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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明宫当丫鬟-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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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恨极,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众多外臣在场,她若是与贤妃相争,岂不是叫别人看他的笑话?

    朱瞻基对李子勋抬了抬下颔,“你是本届探花?”他的语气冷淡,李子勋还未来得及回答,打斜刺里窜出一个人来,啪的一声跪下道,颤声道,“皇上,奴才的侄儿不懂规矩,恳请皇上念他年幼无知,饶过他的性命。”

    说话的人叫李久安,她见过几次,正是他取代了韩拓,做了侍卫统领。

    假如没有她,韩拓是不是就不会走?也不会有李子勋?她偶然踏错,乱了别人的人生。

    朱瞻基微微有些不耐道,“朕只是问他话,你把朕当成什么了?退下”

    他冷冷一声喝,唬得在场的众人都有些胆寒。三月的天气,李久安汗落如雨,也不敢去擦,连爬带滚地退到一边,悄悄看了跪着的侄儿一眼,又是恨又是痛心。

    李子勋见到这般阵仗,早已胆怯三分,又见叔叔为他求情被皇上赶到旁边,心里懊悔不已,他好容易中的探花,却因为与郭爱置气,惹下这般祸事来。金銮殿上和颜悦色赞他才华的天子就站在面前,目光如刀子一般,他性子本软弱,自幼又有长辈为他打点好一切,遮风避雨,不曾受过这样惊吓,舌头也不利索起来,结结巴巴答道,“是……正是小人。”

    他的头几乎要垂到地上去,朱瞻基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带他下去。”

    他说完,便扭头看向她,何浅浅眼见着李子勋被侍卫拖了出去,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忍,目光磊落地回视朱瞻基。

    她明白得很,她刚才一直控制着情绪,别人听来只是李子勋一厢情愿,他们说的话虽然会令他不悦,断乎不至于就要取他性命,可是此刻她若是流露出半分情绪,李子勋就只有人头落地了。

    他是在试探她对李子勋有没有情。

    她目光平和地看着他,那样清澈坦然,看得他无端懊恼起来,挥手道,“你们也退下吧。”

    贤妃看了何浅浅一眼,不甘道,“皇上,这……”

    他头也不回道,“退下。”

    语气是不容质疑的,带了火药的味道。

    丹朱忙过来搀扶,何浅浅扶着丹朱,缓缓起身,腿脚已经跪得麻木。

    他背对她站在那里,被人们簇拥着,如众星拱月般。

    她却觉得,那个背影是那样的孤独。连好容易寻到的一丝温情,也要被剥夺,她的心一点点抽痛起来,比腿还要疼得厉害。

    小曲子上来道,“二位娘娘,请。”

    贤妃狠狠地瞪了何浅浅一眼,纵是不情愿,也只能一道离开。

    小曲子送几人一直到出口,那里有侍卫把守,盔甲整齐,手执兵器。可是她们方才进来的时候,门口空无一人。

    何浅浅正准备离去,贤妃阴**,“你在御花园里私会情人,即便皇上容得了你,太后也容不了你。”,

    何浅浅没了与她争执的心情,淡淡道,“贤妃娘娘如今不用协理后宫,管的还是那么宽。”

    “你……”贤妃气得咬牙,何浅浅径自敛了敛身,道,“嫔妾告退。”()

卷一 第七十五章 转机

    

    回到浣花居,撩开下裙,膝盖上青紫一片,丹朱心疼得直咋舌,端了热水来替何浅浅推拿。

    雪白纤细的小腿,触手可破的肌肤,遍布乌青的淤血,触目惊心。鹅卵石何其坚硬,何浅浅就那么啪的跪下去……丹朱皱眉,几乎按不下手去。

    直到此刻她仍是心有余悸,低声道,“贵人方才真是镇定。”

    不过十五岁的女孩子,处变不惊,应对得体,心志何其坚韧,连她当时都慌了神。

    何浅浅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她其实何尝不想痛快大哭一场,却不知该哭给谁听。满心都是湿腻的冰凉。

    丹朱一咬牙,站起身道,“奴婢去太医院里讨些药膏来。”

    何浅浅把裙摆拉好,淡淡道,“不必了。”

    “贵人膝盖上都是淤血,皇上这两日要是过来……”丹朱住了口,但见椅子上那个身躯微微一颤,唇角漾出一朵浅浅的苦笑了,伴着轻轻悠悠的一声叹息,“皇上么?皇上想必有些日子不会过来了。”

    莫说他是皇上,便是寻常男子,又有几人能容忍这样的事?他若是就这样厌弃了她……她的心惶恐起来,又一点一点硬生生压下去。

    他果然如她所料再没有出现,长夜漫漫,习惯了有他的温暖,半夜醒来,她总是盯着床帐,将往日他对她的好;一点点、一滴滴地重温一遍,以此作为等待下去的勇气。

    吴宁那天说的话,表明了她一定要借题发挥到底,何浅浅等待着宫里掀起滔天巨*,等着太后的发难,奇http://www。345wx。com怪的是,这件事情却如同石沉大海般再无人提及,就连咸阳宫方向也出奇的安静。

    其实她并不害怕,毕竟她什么也么做,但吴宁每次施计,总不会是只施一计就罢手,往往是环环相扣,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她虽然坦荡,架不住吴宁编排了别的来嫁祸她。

    再者这种事情,于女子的名誉总是有些损伤。

    她便知道,是他用手段平息了下去。

    他还是护着她,哪怕心里有了芥蒂。

    这样的认知让她又稍稍恢复了一些信心。

    其实日子也并不是那样难打发,毕竟还有傅敏,还有静慈。

    她记得傅敏听到消息时愤怒地冲进浣花居,几乎将她撞个趔趄。

    “她居然这样害你,早知如此,昨晚我就……”傅敏手掌成刀。

    这是她们二人的秘密,她忙捂住她的嘴,叹道,“你这样的性子,我特意不让她们告诉你,如今什么事也没有,你倒乱了阵脚。”

    傅敏推开她的手,望着她的脸,怒道,“怎么会没事?看看你现在的脸色,他有十几日没来了罢?”

    她轻轻抚上脸颊,镜中女子下颔尖廋,脸色苍白。

    “不过十日而已。”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其实也不是因为他,这些日子,我总有些不大提得起食欲。”

    “你……”傅敏又是怒又是怜惜,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哎……”

    她复又拉了傅敏的手,以极低的声音道,“姐姐切不可冲动,两败俱伤容易,我们却要全身而退。”

    傅敏任她拖着,见她满脸殷切,只得点了点头,“我依你便是。”

    她始放下心来。

    然后这事便传到了静慈耳朵里,邀了她共进晚膳。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许是那天着了凉,又或许是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总是恹恹的没有精神,头也有些发晕。

    可是她又不得不去,不能折了静慈的情面。况且她若是不去,越发印证了她们的担忧。

    窗外的芍药开了花,大团大团招摇在绿叶里,俗艳非http://fsktxt。com常。就像非烟手中的胭脂,红的可以拧出汁子来。

    非烟已经在她脸上打了两遍胭脂,她的脸色才看起来不是那么苍白,何浅浅强撑了精神,对镜中的自己微笑。那笑容好似一个面具,挂在脸上,仿佛她一松懈了就会掉落下来。

    她是疲惫了。

    静慈是修行之人,晚膳全是清一色的素。素鸡素肉素蟹粉,都与肉无关,她却还觉得有些腻。

    静慈也并不劝解她,只是执了素酒,与她同饮。

    她握着酒杯,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想笑,胃里却好似有什么拧着,从刚才一直翻腾到现在,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样,今日特别厉害。

    她只压着,举了杯要饮,冷不防一阵剧烈的恶心,酒尽数洒在她的裙子上,她捂着胸口,不住干呕。吓了丹朱好大一跳,只不住的替她抚背。

    素秋又沏了些热茶来给她漱口,她只觉得头沉重的紧,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呕了半晌,方觉得松快些。

    静慈一直静静望着她,一言不发,眼中有抹了然的神色。

    直到她脸色苍白的直起身子,方幽幽道,“你的月信,多久没有来了?”

    丹朱原先侍候过郭贵妃,听得此话,面上由忧转喜,也直愣愣地看着她。

    何浅浅被她们看得局促起来,只用手帕捂着嘴唇,努力回想道,“上个月是十五来的,这个月……”她不大确定道,“似乎过了四五天。”

    “你可觉得最近都有些恶心?”

    何浅浅微微迟疑,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静慈温和的笑了起来,“丹朱,还不快去请太医来,给你们贵人诊一诊喜脉。”

    丹朱终于释怀地笑起来,不知为何,眼眶竟然湿了,她尚未应声,非烟早已欢喜地跑了出去。

    何浅浅怔怔看着静慈,不敢置信道,“我……有孩子了?”

    静慈笑着摇头,“你难道全无察觉么?这样的糊涂,你先前……”她转了话道,“娘亲没有告诉过你么?”

    何浅浅捂着小腹,知道她本来是想说她以前生过孩子,是有经验的。可是那次来的那么突然,她以前的身体又皮实,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哪里像郭爱的身子这样孱弱,让她难受得食不下睡不着,还道自己是着了风寒。

    周围众人都是满脸喜色,她扯了扯嘴角,却尴尬地挂在半空。

    这个孩子,是活不下来的。

    可是,如果他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会过来看她的吧?不为她,也要为了这个孩子。

    她垂下眼帘,喉间有酸水往上翻,她默默地将它又吞咽下去。()

卷一 第七十六章 转机(下)

    

    傍晚时分,下起小雨来,淅淅沥沥的,潮湿微凉的空气里,混着花的残香,从窗缝里一丝一丝侵进来。何浅浅斜靠在塌上,腿上搭了一块薄薄的的毯子,手里慢慢打着一根丝绦,边上扔了一本李清照的词。

    非烟在屋外给她煎药,仿佛可以嗅到那药的苦味。

    她打了一截,又停下来,精神有些不济,却又不肯去床上休息,丹朱催了两次,只得作罢。

    天渐渐全黑了,窗上贴的仍旧是冬日的厚纱,从榻上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然而她还是忍不住要看。日日都是这种光景。

    丹朱不忍见她这般模样,劝道,“贵人看会书吧,打那丝绦伤精费神,贵人如今有身子,实在不易再操劳。”

    何浅浅笑了笑,“看不下去了,再看就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了。”

    她的脸色是那样白,晚上好容易吃了一点,又全给吐了,蛋壳青的丝袍裹在她身上,越发显得那肩膀单薄的可怜,丹朱暗暗忧心。

    窗外忽然明亮起来,隐隐有人声喧闹,丹朱凑到窗前望了望,喜道,“奴婢出去看看,像是皇上来了。”

    她心里那点等待终于有了着落,却只低着头,喃喃道,“这消息传的好快”

    将近二十天没有见到他,她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等待的时间太长,她的欢喜早就在嫔妃们的冷眼里,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耗尽。

    她已无所归依,除了他。可是疑心是那么可怕的东西,落地生根,她无从解释,无从化解,除了等待。

    他就站在外面,她是那样渴望奔进他怀里,哭诉她所有的不安,可是他未见得愿意接受。

    她叹息一声,对着那遥远的铜镜,稍稍整了整衣襟,他既然来了,她总不能一味丧气,叫他真的厌倦了她。

    朱瞻基踏进来,一眼看见那个纤瘦的人儿已经从榻上爬了起来,盈盈立在那里。

    她的云鬓微散,烛光斜着照过去,在她脸上留下了大片的阴影,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身躯看起来是那样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嫔妾参见皇上。”她朝他俯下身去。

    他踏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她,“你身子不爽利,就不用再行这些虚礼。”

    她缓缓抬起头来,对他轻轻一笑,“皇上终于来了。”那双漆黑的瞳仁黯淡无关,这句话轻飘飘地在他心上一剜,他抿紧了唇角,抬起她的下颔,“怎么瘦成这样?”

    “回皇上的话,贵人这些天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丹朱在他身后道。

    何浅浅喝住丹朱,“皇上好容易来了,说这些做什么,去把外间的茯苓霜沏些来。”

    她知道丹朱是为她抱不平,但他不过是来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何苦罗唣惹他心烦?她也不奢望他的怜悯。

    他随手翻了翻塌上的书,毯子里掉下一根没打完的丝绦来,他皱眉道,“太医说你思虑过重,怎的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

    她只是淡淡笑了笑,“闲来无事,打发时光罢了。”

    他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易察觉的淡漠,他微微有些怒意,忽然看见她飞快的低下头去,拭了拭眼角,他的心一下子便痛楚起来,定定的看着她。

    她勉强笑道,“嫔妾没有梳妆,失仪了……”她的话来不及说完,他忽然打横将她抱起,扬声道,“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准备宵夜,朕要陪郭贵人用膳。”

    她像是一个已经冷极了的人,突然遇到了温暖,在他怀里竟不由自主地战栗。她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奈何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他感觉到肩上有异,想要去看她的脸,她却别过去,不肯给他看,他强行握住她的下颔,把她的脸扭过来。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她知道自己挣扎不掉,索性望着他,一双眼波光潋滟,如同两池清幽的泉水,汩汩直往外冒,他用手去擦,如何擦得完,叹道,“朕都来了,你何苦又作践自己?”

    她哽咽着摇头,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所有人,都可以弃我、疑我,唯独你,不可以。”

    她一字一句说出来,他心口重重一震,竟然说不出话来。她哭的十分安静,除了偶然的抽噎,几乎悄无声息,素白的小脸上一颗颗泪珠缓缓流过,犹如带了露水的荷瓣,她似乎是极力压制着,并不想让他看见。

    他的心抽痛得厉害,她每低低地啜泣一声,就好像有一把小矬子,上下划着他心头的血肉。他亦从来不知道,会有一句话,能叫他心痛如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痛,看她哭得那样伤心,他竟然有恨不能替的感觉。

    “朕不会弃你,你更不能自己放弃。”他的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温软,他握住她绵软无力的小手,低声哄着她,“朕这不是来了。你还哭什么呢?不许再哭了。”

    她别过头去,他自然是不明白她哭什么。他们的时间是那样少,她恨不得一天当做两天来过,他却一走就是二十多天。

    他紧紧拥着她,她终于觉得身上有了些气力,御膳房的人把夜宵送来了,他手执银勺,喂她喝汤,乌鸡与参芪同炖,她一闻便喝不下去。他叹口气,自己喝了。

    他今日甚有耐心,一样一样给她送到嘴边,她不吃的,他统统自己消灭。小曲子躲在屏风后面,瞪得眼珠子溜圆。

    她的抽泣声渐渐低下来,他夹了龙井虾仁喂她,“好赖吃些,你这样叫朕如何放心?”她勉强吃了两个,他稍微松了口气,又半哄半骗地让她喝了些燕窝。

    她的身躯终于不再那么僵硬,他让人撤了席,方笑道,“朕这辈子,还没有这样侍候过人,今日是栽在你的手上了。”

    何浅浅微红了脸,他又道,“朕若是再晚几天来,清颜岂不是要饿昏过去。”

    她低了头,“皇上都不来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他叹道,“朕不来,你难道就不会去找朕么?”他的手交握着放在她的小腹上,“你说朕弃你,焉知不是你弃朕?朕也是有情绪的人啊。”()

卷一 第七十七章 托付(上)

    

    她望着他熟悉的眉眼,淡淡笑了笑,“皇上原来在等嫔妾的解释。可是嫔妾也想有人能给嫔妾解释解释呢。”

    “既然皇上设宴,为什么嫔妾进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把守,一路畅通?为什么外臣所在之处,贤妃娘娘可以毫不避讳,与皇上同进同出?嫔妾想不明白这些,又怎么能给皇上解释呢?更何况,”她敛了眉道,“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特特跑去与故人叙旧,这样愚蠢的事情,嫔妾还真是做不出来。是非一目了然,端看皇上愿意相信什么,皇上若是相信嫔妾,自然明白嫔妾的冤苦,皇上若是不愿意相信嫔妾,嫔妾再说什么也是没用。所以,”她顿了顿,道,“嫔妾委实没有解释的必要。”

    她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熠熠生辉,他却侧首避开了,握紧了她的手,低声笑道,“朕信你便是。那天一声不吭,今天却这样慷慨激昂,清颜几时变了个刺猬?”

    他这话分明还是疑她,她缓缓道,“那日有外臣在,这是皇上的家事,臣妾若是与贤妃争执,岂不扫了皇上颜面?嫔妾与李世兄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嫔妾心中无愧,不用辩驳。”她轻轻冷笑一声,“可惜让贤妃娘娘白白忙活一场。”

    她这话是逾越了,可是她一脸凛然无畏,他竟无法责备她。

    他有些头疼。

    “那日钰儿受了风寒,贤妃是为了他去找朕。不过也是凑巧路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如今又有了身孕,不可胡思乱想。”

    他粉饰太平的话叫她心凉,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装这样的糊涂。

    原来他不是不明白。

    “是么?还真是凑巧。”她低下头来,挡住唇角的冷笑。

    她突然的沉默,他能感觉到她的不悦,他安抚道,“朕已经将李子勋任命为翰林院学士,你不必挂怀。”

    她道,“皇上明鉴。”

    他松了口气,“今后朕日日来看你,你不许再不好好吃饭。”

    她偎在他怀中,手掌暗暗握紧成拳。

    吴宁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然非同一般。

    看来,她不得不走最后一步了。

    他当夜便留在了浣花居,第二日圣旨颁下来,擢升她为郭昭仪。

    她捧着诏书的时候有片刻恍惚,当年许她的空头支票,这次终于坐实。

    太后打发人送了许多赏赐来,她转手便散给众人,一件不留。

    因了这接二连三的荣耀,偏僻的浣花居也变得热闹起来,一些从无往来的嫔妃,三不五时也会来坐坐,一坐就坐到华灯初上,迟迟不挪屁股,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看皇上,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她。

    何浅浅享受不来这种门庭若市的幸福,挨了两天之后,每到下午,就躲到静慈的庵堂里,或者拉着丹朱出去散步,以躲避那些烦人的宾客。

    郭爱的身子十分不济,她走上不多时,便觉得累,是以只在附近溜达。

    天气渐渐热了,午后日头毒辣,丹朱扶着她,坐在隆禧殿后面的树荫下。

    风吹的树叶儿哗啦啦响,如温柔的手掌拂过脸面,树荫下面十分凉爽,古人道,大树底下好乘凉。此话一点不假,这是一棵大树,光看这树干的粗细,估摸着就得有两三百年的光景,明皇宫是在元代基础上改建的,能留下来也是有造化的树。

    何浅浅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怯意,四周一片安静,只有哗哗的风声,像幼年时学校组织郊游,野外的小树林中,也有这样的宁静。

    她侧耳倾听着,那风声中却夹了些别的声音进来,呜呜咽咽的甚是悠扬。她又听了一转,睁眼打了个哈欠道,“我有些热,你去将上回皇上赏的那柄紫竹烟罗扇拿来给我扇扇。”

    丹朱关切道,“贵人要是热了,不如回屋歇会?”

    何浅浅又闭上了眼,“不要,那群女人那么吵闹,叫人连打个盹都打不成。”

    又过了一会儿,面前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何浅浅睁眼看了看,丹朱已经去了。她一翻身站起,疾步向那声音的发源地走去。

    那地儿甚是好找,就在上回同一棵树下,半分没动。

    吹得还是同一首曲子。

    “我说,你就不能换个?”何浅浅头顶三道黑线,“这曲子会的人可不多。”

    他撂了笛子,笑道,“无妨,他跟重臣们在前头开会,听不见的。”

    “他不在总有别人在,现下这里风头正紧,你也不知道避一避,还敢过来?”她一口气说出来,他微微的笑,神情却有些古怪,“我打算离开了。”

    “啥?”她被他的急转弯弄得一时缓不过神来。

    “我要走了,浅浅,我原本是想要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道走,可是,”他似乎是在叹息,“如今你有了他的孩子,大约我只能与你道个别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的小腹,又道,“其实,即使没有这件事,你多半也不会跟我走的。”

    何浅浅也下意识地也低头看了看,那里目前还十分平坦,看不出什么症状,她脱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他的面容瞅着依旧有些苦涩,只道,“去周全我的身后事。”

    她大吃一惊,他见她变了脸色,缓了语气道,“你不要紧张,我不过是去去给自己准备后路。史载恭王薨于正统三年,距今不过四年光景。我要是不想这样英年早逝,自然要做些准备。”

    她的心又提到了喉咙,“你要和……对抗?”她的话里带了颤音。明年她就要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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