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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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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窗外是一片漆黑;而寝殿里,是一片温馨淡黄的光。
我没有动。眼角的余光中,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坐在我的床榻旁,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望着窗外黑黢黢的树影,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那个白衣身影说:“子充,你忘了我吧!”
很久,那个人还是没应声。
“你以后不要那么痛苦了。”我又对他说。
“月月,我不是子充。”
我慌的坐起身,只见子都慢慢的抬起了脸,脸上是平淡,是漠然,不见一丝起伏。愣怔了瞬间,脸立时红了一片,我又慌的转过头,因为我无法看他的眼睛。
然后,我的视线落在了那面明镜上。霎时,我僵住了。在明镜中,我看见了一个头发散乱、衣衫破碎的女人,那是不堪的自己!于是,我慌的拉过缎被,将自己遮住。
“子充已经走了。”这时,子都又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心中一痛,眼泪就滚落了两行,我明白子充此时肯定已经离开王宫了,而我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他,或许我再也不能见到他!
“你不用为他哭,他不值得你哭,你知道我此刻为什么会在这儿吗?就是他派人通知我来的。他想折磨我们,同时也折磨他自己。好在他还没有做得太绝,他来的时候把宫婢侍奴都遣散了,要不然,我们两个明日就会成为整个桑梓国的笑话。”子都站起身,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我听得心里又是一痛,眼里全是子充那时狰狞和疯狂的样子。
渐渐的,我心底起了恨意,我恨他就这么走了,我更恨他对我做了那种事情,又故意让子都知道,这分明是报复!这让我情何以堪!让我以后的每一日如何面对子都!
可不争气的是,我的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说:他是伤得太深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伤人;而之所以伤得太深,那是因为情太重了,他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这不能怪他!
“你这身衣裳已经不能穿了,我会派人再送来一套。”子都突然转过身,往寝殿外走去。
“对不起!”在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瞬,我向他大喊。
他没有应答我,殿里只有空荡荡的寂静在回响。
没过多久,那个名叫孔阳的少司命就来了馨宁殿。他给我送来了一套崭新的朱红衣裙,还取走了破碎不堪的那套。又过了一刻,馨宁殿的少司命才领着几个宫婢侍奴前来,问我是否需要用膳洗浴。
此刻,我没有食欲,但我这身体确实需要洗一洗。
翌日黎明,大司命在殿外迎请。如册立公主那日,我坐上四人抬的软轿。软轿晃晃悠悠的,往启祥殿的方向行去。启祥殿的门口,子都的软轿正在等着,见我到了,便开始起行。我的软轿跟随在后,一起往乾坤殿而去。
软轿停了,子都过来牵起我的手,往乾坤殿的殿门走。他依旧淡漠,面无表情的脸上还隐隐透着威严。我有些惴惴的,但我竭力让自己无惧无畏、气定神闲,因为前方有百官跪地。
此刻,乾坤殿门口,放置着一个朱红色的香案。香案中央,有一个金色的香炉,香炉里正燃着三根又粗又长的斗香。香炉的前方,摆放着两个晶莹剔透的大玉盘,左右的玉盘里竟是被割断了咽喉的彩凤和白凤各一只,它们的断喉处依旧有暗红的鲜血汩汩流出。而香炉的正后方,并列摆放着桑梓国的两方国玺,左边的那方雕刻着彩凤,名叫王玺,是王所用的;右边的那方雕刻着白凤,名叫后玺,归王后所掌。国玺的两侧则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玉碗,玉碗里都盛着暗红色的液体,我知道那肯定是彩凤和白凤的血。
子都带着我在香案前跪了下来,然后我随着他朝天拜了三拜。这时,司祭上前来,将左边那碗凤血端给子都,又将右边那碗凤血端给我,然后高喊:“凤凰遗血,凤凰遗裔,血裔和合,逢凶化吉!”
子都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我不得不忍住恶心呕吐,也将凤血灌进了嘴里。
司祭又将玉碗收走,然后将王玺捧给子都,将后玺递给我,又高喊:“双凤呈祥,国祚绵长,礼成!”
这时,子都站起了身,我也跟着起身。同时,下方那一层层白色阶梯上列队立着的兵士一齐向天举起了炮竹,“砰、砰、砰”紧接着是三声震天巨响。
然后,子都转过了身,我也跟着转身。下一刻,他又牵起了我的手,往金光灿灿的乾坤殿迈去。而我们的身后,百官缓缓相随。
登上乾坤殿尽头的那座高台,我与子都一齐落座在金光闪耀的座椅上。
“王,王后。”百官伏地,齐声叩首,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免礼。”一刻之后,空寂的殿里只有子都的声音。
而此刻,我正在为乾坤殿正下方那个黑沉沉的方形物体愣神。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高高在上的地方,视线所及的尽头恰是王族化身归天的涅槃。
“谢王,谢王后。”百官已经起身。
登时,我脸红了。我知道:如同册立公主那日一般,今日我又出丑了。而那一日那个害我出丑后来却又提醒我的人,今日却不在身边,他正在远赴边关的途中,他与我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甚至远到此生终不复见。
即位大典结束后,我又坐上那副晃晃悠悠的软轿,又如册立公主那日的光景,子都的软轿在前,我的软轿在后,穿行在林间,一路无声。但不同的是,我的归处变了,我没有再回馨宁殿,而是住进了栖凤殿,与子都一起。
漆黑的夜,布置一新的寝殿里是一片暖黄的亮。铺陈着华丽缎被的柔软床榻上,我在里侧静静地平躺着,子都在外侧侧身而卧,我看不到他的脸。
“子都,对不起。”我对他说。这是我唯一能对他说的话。
他始终没有应我,也始终没有动一下,但我知道他始终都没有睡着。而这一夜,床榻的中间,间隔我和他的那一片地方,始终是一片冰凉。
☆、不见子充(2)
此后的每一日,黎明到来之前,就有宫婢前来服侍我梳洗,妥帖之后,我和子都一起吃过早膳,然后坐上软轿,往乾坤殿而去。
乾坤殿里,高台之上,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百官从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也从没有说过自己的看法,子都也没有和我商量过一句话。
重大的事情解决之后,百官多数散去,子都和我会前往乾坤殿的偏殿。偏殿里,他批他的奏文,并和犹有要事的官员商讨;我看我的帛书,还向专门留下来授课的人请教。
桑梓国的国政,历来是王和王后共同决断,王的决议王后可以否决,两个是互相辅佐、互相制衡的关系。可是我,却显然让历史出现了意外。没有办法,谁让我只是一个乡里来的黄毛丫头呢!什么也不懂,什么都需要人教,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决断国事。
不过,就算我可以决断,我相信自己也不太可能去否决和制衡子都。
毕竟,我对不起他。
所以,每次他需要我的后玺,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
说是给他,其实是给他派来的人,那个总是随在他身侧、名叫孔阳的少司命。即位之后,他很少跟我说话,仅有的交谈也是他在人前做出的样子而已,态度还淡淡的,一派疏离;在人后,他没给过我一句话,更没看过我一眼。
在歉疚和痛苦的煎熬中,时光终于流逝了两个月。
子都一直没有碰我。每一夜,我们虽然同榻而眠,却从没有跨过那一条横亘在中央的冰冷鸿沟。这让我无措,却更让我庆幸。
刚开始,我总是不敢面对他,面对他时总对他说“对不起”;可渐渐的,他的冷漠让我灰了心,我放弃了对他的道歉;而近几日,我发现子充的脸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脑海。
子充一直音讯全无;也或许有,只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该再想他,我不该继续背叛子都。所以,每当他出现时,我就会刻意让自己想起他那日疯狂狰狞的样子,我想用他的报复来激起心中的恨意,然后我就能忘了他。可是,时日渐长,我的恨消散了,心间只余下痛苦和思念在滋长。
这一日,我依旧和子都并列坐进高台之上的宝座。
百官跪伏叩首之后,一向无事的司祭,今日却是首个上前禀奏的人,“王,王后。明日是九月初九,是桑梓国的祭祖之日,一切所用之物皆已筹备,朱雀殿也由臣下和大司命布置完毕,特此奏告。”
“司祭辛苦了。”子都说了一句。
司祭保持着躬身禀奏的样子,一时无声。
“司祭,还有何事?”子都问他。
“臣下斗胆进言,祭祖虽为要事,可王族的血脉传承才是举国最重要的事宜,希望王和王后早结贵子,让凤凰之血,代代相传。”
“希望王和王后早结贵子,让凤凰之血,代代相传。”紧接着,百官也随声附和。
对于此事,我一直有隐隐的担忧。我担心子都会一直不理我,让凤凰之血的传承失继;而同时,我又担心子都会因为责任而做出改变,因为我并不想他碰我,至少不要那么快。
“各位费心了。”一瞬沉默之后,子都淡淡的接道。
看着他冷凝中透着威严的侧脸,我心里是咚咚的鼓声,我害怕他今夜就做出改变。
然而,怀着忐忑的一颗心,一直到了深夜,最后我才发现一切照旧。
翌日,我是被宫婢叫醒的。
我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来了王宫,我的觉一向很浅,周围一有动静,我就会醒来。可这一日,我不但没有察觉子都是何时起身,连几个宫婢进来也无丝毫知觉。
梳洗完毕,子都已经在摆着早膳的桌旁坐等,我到了,他才让人上前服侍。
面对吃惯了的佳肴,我觉得胃口很好,很快碗就见了底,身旁的宫婢立即给我添饭。端起她递来的碗,刚想动筷,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忍耐不住的恶心,接着就是一阵呕吐,刚吃下的东西几乎都吐了。等结束了,我不禁有些头脑昏沉,宫婢将我搀扶至一旁坐下。
“孔阳,叫医官来。”犹自昏沉间,我听见子都吩咐。
很快,孔阳领着一个身着青黄长袍的老者来至殿内。子都免去老者的伏礼,让他径直给我看病。他在我身旁的矮桌上垫了一块白巾,然后请我将手腕至于其上,接着便开始给我把脉。
他的手指在我的手腕上搭了又放,放了又搭,如此三遍,最后他跪伏在地,“王,王后,贺喜恭喜,凤凰血脉已成!”
我听得愣了一瞬,之后才猛然醒悟他话里的意思,心里登时“咯噔”一响,我慌的去看子都的脸。
子都恰好也向我望过来,他那双淡漠的眼睛盯着我打量了片刻,渐渐的那里面透出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讽刺,又像是怨愤;像是恨意,却又像是快意。
在我心慌猜疑之际,子都突然走过来,他牵起我的手,大笑一声,然后说:“走,我要昭告天下!”
此刻,我只觉得他的笑不可捉摸,不由得就有些害怕。关于我和子充的事情,他只是一如既往的漠然,怒火一直隐忍不发,而现在我怀上了子充的骨肉,他依旧不对我置喙一词,还一笑处之,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要怎么做,我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乾坤殿内,他果然向百官宣告了我怀孕的事,还令司祭将此事写成文书,张贴于王宫四门,以通告天下万民。
司祭昨日才提过王族血脉之事,这时便激动不已,他欣然领命的同时,还泣道:“恰在祭祖之日发现王后怀孕之事,真是王族先祖庇佑啊!”
祭祖之礼开始后,子都牵着我的手,领着百官,走下层层阶梯,经过涅槃近旁,一步一步往朱雀殿行去。
我从未去过朱雀殿,但我一直对它有些好奇。司祭曾说过,桑梓国的历史久远到说不清年代,是世上最古老的王国,而王族死后的骨灰都会置于朱雀殿内。那朱雀殿里到底有多少盛放着王族骨灰的罐子?
此刻,朱雀殿的正门是关闭着的。门框上方嵌着用白幔曲卷而成的花样,门边摆放着白色的野菊花。当子都和我行到门前,司祭大喊:“开门祭祖!”
“吱呀”一声,朱红的殿门缓缓地开了。
踏进殿内,我目瞪口呆。
☆、不见子充(3)
前方是一层又一层平缓向上延伸的白色,白色延伸至大殿尽头,已近乎挨着殿顶,而白色的两头则抵着殿壁,如此宽广宏伟的一片,竟全是密密麻麻的骨灰罐子接连而成。这数目,何止成千上万!
子都带着我往前几步,跪在黄色的草蒲团上。草蒲团的前方是一个朱红小香案,香案上放置着一个金色的香炉。而香案的前方是一排连接不断、直抵两侧殿壁的朱红方桌,方桌上是紧挨的玉碗,玉碗里分别盛放着不同的谷物菜蔬、糕点肉食。
视线越过那份犹自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我看见白色骨灰罐的最底层并未完满,摆在最后的那一个颜色很新亮,我想那个肯定就是我的父王。而看着剩下的那少许几层空空的玉阶,我又想:若干年后,这地方总会摆满的,到时候新来的骨灰罐又放哪里呢?
“拜!”司祭在一侧突然高声喊道。
我一惊,醒过神来,随着子都一起拜了三拜。
“上香!”
我忙接住身旁侍奴递来的三炷香,又随着子都一起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入香炉。
“祝祷!”
“桑梓永存,王族永继,千秋万代,江山不改!”百官在殿外齐声念道。
“再拜!”
又拜了三拜。
“礼毕!”
这时,子都拉我起身,又牵起我的手,往殿门走去。在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一片。不知怎么的,这一眼让我觉出了毛骨悚然的味道。
回到栖凤殿时,我觉得很饿,好在子都立即让人备膳。坐上膳桌,刚想动筷,我被身着黄服的大司命打断了。
“王,王后,这是司祭大人特地嘱咐奴下准备的白凤之血,请王后服用。”他跪身在地,双手将一个盛着鲜血的玉碗端在我面前。
一闻到那血腥味,我猛地一阵反胃,还干呕了两下,同时,脑中想起了那日司祭的话:公主殿下虽然不是纯血,却有彩凤的血脉,依照古方,怀孕之时每日服下一碗白凤之血,一样可以和下一任王生下纯血的后代。
“今日就算了,明日再开始给王后服用。”子都的话让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不由得感激地看他一眼。可是,一对上他的眼睛,我僵住了:这孩子不是子都的,也可以吗?
“是。另外,奴下已为王后备置好了新的寝殿,请王后今夜移驾。”大司命又说。
听得他此言,我恍然记起那两个诋毁我娘亲的宫婢说的话:桑梓国的祖制,王后怀孕时期需要和王分房而居。于是,我向他点点头。
“月月,从明日起,到孩子出生,你都不用跟我早起去乾坤殿了,授课的人我会让他们午后再来栖凤殿,你以后就安心休养,不要太劳累。”子都居然对我说出了关心的话。
我讶异地望向他,看见的却依旧是一张淡漠的脸。这肯定又是在人前做的样子而已!我是王后,现在既然怀了孕,他这个王理所当然的就需要表示几句关怀。何况这又不是他的孩子,他能继续平声平气地和我说话,就是难得了,怎么又能期盼他真的关心我!
想到这儿,我不禁回忆起他刚得知我怀孕时的复杂神情,那里面有分明的怨恨,却又有我看不明白的东西,正如我看不明白他那张漠然的脸下面到底是怎样的心思。或许那时,若是能看明白他眼里的情绪,我就能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司命,王族血脉是头等大事,以后你就专门伺候王后,我这里有孔阳就够了。”子都又说。
“是。”大司命应道。
岁月流逝,三个月过去了。
我的肚子渐渐的隆起了小丘,原来的那些朱红衣裙已经无法穿了。现在的衣裙是专门为怀孕之人做的,宽宽的,大大的,但依旧是朱红色。
现在,我早已不再害喜呕吐,但那碗白凤之血却依旧是我每日的噩梦。
那血腥味刺得我胃里发凉,偏偏我却不能不喝,喝下了还不能吐出一点。每日见大司命端来盛着凤血的玉碗,我就不自禁的想晕过去。可是,我知道就算晕过去了也逃不过,因为身着黄服的大司命是个严苛守制的人。有时候,我会暗里抱怨:他哪里是来伺候我的,他是来监视我喝那碗血的!
而子都,我很少见到他。这三个月,我不再和他同榻而眠,也不再随着他去乾坤殿,我见他的机会自然也就骤减。而且,我们用膳也多数不在一起了,他总是让人将饭菜端去他处理国务的殿内。不过,就算偶尔见了他,他也依然淡漠。但他身边那个名叫孔阳的少司命,我却日日能见到两次。每一日,他午前过来替子都取用我的后玺,午后又退还给我。
近来,我还总是在林间散步。因为还在乡里时,我听人说过:身子不运动,生娃难又痛。
而每一次散步,我不知不觉就会走到那棵桃花树下。时值深冬,桃花树上只有光秃秃的枝干。越过那曲折粗陋的树枝,望着天空的尽头,我总是抚着自己的肚子暗想:这一辈子,子都是不会再理我了;而子充,我肯定是见不到了;能够陪着我、好好对我的,也就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而且,他是我和子充的孩子。
这一日,我起得很早,用过早膳后,我又往那棵桃花树走去。可是,行至中途,天突然下雪了。北风一直都有些冷身,这时又夹杂着鹅毛般的飞雪,就更显得冷冽萧瑟。所以,我赶紧回了栖凤殿。
“王后。”栖凤殿的正殿内,大司命见了我,立刻跪伏在地。
“王后。”紧接着,他身边那两个本就跪着的宫婢和侍奴调过身躯,也跪伏在地。
“免礼,快起来。”我说。脚下的这片晶莹在夏季时尚且凉身,这个时候肯定更加冰冷难捱。
“王后,奴下有事禀告。”大司命没动。
我在靠近火炉的雕花木椅上坐下,道:“起来再说,都起来。”
“谢王后。”三人终于起身。可在他们起身的那一瞬,我看见那两个宫婢和侍奴都抬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不放肆但也不恭敬,里面是揣测、打量和探究,仿佛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又像是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王后,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每一个人都应该严守规矩法制。”大司命虽然躬身,坐着的我却可以看清他那张义正言辞的脸,又听得他这番带着教训口吻的话,联想到那两个宫婢和侍奴的目光,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不记得最近我做过什么不得体的事,难道是我和子充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
接着,他又说:“孔阳身为栖凤殿的少司命,却以身犯法,不顾男子之身引诱王,秽乱王宫,伤风败俗,望王后予以制裁。”
☆、不见子充(4)
“什么?”我没听明白。
“你们将今日所见之事如实禀告给王后。”大司命命令身旁的两个青衣人。
那个宫婢一时竟有些脸红了,而那个侍奴则犹豫了一下,便躬身道:“王后,是这样的。平日,少司命都会在卯时领着奴下两个前去王的寝殿服侍。可今日,奴下两个等不到少司命,便自行去了王的寝殿。王一向醒得早,醒了就会让前夜伺候的人退下。奴下两个到了寝殿门前,没有看到守夜的人,而且,寝殿的门也是虚掩着的,便以为王已经醒了,正要向王请示,就隐约听到里面有少司命的声音,但那声音、那声音不是平常的声音,奴下两个忍不住好奇,便透过门缝往里瞧了一眼,看见床榻上王和少司命正在、正在行云雨之事。”
霎时,我愣住了。我从未想过、也从未听闻过两个男子竟然可以做那种事。
“王后,孔阳大逆不道,请一定要重责。”大司命又说,他望着我的眼神还有些担忧。
我缓过神,对那两个宫婢和侍奴说:“你们先下去,此事我自会处理,但请你们不要宣扬出去,否则,我定不轻饶。”
“是。”他们躬身退出了正殿。
“不知王后打算如何处置孔阳?”留下的大司命一脸严肃道。
我也严正了神色,对他说:“大司命,此事还请你也不要追究,就当它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大司命不解。
“大司命,我娘亲当年也是这样的吧!被人发现了,然后就逐出王宫。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也说过,这种事不是一个人的错,不能将罪责归咎于一人。”我回道。
“难道王后打算包庇孔阳?就这么算了?这置宫规于何地?”大司命咄咄逼人地质问。
“当年,我娘亲的事,你后悔吗?”我转开了话。
大司命一怔,一时就沉默了。他这样的反应让我松了一口气。
“王后。”过了一刻,他又开了口,神色间透着担忧,“有些话奴下本不该说,但奴下终是看不过去,王后是不是一直畏惧于王?所以,孔阳的事情也不敢多做干涉。”
这回是我被他说得一怔。我畏惧子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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