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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情肆意-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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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刻,他弯腰将她拎了起来。雅予立刻想扑腾,却这绵软的力道仿佛折了线的玩偶,挣不得,任他摆弄。她又羞又恨,他若无其事,将才昏迷中施针在她手脚上略点了几下,此刻别说是这么一只心力交瘁的小绵羊,便是一只暴怒的狮子也休想站起来,只能乖乖地,感受自己离不开他的无力。
  被他抱着重搁在榻上,宽大温暖的胸膛每一分热度都似存着曾经那腻死人的柔情,笼在身上,嗅在鼻中,与之前那赤//裸的羞辱百般纠缠,混乱中雅予再也不能多忍耐一刻!拼了命地挣,虚空的身体,心力竭尽,未待挣得他松手,只觉头晕目眩,双目发黑,窒息般大口大口地吸气。
  “行了!”他喝了一声,略略松了松怀中,大手从背后将她的身子撑直,摩挲着让那喘息顺畅些。
  他不作声还好,这一激,雅予直恨不能脱了自己这虚软的皮囊,拼着一缕魂魄也要离了他去!搏着劲头挣扎不曾动得他分毫,竟是更让他箍紧了怀中。“好了,别再闹了,当心身子。”
  被他托着脖颈放在肩头轻轻拍着,这好似抱小景同的架势让雅予一阵绞心的酸楚,挣不开,咬着牙疯了似地,“呃!”
  “丫头!”他厉声在她耳边,“我疼你!你究竟知道不知道?!”
  她被震得一哆嗦,有些发懵,下巴被轻轻捏着转向他,“丫头,我是为你好,别不识……”
  “你……闭嘴!”
  “鱼儿,”两道浓眉紧锁,鼻梁凹处眼窝更加深陷,他抬起手想去抚一抚那唇瓣,雅予狠狠一扭头,鼻尖正磕在他肩上。“嘶,”他轻轻吸了口气,“……这么大气性!”数落一句,沉在喉中的语声如此沙哑,透着说不出的柔软,“我是不忍你……”
  “别……”煞白的手指虚拦在他口边,冻僵了似地抖,她求饶道,“一个字,一个字都别再说了。……只求你,放我走……”
  “是要放你走。”他慢慢放开手,在她身后垫了高枕,安置她靠在床头。“可不能让你为此结下病。”
  眼前这张脸,这个人,多一眼都是剜心的痛,痛得她想喊!想逃!想杀人放火!却这熟悉的体贴细入心髓,将她的痛包裹起来死死捂在心口,再无释放。蜷缩起来,她像一只永远化不成蝶的小蛹……
  烛光里,苍白无血的小脸上泪痕斑斑,眼帘低垂无谓地看着膝头,将才那乍起的刺仿佛被一根根拔了去,瑟瑟的。心似被什么狠狠地攥了一把,赛罕抬起手轻轻拈开她腮边的一缕发,“气滞横逆,淤结不散。若这么走了,血气差,往后要做下大病。”
  话入在耳中毫无意思,这声音却是更受不得,她越低了头埋在膝上……
  “鱼儿,我不能要你。并非不疼你,实在是……”沙哑的语声顿住,好一刻……“你想得的,我没有。”
  “好,好……”摇头,她拼命地摇头依然甩不去这直戳人心的字句,扑腾着手脚挣起身,“我什么也不要……让我走,求你让我走……”
  “鱼儿,鱼儿!”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浑乱地撞,他左右拦不住,只得一把握了她的腕子。她张口就去咬,他厉声喝道,“孩子!还想不想要孩子?!”
  果然,她仿佛雷劈了似的猛地怔住,两只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孟和,若还想要孟和,你就不能再与我……”
  “闭嘴!”突然,她疯了一样咆哮:“你闭嘴!你闭嘴!!不许你再提我的孟和!你有何脸面提他?!我的孟和是爹爹娘亲亲亲的骨肉,你兽性无耻,竟蔑他是苟合的野种!你算个什么东西?!根本不配做他的爹爹!你不配!”疯狂泛上了双颊染得通红,她猛地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虚空的身体被她自己的力道甩了出去,他赶紧一把揽住。落在他怀里,人依旧在暴怒的颤抖中,虎口被那一巴掌震得生疼,这疼得那么熟悉,混沌的精神中竟是又见那狼头小刀硌出的血红,忽然心口憋闷,口中只一味地道,“你不配!你不配……”
  “是,我是不配。”他淡淡地应下,松开了手,“遂老天收了我唯一的骨肉。今生今世,我命中再无子。”
  “哼!我的小孟和是上天的精灵,你如何配得?!从今后,与你再无半点挂扯,不许你再提他!你有一个营的女人,你若断子绝孙必是天要灭、自作孽,休要栽在我的孟和身上!”
  嘴角曝一丝苦笑,他轻轻点点头,“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歇一会儿,我着人送你回去。”
  恨似熊熊火焰烧得她再寻不着半点理智,看他颓然点头,只觉心头痛快!他并未再多言,伸手端过了高几上的半碗清水并两颗丸药,“来。回去后再服几日,气消了便好了。”
  他的声音依然低沉,却似比之前甚觉萎蘼。不知怎的,看着他掌心那两只小小的颗粒,雅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
  “金帐是非多,非久留之地。我已与大嫂知会过,先带你回左翼大营,若是有心留下,大哥大嫂定会于你好好安置。若是,还想回中原,我会小心与三哥合计,时机成熟就送你走。”
  “与你何干??不用你操心!”
  他笑笑,强着捏开那一句顶一句的小嘴,不待她挣就把药塞了进去,又灌了一口水,“往后,得着你想要的,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咳咳……”雅予被水呛得一边咳,一边心中恨,他的话再平和也似刀子一般!她生儿育女,他命中再无子,从此,两人果然……嗯??雅予猛地一愣!他,他说什么??
  “你,你为何,为何……命中再无子??”
  “你无须知道因由,好好安置自己就是。”
  他放下碗就要起身,雅予一把拉住,“究竟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问那么多做什么?”他沉了脸,“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赶紧回去!”
  “告诉我!”暴怒的小兽一般,她死死抓着他,“否则,我即刻去见绍布!!”
  “别闹了!”
  “说!!”
  他被逼得青筋暴突,咬着牙,英俊的脸庞有些扭曲,“我伤了!不能有子了!”
  “你……伤了?”
  她瞪大了眼睛的惊怔落在他眼中好是羞辱!他一把想甩开她,谁知这一回那软绵绵的人竟仿佛缠在了他手上,紧紧裹着他的手臂,追问道,“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骨节攥得咯嘣响,他仿佛被当众戳断了脊梁……
  她颤抖的声音轻声又唤,“赛罕……”
  “……是北山。”一声应下,满面颓色,男人的脊梁都似被压弯……“力竭,精气全无。”
  脑子里轰的一声,雅予整个人僵住……
  感觉她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臂,赛罕的心随之一紧,难道她当真……
  “……就是为了这个,所以……逼我走?”
  看着那冰塑似的人像是一点点冷下了心肠,赛罕正是惊心恐怕自己算计失误,听到了她喃喃的问话,赶紧又压沉了声音道,“我……要不起你了。”
  “既是……北山就出了事,该早就要不起了,为何候到今日?”
  “原当你我两个不必在意旁的许多,后来瞧你整日念着孩子,我实在是……不想委屈了你。”
  “所以……你就想尽办法作践我,作践我的六郎,作践我的小孟和……”目光怔怔的,她仿佛梦中呓语一般。
  赛罕皱了皱眉,“我知道你若晓得实情必不肯走。”
  她闻言眉轻轻一挣,“既如此,你为何又要告诉我?”
  “谁能想到你如此大气性,气滞昏厥,当真要要了命?”
  “哼,”疯狂的红晕后小脸越显煞白,嘴角牵起一丝笑,惨惨的,“你才知道会要了我的命?六将军这么能谋划,就没有算计到会要了我的命?”
  “鱼儿,”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还小,又总念着中原那些诗,我怕你自己误会了自己,为个什么看不着的海枯石烂,误了终身。”
  “你,你混帐!!”这一声歇斯底里,虚乏的身体却莫名地突然充满了力气,“混账混账!你强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终身?众目睽睽你抱了我就走可曾想过我的终身?!如今,如今你都把我嚼碎了,弄得我离不了,活不得……竟,竟开始念我的终身?!禽兽你都不如!我,我恨你……一辈子!生生世世!你滚!滚!滚!!”
  小拳头、小巴掌,劈头盖脸落下来,赛罕躲都不敢躲,疼倒还好,只是乱七八糟实在不好招架,忍了又忍,鼻子酸,眼睛涩,只得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鱼儿,鱼儿!”
  被他牢牢裹在怀中,温暖忽地就迷了眼,雅予痛痛哭出了声,“你混账……你混账……这世上……我只有你……我只跟你!……你说不要我,你说你不要我……”泪从干涸的心底涌上来,如此放肆,仿佛解了冻的春//水在冰冷的身体里暖暖融融地流淌。人一热,心痛更加难耐,明明是伤心得像是要死去,却又为着那失而复得、死而复生亢奋不已。贴在他怀里,手臂死死将他勒住,口中还在念着什么早已不知觉,“说是为的疼我……统统都是骗人……你若丢了我,我再不活着……不去投胎,再不转世,灰飞烟灭,你,你再寻不着……”
  那泪像是决了堤,在他胸前湿乎乎地映了一片,她哭着乱钻乱蹭,头巾歪了,头发不老实地黏了泪贴在脸颊上,那将将复了些血色的脸庞越发小得可怜。赛罕低头看着,心里疼,脸上悄悄露了笑,小鱼儿终于彻底上套了……
  那一日在她房中无意发现她的手记,仔仔细细地记录了她每日的就医用药,不单是药,还有针灸,他这才想起缠绵之时那雪白肌肤上的乌青是从何而来!最让人惊心是那匣子底藏着的一道符,并非只是压身保护,那是一道鬼神咒符,究竟要怎样辖制她全看那法师的掌握!当时他就惊得一身冷汗,如此下去,早晚这求子的魔怔要毁了她!心病要心来医,可他如何开口告诉她今生再也做不得娘?他怕他的小鱼儿伤心死,更怕她万念俱灰离了他。万般无奈出此下策,赌得不过是她心软舍不得他,岂料,他竟然是她的命……
  赛罕低头,轻轻贴着那乱糟糟起伏的小头巾,“好了,不哭了。”
  “你说不要我……你说不要我……”她像个受了气的孩子,反反复复地纠结他将才伤她的每一句话,嗓子都哭哑了。
  “我是怕你往后……”
  “何时成亲,我们何时成亲?”
  他挑挑眉,强屏着心里的乐,面上是男人的尴尬、艰难的颜色。
  “何时成亲??”她抬起头,鼻涕眼泪的,极是嚣张地逼他。
  “鱼儿,你可当真想好了?跟了我,可就……”
  她一把握住他的嘴,横道,“明日就成亲!”
  赛罕握了她的小手用力捏了捏啄在唇边,“明儿不行,我得跟着绍布去打猎。”
  “啊?那,那什么时候回来?”
  “五六天吧。……等我回来?”
  “嗯。”
  她听话地点点头,窝进他怀里,手臂越加紧。
  他轻轻啄了一口,“鱼儿,当真,不悔?”
  “……你悔的时候,我再悔。”
  他的心一下软得无从防备,咬了咬牙,“等我回来咱们给兄嫂们行个礼就走。”
  “走?就算出狱了么?”
  “嗯,此番狩猎原本也是个讲和的意思,若不出意外,回来便算了了。”
  “那咱们要去哪儿?我,我不去中军大营!”
  “呵呵,”他笑着将她抱紧,“带着你去个乐不思蜀之处。”
  “真的?”泪水的眼睛闪闪发亮,她急问道,“在哪儿?”
  “现下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看看你和小恩和,哪个更欢喜。”
  她笑了,痴痴地看着他,还是那个铮铮铁骨、情深义重的男人,她的男人……
  “六郎,”
  “嗯,”
  “谁说咱们命里无子?”
  “嗯?”赛罕心一提,“你又要做什么?”
  “我问你,小恩和是谁?”
  泪痕的小脸上满是笑容,赛罕看着一时不得解,这是她第一次称景同为恩和,他不敢去细想那深里头的意思……
  “嫡长子恩和,如今是嫡子恩和。往后长大了,他要继承六将军家所有!”
  “……咱们不是合计着待他大些、局势稳定便送他回去认祖归宗?”
  “没有你,他早就没了命。景同已经随着那一场血难跟着哥哥嫂子去了。如今,是你的儿子,季家的血脉,你的骨头。谁说老天不曾怜悯?已然保我合家团圆……”
  “鱼儿!”赛罕一把将她扣在心口,这可实在是太意外!原本只是想一击重击永绝后患,让她再也不去作贱自己的身子,谁曾想竟然为他留下了儿子!早就父子连心,他实在不敢想有朝一日的分离,可他知道她的心,从不敢问,此刻于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知紧紧抱着怀里,抑不住竟是有些抖,“多谢……多谢!”
  “六郎……”被他勒得窒息,她不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之前他哄她、哄景同一般……
  家国大义,儿女情深,如今俱是拱手相送,赛罕实在难抑心潮,语无伦次,“鱼儿,鱼儿,我定会好好抚养景同成人,定会让他承袭肃王之风!……跟着我,实在,实在是委屈你了……”
  抚摸着她的男人,雅予仔细琢磨他的话,心又是酸楚,想他曾经在床上是多么猛健,如今再不得那*的滋味,做不得男人,却又怕委屈了妻,听得她好是心疼。抬头,轻轻掩了他的唇,“别胡说。今生能抱着已是求之不得,至于旁的……”她略略低了些声,“有那一年,就足够了。”
  “嗯?”
  “当初……都是为的你,我,我实则并非……多想要……”
  “不想要什么??”
  赛罕满头雾水,正是要问个明白,丫头竟是住了口,安安稳稳地贴在怀里,小手一下一下摸着他,眼中悲悯,好是体贴,好是温存。他看着看着,突然大悟!王八犊子!她是当他不是男人,再也行不得事了!“你胡说什么?!”
  野兽惊乍般的咆哮吓了雅予一跳,看那突然间就涨红的脸,只当伤了他男人的脸面,赶紧改口,“不不,不提了,啊?往后再不提了……”
  “季雅予!!”赛罕恨得咬牙,他的女人居然当他不是男人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赛罕,你,你怎的生这么大气,我……”
  再听不得一个字,大手握着她的腰往下一拖,整个人摔在榻上,赛罕一把拽开自己的袍子。
  看着他,雅予惊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直到自己被剥了个精光,她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下来,一点温存都不见,直直被他挺入,干涩的身体撕裂了一般,疼得她眼泪不待聚就流了出来。他看在眼中依旧咬牙,丝毫不肯给她半分怜惜,一手握着她的脖颈,一手托着她的腰肢,疯了一样的撞她。
  “还不敢不敢了?嗯?!”
  “不,不敢了,赛罕,六郎……”在他身下哭得呜呜咽咽,雅予脑子里昏昏的,想也想不明白,求饶不行,想亲亲他讨好也不行,只得抱了他,努力依着他。
  他恨得狠,根本不肯罢休,眯着眼,看身下的人儿仿佛一小片狂风中的叶子,荡漾得那么可怜,那么迷人……
  浑身要散了架一般,雅予哑着嗓子哭也哭不出声,迷迷糊糊的神智只存着一个问,却是烂在肚子里也不敢再开口:男人不能生究竟是怎么个不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c,雷雷收到!
  谢谢亲爱滴小白,雷雷收到!
  谢谢亲爱滴小宇,雷雷收到!
  Everybody; MUA!

☆、第80章

  “恩和!进来!”
  雅予冲着靠在门口、一身脏兮兮的小家伙厉声喊道。将才在公主府中那一团忙乱、哭喊和着浓重的药气仿佛都刻印在了脑子里;此刻她努力端坐在椅中,眼前鼻中依旧挥散不尽,只觉头晕目眩、腿脚虚软。
  难遏的怒火带着绝望的哭腔;语声颤抖深深发自胸口,从未见雅予如此动怒的下人们都惊得战战兢兢、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可那靠在门边的始作俑者却安安静静地眨巴着小眼睛瞅着,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瓜葛,让那重压下来的气势落得轻飘飘的。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家伙乖乖抬腿迈进来;小袍子撕扯得歪七扭八,拖拖拉拉缠着脚步,小箭筒歪到了屁股后敲打着靴子后跟,每走一步都吧嗒吧嗒的。
  眼前这张酷似自家兄长的小脸平日只觉贴心亲近;此刻看那一副不知所为的模样竟好是无赖,雅予生气之余更觉伤心,强稳了语声道,“告诉额吉,是谁把巴图哥哥打成那个样子的?”
  景同应声抬起了小手,眼看着就往嘴边送去,雅予一把握住了他的小腕子。不知可是小时候嘬惯了他阿爸,小东西最喜欢咬拇指尖,每次瞧着就觉得可怜见儿的招得人心疼、心软,却怎奈祸起闯来一接一个!起先雅予怎么都不能信、千方百计为他找藉口,如今不过短短几日,她这做娘的心便已然为着他处处愧疚起来,因恨道,“往后再不许吃手!说,巴图哥哥是哪个打的?”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腕子动不了,指头一转指向自己的小鼻尖,“恩和。”
  “你……你!”明明知道就是他,可这么一认,顿时让雅予那唯剩的一点点开解的希望都破碎。想起巴图鼻梁上那高高肿起的伤口淤着黑红的血,与眼珠子不过半个指肚大的距离,雅予心颤不已。再瞧自家这豆子大的小魔王,如此清澈的眼睛,如此平静的神态,看不到一丝的不忍与害怕,顿觉曾经老父亲所言的仁心慈和、德善从行都失了根本,她竟是不知该从何处开口教训,“那么重的伤……那么重的伤,你哪来的力气下这么重的手?!”
  小家伙闻言低头用另一只闲着的小手伸到怀里去摸,小心翼翼、好宝贝地掏出一只三角的小玩意儿举到雅予面前,咧嘴儿笑露出一排小奶牙,“这个!”
  雅予接在手中一看,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东西叫射,可弹射弹丸、毒镖,莫看小得不起眼,若是打得精与弓的射程不相上下,且目标小、威力大,所谓四两拨千斤,是刺探、联络的兵士们随身必备之物。手掌中的这一个,物件虽小却是五脏俱全,骨架与弦绷皆用的是真正的牛角和牛筋精心而制。这分明就是杀人的凶器,哪里还是小孩子的玩物??
  “这,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将是破春时节,草原上冰雪未尽已是呼呼的大风天气,小家伙在外头吹了一天,一暖在房中很快就熏出了小鼻涕,这一会儿小脑袋凑在雅予跟前儿边瞧着那物件儿得意不已边时不时吸溜着鼻子,“阿爸,是阿爸。”
  一听到那意料之中的两个字,雅予的愧疚和伤心立刻蹿成了心火!早该料到是那狼东西!自己都兽性难驯,能教出什么好孩子!也怪她自己不省事,先是为着孩子的身世和安全,如今又一心只念他父子情深,放手放到今日,眼看着就要三岁了!三岁,据说兄长当年早已能识千字、做文章,如今他亲亲的儿子大字不识一个,倒是跟着那狼阿爸常做些旁人根本弄不明白的训练,泥盘地形,一摆就是一天,动都不动!弄得小东西话到今日都说不清楚多少,言语中倒是常蹦出些雅予都听不懂的战术之语。早早学会了使那开了刃、锃亮的靴刀,又跟着熬鹰、夺羊、猎兔,血溅一身眼都不眨!如今豆大的小人就敢闯出这么险的祸,实在不敢想离那杀人上战场的日子还有多远!
  越想越气,连带着对赛罕的火,雅予再也压不住语气,“阿爸,又是你阿爸!给你这东西,他是如何教你的?让你拿着去闯祸、打人、还是即刻就去夺营拔寨??”
  小景同瞪着眼睛瞧雅予,这一大串话只一句听懂了,老老实实答道,“阿爸说:打准。”
  “打准??打谁打准?你的亲兄弟?!你才多大个东西,小娃娃们一起玩耍而已,巴图哥哥比你高那么些、那么有力气,知道为何此刻躺在榻上的是他不是你??”
  额吉生气了……小景同觉得有些害怕,记起来阿爸走的时候说:不许惹额吉生气,额吉要是生气了,回来阿爸要生气,遂小脑袋努力地想清楚才又开口,“哥哥……打得不准?”
  “你,你放肆!!那是你的亲兄长,若是他当真与你较劲,你如何逞得半点能耐?!血脉相连,他懂,你却不懂!小小年纪,竟是这般血冷!”气极之处,言语只管重。小土匪坯子的话都到了口边,雅予这才噎住,看着这不成器的小东西,更恨自己,一时愧对先父先兄的悲然伤感统统涌了上来,“不教训你如何了得!拉嘎!!”
  “奴,奴下在,主人……”
  “呈家法来!”
  “家,家法?”
  拉嘎哆哆嗦嗦一问,雅予才觉自己是气糊涂了。异地他乡,无根无基,尚未成家哪来的家法?无奈情势之下,一眼瞧见小家伙背后的那把小弓,顺手就摘了下来。
  “啊!”景同立刻急了,跳起来去夺,雅予站起身一把拦住。小东西发了狠死死扒着她的手臂,相比那深深掐进肉里的力量,眼中那单纯的狠更让雅予心惊不已,指着眼前的椅子厉声喝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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