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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卧底-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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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御啐出一口血沫,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左胸。刀口深透,没有流血,也没有心跳,却隐隐感到一丝悲哀的痛楚。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在成为青魃之后他就日夜担忧,生怕自己哪天狂性大发伤了谁。
  作为一个想要悬壶济世的大夫,他不愿伤害任何人,却没料到最后还是无法避免的沾上了血。
  林子御抬眸看了眼炕上,顿时浑身一震,不禁有些后悔刚才咬死了对方。
  他应该把这个混蛋活着啃成渣渣!
  从窗纸透过来的月光微弱惨淡,花无信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赤身裸体,两腿大敞,完全是副被人侵犯过的狼狈模样。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人走过来,无声的铺开一条被子将自己盖住。一只戴着皮套的手,颤抖的抚上了自己的腕子。
  林子御心中懊悔不已,如果不是自己下了药,花无信何至如此虚弱?又怎会惨遭凌辱无法反抗!
  然而号了号脉又觉得不对,这人似是中了一种强力的麻药,还有一种……春药。
  花无信眼睛不眨的望向对方,他看不清遮盖在黑纱下的脸,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故人。
  “方……迭?”是不是你又回来了?
  腕上的手倏然收紧,随即又无力的松开。对方似是无声的叹息了一下,起身走到死掉的捕快身旁。
  花无信眨了眨眼,看着插在某人背后的一片光亮闪闪的银镖直犯愣。
  用毒之人往往身上都带着解药。林子御从尸身上翻出一只小巧的朱红雕漆瓶,拨开木塞嗅了嗅,攥在手里折回来,将其置于花无信鼻下。
  “我靠,你他妈让老子闻的是屎吗?!”某人被那股子恶臭冲得脑子都懵了,趴着炕沿就一阵干呕。
  咦?自己能动了?也能说话了……哈哈哈,当真一坨好屎!
  林子御将嗅瓶撂在桌上,转身正欲离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花无信问道:“多谢兄台仗义相救,敢问恩公高姓大名?”他方才也是糊涂了,这人明显没有武功,所以才如此轻易的被自己擒住,怎么可能是方迭?
  “……”
  “何故不答?莫非恩公是不愿相告?”
  林子御背对着他,大力的挣脱着手,花无信死拽着不放,两人一阵拉扯,最后愣是把那只黑皮手套给拽下来了。
  趁对方正对着手套发怔,林子御慌忙将手藏进袖中,试图金蝉脱壳,却在逃到门口时被人一把抱住了大腿。
  花无信原本是想抱他腰的,但看着那片明晃晃的流星镖没敢扑上去,所以换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绑定成了某人的腿部挂件。
  “子御,是你吧?”手套里残留的药香,还有对方娴熟的把脉手法,他再猜不出来就不用当百通楼主了。
  林子御步子一滞,叹了口气道:“是我,烦请花楼主松手。”
  “松手你又跑了怎么办?花花都死了,到时候老子上哪儿找你去?!”某人气哼哼道。
  “花花……死了?!”林子御一惊,猛地挣脱他,点起一枝蜡烛四处寻找,终于在墙角发现了那只猫。
  它的一只爪子折断了,还被那捕快掐昏了过去。林子御紧急施救了一番,总算没让这货小命归西。
  “喵……”花花舔了舔夹着竹板缠着纱布的爪子,一脸心疼自己的表情。
  花无信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见这货醒过来也松了口气,这可是救了他节操的猫啊,以后得天天当皇上供着了。
  “花楼主,你能把衣服穿上吗?”林子御净着手道。虽说隔了一层黑纱,可某人的裸体实在过于香艳,害得他施救时屡屡分神,差点就出医疗事故。
  花无信的里衣都被撕得稀烂,他随意披了一件暗红长袍,领口大敞,露出一片玉色的肌肤,比全身光着还引人遐想。而这货竟还不断撩着衣襟扇风:“那混蛋给我下药了,老子现在热得要死……”
  “我去给你配解药。”林子御瞄了眼他胸前若隐若现的两点茱萸,默默转过身去。
  托某人的福,他觉得自己离丧失理智兽性大发的日子不远了。
  对方却再次攥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花无信是抓在了他未戴手套长满绿毛的手上,还顺势摸了摸:“啧,手感还不错,摸着和花花差不多……你春天也会掉毛吗?”
  林子御毛都炸了起来:“松手!”
  “不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跑。”花无信眯起眼道,“林正玄和殷梅雪出海至今杳无信音,东都如今已经乱作一团。你还一声不吭的跑到塞北来,知不知道林家都快急疯了?”
  “那我能怎样?”对方转过身,摘掉了头顶的纱笠。昏暗的灯光下,一张长满青毛的面孔显露出来。
  花无信纵然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惊愕的松开了手。
  林子御苦笑一声,露出两枚尖白的獠牙:“若我留在东都,要么会吓坏你们,要么被官府烧死。我也无法预料自己何时会沦为行尸走肉,所以不能冒险,不能留在任何一个亲人身边。”
  “可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为何要躲我?”花无信眸中盈满了不安的目光,“倘若你真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死去,我注定毕生难安,而且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踏遍天涯海角的寻你……林子御,你觉得自己这么干地道吗?”
  “花花……”对方声音沙哑的垂下了头,“我只是不想你因此负疚,也不想……吓到你。”如今这个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
  花无信捏着下巴打量着他道:“其实看习惯了也没什么,绿色养眼。”
  “……”
  林子御叹了口气道:“就算你找到我,我也不能回去,一来是我需要再研制更好的抗毒剂。二来是塞北地广人稀,我在这里不容易暴露,就算哪一天变得兽性大发,也不会伤到太多人。”
  花无信点点头:“也对,那我就在这儿陪你,等你治好了再回去。”
  林子御讶然看向他:“这也许要花费几年的时间,而且我也未必能撑那么久,没准哪天就丧失理智沦为疯兽了。”
  “没事,我养你。”花无信乐呵呵道,“反正猫我已经会养了,就当再养条狗,你喜欢吃哪种骨头提前说哈。”
  “……”
  林子御痛苦的揪着头顶的绿毛道:“花花,你无须将光阴耗在这里。你是百通楼主,应该过江湖人的生活,也不必因为亏欠而弥补什么,我不需要。”无论是喜欢上这个人,还是用身体挡下方迭的攻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花无信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对不起他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容忍身边的人另有所爱。就算花无信陪自己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他也走不进对方的心里,这样的相伴,与折磨无异。
  “正因我是江湖人,才要守江湖的规矩。你不止一次的救过我性命,有些东西你可以不要,我却不能不给。”
  林子御怆然一笑:“我要的你给不了。”
  花无信咬着牙道:“谁说我给不了?只要我有,只要你要。”虽说和僵尸睡有点重口,但人生总是需要挑战的,他也对自己的菊花有信心……
  对方却用一只绿茸茸的手点在了他的胸膛:“花无信,我要你的心,你给得了吗?”
  此时,楼下的对战已经接近了尾声。
  镖哥早便用尽了身上的暗器,再丢就只能扔自己的鞋拔子了。整个铺子的四面墙壁也扎满了银镖,一时间银壁辉煌仿若仙境。
  秋娘子举着一只铁锅,从柜台后冒出个脑袋:“喂,他没得扔了吧?”也不知这货身上有多少个兜,居然能盛下如此之多的暗器,比玩杂耍的还能往外变花样。
  伙计顶着一张胡杨木桌子,苦着脸点点头:“应该是吧。”
  话音刚落,一只白瓷青花大海碗便擦着秋娘子的耳边飞过,“哗啦”一声碎在了柜子角上。
  “娘了个擦擦的,竟敢砸老娘的饭碗?!”秋娘子当即大怒,像头被激怒的母老虎一样蹿了出去,举着黑锅罩头狂抡……
  一失了暗器的助力,对方在近距离对打的情况下明显不支。在被秋娘子的铁锅和伙计的板凳轮番碾压了几个回合,镖哥很快就麻利的扑了地板。
  黑脸捕快一见势头不对,当机立变虚晃一刀,趁河不醉横剑格挡之时翻身跃起,破窗而逃。河不醉冷哼一声,立即摒气提剑追了出去。
  林子御下楼时,伙计已经在清扫战场了,秋娘子正提着那位镖哥啪啪啪甩着耳光:“快说,你们到底干什么的?!朝廷命官哪儿有他妈藏一身暗器的……”
  对方脸肿如猪头,支支吾吾的道:“我们是赏金盟的人……奉命押送猎物到塞北。”
  “什么猎物?”
  “就是……那个囚犯。”
  “他是什么人?”
  “西川府主人独子,蔺巍然。”
  ……
  “蔺闻之答应一同举事了吗?”春竹鲜翠,碧林如染。暮色之下,竹莫染抚着一杆斑驳的细竹,声音平淡的问向身后的徒弟。
  池日答道:“还没有,那老狐狸说尚需时间考虑。”
  “告诉他,三日之内没有答复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他儿子了。”
  “是。”
  “池月这几日没找你打架?”竹莫染回过头观察着某人的脸,稀奇的发现居然没青也没肿。
  池日心里一苦:“他也是一时想不通找人撒气……”妈的,不敢打师父就改揍兄弟了,自己真特么投的一手好胎。
  “平白被我摆了一道,做了勾引朝廷的鱼饵,心有怨怼也实属正常。你是兄长,就多担待点。”替为师把锅顶好。
  “弟子明白,不过勾引一词似乎有些欠妥……”
  竹莫染久在东瀛不说汉语,一回中原便经常词穷,闻言问道:“那该叫什么啊?”
  池日搜肠刮肚了一番:“额,诱惑?”
  “……”
  抬手折下一条枯瘦的竹枝,竹莫染叹了口气道:“或许,让他怨恨为师也好,反正……”
  “反正……?”
  “反正他恨我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属下见过宗主。”立于石径两侧的灰衣弟子齐齐垂首行礼。
  池月望了望面前的山门,忍不住皱起眉头……黄泉殿怎么走来着?他又迷路了。
  正待转身折返,耳中遥遥听得一阵马蹄之声,他抬眸回望,便见一骑人马如闪电般的冲到了山门之下。
  “何人擅闯鬼门重地?!”一众守卫纷纷拔刀横剑的喝道。
  池月摆了摆手,挥退一干护从,悠悠踏步至马前,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燕不离风尘仆仆的跳下马,站在深金的余晖里,扬起脸对他一笑,眸灿如星,云淡风轻。
  “我是来卧底的。”
  
  第120章
  
  烟雨淅沥,山色空蒙。早春时节乍暖还寒,远方的峰顶残雪未消,尚是春山白头,碧落谷却仿佛在一夜之间晕染出大片新绿,杂树生花,草长莺飞。
  晨光熹微,竹帘风动,茅檐泪垂。彼岸斋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色岚雾里,寂静得如同世外秘境,山中兰若。
  榻上的人忽觉周身微冷,睁眼醒来,才发现身上的被子又不见了。
  没错,是又不见了。
  燕不离有个良好的睡觉习惯:抢被子。
  池月住在燕府时便吃过暗亏,后来终于学会在床上多备几条,对方抢走了他还有的盖。但昨夜搬住得匆忙,彼岸斋里只有一条,某人睡着睡着就把被子卷走了,害得池大宗主光溜溜的躺了半宿,最后活活冻醒……
  那家伙蜷缩在竹榻里侧,用被子把自己严丝合缝的裹成了棉虫。眉宇间染着倦色,双眼紧闭,纤密的睫毛紧贴在肌肤上,显得浓黑鲜明。
  池月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在这东西昨夜太累的份上,他就不计较夺被之罪了。
  披衣着袜,趿履下地。一番动静虽然轻微,却还是将熟睡的人惊醒了。
  燕不离揉着眼爬起身,打了个呵欠:“这么早就起了?”
  废话,再不起来冻死了。池月洗过脸,用方巾擦着手,坐到了镜台前:“本宗有事,你睡你的。”
  “什么事啊?”一只手率先抢过了木梳,燕不离殷勤的给某人梳着乌发,眨着眼问道,“不会是和门下商量怎么造反吧?带我去旁听成不?”
  池月额角一抽,这货敢不敢卧底得低调点?!
  “现在整个碧落谷都知道你燕少侠是正道的卧底,估计今天就会有不少人提议杀你,你确定要去旁听吗?”
  “额……那我还是呆在这儿等宗主的好消息吧。”
  “万一是坏消息呢?”池月嗤笑道,“你就如此笃定本宗不会杀你?”
  燕不离用银带给他绑着脑后的长发,歪着嘴角道:“粑粑可还等着我全须全尾的回去呢,老子要是死了,他搞不好会哭到断气儿。”
  “少咒我儿子!”池月从镜子里瞪他一眼,“你最好自己小心点儿,本宗不杀你,不代表别人不会下手……”
  他本欲将这个送上门的便宜货养在黄泉殿里,玩起来也方便点。只是转念想到鬼门如今形势复杂,离自己太近容易遭人算计,便索性将之扔到了最偏僻的彼岸斋。这看在旁人眼里,就和打入冷宫无甚差别了。
  但愿这家伙也能聪明点,低调些,别太早挂掉,不然自己还得费心思换玩具。
  燕不离颔首应道:“我自然知道你家乱,以前住黄泉殿里都提心吊胆的,三天不遭行刺都浑身不自在……”
  池月:“……”
  “不过我现在更担心地牢里的那群东西跑出来怎么办?你师父到底想干嘛?”他终究慢了一步,赶到之时那些僵尸已被运进了碧落谷,八层地牢瞬间爆满了。
  池月皱了皱眉头。此事全由竹莫染和黄半山操办,他懒得过问,也没法过问。毕竟那是前任宗主,也是自小教养他的师父,借鬼门宗的牢房放点腌肉怎么了?他还能不准吗?
  竹门外响起了水烟的声音:“宗主,早膳送来了。”
  “拿进来吧。”
  “是。”
  再次见到两个侍女,燕不离还感觉挺亲切的。哪知水烟和寒烟进门后,一见他在给池月梳头便同时拉下了脸,齐刷刷甩过来两对怨毒的眼刀。
  燕不离手里一抖,登时拽掉了宗主大人的一缕秀发。
  池月:“……就这样吧,别梳了。”再让这蠢货挠会儿他得秃着脑袋出门了。
  寒烟朝宗主大人的脑后一看,咧着烈焰红唇笑了:“燕公子梳头的技法还挺新潮的。”
  某人矜持的微笑道:“过奖,过奖。”
  “瞧这蝴蝶结扎的,手多巧。”
  池月:“?!!”
  来碧落谷卧底的第一天,某人没能吃上早膳,还成了别人的早膳。
  “水烟……”燕不离腰酸腿软的趴在榻上,凄凄惨惨的支着下颚道,“有没有吃的?”
  一只干巴巴的黑皮馒头滚落到眼前,瞅那面相比他岁数都大……吃了大概可以免费升天吧?
  “寒烟,我要喝水。”
  寒烟给他端了水,满满一盆,宗主大人刚洗过脸的那盆……
  水烟疑惑的问道:“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们俩叫什么?”
  “额……宗主告诉我的。”燕不离擦了把汗道,“两位姑奶奶,我和你们到底什么怨什么仇啊?”就不能像原来那样友好的相处吗?不就是换了点零件吗?咱不能搞性别歧视啊!
  水烟冷飕飕瞥过来:“燕少侠是正阳宫人,伤过我们夫人,没错吧?”
  寒烟眯起眼:“不只伤过,听说还上过?”
  燕不离干咳一声:“那个,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嘛……”池月这绿帽子全江湖都知道,他这时候想否认也晚了。
  “宗主和夫人向来恩爱,夫人过世后哀恸不已,你看见那座山头没?”水烟指着窗外道,“都是给夫人陪葬的。”
  燕不离继续干咳:“这示爱的方式……果然魔门做派……”
  “所以!”两女人齐齐指着他的鼻子尖,“你就是个破坏别人感情的贱男人!”
  燕不离:=口=
  水烟冷哼道:“别以为上了宗主的床他就会喜欢你,你永远也别想替代夫人!”
  “听说燕公子是来卧底的?”寒烟轻蔑的笑道,“一个大男人,连色相都能出卖,您可真是忠于正道啊!倒想看看你能从我们这里打探到什么……”
  听着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冷嘲热讽,燕不离哭笑不得。
  这两个丫头倒是忠心耿耿,可她们不知自己口中的夫人同他是一个人,他又无法解释,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咽。
  然而苦水咽得再多也充实不了空虚的肠胃,总不能真教这俩丫鬟饿死自己。
  燕不离忍着身上的不适下了榻,自己动手穿戴齐整,一个人走出了彼岸斋,踏上了艰辛的觅食之路。
  “汪汪汪……”膳院的大黑狗冲着墙头不住狂吠。
  妈的,真是虎落平阳,连狗都欺负他。
  无言的向下看了一眼,燕不离感受到了整个碧落谷的恶意。
  一声口哨从膳堂里传来,刘厨子喊了声“阿黑”,大狼狗便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燕不离趁机掠下墙头。他正往膳堂里溜,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阿黑,咬他!”
  “我靠!”某人吓得飞一样窜进屋子,顺利的被狗撵到了梁上。
  “刘师傅,我就是来吃个饭……买也行,你不放狗成不成?”燕不离抱着横梁喊道。
  刘厨子垮着脸道:“你又不是鬼门的人,上我这里吃什么饭?!”由于和江莫愁相熟的缘故,他对宗主身边的这个禁脔没有半分好感。
  “我是你们宗主的人……”
  “呸,你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脸?!真以为夫人不在就能上天了?有本事你下来!”
  “你把狗弄走……”燕不离挑着眉道,“老子入地给你看看。”
  他的入地就是上菜园子里收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谁也不求!可燕少爷忘了如今是早春,地里除了骨灰……啥也没有。
  “过来,帮老汉一把。”刘厨子背着竹篓扛着锄头道,“你这种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就别祸害我的地了。”
  一夜春雨之后,竹林子里冒了不少青笋。有的顶出了土堆,露出了一点黄澄澄的笋尖。有的还埋藏在土层之下,仅将地面拱出一点突起。
  “笨小子,不是硬掰!那样会伤着竹鞭!”刘老汉骂骂咧咧的教了一阵,“看到没?从这里断……”
  燕不离为了肚子忍辱负重,在打骂教学中很快就学会了掘笋。看着一颗颗藏在土中的鲜嫩竹笋逐渐呈现在眼前,竹篓里慢慢装满了劳动果实,他心里有种难得的成就感。
  然而意外往往发生在得意之时,他在拔一只大竹笋的时候用力过猛,抱着笋便一屁股向后坐去,结果好巧不巧的坐在了……一颗不起眼的小笋尖上。
  池月正在黄泉殿和部主们议事,突然就感觉整个碧落谷震了震。
  刘厨子年年杀猪宰羊,也从未听到过如此惨烈的嚎叫。某人伤到的部位实在尴尬,宗主怪罪下来他也不好担待,只得上报给谷里的长老兼大夫——黄半山。
  而黄半山和竹莫染此时正在地牢里研究青魃。这些僵尸一旦解除麻痹便会苏醒过来,即便拴着链子也会兽性大发的嘶声怒吼,光是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
  黄半山皱着眉放下了手里的银针:“莫染,你为何要培育如此之多的青魃?这些东西太危险了,一旦逃出去几只,整个碧落谷可就遭殃了。”
  站在灯影下的人打了个呵欠,竹莫染笑道:“黄屾,你本是来鬼门的卧底,为何如今比我还要看重这个宗门?”
  “许是生活得久了,就把这里当家了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哪儿有那么重要?”黄半山也笑了笑,“其实我们都变了,你从前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如今却视天下苍生为蝼蚁。岁月这东西,当真可怕。”
  竹莫染垂下眼帘:“你若是心中不愿,可以不做这些。”
  “你想做的事,就是我愿意的。”
  一旁的小医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世上有一种酷刑,叫做天天看老头儿秀恩爱……
  好在他很快就得到了解脱。有人来报彼岸斋的住客意外受伤,黄半山一听是燕不离遭殃便懒得理会,随手将这小医徒打发了过来。然而待他赶到地方,看到那人哼哼唧唧的趴在榻上,裤子已经被血洇湿,却死活不让自己查看伤势。来来回回耽搁了许久,最后还是惊动了宗主。
  一听是被笋爆菊,池月先扶着墙笑了一刻钟,然后才亲自给他止血上药。刘厨子自知理亏,忙做好了饭送到彼岸斋来,燕不离扒开食盒一瞅,差点哭了。
  江米笋丝粥、五花肉焖笋尖、辣鸭笋干、鲜笋炒腊肉……真是什么戳心窝子上什么啊!
  池月纳闷的问道:“谷里只剩笋能吃了吗?”
  刘厨子答:“这倒不是,只是小人琢磨着燕公子心里憋屈,应该想多吃点这玩意解解恨!”
  池月:“……”这么有阴影的东西,不是该一口也吃不下去吗?
  转过头,却看到那几张盘子已经快空了……= =
  燕不离打了个饱嗝,美滋滋的舔了舔嘴角:“艾玛,总算吃上饭了,真不容易。”这是他生命里代价最惨烈的一顿饭。
  池月看着几个下人,脸色稍沉:“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水烟寒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有罪,请宗主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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