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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难为 作者:赵十一月-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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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昏暗的内室都因她这一笑而蓬荜生辉。
  李清漪手里抓着柔软的缎面被角,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贝贝死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和她一同去的。可是我不忍心也不甘心——不忍心丢下王爷和家人,不甘心让害死我女儿的人继续风光畅快的活着,凭什么死的是我和贝贝而不是他们?”她温柔的垂眸看着皇帝,温声细语,可言辞却宛如刀剑一般锋利无情,“贝贝死的时候,您一定很高兴吧——像您这样把道士扶鸾算命的胡言乱语奉为准则,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置血亲骨肉与不顾的人,真真是世间罕有。”
  皇帝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得突出来了,他冷厉的看着李清漪,恨不能用目光将她凌迟,喉中也不由得发出“哬嗬”的声音。
  李清漪的语调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不过,仔细想想,您这一生又对得起谁呢?陈皇后、张皇后、方皇后,本朝以来,怕也只有您又废又立,前前后后立了三位皇后,而且每一个都没有好下场……”她顿了顿,又接着讲,“还有庄敬太子、哀冲太子,也是他们倒霉,竟是给您做了儿子,生来便体弱,早早就去了。至于裕王殿下和过世的景王殿下,他们自出生起,又何曾有一日得过您真心的宠爱?”
  皇帝恨恨的瞪着她,几乎要去堵住她的嘴巴。
  李清漪不由扬了扬长眉,语调越发的温柔:“妻子、儿女,您想一想,有没有一个是你对得起的?至于兄弟——陆炳是您的奶兄弟,同您一起长大,救过您的性命,可他是怎么死的,您敢和人说一句吗?他是替您试用丹药,壮年而死,连死因都要不能公之于众。至于大臣和百姓,”李清漪眨了眨眼睛,掩唇笑起来,“这上面,海瑞倒是说得很清楚——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您一心修道,妻儿弃之不顾,兄弟死活不理,天下百姓亦是置于一旁。可您最后修得如何?不过是修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人人恨之入骨的独夫!如今病重垂死,边上陪着的也就只剩下我这一个毒妇。”
  再一次听到李清漪那几句刻薄至极的话,皇帝的眼睛几乎都有气得翻白了,他紧紧的抓着被角,竟是从喉中挤出一个艰难的字来:“……你!”
  可这声音太低了,外头的人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当做没听见,仍旧是一动不动的垂首立在那里。
  李清漪没有理会,反倒抬抬手替他重又捏好被角,眉目含笑:“陛下何必如此?您做了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宫内宫外,从来都是恨你畏你之人。如今裕王即将登位,外头那些人就算真的听见了,又怎么会冒着得罪我这个裕王妃的危险为您说话。”  
  皇帝抓着被角不放,骨节都开始发青,一张脸更是涨的红了起来。这一刻,倘若他有一分的力气,他恨不能直接就从榻上起来去掐李清漪的脖子,倘若力气再小一点,他恨不能自尽了事不必受着零星的侮辱。可是现今的他连被角都抓不住,只能无力的躺在那里,听着李清漪钝刀子割肉一般残忍的话语。
  李清漪动作轻缓的把皇帝抓着被角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扳开,重新放回被子里,然后才慢慢的接口说着:“我知道,您马上就要死了。认真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要和您说一声为好。好教您能走得安心……”她说到这里,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羞涩,微微的垂下头,浓密细长的眼睫也跟着柔软的垂下来,就像是小小的扇子,“是我替父皇找了蓝道行那么一个骗子,是我怂恿尚美人去找陶国师要春/药的,也是我让人寻了海瑞这般的痴人上折子惹得父皇大怒……”
  她眸光温柔,看着气得仿佛要喘不过气来、不断地在生死间挣扎的皇帝,微微一笑:“父皇,您说,后世的史书会如何写您呢,后人会如何议论您呢?是死在女人床上的皇帝又或者是被朝臣指着鼻子骂‘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的皇帝、又或者是被道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皇帝?”
  她笑看着皇帝气得昏厥昏迷,这才慢悠悠的去探皇帝的脉搏——她虽不是什么神医可到底还是学了一些的,多少能知道死活。 
  她把过脉,坐在边上静静的等一会儿,直到皇帝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这才忽的站起身,红着眼睛往外跑去,口中叫着:“来人啊,陛下,陛下又晕过去了。”
    
    第82章 山陵崩(六)

  李清漪的这一声惊呼,立时就把侧殿里的人都给喊回来了。
  王老太医吓得险些当着众人的面昏过去,虽是老胳膊老腿却跑在最前面。顾不上给李清漪行礼,他直接便搭了皇帝的脉,只稍稍一探,神色便显出些许的疑惑来。
  这分明是怒急攻心啊。
  王老太医将目光转到李清漪的身上,正要问一句适才和皇帝说了什么。可他眼角余光一瞥,却见着景王怀里的小世子展开手要去母亲怀里,到了舌尖的话又给咽回去了,他还不曾老糊涂:这个时候若是说这个,不仅是给裕王妃留了个话柄,更是叫裕王和裕王世子难堪——这可是未来的新君和太子,若有万一,岂不是国本震荡?
  于是,王老太医怔然的垂下眼,一时之间竟是显出些许难色来。
  裕王顺手把孩子递给李清漪,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王老太医看着榻上的皇帝,忽而赶在众人之前开口问道:“父皇如何了?”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看着王老太医,不知是否是老太医自己的错觉,竟觉得裕王那双黑眸里仿佛透出些许深长的意味来。
  王老太医犹豫了片刻,这才徐徐道:“……大约是丹毒上来,一时之间病情恶化。”他踌蹴了一下,大着胆子问道,“殿下,依着适才侧殿所议,微臣可以用针法激发陛下潜能,可这法子未免有些……”
  “父皇辛劳一生,既是弥留之际更该留他一个清净。”裕王打断了王老太医的话,淡淡道,“为人子者,岂可为一己之私叫父皇受罪。”
  徐阶站在下首,第一个站出来应声,郎朗的道:“殿下仁孝。”他乃是仕途里历练出来的人精,现下想着卖新君一个好,干脆站出来把话替裕王说个清楚,省得日后又有藩王扯皮惹得一身是非,“正所谓‘禹传子,家天下’,自古以来多是父传子,陛下唯有殿下一子,又是亲令臣请殿下入宫。圣意为何,自是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李清漪和裕王令人把内阁其他几位阁老请来的好处也显露出来了:如今内阁之中,徐阶是个人精,高拱乃是裕王授业恩师,郭朴和高拱是老乡早已暗中结盟,剩下一个李春芳一贯都是好好先生。看着这形势,徐阶自然不会和裕王作对,徐阶一松口,内阁就已经算是完全倒向裕王了。收拢了内阁,外头杨博又欠了裕王好大一个人情,文武皆是俯首,裕王的地位自是稳如泰山。
  现下徐阶都开了口,高拱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裕王这个学生唱反调,直接便道:“元翁所言甚是。陛下圣意昭然,我等皆是明见。”
  其余诸人也都跟着站出来点头附和起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权利就是这样的东西,它让你超然于诸人,一言决人生死、至高无上、尊贵无匹,可是你却仍旧会如凡人一般生老病死。当你到了最后的时刻,权利也将离你而去,它赋予你的一切也都要离你而去。
  就如同如今病榻上的皇帝——他还未死,权利却已然悄然离去,曾经因为权利而依附他的人也纷纷背弃了他。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就在李清漪心中思绪万千之时,外头端茶的黄锦也跑了进来。他看到屋中几人的神色以及榻上皇帝的模样,不由手一抖,手中的茶盏也跟着掉了下来。
  虽然地上铺着猩红色的的毛毯,可这茶盏从高处摔落,滚了一下,不一会儿就碎开来。
  黄锦也跟着跪倒在地上,双膝砰地一声落在地上,眼眶一红,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几乎是压抑不住的哭了起来:“陛下啊,你叫老奴这可怎么办呦……”
  他的声音里带着太监特有的尖锐,极有穿透力,屋中的几人一时间都觉得耳朵疼。王老太医被这嗓子一吼,只觉得心口一跳,不由得又伸手去探了探皇帝的脉象。
  随即,他老脸跟着一白,怔了怔,最后终于顶着诸人刺目的目光,掀开袍角跪在了裕王跟前,哑声道:
  “王爷,陛下他已经龙御上宾,还望殿下节哀……”
  此声还未落下,屋中的几位阁老跟着跪了下来,训练有素的哭起来。李清漪也慢慢的抱着儿子朱翊钧跪了下来,从袖中拿了特意备好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泪如雨下。
  朱翊钧年纪小,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本是要挣扎一下,可是瞧见母亲通红的眼睛以及父亲难看的脸色,他也有些被吓住了。所以,他很快便又乖乖的跟着跪了下来,皱着一张包子脸,挺直腰杆在李清漪的边上跪好了。
  王老太医的话很轻,可却像是一阵极其响的钟声,叫众人耳边轰轰作响。
  边上的小太监们也都尖声把话传递出去:“大行皇帝龙御上宾……”
  就仿佛是狂风刮过稻田,无数的麦秆跟着弯下腰,传递起凛冽而刺骨的风声,不一会儿,这话就传出了玉熙宫。很快,远处也有宏亮的钟声跟着响了起来,连续数次,声声不断,响彻穹宇,使得整个京城也被惊醒。
  裕王的面色看上去很白,几乎看不到一点的血色。他凝目,静静的看着榻上躺着的皇帝。
  这是他的父皇,他的父亲。可他却从未从这个父亲身上得到过半分的父爱。
  他出生时,上头已有两位兄长,自是不得圣心。后来两位兄长先后而去,皇帝偏又听信陶仲文那所谓“二龙不得相见”,更是冷待他,见面的次数数也数的过来。好不容易等到出宫建府,偏偏皇帝却要打压自己这个实际上的长子,不仅顶着群臣的压力不册封他这个长子为太子,更是屡屡抬举景王朱载圳,服色仪式等皆是与自己相同。惹得朝中议论纷纷,野心家纷纷投向景王,他自己更是惊慌欲死。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高拱和李清漪的安慰下,他稍稍宽心,可母妃却是病了,数次垂危。他的这位父皇,为了追封自己的生父生母与群臣大闹却不肯对他有半点体谅,不许他入宫侍疾,使得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不能以人子之身为母服丧。
  可他仍旧不得不低声下气、费尽苦心的讨好着自己的父皇。结果呢?陶仲文不过是轻飘飘一句话,就叫自己的这位父皇就连亲生孙女都不肯顾……
  裕王一双黑眸越发深沉,他呆了片刻,只觉得心情异样的复杂,仿佛有一柄刀刃在他心口戳着,戳的血肉模糊,疼痛难抑。他再也忍不住,忽的也跟着跪在了床榻边上,垂着首,先是默默落泪,随后呜咽出声,哭声越发大了起来。
  裕王的哭声不一会儿就压过了诸人,好似杜鹃滴血一般的悲切,显得格外的悲痛难抑。
  徐阶和高拱都怕新君悲痛伤身,只得强忍着悲痛,膝行上前安慰:“殿下,悲痛伤身,还请您为江山社稷、天下百姓,稍压心头悲意。”
  裕王仍旧是哭得不能自已,若不是撑着床榻,怕是要伏倒在地上。
  徐阶和高拱瞧着心酸,越发惶恐,压着自己的哭声,连连劝说。
  最后,还是李清漪抱着朱翊钧上前劝解:“殿下,还请节哀。”说罢,又加了一句,“宫里想必已经备好了素服,还请殿下与我等一同换上。稍后才可接见百官。”
  裕王闻声,哭声稍稍一止,随即伸出手握住了李清漪那双素白的手掌,轻轻的,像是自语又像是和她说话:“王妃,父皇他去了……”他抬起眼,一双黑眸,带着水光,黑亮惊人。
  李清漪慢慢闭上眼,然后睁开,有些艰难的道:“是。”
  裕王勉强止住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忽而一用力,拉了李清漪的手勉力从榻边站了起来,稳住声调与徐阶等人道,“本王这就去换素服,稍后在与你等商议先帝身后之事。”说到“身后之事”这四个字,裕王声音一哑,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徐阶和高拱等人皆是暗赞裕王仁孝,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裕王拉着李清漪的手,与她一同穿行过屋子里跪了一地大声哭喊的太监和宫人,然后,他们一同走到玉熙宫的玉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头乌压压跪着的一大群人。裕王忽而抬起头去看天边高高悬挂的烈日,轻声叹道:“再过些时候,太阳也落了,又是晚上了。”说到这里,他咬住唇,压住喉中的哽咽,低低和李清漪道,“清漪,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他声音很轻,很轻,被风一吹便散开了:“所以,不要怕。万事有我。”
  李清漪只觉得眼底一热,眼泪也跟着下来了。这一次她哭得真心实意,怎么也止不住,越哭越大声,像是要把这些年压在心头的泪水一时间都哭出去。反倒是教裕王转头安慰起她来,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脊背,柔声道:“别哭了,没事的。”
  李清漪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她想:她是知道裕王说的是那几句话的——
  “先生曾经教导我‘夫妻一体’,今日本王与王妃共饮交杯酒,愿与王妃誓‘此生不相负’。”;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再不必受任何人的委屈,一切皆如你意。”;
  “清漪,夫妻一体,你做的事,我自然一同担着。”。
  如此深情,此生难负。
    ******
  嘉靖四十一年十二月五日,嘉靖皇帝崩。一个旧时代即将远去,而新生的时代也将如冉冉而起的朝阳一般以无比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大明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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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上一章女主和皇帝说的那些话,我看好多人都有些奇怪,所以干脆把我的想法和思路和大家解释下吧。
首先,女主这么做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忍了很久,终于到了可以说的时候。就算会有些后患,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做。她一直很理智,但是这件事上,可能不太理智。
然后,女主支走黄锦有两个原因。一是试探——如果皇帝有后手,肯定绕不过黄锦,黄锦底气也会足一点,不会轻易低头;二是免得留口柄——有些话是要看身份的,黄锦是司礼监大太监他说的话有人会信,但是外头那些小太监,就算真的听见了,真的敢说出去,有谁敢信?
最后,裕王的态度一直很明显。李清漪让他们去侧殿的时候,他呆了一下然后点头答应了。最明显的是前面严嵩死的时候,他们夫妻有这样的对话——
“殿下这话,真好听……只要我高兴,做什么都行?”
“只要你高兴。”
“这话我也喜欢……那,要是我做的事,十恶不赦,天理不容呢?”
“清漪,夫妻一体,你做的事,我自然一同担着。”
你杀人我放火,这种事裕王可能做不到但他可以抬起眼当做不知道,替她一起担着。
    
    第一卷:兴国(隆庆年间)

    第83章 饺子 

  新皇登基,自然不像是先帝那般还住在西苑里,而是搬去大内——那才是皇帝的正经住处。
  按照惯例,大行皇帝的丧仪需要服丧二十七个月,只是皇家自与民间不同,多是以日易月也就是说,只需要服丧二十七天就行了。
  但这二十七也不容易,可是说是全国上下的活人除了躺着起不来的都要跟着折腾一番。新君和大臣每日的日程就是:守在乾清宫里,在大行皇帝的灵前哭祭。
  可别以为这哭祭是只要吼一吼嗓子,掉几滴眼泪就行的。这哭祭不仅要新君和群臣拼了老命,一天跪着哭几回,还不能洗漱——也就是说,只管叫人哭,不管洗漱休息。短短几天,原本还面容端正的内阁诸臣、六部九卿也跟着蓬头垢面起来,徐阶一把年纪,险些撑不住也跟着大行皇帝去了。
  最后还是李清漪在旁劝了一句:“虽说这是旧礼,可往时也有例子,头七过去了,倒可叫大臣们和你一同稍稍歇一歇。”她到不是心疼徐阶等人,只担心皇帝的身体,温声接着劝道,“这一日日的苦熬也太伤身了,先帝为人父,便是在天有灵,也会体谅你的。”
  皇帝见着她关切的目光,心中微微一软便点了点头。
  李清漪松了口气,转头和人吩咐了几句:“乾清宫边上院子里就是值房,稍微收一收大概就能住人了。不过那里许久没拾掇,棉被床帐都需去瞧一瞧,顺便令御膳房给几位大人备好膳食,简单些也行,不过要新鲜的、要热的、要好入口、易克化的。你们去和他们说一声,就说是陛下仁善,见不得徐阁老这般的老臣受苦,叫他们歇一会儿……”
  皇帝靠着明黄色的坐榻,含笑听着李清漪井井有条的吩咐来人,不由笑起来:“好能干的皇后。”
  李清漪瞪了他一眼,似嗔似笑:“这时候倒是有力气说笑了。”
  皇帝默认了下来,轻轻拉了李清漪的手放在自己颊边摩挲,显出几分近日少见的温情来,又问了一句:“钧儿呢?”一众的人到底是刚刚搬进大内,根基不深,他就怕儿子年纪小受了什么罪。
  李清漪笑起来:“放心好了,早上的时候我抱着他跪了半天,这会儿叫着膝盖疼,已经叫人抱去睡了。”
  皇帝心疼老婆和儿子,忍不住说道:“你们后宫里头,用不着这样认真……”他小声道,“叫钧儿出来露个面就好,不用久跪。他小人儿,骨头都没长全,要是伤着了,总也不好。”
  李清漪连忙道:“放心好了,他舒服着呢,跪累了就趴到我怀里,也亏得沈娘娘她们怜惜他人小,没说什么。”
  皇帝这才放心了,本是想去瞧瞧儿子,可他自己早上跪着哭了两回,着实是运动过度,累得慌,只觉得眼前一片黑,眼皮子都要耸拉下来了。这一坐下来一时间竟也起不来。
  李清漪见他模样,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问道:“瞧你这样子,要不吃点什么暖一暖独自?” 
  皇帝见她担心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嗯,有什么吃的?”
  李清漪试探着问:“刚好有包好的饺子,要不叫人烧两碗来,咱们一起吃?”
  皇帝蹙蹙眉:“什么馅的?”
  李清漪又瞪他,双颊烧出两团红来,没好气的道:“你猜?”
  皇帝这下就明白了,面上笑意更是忍不住,凑过来轻轻吻了吻李清漪的唇角,抵着她的额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她,问道:“你包的?”
  李清漪其实很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几年甚少下厨,厨艺上头也没什么特长,只是见着皇帝近来实在辛苦,忍不住就起了心思包了几个。她心下羞恼,推了推皇帝,小声道:“别凑过来,胡子扎人!”
  皇帝瞧着李清漪那张微微泛红、好似蔷薇初绽的面容,几乎忍不住想大笑出声,只是顾着如今的时候,只得忍了下来。他只觉得忽而有力气了,使一使力,居然一把把自己的皇后给抱了起来,搂在怀里道:“只扎你呢……”说罢,俯首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唇,就像是吮吸蜜水一般的轻轻偷了个吻,煞有其事的道,“好甜,你包的是咸的还是甜的?要是甜的,怕是没这个好吃。”
  “你吃了就知道。”李清漪这下子真是羞恼了,从他怀里站起身,快步掀了帘子走出去。她穿得也是素服,裙裾边角倒是别有巧思的用浸染过的白线绣了些许暗纹,迎着光的时候,那些暗纹仿佛活了过来,光色流淌,栩栩如生。
  皇帝有滋有味的瞧着她的背影,心中很有些不为人知的甜蜜。只是人走了,他腹中仍旧饥饿,想了想便自力更生的端起茶盏喝了几口,算是暖胃填肚。
  下饺子自然是快的,没等皇帝把案上的那壶茶可喝完,李清漪就提了个食盒子走过来。
  边上的宫人极是伶俐,连忙端了梅花形状的小几伺候着。
  李清漪打开食盒,里头果是两碗热腾腾的饺子,泡在汤水里,半起半浮。
  皇帝瞧了眼:“还是沾着醋好吃。”
  李清漪没理他,径直把那两碗饺子给端了出来,摆在小几上:“你饿了这么长时间,肚子里头还是要有点热汤的。这个好入口也清淡。”
  皇帝没好意思说自己肚子里已经灌了半壶热茶,只得接了其中一个稍大的碗,往下一看,不由又忍俊不禁道:“这饺子长得……”他瞧了眼李清漪的面色,很是利落的改了口,“……唔,长得很不错嘛。”
  李清漪羞恼交加,顺手拿起勺子拣了一个破了点皮的饺子丢他嘴里:“饺子能吃就好,管这么多做什么。”
  皇帝连连点头,为着下次还能再吃到自己皇后的饺子,很自觉的鼓励起来:“馅儿调得好……”他嚼了几口,尝出味道来,“唔,是芹菜香菇,还有胡萝卜……”
  因为还在守孝,自然都是素馅的。
  李清漪在碗里头又挑了一下,拣出个特别大的再喂他:“尝尝这个?”
  皇帝只得又吞一个,咬了咬,不由点头;“……木耳豆角还有香葱。”
  李清漪觉得有趣,想要再喂他一口,就在这时候,忽而传来奶声奶气的质问声:
  “你们怎么吃饺子也不叫我!”朱翊钧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先是很生气,气完了又觉得委屈,软绵绵的诉苦道,“我睡了一觉,起来都饿了。”
  李清漪和皇帝回头一瞧,见着儿子这般模样,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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