“哪有暴露目标的逃跑犯?我就回去看看,又不常驻,以后是要在这养老的。”
  他笑:“赖上我了?”
  郝东升一本正经:“我大老远跟你来,你不得管我到老?对了,我这一趟还去看姗姗,你有没有什么话捎给她?”
  他一眼扫过去,郝东升笑得合不拢嘴,提着行李就撤了。却没想到这一走,竟是永别。
  急救室已人仰马翻,进出的护士开始撤掉各种抢救仪器,一戴口罩的人推动单人床往外走,见惯生老病死,他们已麻木,并未有任何触动。车身擦过季邺南,床底的滑轮骨碌碌响,他忽然伸手制止那人前进,走过去扶起郝东升那只露在外面的手,那只手虽已冰凉,却紧握成拳。
  季邺南颤抖着手和他的拳头握了握,掀了被褥,缓缓将它放了进去,重新盖好的一瞬间,却看见他拳尾露出半截染红的纸。他十分疑惑,便抽了出来,见那指头大的血纸上模模糊糊写着个秦字,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如遭雷击,阵痛麻木到没有知觉。
  其实这事儿并不突然。早在数月前,郝东升已不再往玉渊潭跑,他留在季邺南身边帮忙,原因很简单,季邺南早知他是秦孝的卧底,却不点明,也不防着他,公事私事照旧交给他办。他按兵不动,率先绷不住的是郝东升,问他:“我帮他监视你,怎么你防他却不防我?”
  他只笑着反问:“你希望我防着你?”
  蓦地,郝东升突然想起他曾说过,他不是相信他郝东升,而是相信自己没看错人。他认识秦孝几十年,因秦孝曾帮他家里一大忙,总觉着欠他,隔老远一电话便听之任之,面上也算知音了,却从未真正得到秦孝的信任。
  季邺南较他而言像个孩子,殊不知一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还不如一孩子的心胸宽阔,为此郝东升渐渐倒戈也不无道理。事情刚出现苗头那阵,被秦孝发现了,只因三环那块地没及时向他汇报,接着郝东升便挨了他几拐杖。他也是年过半百的人,那几棍虽不严重,却也受了伤,不能沾水不能碰,他将一肚子苦水吞进肚,谁也不说,也无人可说,怎料虽已极力掩饰,却仍旧被季邺南发现,还担心他是不是犯了风湿病。
  那之后他便完全倒戈,事事为季邺南说话,眼见季邺南还念着季渊的面子,处处尊敬他,郝东升便于心不忍。他想揭开真相,不想季邺南带着误会继续生活,从选择背叛秦孝开始,郝东升早知会有死于非命的一天,只是不知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从刚下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已知道有人跟踪,于是给老钟打了电话,眼见几人渐渐逼近,他只能率先打车离开,本想多绕几圈甩开跟踪的人,却在北四环被撞得面目全非。或许是上天有眼,他紧紧拽在手的证据虽被那些人扯了去,残留在手心的唯一一个字,却给了季邺南至关重要的提示。
  当夜,郝东升的尸体被运往太平间,季邺南攥着那张带血的纸屑,立马安排人转移他老家的亲戚,没料到反馈来的消息,却是家人早已连夜搬走,谁也不知去了哪里。
  老钟颤抖着肩膀说:“他早就安排好了,他什么都知道……竟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连个送葬人都没有……”

  第四十七章

  事后季邺南租了一地儿,为郝东升办葬礼,他和老钟站在家属的位置,迎接前来凭吊的宾客。四周已摆满花圈,中央挂了郝东升的黑白照,照片里的他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生前他说话时总要酝酿一番,每次酝酿总会下意识地扶眼镜。这些细节,季邺南回想起来历历在目。
  几年前他初到南方,因突缝变故状态不佳,吃不惯也住不惯,郝东升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包饺子请他吃饭,他们不擀饺子皮,买机器打的现成的,自己调了馅,搅和搅和包起来,他虽没吃多少,郝东升包饺子的手艺倒因此突飞猛进。
  夏天潮热,总有各种飞虫爬在屋顶墙角,偶有风过也尽是暖意,像挨着火炉摇蒲扇,浑身上下是散不去的汗湿黏腻,当地人早已天生习惯,他不到俩月却长了不少湿疹,郝东升给他送去一台除湿机,又在各处装了灭蚊器。
  冬天湿冷,棉被总似没晾干,却又挤不出水来,他给他弄去电热毯,遇到阴天,洗过的衣服两三天都干不了,他又给他送去烘干机。长久下去,大半个家都是郝东升给他布置的,他和季渊感情深厚,关于生活的琐事季渊都从未如此亲力亲为。
  季邺南信任郝东升便是从那时起,试想一如此心细热情的人,本性会坏到哪儿去。
  堂内响着佛音,灵牌前檀香青烟缭绕,他收回思绪,抬起脖子便看见走进的秦家父子。秦钦穿了件黑色夹克,推着轮椅慢悠悠往里走,秦孝手里拿着拐杖,腿上还盖了条毯子,季邺南将点燃的青香递给他,他作了三个揖,随手递给身旁的秦钦,看上去很不高兴,却也无悲伤。
  “我早知道你们感情好,却不知好成这样,原想着等我百年之后由你来送葬,怎料他却走在前头,竟连这个也和我抢。”
  他说得轻松,透着一股惋惜之意。
  季邺南看了眼秦钦,说:“你和他不一样,不愁没人送终。”接着话音一转,透着些许顽皮,“但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亲手送你。”
  他面上看不出认真,惹秦孝憋着一口气,就着手里的拐棍戳了戳地:“混账东西,和秦钦一个样,没大没小。”
  那语气十分轻松,季邺南轻巧扯出个笑,颇有深意地看了眼秦钦。
  郝东升葬在万安,季邺南送走一大拨客人后,和老钟在墓前站了很久,天空刮起大风,闷雷滚滚像世界末日。
  “好好一人儿,说没就没了,生命无常啊。”
  季邺南转头看他一眼:“你哪年生的?”
  老钟没料到他忽然问这,顿了一下才道:“今年满52,比老郝大两岁。”
  他没再说话,在风里伫立良久。老钟不知道事情真相,只当他为郝东升伤神,劝道:“人上了年纪都这样,早晚会有这一天,他在天之灵也懂你的良苦用心,终归是去了,总比趟医院被病痛折磨好。”
  却见他将手里的花放在墓前,说:“你保重身体,别像他学,仗着无牵无挂不把命当命,你是儿孙满堂的人,不能像他一样不负责任。”
  他声音不大,在风里愈显飘渺,可字字都被老钟听得清清楚楚,他有点儿明白,却又不全明白,这世上谁会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雷雨倾盆而至时,他们已驱车往回赶,两天没合眼的老钟身体吃不消,刚上了车便睡着。季邺南开大暖气,又将广播声音下调,雨刷极有规律地上下摇着,他注视前方,将车开得四平八稳。
  雨势凶猛,又夜幕降临,街上行人不减反多,皆行色匆匆在雨里穿梭,彼时的温渺也不例外。她穿着羊毛大衣和高筒靴,一步步走在雨里,腿蹦得倍儿直,陪伴在身侧的是一个高魁梧的男青年,那人正是秦钦,手撑了伞,立领的外套将遮了下巴。
  俩人步履匆匆,因雨大伞小,总有落水淋在肩头,秦钦伸开胳膊将她揽进怀里,笑着解释:“我可不是吃你豆腐啊,我是怕自己感冒。”
  温渺也笑,发尖还滴着水,说:“得了吧你,都吃上了还嫌烫,看上天的份上这次饶你,下不为例啊。”
  今儿秦钦去医院接她,车撂单位了没开来,赶巧碰上大雨,他们便从医院借了把伞同行。
  另一边的季邺南载着老钟,见他睡得实在香,便改了路线,往民族园路驶去,路过地铁时刚好碰上红灯,他百无聊赖看雨幕中来往匆匆的行人,一歪头便看见了地铁口熟悉的身影。
  有地方躲雨,秦钦自然先收了伞,滑落的雨水溅了温渺一身,她跳着往后躲,边躲边嚷嚷,季邺南隔太远,听不见她嚷了什么,只看见她笑容灿烂,灵活的身姿左右躲闪,像舞动的精灵,刺了他的眼。
  秦钦伸了胳膊,将合拢的雨伞递给她,她站着不动,将伸出手时却被他使坏地抖动手腕,那伞上的水滴瞬间又四处溅开,她尖叫着就着他的手往后推,却被秦钦拉进怀里。
  将到此处,身后的汽车急促长鸣,他收回视线,沉着一张脸将车重新驶进大雨里。
  一小时后,到家门的温渺赶秦钦走:“秦老师你快回吧,这么冷的天别弄感冒了,劳烦你送我回家真不好意思,改天请你吃饭。”
  秦钦却不想离开的样子,说:“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吗,回回都拿请吃饭当回礼,到家门口了也不请我上去坐坐?”
  坐什么啊,温渺想,家里很有几个八卦之人,这一坐倒容易,挪挪屁股的事儿,但今后麻烦的可是她,她可受不了天天被叨叨。
  于是接着赶人:“我家有什么好坐的,改天请你去茶楼,得,也不用改天了,就明天吧。”
  他笑着顺她沾了水的发,被她横着胳膊挡开:“行不行啊,秦老师?”
  秦钦也笑,若有似无地耸肩:“随你。”
  说完摸了摸她的头,接着便拎着伞走人。温渺哈着气搓着手往里走,小高跟踩得水泥地笃笃响,她边走还边撤了围巾,抖了抖大衣沾的水。那楼道很旧,声控灯也不够亮,昏黄的光晕照在头顶,给人步入上世纪的错觉。她将围巾缠在手里,抬头时被吓了一跳,只见季邺南默不作声站在转角,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神色疲惫,身子板挺得直,脸色却恹恹的,漆黑的瞳孔是化不开的柔软。
  温渺瞬间像只警惕的小刺猬:“你来这儿干什么?”
  他没说话,一步步下了阶梯,快到温渺跟前时,她便往后退,将退了几步,却见他倾身而来,她吓得缩脖子闭眼,正欲伸手推开他,却感到左肩一沉。睁眼一看,原是他的头靠了过来,他身上有淡淡的烟火气息,大半个身体靠过来,她有些支撑不住。
  季邺南埋在她的肩,深深嗅了一口,鼻息间是雨水的凉,还隐隐夹着淡淡消毒水的味儿。
  “去医院了?”
  他声音闷闷的,还有淡淡沙哑。
  温渺略感不适,却推不开他,只得低低回应。
  “他也去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谁?”
  他没接话,顿了一会儿才说:“他刚送你回来,我看见了。”
  她来气,继续推他:“看见了还问。”
  他却赖着不起来,抱着她靠着她,却也不越矩,她在怀里挣扎,他忽然觉得很累,哑着嗓子说:“别动,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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