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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戒-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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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第一戒
  作者:弥图

  离职

  27岁的苏意,五年前大学毕业后,随波逐流离开C城来到S市,在一家设计公司工作,一做就是五年,只是五年过去,苏意仍然还是一个寂寂无闻,名不经传的小设计师——没有背景、没有名气。
  女人的价值与年纪成反比,就像一手买回来的机器,使用年限越长就越掉价,直到报废为止,连残余价值也不剩。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被公司解雇,理由是她顶撞了她的上司,另一个更资深更有人脉的设计师潘虹。
  可真相是,潘虹拿了苏意的设计图将落款人改成了她的名字。
  这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
  自从前几年潘虹离婚以后,她好像一夜之间江郎才尽,设计出来的图纸质量大不如从前,时常被客户退回来,经理也和她谈过这问题,潘虹拍胸口保证绝对不会再出这种状况。
  只不过潘虹信誓旦旦的保证是建基在苏意的设计上。
  她是这样和她说的:“你的设计图很好,可是署上你的名字就会大打折扣。不如这样吧,你画的图签我的名字,隔段时间以后也把你名字加上去,我也会和经理说。当然了,图纸的设计费我们对半分,你看怎么样。”
  明明是商量询问的语气,苏意却从潘虹眼里看出了凌厉。
  她想说这样不妥当,只是话到嘴边又被潘虹的眼神唬住。
  那时候的苏意只有二十四岁,从学校出来不过两年,一直在这家公司工作,苦苦埋头画图,一画就是两年,什么人际社交她都不懂。
  她深信离开家前父母和她说的,少说话,多做事就肯定不会犯错。
  潘虹和她说的时候,苏意一直在低头沉思不出声。
  “小苏你放心,我说到做到,答应你的事情肯定给你办。部门里我最看好的是你,经理也好几次在我面前称赞你,可你就是缺了那么点机遇,这不正是一个机会么?”
  苏意仍旧垂着下巴抵住脖子沉默不语。
  潘虹跟苏意不同,在这一行里摸爬打滚至少二十年,踩着几百人的背走上来,没点手段和眼色根本难以生存。
  那一刻,她看见了苏意眼里的迷茫和不知所措,她正焦灼地绞着手指头像只误入狼群里而受到惊慌的小兔子一样无助。
  苏意就是只软柿子,潘虹几乎一瞬间不再犹豫。
  她半掩着嘴轻咳了声,原先和善的面容换上一层阴险,她声音冷森森不带热度,盯住苏意半威胁道:“苏意,我也不怕和你明说,你那位置高不成低不就,要是没人提携你,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潘虹窥见苏意的脑袋越发垂下去,她活了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
  苏意就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有才华有理想又怎么样,还不是控制在她手下,去留大权在她手里。
  潘虹也不往狠里说,只简明扼要挑了重点:“况且现在满大街都是人,你从这位置离开了公司也不觉得可惜,大把人能替补上来。可潘姐也不是不念旧的人,总不会见死不救,你明不明白?”
  她顿了顿,又说:“一个小女生漂泊在外的日子肯定比较难过,平常同事聚餐也不见你。要是你答应了,每个月分到的设计费肯定比你现在那三四千的工资要高,生活水平肯定也高起来。”
  “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一定要答应,就纯粹给你提个建议,之后的发展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了。”
  明目昭彰的威胁根本轮不到苏意选择,要么答应,要么离开公司,没有第三个选择。
  职场的世界就是如此,大吃小,就算小的多心不甘情不愿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逃不开这个结局。
  苏意在学校里听师兄师姐讲职场□□没多大感觉,没想到两年后自己竟然亲身遭遇这些事情。
  后面怎样出的办公室苏意忘了,只是那日以后潘虹便开始明目张胆地将苏意的设计图据为己用。
  开头潘虹大概也有些觉得对不住苏意,设计费苏意占大份。
  只是潘虹渐渐开始尝到不劳而获的甜头,逐渐将这种据为己有变得理所当然,与苏意对半的设计费两年如一都是那个价钱。
  潘虹以为苏意不知道,可苏意去年年末到人事部销假的时候瞄到了设计部的工资单,上头列明了潘虹所得的设计费,几乎是苏意分得的三倍。
  要知道这两年有了苏意这个枪手,潘虹可是几乎没碰过纸笔,接下的单子都是暗地里交给苏意去完成,明面里又换成是潘虹去交稿,这三倍的差额哪里来潘虹心知肚明,只不过苏意没揭穿她。
  除此以外,当初说好的条件只有设计费分了给她,其余一样没有做成。
  苏意不是不恼怒,可她无可奈何,她要存钱在S市买房子,要存钱和黎勿结婚,她有太多太多的地方需要用到钱,她没办法脱开潘虹。
  苏意曾经绝望地想过,或许她一辈子也是潘虹身后不见得光的枪手。
  只不过潘虹碰触到她的底线了。
  亚太室内设计赛是亚洲地区的年度盛事,多少一直寂寂无闻的亚洲设计师因为这个比赛而一举成名,就连S市最著名的室内设计师盛嘉铭的辉煌事业也是在这个比赛里夺得最具创造力大奖以后开始的。
  苏意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参加,参赛的图纸放在办公桌上准备午饭后去邮局寄出,可一顿饭时间回来以后图纸已不见了。
  再后来得知潘虹参加并获奖,苏意从网上看颁奖典礼直播,轮到潘虹领奖时,苏意看见她身后白布幕上映着的分明是她奋战三个月的心血,却在最后印上潘虹的名字。
  苏意是包子,可包子也有包子的尊严和底线。
  潘虹欺人太甚,仗着自己上司身份窃取她的成果,甚至还未经她的同意将她的心血偷龙转凤换成自己的成果拿去参赛,这样的委屈谁受得了,潘虹手上的奖状根本就不属于她。
  苏意关掉视频时几乎咬牙切齿,打定主意等潘虹回来就跟她讨说法,再不行就找经理。
  她这样想,最后也确实这样做了,可这样做的结果只换来一封无情的解雇信。
  潘虹用一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和她说:“苏意你还是年少气盛沉不住气,经理不是包拯哪管底下的真真假假,只要能替他挣到钱的才是最实际。我的名字就是这家公司的招牌,你算什么,充其量就是个打杂的,经理要偏帮谁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潘虹说不上什么大人物,可至少她还能掌控她的去留,仅仅一句话,苏意多年来的努力就真的白费了。
  人贵乎有自知之明,苏意一直以为潘虹没了她不行,可实际上是苏意没了潘虹万万不可。
  这么些年的打磨,苏意直到这一刻才明了这个道理。
  五月的S市笼罩在一片潮湿阴冷的天气里,久不见阳光。
  下班高峰期,光是车站便已挤满了人,更莫论公交车里,能挤上去已是万幸的事。
  苏意搂紧身上外套护着皮包顺着人潮试图挤上车,可一只脚才踏上车,前头一四十来岁的女人扭扭屁股便将她推下去,苏意好不容易稳住重心,801路公交车门已缓缓关上,车屁股喷出一股浓浓黑烟,等苏意反应过来时,车已当着她的面扬长而去。
  身后一位老太太和身旁老伴耳语:“等一下跟着我赶紧上车,不然这钟点再等下一班起码要再一个小时。”
  苏意看了看车流堵成长龙的路面,刚走的801路就卡在车站跟交通灯中间的路段不上不下,偏偏又正逢下雨天。
  一个小时也未必能等到下一趟班车。
  苏意仰起头,尽管天气不好,可进了五月天,调皮的黑夜便躲在白天身后,不到七点也不露面,可路上的街灯已一一亮起来,却在这阴雨绵绵的雨天里平添一份孤清。
  苏意对着天上层层迷雾呼了口气,一缕白烟从双唇间吐出旋即化成虚无。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太阳呢?
  身后车站广告牌恰在这时亮起来,苏意回头觑了眼,昨日还是某品牌的化妆品广告今日已换成了本市一新楼盘广告,每平四万起跳,连装修含露台,最低只需三百万便能入住成为业主。
  苏意不住笑了笑,三百万?她连三十万也没有,买个洗手间也不够格,还怎样奢想成为业主,能有片瓦遮顶就已经不错了。
  来到S市的这些年,苏意无师自通学会了一项技能,接受现实。
  说起来,她曾经也算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苏意学室内设计出身。
  当年教专业课的导师和他们说,在这行混出人脉混出名堂年薪上百万也不是问题,可前提是你必须沉得住气,慢慢熬,慢慢沉淀,这是个过程,很多人都跨不过去,于是领着比三万好点的四万过日子,再然后过不下去了就转行。
  那时候的苏意年少轻狂,心中一腔热血,她深信年轻的自己有的是毅力和耐心。
  只是年岁渐长,岁月无情地在她身上划下痕迹时,她仍旧还是导师口中那个领着比三万好点的四万过日子的无名小卒,放在千万人里只不过是极渺小的一粒沙砾。
  导师说得对,这是一个过程,格外漫长而又让人沮丧,必须沉住气慢慢熬,慢慢沉淀,跨不过去了便从这行里渐渐销声匿迹,真正的来无影去无踪,多年的努力烟消云散。
  苏意始终没沉得住气。

  酒醉

  雨丝密密麻麻落下,苏意拎起包挡在头上赶紧转身回到候车亭里。
  早上黎勿让她带伞,苏意因为前晚赶图睡得晚导致起得晚,一起床就风风火火,匆匆忙忙捡了块面包叼在嘴里直接出门。
  雨滴落在候车亭上的透明挡风玻璃,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乱了心神。
  胸腔下堵堵的,苏意有些不知所措,盯住路面上的车龙,车头的两盏大灯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这座城市越繁忙,苏意便越觉得一阵苍凉。
  她抬起手拨了拨黏在额前的刘海,又扫了扫沾在毛呢外套上的小水珠,双手环胸倚在广告牌前等了会,绵绵小雨仍旧继续。
  苏意最后给家里打了电话,这个时间点黎勿通常都在家里。
  “嘟嘟……”家里电话打通了,不过没人接。
  苏意挂了又往黎勿手机打,这回电话很快接通,苏意才刚想开口,黎勿清脆又带着点愉悦的嗓音随着大气电波传来,“苏苏,鸭子那混球要灌我酒,等我收拾完他再找你!”
  电话那头又吵又闹,苏意听得出黎勿用手捂着话筒和她说话,可才两秒苏意连话也没来得及说,黎勿已经径自将电话挂了。
  电话“咔擦”挂断的瞬间,苏意盈转在眼眶里的小泪珠一个没控制好突然就落了下来,顺着她疲倦的脸庞一直滑落到下巴上,转瞬又如天上的小雨点般滴到了地上。
  苏意一直以为自己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可女人千思万绪,在自己爱的男人面前总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只是想告诉黎勿,我很不开心。
  她只是想问黎勿,你能不能过来接我。
  抬起手擦擦脸,苏意又像神经病一样笑起来,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眼泪根本不值钱,在这里哭顶什么用。
  细碎的雨声中,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远在C城的于女士。
  “苏苏,你和黎勿什么时候回来?是时候要和亲家他们商量婚礼的事情。”
  苏意揉揉鼻子,觑了眼车子来向才慢吞吞说道:“你们商量好不就行了呗。”
  “现在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啊?婚礼的事情你们不回来,我们商量来做什么呀?”
  刚才和黎勿那通电话还在脑海里盈盈闪闪,苏意语气顿时不佳,“这么烦,那就不要结算了。”
  “瞧你说的!”于女士听出苏意语气,不住柔声问她:“不开心了?工作不顺?还是和黎勿吵架了?”
  在这个阴霾雨天里,于女士的关心堪比乌云后的阳光,才平复的心情又忐忑起来,苏意鼻子泛酸,忍住哭腔说:“没有的事,我回去问问黎勿时间再告诉你。哎……妈,车来了,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望住堵成车龙的马路,苏意眼都不眨扯了个谎,趁于女士换气的瞬间把电话挂断。
  苏意和黎勿的家是一间只有一房一厅的出租屋,位于旧城区,交通方便归方便可惜治安环境并不好,时有妙龄少女深夜被抢的消息传入耳里。
  树旁两侧的路灯明明闪闪,稍稍亮了几秒转而又灭了。不远处传来狗吠声在这湿哒哒又空无一人的路上更显得诡谲。
  苏意不住搂紧皮包一边往筒子楼里走一边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刚拐弯进了楼里,却猛地眼前一黑鼻子一疼,她直生生地跟人撞上了。
  “不好意思……”苏意摸着鼻子抬起头道歉,话到嘴边顿住了。
  来人是苏意他们隔壁屋的王彪,今年三十七了还是孓然一身。年轻时候替一个黑社会大佬顶罪吃了几年牢饭。大概在牢里得罪了人,从监狱里出来原先好好的两条腿只剩下一条,另一条给人打瘸了。楼里的人都喊他瘸子,可又怕惹火他,一个个都只敢背地里“瘸子瘸子”地叫。
  苏意倒不怕他,只是特别讨厌这个人,每次在楼里碰上,王彪两只色眯眯的眼睛就钉在她身上,明明穿了衣服却让苏意有种被剥光的恶心感。
  这下在楼梯口单独碰见,苏意不得不承认自己倒霉。
  她敛了敛目光别过脸越过他上楼,才跨出第一步就被王彪挡住去路。
  “苏小姐呀干嘛这么着急,都是左邻右舍不打个招呼啊。”王彪抬手在苏意白嫩的脸颊上摸了把,手下触感滑溜溜的真让人心痒痒的。
  侧身避开,苏意冷眼瞪住他,“让开。”
  “大家邻居聊个天而已。”他说着说着又伸手摸上来,苏意学过几年柔道,握住他手腕反手扭到背后,还没使力,王彪已经痛得咋咋呼呼直喊疼。
  “你再试试毛手毛脚!”苏意又压下他的手,王彪连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人残志不残,这个王彪是人残脑也残,苏意松开他的手,挽包回身上楼去。
  黎勿还没回家,估计赶着出门,家里灯都忘关了。
  玄关处的鞋子东倒西歪,苏意蹲下身收拾,才刚捡起一只球鞋,她发现黎勿又随手将脱下的袜子塞在鞋里。
  说他多少遍还是不长记性。苏意叹口气替他捡出来。
  沙发上是他换下的衣服,苏意一件一件捡起。
  中午用过的碗筷就扔在水槽里,苏意逐一洗干净。
  昨晚千叮万嘱他今天一定要把洗衣篮里的衣服洗了,直到现在还原封不动,苏意想也不想直接开了洗衣机,全扔进去。
  老旧洗衣机发出“轰隆轰隆”声响,二手买回来的电器就是这样,经不起折腾。
  一年365天,五年就是1825个日夜,苏意没有一天不是忙着做这些。
  上班、下班、家务,然后上班、下班、家务……周而复始的日子不断重复、重复,就像坏掉的磁带,永远只循环开头结尾,偏偏精彩的中段却被吃掉。
  靠在几乎震得散架的洗衣机上,苏意抬头,泛黄的墙角因为楼上漏水起了一点一点霉迹,斑驳痕迹烙在墙上,像蔓藤一样攀附墙头,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苏意也不知道,这样枯燥乏味的生活何时才到尽头。
  ——
  “啪嗒——”
  苏意扎醒,原来放在手边的遥控器掉到地上。她翻身捡起,再瞄了下墙上时钟,指针堪堪踏在“2”上,十来平的房子里除了电视机的声音就只剩下她的呼吸声。
  黎勿还没回家。
  打开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短信,安静得彷佛与世隔绝。才打通黎勿电话,门外突然响起钥匙沉哑的声音,门打开,率先见到的是鸭子,紧接着是阿勇,最后才是黎勿——不省人事被抬进来的黎勿。
  “嫂子!不好意思!把你男人灌醉了!”
  “砰——”一声,阿勇手肘碰倒放在柜上的玻璃皿,掉在地上碎成渣。
  “哎!嫂子,对不起!对不起!下回再赔你!”阿勇又是鞠躬又是赔罪。
  鸭子、阿勇都是黎勿大学同学,认识黎勿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是哥们死党,号称“C大三剑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美术系毕业的黎勿,五年过去,除了偶尔帮出版社画插图赚点钱外,一事无成,好巧不巧,鸭子、阿勇也是浑浑噩噩跟着黎勿混了五年,同样一事无成。
  那时候苏意还不觉得,现在看着这三人,什么“C大三剑客”,“三贱客”才配得上他们。
  两个半醉半醒的大男人嬉皮笑脸,丝毫看不出苏意脸上不悦,一边开玩笑一边抬着醉成烂泥的黎勿进屋。“三贱客”为首的黎勿打横夹在两人中间,明明醉了,嘴里还咋咋呼呼叫唤,舌头打结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就讨厌。
  苏意起身站一旁,双手抱胸冷眼望住鸭子他们将黎勿抬进来放在沙发上,他手长腿长,一张双人沙发根本装不下,手脚都伸到沙发外面,大概睡得不舒服,辗转反侧一轮才安定下来。
  阿勇接到电话走到角落接听,鸭子安置好黎勿,想跟苏意打声招呼,一抬眼就觑见脸比锅底还黑的苏意面无表情瞪住沙发上懵然不知的黎勿。
  “干什么?”阿勇挂了电话回来,鸭子连忙嘘他一声,瞥了眼苏意示意阿勇别说话。
  “把黎勿送到,我们就功成身退,先走了,嫂子!下次见!”被苏意吓得鸡飞狗走的两人退到门边。
  苏意懒得理那两人,等门声响起,一直静伫的她终于有所反应。
  “起来。”没人回应。
  “起来……”没人回应。
  “我数三声,你给我起来。”怒火渐渐中烧,苏意狠狠用力踹他手,黎勿仍旧死尸一样毫无反应。
  当初到底怎样看上这种男人!
  苏意很生气,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踢到他身上泄愤。瘫在沙发上的某人挠挠头支吾两下翻个身继续睡。
  “臭黎勿!烂黎勿!你怎么不直接喝死在外面算了!”——他喝醉被人抬回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前几天才在别人店里喝醉,还是酒保拿他手机通知她过去将他接走。
  苏意坐在沙发旁干生气,黎勿满身酒气臭烘烘硬要扒拉上来,她忍无可忍,狠狠扬手起身。
  “呀——”黎勿闷哼一声,客厅墙上白炽灯应声而灭……
  “砰——”随即房门被重重关上。

  矛盾

  黎勿醒来的时候,天在下雨。
  大雨点滴滴答答击落在窗台上,溅起小水花而后又附在玻璃窗上,顺着先前留下的纹路缓缓滑落。
  “醒了?菜在锅里,自己去拿。”
  苏意捧着洗好等脱水的被单出来,连余光也懒得给,直接往洗手间旁只有两平半的小阳台走去。
  “哦……”见她脸色不好,黎勿悻悻然从沙发爬起来上洗手间。门一关上,黎勿赶紧掏出手机给正在熟睡补眠的鸭子打电话,“昨晚送我回来的时候,没乱说话吧?”
  “大哥,现在几点,你不睡我还要睡!”没说两句,鸭子把电话挂了,黎勿立刻回拨,被吵醒的鸭子咋呼,“我说黎勿,你要是怕苏意生气就正儿八经找份工作,少喝点酒,你明知道她最讨厌你这样,连带我和阿勇也被你拖下水。”
  “谁说我怕的!”蹲在马桶盖上的黎勿压低嗓子叫嚣,鸭子不耐烦,“是是是,你不怕,不怕就把电话挂了别再打过来!”说完,电话真的被切断。
  宿醉过后的头痛不止,黎勿又坐了会才起身刷牙。抬头对上镜子,右眼窝又是一抹淤青。
  每次喝醉断片醒来,身上总会出现大小不一的伤痕,他已经习惯,可嘴里仍旧忍不住咒骂。
  “死鸭子下手真狠!”
  ——
  不知经过多少手的洗衣机是上一手租户卖给他们的,机身上的按钮已经失灵,得按着一段时间才有反应。
  人倒霉起来,什么事情都不顺,连一台旧得能成古董的老爷机也要欺负她,按了半个小时有多,洗衣机还是一动不动。
  苏意忍无可忍,抬脚狠狠踢了把,还是纹丝不动,这点倒是跟黎勿很像。
  “你这样踢法不坏也被你踢坏。”
  他刚洗完脸,脸上还沾着水就把头搁在她肩上,苏意不耐烦,耸了耸肩,肩膀上依旧沉甸甸的。
  “今天不用上班?”难得周四下午见到她在家,黎勿从后圈住她的腰,酒后的嗓子略带嘶哑,黎勿以为这样磁性声音苏意一定抗拒不了,只是苏意却不会欣赏,“走开,你很臭。”
  “我哪里臭了?”苏意向来不喜欢他喝酒,黎勿知道,于是不肯松手,死缠烂打硬凑在苏意颈间磨来蹭去,嘴里嚷嚷,“你告诉我,我哪里臭了?”
  “浑身上下,由里至外,”洗衣机终于启动,发出轰隆隆响声,苏意轻轻回头,“满意了吗?”
  黎勿撇嘴,“苏苏,我眼还肿着,你就这样对待病人?”
  苏意定睛倾身上前,黎勿偷笑,他就知道他的苏苏不会这么狠心,心情飞扬地配合俯身。
  她的瞳孔带着淡淡的棕色,在白色日光下格外明显,黎勿觉得自己眼光真好,凑前要亲上一口,苏意却出人意料往他淤青的右眼狠狠一压。
  “嘶——”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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