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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茶花满路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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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老夫聊发少年心吗?竟同这样的小女孩打赌……”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既不想被请去官府喝茶,又不想失去少女的仰慕?”
  叶恒识相地闭了嘴。


☆、拈花微笑【一】

  昨日宋九月陪母亲来参加法会,天气炎热人又多,母亲觉得胸闷头晕,一早就离开了。九月毫无商量余地被留下来替母亲放生听经。从大雄宝殿出来时望着济济人头兴叹,躲到院子角落里,听见两个小孩说话。
  小男孩的声音软软绵绵的:“是第十八个!”小女孩嗓音清脆,很有一种“你得听我的”的气势说:“是第十九个!刚才在那边还有一个呢,里面的花是蓝色的,你还偏说奇怪,明明很好看!”小男孩嘴一瘪,都要哭了,小小声说:“可我记得那个蓝色的是第十七个啊……”
  九月好奇看着他们俩,问道:“什么十八个十九个啊?”
  小男孩仰头看她,声音暖暖地说:“漂亮姐姐,我们说的是这个水缸,一共有十八个呢。” 小女孩歪头打量九月,拉一把男孩,警惕地看着九月。
  九月转头一看,他们说的是一个小小的石缸,里面飘着一朵黄色莲花。似乎是不经心地摆在角落,但是一下就让整个院子都看起来不一样了。
  九月蹲下来微微一笑,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小女孩抢着骄傲道:“我知道,是莲花。有粉的,白的,黄的,蓝的和紫的。我们都看过了,有十九个!”挑衅地看着小男孩,一下就忘记了妈妈嘱咐的不能和陌生人讲话。
  九月看着男孩子委屈的小样,摸摸他的头微微一笑道:“不然,你们带我去看,我帮你们数数,看一共多少个好不好?”两个孩子立刻忘记了吵架,牵着九月的手带她去看荷花。果然每个石缸里的莲花都不同颜色,各有美丽。数到玉佛殿,两个小孩见到了他们的妈妈。两位母亲跟九月道了打扰,牵着孩子到前殿听经去了。
  玉佛殿角落的水缸里是一朵开的正好的蓝莲花,不蔓不枝,九月一时贪看住。一会儿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到小沙弥们满脸惊恐、你推我搡地赶往观音阁,心中好奇,就跟了过去。结果看到小和尚们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搬救兵。九月知道有事,赶紧快步登上观音阁顶层,看到了满身鲜血的尸首。
  刘明赶来时,九月出示刑狱司的小木牌,请刘明放信号请徐正擎。徐正擎见到九月第一句话便是有何发现。九月简单分析了一下,门锁没有破坏的痕迹,要么此门没有上锁,要么凶手有钥匙。这里是像寺院储存杂物的地方,但是应该日日有人打扫没有灰尘,因此地上没有留下脚印。
  “骆枝姐姐呢?”九月问。
  徐正擎正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随口说:“已经差人去刑狱司请,我碰巧在附近先赶来。可认识死者是谁?” 
  刘明探个脑袋过来接口到:“样子很像是暖香阁头牌的碧缕姑娘。”“暖香阁?” 徐正擎了然地笑了一下。刘明神色一窘,尴尬解释:“我只在应酬的时候见过一眼,千万别跟你嫂子说!”
  青楼女子?宋九月再看一眼这女子,荆钗布裙,不施脂粉,浑身上下连件银饰都没有,实在不像是青楼头牌。
  徐正擎走到一人半高的木柜后道:“从血迹看来女子这里正面被刺,没有当场毙命。她挣扎着跑到门口,被凶手从背后又刺了一刀后立刻倒地身亡。然后又被拖回到木柜后面。木柜上的摆放的破损香炉都没被碰掉的痕迹,女子没有任何挣扎。凶手是在女子毫无防范的情况下的手,因此凶手可能是她熟知的人。”
  九月觉得很奇怪的是为何选择在寺庙下手,凶手既能将她引诱至寺庙中偏僻无人的阁楼,那便可以到更加隐秘的地方去。又为何冒这么大的凶险在今日这样人来人往的节庆下手呢?
  徐正擎接着说:“案发到现在,凶手有大把时间带着凶器离开,断不会留下来听和尚讲经。请刘大人将无关人员请出寺庙,封锁了现场吧。”
  骆枝走到寺门口,看到虽已封寺,但还聚了十几个好事之人踮着脚朝里看。她回身冷冷看了众人一眼,说:“不关自己的事,就不要在这里瞧热闹。”声音冰冷似雪。众人听的心中一凌,再一看她身上的紫色官衣,都不敢说话,一个接一个讪讪地离开了。
  一会儿骆枝到得观音阁,徐正擎转头看到她,叫一声小枝。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轻答了一句嗯,立即蹲下来检查尸首。死者怀里有两张沾满血迹的薄薄纸片,骆枝取出递给徐正擎,一边说:“尸体已经开始变冷,死亡时间约为巳时。伤口在左胸的位置,正面这刀伤痕较浅,应当没刺穿肋骨,背面这刀刺中心脏。”
  一张卖身契,一张地契,九月探过脑袋从徐正擎手里一看。她赎了身?怪不得做这样的打扮。
  这时负责画像的捕快已经完成了死者的画像,九月带着画像跟他一起去僧舍西厢房里询问。她请方丈将僧人集中到晚课的地方,出示了碧缕的画像,请今日见过画中女子的师傅来旁边的客堂提供线索。
  先将打扫观音阁的小师傅叫来问话。小和尚吓坏了怯怯地说:“我平素打扫完观音阁都会上锁,但这几日事忙,昨日扫完有没有上锁我也记不真切了。我没见过这位施主,我,我没害她。”
  九月朝他温柔一笑道:“你别害怕,只是了解情况。你从前可有过忘记给观音阁上锁?”小和尚望着九月的笑脸呆了一下,然后确定道:“从来没有过。
  ”
  九月问他:“观音阁的钥匙可在你手上?”
  小和尚道:“因为观音阁没甚贵重的东西,这钥匙一向放在我屋中的一个小木盒内。今日听他们说出了事之后我就立即回去看了,钥匙好端端地在盒子里呢,现在我把钥匙带身上了,就在这。”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把钥匙来递给九月。
  九月接过来看了看,问他道:“你的房间可上着锁?”小和尚摇头道:“我们的僧舍只在夜晚睡前上锁。我同十个师兄师弟一间房,谁都知道我的钥匙放在那里。” 那就是人人都随意可以进出,九月皱眉问:“今日可有什么人进过你的房间?”小和尚歉然说:“今天白日我们一大早就在外忙着准备法会了。我一直在正殿负责续香烛,没回去过。”他担心帮不到九月,有点失落地走了。
  负责供灯的法师慧真走了进来。他慈眉善目的,道了声阿弥陀佛。同九月说:“我今日见过这位仙去的施主。她请了一盏长明灯之后问我哪里可以找到方丈。我问她找方丈何事,她同我说有重要的事要求方丈指点。我便给她指了西厢房的位置。”
  “法师可还记得那是什么时辰?”九月问。慧真道:“大约巳时。”九月暗想,方丈并没见过碧缕,那她必是从玉佛殿到僧舍的院中碰到了什么人,跟随着那人去了观音阁。
  天色已晚,无人再能提供什么线索,九月便起身同方丈告辞。方丈道:“真是罪过,该在观音阁法师做一场法事,给施主念个往生咒,也算是功德一场。”
  九月道:“方丈慈悲……”话音未落看到门口一个老僧人朝里探头探脑,模样甚是滑稽。九月忍住笑,问:“师傅可是有事?”是寺庙里的伙头僧福善,他左顾右盼地踱进来说要报案,说自己今日丢了一把宝刀。
  九月瞪大眼睛:“一把刀?”
  方丈扶额,语重心长同福善讲今日这样就不要添乱了,一把刀丢了,跟慧明报告一下再买就是了。
  九月心念一动:“丢的可是一把寻常菜刀?”福善师傅不满道:“什么菜刀,丢把菜刀我还用报案啊。我丢的可是一把宝刀,别看它只有一寸宽,我用来切冬天冰冻的豆腐和白菜,最是锋利无比,我都用了十年了。有一次啊,我……”
  一寸。九月打断他,干脆道:“走,带我去看案发现场。”方丈愣了一下,无法,只得含恨道:“既是如此,那慧明跟去看一下吧。”说着给慧明使了个“别叫他丢脸”的眼神。 
  慧明法师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僧人,任来凤寺典座,掌管寺庙一应杂务。九月叫小张好生听着伙头僧的唠叨,自己同俊秀法师远远地跟在后面。九月笑问慧明法师:“法师怎么这样年轻就当上寺中典座了?”
  慧明法师笑道:“我五岁就被送来寺里了。那时家中太穷,养不起五个男孩子,我不想被送走,每天拼命干农活,但还是被爹带到了寺院里。我自己跑去找我爹,找不到,在树林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又自己找回了来凤寺。在寺院里我也什么活都争着干,怕再被送走。”
  九月看着平淡讲着自己过往的年轻法师,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俗话说能者多劳,是也是你自己能干,才会这样年轻有为。今日这样的庆典法师特别忙吧?”
  慧明看一眼故作老成的九月,微微一笑,融化掉心里的一抹忧伤:“是啊,平日就有许多琐事,尤其是每年今日。要时刻确保法坛布置、打理花木、香灯法器的弟子都各司其职。还要抽空去查看厨房里的十桌素膳能不能及时做出来。”
  九月“啊”了一声:“那寺院里的水缸莲花都是你差人布置的?”
  慧明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微笑道:“我亲自挑选的石缸,亲手移栽的莲花,一共二十盆,已经开了三年了。”
  难怪这样不俗。
  “真是好看啊,不过如果是我,可没有那样的耐心经常换水。我有次跟家中花匠抢了几盆茶花来养,结果好好的花被我打理的乱七八糟,后来就被花匠列入不允许碰花名单里了……”
  


☆、拈花微笑【二】

  正说着伙头僧带他们走到了膳房。
  九月奇道:“怎么你的刀不在厨房?”福善道:“这样的宝刀怎么能随便乱放?我冬天才舍得用它,所以平时就好生放在这里。哎,今日辛辛苦苦做的素宴都倒了,真浪费啊。”
  膳房门口立着一个大木柜。木柜上下两扇门,上面三层都装着白瓷碗。下门打开有两层,上层放着两个木盆盛着筷子,下层放着五六把刀。这几把刀当真装的整整齐齐,还用一块丝绒布盖着。
  九月四下一看,膳房和厨房有一扇小门相通,但是木柜在离厨房甚远的膳房大门口。叹口气道:“谁都轻而易举从这里偷拿走一把刀。”
  “但是此人要对来凤寺非常熟悉才行吧。”小张道。
  九月摇摇头正待说话,却听到慧明法师道:“来凤寺每日两桌素宴,很多施主平素就喜欢来这里吃素席。木柜放在膳房本就是为了方便用膳的人取碗和筷子。因此只要吃过素席的人,都有可能看到过木柜下层摆着的刀具。”
  九月点头表示同意。突然福善师傅惊乍一声:“哎呀,我今日好像见过那个遇害的女施主!”慧明连忙板起面孔看他道:“不可造次。”“我也记的不太真切……”福善当即也不管自己的刀了,忽略掉自己的顶头上司领他们进了厨房,“就在这看到的,好像是她在同人讲话。”
  九月站在厨房的窗边看过去:“在这条路上吗?她在跟什么人说话?”福善讪笑道:“嘿嘿,我站在这只能看到那个女施主,她对面的人被库房的墙挡住了。说了一会儿她就笑着走了。”九月问:“这条路通向哪里?”慧明道:“从这里绕过库房,再走几步就到方丈的房间了。”“那可能她在问路吧。”九月低声说。
  福善这会儿又想起自己的刀来了,一脸沉痛嘱咐九月:“请大人早日破案,帮我找到我的宝刀。”九月很不忍心告诉他你的刀很可能被用来杀人了,你确定你还想要吗?
  第二日一早,九月就跑去刑捕司看骆枝验尸。骆枝的手修长苍白,一边下刀检验,一边做验尸报告:“死者,女,身长五尺。胸口上两处刀伤,伤口长约一寸。第一处刀伤位于左乳,深一寸。第二处刀伤位于后背蝴蝶骨下方,伤深至心脏,死者死于心脏骤停。死亡时间是六月初十巳时三刻。指甲上的蔻丹无剥落痕迹,指甲内也无皮屑,身体无其他伤痕。死者怀有两个月身孕。”
  九月听着骆枝冷静的声音,看着碧缕尖尖指头上的红色出神。陡然听到这句话,一下站了起来,在徐正擎圆圆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表情。
  徐正擎道:“昨日晚上我已经同暖香阁确认,死者是碧缕无疑,她两日前赎了卖身契并且去衙门消了奴籍。那张地契上是藤枝街后的一间小院。院子虽小,但却很精致,五脏俱全。卧房的梳妆台上没有任何胭脂水粉,除了一支玉镯之外也没有其他首饰。如此说来,得知自己有孕,她是下决心从良了。” 
  她决心从此洗手做羹汤。有人,却不能叫她生下这个孩子。
  九月心中一阵悲凉,低声道:“有人为她赎了身,又买下了这个小宅。但这样平淡的生活她也没机会过了。老徐,我一会儿去物证间拿走那只玉镯,下午去暖香阁问问看有没有人见过这只玉镯的主人。”
  徐正擎拍拍九月的脑袋,大哥一样道:“好,你下午去暖香阁。昨日暖香阁的人都道碧缕与将军府周彬交好,我同骆枝便去会会周公子。小枝,帮九月易下容吧。”
  徐正擎和骆枝一起回家徐用午膳,两人被催足一百次,这几日实在没办法,要将亲事定下来了。
  九月同两个捕快兄弟去天香楼吃饭。无论如何,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她不怕见尸首,但总为人的残忍凉薄感到心惊,此刻只想好好喝一壶玫瑰滇红,吃一锅香草煮。
  然后就被她一向觉得没长脑袋的富贵公子质疑。想到昨日看到他吓的那个样子,果然是个一点胆识都没有的纨绔子弟。如果是平常,这样的闲言她也懒得搭理。但此刻正被碧缕的死缠绕,心中不痛快,暗想着届时势必须狠狠讹诈萧坤一笔。
  暖香阁。小家碧玉,大家闺秀。
  用完饭宋九月直接去找了秀色。秀色同碧缕都在暖香阁的后院有单独的木楼。秀色确定了九月的令信,才请她坐进来。九月见秀色容貌极美,但不知道为何觉得她娇媚中隐约含了一股英气,只是此刻满目含悲。纤纤玉手泡一壶花茶,递一杯给九月,柔声道:“大人是为碧缕而来吧。”
  九月点点头,赞声好茶。
  秀色低下头,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半响,她抬起头来,眼睛发红,轻声道:“对不住,失态了。只是这花茶是去年我同碧缕一起制作的。我们夜间把茶叶放在荷花里,等到第二天一早花开时取出来。又每月托人从云岩寺中请来山间泉水,才有这样的凛冽清香。”
  九月最不会安慰人,只能说:“谁都不愿碧缕姑娘发生这样的事,如今我们也只能合力找出真凶,不让碧缕冤死。”秀色目光坚毅道:“正是,请大人一定不让碧缕死不瞑目。”
  九月点点头道:“秀色姑娘,碧缕向来同谁交好?”
  秀色道:“我们这样的人,身边的人都是来来去去。只有一个周彬周公子是她好了数年的。但是周彬半年前娶了妻子,就跟碧缕断了往来。昨日碧缕来找我说她变卖了首饰,为自己赎了身,要嫁人了。我们相依为命已经十年,是最好的姐妹。我们之间一直是无话不说的,但是这次,她却跟我说不能告诉我要嫁的人是谁。只说成亲之日一定请我去,我真该问清楚的……”
  九月道:“这不怪你,谁也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秀色姑娘,有个问题,希望你不会觉得唐突。你可知碧缕有多少钱财?” 秀色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我们卖身为奴,自己的身子做不了主。但是幸而有人抬爱,这些年来,我们两个人都攒下了不少的金银首饰。”
  九月连忙问:“够不够买一座小宅?”秀色点头:“足够。”九月嗯了一声,拿出那只玉镯,问:“那么碧缕的妆奁中,你可曾见过这支玉镯?”秀色仔细端详了一番,道:“我从未见过这只玉镯。不过碧缕的母亲是苗家人,这支玉镯上浮雕的图案跟她母亲留给她的一只鱼戏莲花的银镯很像。”九月若有所思,道:“那么我便没有其他的问题了,秀色姑娘也请保重,告辞。”
  秀色正要起身送九月,这时一个男子睡眼惺忪地从客厅左侧的卧房里走出来,九月瞪大眼睛,竟然是萧坤。她尴尬地转头看了一眼秀色,秀色神色如常,嘴角含笑朝萧坤道:“怎么起来了?”萧坤揉了揉太阳穴,道:“渴了。”这才看见屋里有别人,似乎想了会儿才记起是谁,坐下来道:“宋捕快过来查案?”
  九月此刻很想翻白眼,这位萧兄真是名不虚传。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猜到我是谁了?还不算太笨。” 抱了抱拳,“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了。”
  擦肩而过时,九月突然想到一事,脱口叫:“萧坤?”转过头,眼睛亮亮的,从怀里掏出一只手镯急切道:“萧坤,帮我看看这块玉。”萧坤扫了一眼少女手掌中的玉镯,冷言道:“玉质极差,浮雕图案虽然别致但雕刻手艺很不精湛。最多值五钱银子。”
  九月一脸沉思,却没有同他抬杠的意思,匆匆道了告辞就走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隐约的线索,九月闭着眼睛想了半晌,还是抓不到。回刑捕司的路上请两个捕快兄弟带她去看一眼碧缕的小宅。
  小院当真是精致。院中一个五尺见方的小池,里面睡莲开的蓬勃灿烂。九月见这里虽只比她住的蒸霞院略开阔一些,但厨房,厢房,厅堂应有尽有,而且干净整洁,明亮温馨,不知碧缕用了多少心血在里面。
  九月绕过池后,到了书房。书房里新制的木桌木椅散发着清香,书桌上侧悬着一副水墨荷花图。江水上飘着几只尖尖鱼帆,左下角开着的一朵粉色莲花,是全图唯一的色彩。莲花之上提着一句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九月叹了口气,碧缕对自己的出身,不是不在意的。诗句下面的落款是个奇奇怪怪的字,九月不识得篆字,只觉得有些眼熟。
  从书房穿过去是卧房。卧房里有一个梨花木的梳妆台,台上立着一面大铜镜。铜镜两边嵌着两块方形的石头,是点苍山的滇石,质地平滑细腻,美观又大方。九月微蹲身体,看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少年,心想骆枝姐姐的易容术真是绝技,随便涂几下人就变了样子。突然瞥见右侧的滇石微微外凸,她手指微曲把这块石头抠出来,一张纸片随着掉了下来。捡起来一看,是折叠在一起的一张当票和一张银票。
  “今崔碧缕将玉佩一对,珍珠一串,耳片若干……当去银两一百八十五两。”九月略算了一下,把当票和银票揣在怀中,转身看向收拾的整齐的床铺。见床头上放着一个针线篓,拿过来一看,被一对可爱的小小鞋子刺痛双眼。
  电光火石,九月明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当真是太过不堪的事实。
  仓促跑回刑捕司,徐正擎和骆枝恰巧回来。九月匆忙拉住骆枝,气息不稳问:“如何?”骆枝赶紧拉九月坐下,倒一碗茶给她道:“怎么跑的这样?”
  徐正擎无奈道:“周彬没有嫌疑,他那日在衙门,同僚都可为他作证。他任本府司户参军,这次还出手帮碧缕消了奴籍。而且鸨母不愿放走碧缕,还是他出面叫暖香阁还了卖身契。我同他说要将碧缕遗物返还旧主,问他都送过碧缕什么首饰,他如数家珍,但是从未送过碧缕玉镯。”
  九月不说话,良久,气息终于稳下来。道:“那么,请老徐帮我确认最后一件事,我们就可结案了。”


☆、青裙玉面【一】

  来凤寺大雄宝殿。
  殿门口两个巨大的香炉内燃着佛香,青烟袅袅。风雨欲来,院中坐着的人闷热难当,心情同天气一样阴晦沉闷。
  知府宋桉与净因方丈背对着殿门坐在正中,玉章捕快徐正擎与司户参军周彬分坐在两侧。下首东边坐着来凤寺八大执事,其余寺中的弟子垂首站在东西两边。
  萧坤和叶恒同寺中弟子挤一起站在西侧,燥热气闷。萧坤出着神,想着昨日宋九月差捕快来请他今日到来凤寺时就该断然拒绝!不明白自己是抽什么风要跟小女孩打赌,大好的睡觉时间都被浪费在这里,当真后悔不已。秀色大眼含悲站在他左侧,怀中抱着个鱼缸,里面一条要为碧缕放生的小红鱼游的正欢。
  “前日寺中发生惨案,无论是谁犯下如此罪业,人死已矣!盖棺定论,自有其因果宿命的去处。人身只是应对因果世界的需要,今日为碧缕姑娘举办往生法会。寺院供灯四十九日求功德圆满,念往生咒为亡魂超度。以期亡者脱离一切外道天魔之缠缚,终得极乐……”净因大师的声音有种波澜不惊的从容,听得萧坤站着都能睡着。
  宋九月悄声走到徐正擎旁边,同他说,确定无疑。
  净因法师话音方落,宋桉大人朗声道:“来凤寺向来行善积德,此番又主动为亡人供灯念经,实是本府大幸。但作为州城父母官,实不能叫一人枉死。如今案件已水落石出,在开始念经超度之前,我们先了结此案吧。”
  众人的议论纷纷声中,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女子款款走来,右手搭在胸口低头行礼:“民女宋九月,来凤寺命案已经查清。”
  萧坤望着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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