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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将泣血千年第二部-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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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坐着没动,一来是眼睛不好,二来他想尽快挑些野菜,做成野菜团子,准备呆会儿带着上路,他不想在这里太久,只想尽快换到别的镇子去。。。
吕蒙正听了,微笑道:“小哥,那就不必麻烦,我们就是腿脚累了,在这里稍事休息,不防事吧?”
“嗯,先生请便”。。。
“小哥,俺们从北国贩了些皮草,准备倒腾到南边去,这儿离长安有多远?听你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怎的在这里安家啊?”
“我。。我是。。孤儿。。四海为家。。”
“也没说个媳妇?”
“没钱”
“噢,来的时候,看到大辽兵精马强,普通小兵的薪俸都有每月十两银子,向小哥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如到幽州投军去,吃饱饭,娶媳妇,都没问题!”
六郎皱皱眉,冷淡地回答:“小可身体不佳,眼睛不好,不能吃粮当兵,再说,我是中原人”
吕蒙正偷眼看看皇帝,见皇帝冲他略微颔首,又接着说:“小哥,那样的话,你不如跟了我们老板,一起贩卖皮草绸缎,钱不能富可敌国,也足够你娶两房媳妇儿,养几个大胖小子的。”
六郎心中有事,随意敷衍道:“先生的好意小可心领,只是萍水相逢,不便打扰”
“哎,跟着我们老板,可以挣很多钱”
“我过灌了平淡的日子,虽然穷,但是很安宁。谢谢先生的好意。”
话说到这里,即便聪敏如吕蒙正,也没词可说了。他看看皇上,皇帝冲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六郎。
吕蒙正又搭讪道:“小哥,你对当今大宋这世道不会很满意吧,看你混得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这汉中一带本是富庶地方,不知官家看到了还有你这样子的老百姓,会作何感想?“
六郎听到这里,心里生起一团疑惑,这个商人似乎很关心自己。。六郎的视力还是模模糊糊,眼前的人只大概看清是两个穿锦缎衣袍的富商。
见六郎不做回答,吕蒙正和皇帝对视一眼,接着说:“唉,莫说我们小老百姓,就是权势熏天的国家重臣不也一样?有时候混得还不如我们小百姓。”六郎懒得理他们,自顾自地挑拣野菜。“小哥。。你听说了吗?天波府六公子的事?”“。。。”“城门口贴着皇榜,知道他下落者赏银五百两,把他拿住送官者官升一级,赏银一千两!”
六郎警觉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富态商人的背影和这个喋喋不休的账房先生模糊而且陌生的脸,这张脸六郎从没见过,不是朝中之人,看举止像个书生,也不是公门中人。稍稍放下心,低头说:“他值这么多赏银?”
“是啊。。唉,也难怪。。杨延昭一幅真迹,可以卖到一个字五十两银子!小哥你认识字么?”
“我。。没念过书”六郎有些不耐,站起身来准备到灶间去,那知两条腿上的旧伤加上最近舅父的鞭子,被这寒冷的气候一逼,越发严重,他趔趄了一下,赶紧伸手扶助一根木棍,不停地干咳,头上冷汗直冒。吕蒙正见了,站起身来走到六郎跟前,轻抬食指搭住他的腕脉。
“小哥,你坐下,我这里有些米浆,你吃一块,跟我们聊聊天,我们走了大半天路,终南山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怪闷的”
六郎头晕得厉害,只好坐下,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是饥饿所至,看这陌生人相貌温和,便接过他递来的壶,一口一口静静地喝里面的米浆。吕蒙正笑着说:“小哥,我们才从京城里来,好多新鲜事!”六郎喝着米浆,不好意思不搭理他,只好点头敷衍:“哦”“你小哥成天在终南山里砍柴,怕不知道京里的繁华!头一件,赫赫有名的天波府可热闹了!”
六郎手一抖,壶里的米浆撒出来一点溅到身上,他也浑然不觉。吕蒙正把这一切都默默看在眼里,瞟一眼远远坐着喝茶的皇帝,见皇上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十分想听的表情,放下心来接着说“杨无敌你听说过吧?夫妻俩双双病倒,天波府险些办了丧事!据说就是因为杨业老将军痛责六公子,导致他生死不明,杳无音信。杨夫人心痛气急,一病不起,后来传闻六公子已经不在人世了。杨夫人就不断说她要陪着她心爱的六儿共赴黄泉。。。”
六郎再也喝不下去米浆了,怔了半晌,突然抓住吕蒙正的衣袖问:“你是谁?天波府那么大的宅第,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家事?”
“实不相瞒,我姓吕名蒙正,是奉旨前来武安郡寻找杨六公子回京的钦差!”吕蒙正看着六郎的脸突然说。看出六郎视力不佳,回手一指皇帝和几个内卫:“他们都是跟我一起来的,本官虽然接了差事,可是从未见过杨六公子,据说他也躲在终南山一带卖酒打柴,你可曾知道他的住处?”
六郎心头剧震,忍住没有惊叫出声,冷冷地说:“吕大人,您来晚了”
“此话怎讲?”
“杨景已经死了”
“什么?”不仅吕蒙正叫出声来,皇上也轻叫了一声,六郎的答话显然出人意料
“怎么会?这可糟了”吕蒙正心里暗叫不好,要是六郎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杨景,那皇帝也没办法。传出去,皇上九五至尊非要强认一个砍柴的为大将军。。他开始懊悔自己说话不周,让杨六郎钻了空子。临来之前,已经和皇帝商量好,这回来不只是要六郎的躯壳,而是要收服他的心!这要是他死活不认,皇上的种种宽宏大量,恩威并使都白费了。怎么办?吕蒙正才思敏捷,立刻心生一计:“啊呀,这可糟了,杨夫人已经说过,只要六公子不在人世,她就随他而去。。这不是也要了杨夫人的命么?”
六郎要不是拼命咬住嘴唇,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他忍住了,不是因为不伤心,而是他从小就不知道怎么哭,即便是伤痛欲绝也很少痛哭流涕。母亲,他欠她太多,父亲常年征战,为北汉大宋抵挡一方,娘独自一人教导这么多子女,心都操碎了,还没有膝前尽孝,还没有让娘享受几天不担惊不受怕的好日子。。六郎一言不发,怔怔地想心事。
吕蒙正却误会了,以为这个并没有打动六郎,于是又开腔道:“皇上受奸人蒙蔽,一时没能决断,让六将军受了些小委屈,圣上十分后悔痛惜,下了严旨,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找到六公子!”
六郎心下突然明白了,原来吕蒙正已经猜到自己是谁,否则绝不会说刚才那番话,那么刚才关于母亲的那番话就。。不一定。。想到母亲的坚强性格,稍稍宽心,他并没想到后面那一群随从里会有皇上,只想到吕蒙正并不认识自己,于是淡淡说:“吕大人,在下还要去赶集,您老请便吧”说完径自起身,拄着木杖进里屋去了
“唉,小哥你贵姓?”吕蒙正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找到六郎的心结才能发起攻势,打败他的心理防线,实现刚才和皇上共同定下的目标--彻底收复六郎的心这个策略。“我想烦请小哥领我们去看看六将军的遗体遗物”
“在下韩修”六郎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说。来到屋里,抓起一只破酒壶,把剩下的一瓮底酒全部倒入酒壶,斜背在身上,干粮没法准备了,他心中明白,必须极快离开这里。
双腿的疼痛让六郎不得不拄起一根木棍,刚走到门口,一排人站立在门口,中间簇拥着一个绸缎富商打扮的人,他身旁站着刚才和他交谈的新科状元吕蒙正!
皇帝威严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爱女爱和痛苦得死去活来的年轻人,一身落着粗大针脚的补丁衣衫,领口破得没办法补,隐隐露出前胸,几道纵横的暗暗的红色让皇帝心头一颤,手里拄着的木棍,额头上沾满汗水的蓬乱短发遮盖了瘦削的毫无血色的苍白面颊。皇帝眨眨眼睛,仔细端详,挺拔颀长的身材,英俊明朗的五官,深邃明亮的眸子,一切俨然还是当年那个匹马入敌营,让辽人闻风丧胆的杨六少帅!“嗯,就是破衣蔽屡也挡不住举世无双的英挺俊逸。。。”皇帝脱口而出,心里由衷赞叹,和儿的眼里果然不凡,三年前就看中了此人。本想直呼杨爱卿。。。突然煞住,暗暗想到,不行,万一杨景不给面子,当着这么多卫士臣子,岂不毫无脸面,更重要的,还要试试杨景的心思。天色黯淡,看来要下雪,六郎的眼睛只能看个模模糊糊的大概,他拄着棍子,两腿疼得打颤,他忍住剧痛“吕大人,您要不嫌弃,就请随便在这陋室休息,我要去集市了,恕不奉陪”
吕蒙正伸手去拦,六郎闪身躲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六郎被几个侍卫扶起,皇帝压低嗓音说:“韩公子,你一表人才,气度儒雅,看来不是樵夫啊”
光线灰暗,六郎听见一个陌生的哑嗓在对着自己说话,他看不清面貌,只好问:“尊驾是?”皇帝瞟了一眼吕蒙正:“朕是。。真是巧了,本人是吕先生的密友,深通医道,吕先生奉圣命来看望六公子。。皇上十分担心六公子的身体。。所以派本人一同来”皇帝说这话时声音低沉,鼻音很重。
六郎坐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不愿搭理这个自称郎中的人,又不好失礼,只好说:“先生,您这是何必呢?杨景是大宋的罪犯,咎由自取,生死由天。。。”
皇帝冷笑:“欺君可是灭门之罪,小哥你还是不要替杨将军揽上”
六郎沉默了,他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可是现在,浑身的痛楚真的比死亡还难受,最受不了的还是内心那份悔恨。看见六郎不说话,皇帝缓和了语气“我姓宋,你就叫我宋先生好了,韩公子;外面风大,你我不妨进屋细聊”
“韩公子,我看出你根本不是樵夫,看你这双手,看你说话行事就知道了,谅必你知道六将军的下落,我和吕大人一路辛苦,你总不会看着我们获罪于官家吧?”
六郎身上发冷,他知道自己在发烧,好多伤口已经红肿化脓,两条腿上的夹棍旧伤和军棍伤都发作起来,六郎清楚地感到了死亡的迫近,眼睛看不清楚,但是心里明白这个宋先生和吕蒙正一样,都是皇帝的亲信。六郎不想再躲闪了,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何必连累家人别人,
“宋先生,实不相瞒,在下以前就叫杨景,不过现在已经改名韩修。当年那个杨景,罪孽深重,就让他死了罢。”六郎说了半句,心里一阵气血翻涌,尘封的旧事立刻翻上脑海,这些日子隐藏民间,日子虽然清苦艰难,但是不记得自己是杨景,也就少了不少烦恼。此刻一说出口,那万头攒动,骂声不绝,臭鸡蛋烂菜叶劈头盖脸的游街景象立刻在脑海中清晰起来,股间那朵杏花就像一块炽热的烙铁,让他浑身颤抖,身后火烧火燎的剧痛立刻突袭而来,额上的冷汗不由自主地滑落。
皇帝盯着六郎,看出他似乎痛苦难当,“原来是名闻天下的六少帅当面,本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六少帅乃我大宋第一青年俊杰,皇上欣赏钦羡,视为珍宝,为了能接你回朝,不惜让我和吕先生来这穷乡僻壤,还有三路王爷也离京寻访。。难得今日巧遇。只是。。。六少帅,你。。真的很憔悴。让人心痛”皇帝最后一句话是有感而发,
六郎苍白得怕人的脸色,给人一种死人的灰暗,深陷的两颊和眼眶蒙着一层深褐色的阴影,颧骨显得十分突出,把本来棱角分明的脸更衬托得硬朗英挺,皇帝心中赞叹,杨六郎现在这么落魄,却仍然如此卓尔不群,难怪天下女子为之倾倒。看出六郎双目几近失明,皇帝不急于说出自己的身份。本以为刚才那些话一定让六郎心情激荡,哪料到耳边传来的却是冷静的声音:“宋先生,你们辛苦了,说老实话,杨景真的命不久长。”
“怎么会?皇上下旨接你回京,然后请御医仔细调理,过不了多久,你一定可以生龙活虎,圣上马上就要大举北伐,收复旧土,六少帅焉能错过这挺枪跃马,大展宏图的机会?何况,”皇帝停了停,看着六郎的脸色说:“好男儿当以家国天下为己任,不会以一时的委屈而负天下,对么?圣上说过,六少帅绝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也决不会给我等长途跋涉请他回朝的人难堪。。。我和吕大人可是有皇命在身,六少帅不会让我等获罪,对吧?”皇帝说完这些话,仔细盯着六郎的脸。想找出些许情绪上的波澜。就见六郎紧咬下唇,两道英挺笔直的剑眉紧紧锁在一起,明亮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灰蒙蒙巍峨耸立的秦岭顶峰,不发一言。皇上以为六郎心动,立刻敲定砖角:“六少帅,实话给你说,皇上曾经表示过了,只要你能回朝继续为大宋江山百姓效力,皇上可以既往不咎,以往你犯的罪全部赦免,龙亭之上将封你为英襄侯,这还不算,还要亲自主婚,赐嫁翌祥郡主与你为妻。。。”
六郎听到这里,猛然低下头,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皇上看了以为他心情激动,不能自已,心中暗笑:到底是个青年人,听见得抱美人,即便英雄如杨景也无法自制。他微微一笑,伸手在六郎身上拍了拍。低声说:“皇上爱才心切,虽然你多次忤逆,仍然不舍得让你流落民间。。如果你和杨老将军之间有隔阂,圣上也愿意代为调和,让你父子尽释前嫌,为我大宋同舟共济,撑起一片青天,岂不是杨氏一门的千古佳话?”六郎的头始终埋在臂弯里,不肯抬起。皇帝心中暗喜,刚才这翻话都是和吕蒙正揣摩多时,加上和杨业彻夜长谈之后想出来的。料必六郎此刻早已心如万丈波涛,不能平静。怕六郎心中犹豫,又加上一句:“六少帅,为国为家,你都要做个有用之人才是,不要蹉跎青春,愧对家国百姓,也愧对红颜知己!”
六郎把皇帝这些话句句听在心里,如同烈火焚身般煎熬。对家国有用之人!他是这样的人么?让父兄母舅蒙羞,让竹竹肝肠寸断。。他和那个大辽美公主的苟且虽然是冤枉,可是他毕竟失去了自制力,和国家百姓的敌人亲密到裸呈相见!这是他一生的耻辱!难以洗刷的耻辱!这几个月来,他吃的苦不计其数,身上的刑伤更是不断恶化,他却毫不犹豫地干着最底层,最粗笨的体力活。。他想惩罚自己,想让心灵浴火重生。。。他的名字是含羞,是无颜!唯独不是那个大宋大辽人人皆知的杨景!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坐在月夜下,他僵硬的手指才不由自主地卷着树叶,像旧时那样吹奏着自己那只潇湘短笛中的曲子。。。竹竹。。。这个名字如今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六郎想到竹竹,心就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他四顾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伤害竹竹同时也伤害那个无辜的女孩,他的“结发妻子”兰英。幸好。。。这一切都快结束了。
皇帝见六郎愣愣地出神,以为他心动,决定拿出秘藏在身的“杀手锏”。“六少帅,有一样东西,你要看看”
“昭儿如晤,汝浪迹天涯,音讯缈然,今思儿切切,终日以泪洗面,若失双目,得舅父家书,系述邂逅,知儿受苦,娘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盼儿念母年事渐高,弃前嫌,识大体,速回京为国效力,侍高堂尽孝,乃不失子臣之本焉。见书速归。。“六郎眼睛不行,只能模模糊糊看出是一封書信,但是吕蒙正的琅琅之声却一字不差地砸在六郎的心头,如千斤重锤一般。六郎渾身發冷﹐覺得天旋地轉﹐蒼白的臉冷汗如雨。“娘”六郎聲音嘶啞﹐扑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孩兒罪孽深重﹐愧對。。”哇地一聲﹐六郎控制不住﹐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皇帝見此情景﹐連忙過去﹐親手攙扶六郎﹐溫言說道﹕“延昭﹐委屈你了﹐莫要過份自責﹐只要從今往後﹐你能忠君效力﹐朕保你一生榮華富貴﹐蔭妻封子“。六郎此刻和皇帝近在咫尺﹐猛地抬頭﹐看見皇帝的臉﹐大吃一驚。
他抓住地上的木棍﹐雙手拄着﹐用盡全身力量﹐驟然灌注雙手﹐一個楊家頂尖輕功絕技‘平步青雲’﹐身體凌雲而上﹐翻過矮小的黎巴牆﹐轉眼落在十丈之外的山坡上。然後頭也不摚У仵咱勛懦缴吓廊ァ
皇帝和呂蒙正一愣﹐身後的親兵也都驚呆了﹐誰也洠б娺^如此漂亮從容的絕頂輕功﹐各個輕聲讚嘆。片刻﹐皇帝突然大叫﹕快﹐抓住他
位于秦岭山麓的终南山,晚秋时节也是金黄色和丹红色交相辉映,黄栌,枫树在这寒冷的汉中平原展现着傲人的色彩。六郎淡淡地笑着,尽管身上痛得麻木,不断上升的温度已经让他有些迷迷糊糊,視力很差﹐那些红黄相间的叶子像鬼魅一样忽而变得很近,忽而又变得很远。。山丘下面四面都围满了官兵,六郎清楚地知道,跑不了了,而且他也跑不动了。可是还是不想就范,就这样跟着官兵回去?六郎心里知道,自己是杨家最傲气的一个孩子,这一点恐怕父亲母亲都不了解,唯一懂得他的是四哥。从小就温文尔雅,礼让懂事的他实际上是杨家最最倔强的孩子。不像大哥二哥那样识大义,为国为家干作基石,也不像三哥那样壮志凌云,一心想建功立业,他做事只有一个准则,对得起良心。可是为什么命运总是和他开玩笑?南征大捷,让他遇上了自己今生最爱,却不能长相厮守,保卫汴京,却惹来奇耻大辱,流浪江湖,多次救驾,孤身前往大辽,解救三十万宋兵,最终的结果呢,卻因为一時的大意﹐在北国被耶律玫古公主骗喝药酒,不但毫無體面地當着三軍將士挨了爹爹的皮鞭,還被押解回京﹐投入天牢﹐被當作通敵叛國大罪的死囚日夜熬審,最終被用難以啟齒慘無人道的波斯酷刑游街示眾﹐這一切早已把他的自尊心撕得千疮百孔,受不了任何多余的张力,更重要的是﹐他恨自己﹐恨自己連累了所有愛自己的人﹐甚至是所有和自己有關的人﹐不用說父母兄弟﹐也不用說深愛自己的竹竹﹐就連那個洠б娺^面的未婚妻蘭英﹐他今生今世都無法償還和彌補自己對她的傷害。既然這樣﹐他楊景就應該以死謝罪﹐可是腦海中另一個聲音卻不斷地在說﹕”死是逃避﹐是懦夫﹐不敢正視自己錯铡娜耸强蓯u的。。你既然做了﹐就要擔當“於是﹐兩個聲音開始吵架﹕“以死謝罪﹗”“敢做敢當”。。。
皇上下旨赦免他的那天夜裡﹐他只身逃了。。。他不在乎皇恩浩荡,不在乎那些功勋美誉,更不在乎那人人羡慕的加官进爵。他觉得窒息,为什么他有志保护大宋百姓,让人们安居乐业的志向竟然是这么难以实现。难道竹竹说的是对的?人生最好就是做个村野之人,不识大体,不存大志,就能一生平安?
六郎的脑袋还在混沌地想着,手中的酒壶渐渐见底;自从那次上当,喝了玫古的药酒,六郎就再也不喝酒了,甚至是滴酒不沾,尽管他酿酒,卖酒。。。可是今天,他真的想醉死!
身上现在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看着那些把山丘包围的禁军,六郎哑然失笑,这些家伙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身体虚弱,正病着,发着高烧!郎中早就说过,要是得不到最好的医治,是过不了这个秋天了,人之将死,反而什么都想明白了。“爹﹐娘”六郎強撐起虛弱的身子﹐搖搖晃晃地朝枺蚝茅o鄭重地磕了個頭﹐爹﹐娘﹐這可能是兒子今生今世給爹娘磕的最後一個頭了﹐可惜你們還洠芸吹健!!
大口的鮮血噴涌在草地上﹐六郎摔扑在地﹐剛纔的全力奔逃已經耗盡他最後的一絲體力和精力﹐仰面躺在枯草上﹐面对蓝天上漂浮的白云,竹竹的笑容忽然又浮了出来,今生有憾事,就是不能和竹竹结为夫妻,可是,谁又能说这不是好事呢?反正他也活不久了,何必去耽误另一颗善良的心。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六郎惬意地想,就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二十一年的光阴中,自己没有做任何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剩下的﹐就是命吡恕!!G锓绱倒醯孟袷堑艚眩涞么坦牵矍暗睦短彀自撇患耍院诨频陌叩恪!!
傍晚的夕阳洒落一片金光,把枯草映成桔红色。山下包围着的官兵静静地仰头看着山丘上在金黄光晕中如石雕般的侧影。傲岸英挺,黄昏的山风吹得他身上的破衣飞舞,如同迎风飘动的雪花,那是刚才在灌木丛中踉跄爬山时被撕成一条一条的褴褛白色衬衣,官兵们接着看到他跪着,朝东面行叩拜大礼,然后就仰面倒下,要不是那些飘浮的白色“雪花”,谁也看不到那枯草丛中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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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紧,独立大江头
更新时间2008…12…29 13:32:25 字数:1927
边塞的山区,黑夜来得突然,刚才还在秦岭主峰上霞光万丈的夕阳,转眼间已经不知去向,黑煦煦的山丘如同一只俯卧的巨象,等待在山下的御林军统领李钧霆心里有些不祥的感觉。皇上和吕先生一致认为攻心为上,只围不攻,静等六郎自己投降才是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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