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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江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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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后又拍着她的手道:“你们和好我就放心了,这些日子皇帝总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的身上使性子,不像个样子,而且这崔氏也要临盆了。”沈太后说到这,脸上顿显忧虑之色。

一时袁梨晨与韩朱颜回蓬莱宫去,袁梨晨坐在那只看着一方五峰山形笔架出神,中峰最高,依次减低,峰头打磨的流畅圆滑。只听韩朱颜道:“姐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就服个软吧。”

袁梨晨听她说着,伸手摸着那方笔架高低起伏的山峰,因十分圆润,毫无锐利之感。

韩朱颜看着她又说:“姐姐,这也近一个月了,他也没责罚你,想着是舍不得你,眼巴巴地就等着你放下身段呢。”

袁梨晨听了心里却涌出一股疲惫,她靠向椅背说:“朱儿,好累。”

韩朱颜走到她近前道:“那有什么办法呢?当初是你要选这条路的,如今也只能走下去啊。”

人一旦背负了责任,行事就渐渐难起来,责任看得越重,思虑就越入骨髓,有时甚至要咬牙丢掉自己的尊严,袁梨晨哀叹着。

韩朱颜却在她耳边说:“姐姐,我有一个办法……”

盛宴贺寿风波重重

崔鸣珠产子后,果然朝廷中就有人请立皇后和太子之事,这干人又说皇子降生有天降甘霖的异兆,这是上苍赐神子的显相。自然也有或明或暗的势力在拖延和反对此事,最后此事以皇帝寿诞降临,当以筹备皇帝寿典为先,且华仪夫人产后体虚以及皇子尚幼之故暂缓。此刻崔长风对此事却并不着急了,孙女如今是皇长子之母,地位再也无人能及,崔家已经有了实际上的皇后和太子,以往他还有些担心此事,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担忧了,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保护皇长子身上,以及与狄国的征战上——上次获得狄国六座城池之后,战事渐显僵持之势,他决定亲自北上。

这一年是陈瑾二十岁,生日与往常不同,除在宗庙中行加冠的礼外,袁梨晨还听说齐晋两国太子将亲自来贺,而越国礼使则有南康公主与吴歆,巴国因为自己的缘故,袁盼安作为来使。

除了大宗的朝贺之外,宫廷内开了盛宴,专门宴请几位主要人物,陈瑾先时就与袁梨晨提及要她届时出舞,他以她的美丽为傲,他说:“到时候要让天下尽看我陈国的皇妃是多么的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即将要面对东方曦和吴歆,袁梨晨的内心是有担忧和害怕的,但是她又不能拒绝陈瑾的要求,她思及日后,这样的场景只怕数不胜数,躲避也不是长久的办法,不如借此锻炼自己的心智,遂应下来积极筹备。

袁梨晨在帘幕后静静打量着殿中的情景,陈瑾边上坐的是崔鸣珠,钿钗礼衣,华琚宝璎珞,如今皇子已过满月,今日是她沉寂将一年后首次参加大型的盛会,光芒不减当年,或者应该说更胜当年,崔鸣珠和今日的陈瑾才是最受人瞩目的主角。下首两列挨次坐着的人,自己竟全都认识,那是东方曦、袁盼安、侯重茂和吴歆夫妇。晋国的太子竟是侯重茂,她咬了一下唇,微微有些吃惊,目光再往下看,则是后宫的妃嫔,韩朱颜今日也有位次,可是她此刻却不在位上。

就在袁梨晨遐思之际,只觉有人在摇自己的肩膀,她回头,原来是韩朱颜,韩朱颜拉着她到屏后无人处,只低低地说:“姐姐,东方曦他们看见我了……”

袁梨晨看着她,她面色有些慌乱的苍白,却又透出紧张激动的红晕,只听她说:“我有些害怕……他们都看了我一眼,尤其吴歆的神情……他像是认出我了,姐姐,你说……不会出事吧?我想先回去……”

袁梨晨捏着她的手,心内假设着一些不好的情形,觉得她回去和韩风商议或许也好,便对她点点头:“你回去找爷爷吧,没事,放心。”

她这里看着韩朱颜离去的身影,就有侍女来请,说是出场的时间将到了,袁梨晨“哦”着随她离去。

她是独舞,一人独自站在殿中央,她无力去看周围的目光,也听不清陈瑾对众人笑说了些什么,前一刻还觉得自己信心十足足以应对,这一刻面对众人就只觉得一阵惶惑,原来自己心力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脆弱。乐声响起,幸好有舞,她将心神全念投到这舞蹈中去,在这一场繁华中,穿着无人能着的雀衣,将此生的悲,此生的怨,此生的悔,此生的怒,此生的不甘,都融在这举手投足,低回流盼之中,这一舞自是惊世绝俗,回天转地。

曲终人静,陈瑾看着场中的袁梨晨,非常满意,他笑容满面地叫袁梨晨与各国贵宾敬酒,这是特示的重礼,她不便拒绝。

袁梨晨低眉敛目,依言上前,只见东方曦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探究,神情态度却依旧那样明朗而慰贴人心,自己看着这明煦的目光,心底却漫上一丝痛,手里握着的壶微微作抖,只听东方曦微笑道:“夫人一舞惊人,想是累了,我自己来吧。”说着接过她的壶,自斟一杯,含笑一饮而尽。

袁梨晨道了声“多谢”,来到侯重茂桌前,却见他嘴角似笑非笑,微斜着用那双乌黑闪亮似有一丝嘲弄的眼睛看着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看她斟满酒杯,方才谢过举杯饮尽。

袁梨晨垂了眼走到吴歆夫妇跟前,她不忍看他,心里波涛翻涌,脸上却努力绽放出笑容,口中说着:“公主,驸马。”目光皆定在南康公主脸上,在吴歆脸上只是一扫而过,眼角的余光却惦记着他的神情,吴歆脸上全是惊呆的神情,一言不发,眼中透着深深的痛,那举杯的手在清晰地瑟瑟作抖。南康公主看他如此神情,只当他为色所惊,只是与另外的王子相比,未免太过失仪,心中暗恼,忙用肘蹭了他一把,边举杯对袁梨晨说着:“多谢皇嫂。”

最后袁梨晨走到袁盼安桌前,袁盼安温和地笑看她,那是发自内心欢喜欣慰和感谢,袁梨晨直到此刻方才缓了一口气,看着他祥和的神情,心中慢慢安静,她恭敬斟满酒,不无感激地叫了一声:“父亲。”

有侍女乖巧地接走了壶盏,陈瑾招呼着袁梨晨到自己一侧落座,他一直关注着众人的神情,在他眼里,这别国的王子见袁梨晨的神情都是或羡或妒或失态的,他为此而乐,那是一种拥有别人所不能企及的至宝的满足,他突然觉得心情从未如此的畅快,这种欢喜转化为对袁梨晨亲密的举动。天气渐热,而她舞后,有汗,他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柄小扇,为她亲亲地扇着。

就在他的满心欢喜之中,一个女声传来:“陛下寿诞,自是玉殿生芝,庆云绕殿,天人共庆,只是唯恐有些人是别具用心。”陈瑾闻声一望,正是宋婕妤,听她言语古怪,他不由生起一股怒气,艴然不悦地横目看她。

宋婕妤却未曾被他严厉的目光吓住,反倒走出席来,礼了一礼道:“陛下,臣妾乃是一片赤胆忠心,今日这殿中有一人,臣妾怀疑她心怀叵测,蒙蔽君上,特冒死相谏。”

此言一出,底下哗然,那一干嫔妃等人不由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互相猜测,陈瑾见此情形,不由勃然变色,喝道:“放肆!”

却听崔鸣珠道:“陛下息怒,宋婕妤既然说自己乃是一片忠心,不妨暂且听一听她说的。”她说着看向宋婕妤问:“婕妤所说此人是谁?”

宋婕妤看着崔鸣珠,却是有些激动,头上的步摇在颤颤作抖,须臾,她挺身转向,指着袁梨晨道:“就是她,臣妾怀疑瑶台夫人是多年前逃匿的罪人!”

陈瑾顿时大怒,一拍案几,震得刚盛满的酒觞内液体溅落案上,指着她道:“你!”

他一时气结,却见袁盼安不知何时扑通跪倒在地,只说:“陈皇陛下,小女是经千挑万选,巴国亲封的郡主啊。”

殿里顿时乱作一团。

陈瑾见此难堪场景,正要发话,只见东方曦出席说因此事涉及陈宫家事,他自请告退,末了又看着宋婕妤道:“历来同貌或同名者甚多,还请婕妤慎重。”

侯重茂也跟着起身告辞,走前对陈瑾行了一礼道:“陛下洪福齐天,就连寿诞之日,亦有宫眷如此一表忠心。”说完微微一笑,看着陈瑾脸色阴晴不定的变化,随东方曦离殿。

吴歆则是木然坐在座上,由南康公主牵引着起身告退。袁盼安见众人皆退,目光复杂地看了袁梨晨一眼,也起身离开。

一时殿内只剩下后宫一干嫔妃,没有了外人,她们越发交头私语,看着上首怒目的皇帝,平静摇扇的华仪夫人,垂头无声的瑶台夫人,以及案前立着的宋婕妤,气氛诡异,先时的繁华喜庆全无。

甄兰馨见状尴尬,起身轻了一声嗓子,看着底下的嫔妃,止住了众人的私语,她向前去请陈瑾息怒,对着宋婕妤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崔鸣珠继续摇着扇子,目光在袁梨晨和宋婕妤之间徘徊,渐渐搁下扇子,扶了一扶头上的凤钗,看向宋婕妤。

宋婕妤被她一看,顿时跪下身来道:“陛下,臣妾是担心小人得逞,祸害陛下,这瑶台夫人实在是像极了臣妾宫中逃匿的罪人。”

只听袁梨晨几声轻笑,抬起头来看宋婕妤,嘴角含着抹讥讽:“婕妤每次见我总是言语失常,上次见我言及神鬼,这次见我,又说罪人。”她说到这里,嘴角笑容渐无,只盯着她道:“莫非,每次都多吃了酒,语无伦次了吗?”

宋婕妤被她目光一击,略别过头去扫了一眼陈瑾和崔鸣珠,又回过头来对袁梨晨轻轻一哼道:“谁无伦次,只怕一会既见分晓。”

袁梨晨冷冷一笑:“倒不知道你是如何见分晓。”

主仆同愤借力去仇

陈瑾最先看去——那一方身体纤不露骨,线条完美,光滑晶莹,哪有一丝瑕疵,更不见一颗红痣。陈瑾一愣,紧接着只觉的捶胸一痛,赫然大怒,一把揽她入怀,只对着边上惊呆的侍女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吓得众侍女忙攫取衣服纷纷上前。

袁梨晨木然地被摆布,突然失去了先前的勇气与力气,泪如雨下。还记得当年在家中,墨砚一干爱婢曾遗憾说及自己这点瑕疵,自己也因爱美的本性,也曾为此烦恼。也清晰记得后来在巴国,小双一次替自己浴时曾赞自己肌肤无暇犹胜袁怡黛,闻言后自己的惊讶和对镜自看。是天意吗?墨砚的供认却是不假,可谁料当初自己出宫在水下被利物所伤,偏偏伤口就在那处地方,后来吴歆挖空心思替自己怯疤去痕,那点瑕疵就此褪去,又养就多年,才得这一方无暇晶莹。可今天偏偏有人因此大张旗鼓,欲至自己于死地。

“不可能!不可能!”宋婕妤在那摇头失措地叫着,也许是嫉妒和恐惧冲昏了头脑,她苦心营谋,觉得胸有成竹,却忘记了这万一不是的可能性。

“什么不可能!你还有什么话说?”陈瑾见她仍旧如此死不悔改,不由一声怒喝。

袁梨晨闻声看了陈瑾一眼,她的身体僵硬,对他的一点怜惜和或许因时间积累而起得一点感情,在刚才那一刻已经全然被击碎,所剩只有绝望与悲哀,而刚才那一瞬的羞辱,克制多年的仇恨与愤怒,也纷纷燃起,她怒目看向宋婕妤。

目睹了转变的墨砚,她此刻的脸色却更加难看,因瘦削而显得大得突兀的眼睛此刻有如枯井一样荒凉,她浮起一抹凄凉绝望的笑容,再次迸发出不相称的力量,她突然对陈瑾嘶哑着喊说:“皇上,您要给我们家小姐做主啊。”继而指向宋婕妤,唇齿相颤地说:“就是她,嫉妒当初皇上要见我家小姐,将她害死的!”

“住口!你这个贱人!”宋婕妤吼着挥掌就要打她,却被袁梨晨陡然喝止,宋婕妤无奈地听着墨砚在众人面前哭诉。

墨砚说的与当年的情形大致相同,只是隐去了自家小姐厌恶皇帝情形,强调自己一干人在蕙兰宫所受的冷待,又只说是袁梨晨在梨林巧遇陈瑾回来后,却被得知皇帝寻袁梨晨的宋婕妤所嫉妒,设计用药谋害了性命。

墨砚初见袁梨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为自己的供词而悔恨,她害怕伤心绝望,可随后她又发现原来却是似是而非的两个人,害怕悔恨是消失了,可内心也更绝望,面前有这样一个相似的人,却偏偏不是自己所牵挂的那个,生死未卜的那个,音讯全无的那个,这种对照只能加重自己的悲哀和痛苦,何况竟有这么个人在,自家小姐又如何再来?老天偏偏拿这样相似的一个人来折磨自己,她心中遂断了那丝期盼,而且以今天的情形回去,估计也活不成了,只是这些年的遭遇,若悄无声息的死去,实在不甘,所以她不顾生死,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奋力一拼,能报多少仇恨是多少了。

陈瑾表露出来的神色十分震惊,却只问她一句:“她是袁希荣女儿?你说什么?是在哪?哪的梨林?”

只见墨砚抬头一字一句毫无疑问地回道:“当年的蓬莱池无双殿旁。”

陈瑾顿时扭头看着袁梨晨,袁希荣,这个名字他记得,当年为了国家社稷,自己曾不得不和他秘密商定将其定下重罪,但结果既没有保全袁希荣,亦没有保全他女儿,因此心怀愧疚和遗憾,此刻墨砚的话,触痛了他的一桩心事,然而他更没想到当年在梨林遇到的竟是袁希荣的女儿,他的女儿竟是那位自己觉得上天显圣的神女。他还想起袁梨晨在梨仙殿前说的话,那些让他认为她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神女的话……

他眼里有疑惑,震惊,迷惘和不甘……还有其它的许多种种,可是旁人谁也分不清。

袁梨晨无神地和他那复杂的眼神对视了片刻,垂眼只看前面地上——此刻墨砚神情如朽木死灰,言语虽悲哀激愤,眼中却看不出一点希望的神采,可她这样的神情却越发让自己想起了从前,她在墨砚身后似乎看见了朱锦,诀别那夜的往事在她脑海里回放,她突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宋婕妤。

宋婕妤被她那充满仇恨的目光一惊,恼怒地看着墨砚,脱口骂了一句:“果然是个刁奴,当初就不该留你!”一语未了,想起此刻处境十分不妙,先跪下呼救:“皇上,别听这个刁奴乱咬,当年明明是病死的。”说着又拿眼光不停地瞄崔鸣珠。

“今日是圣上寿诞,虽有风波,结果却是谣言尽除,不如就到这吧?”崔鸣珠扭头对陈瑾说。

袁梨晨此刻的愤怒和仇恨却已被勾起,再不肯如此干休,她知道陈瑾偏执多疑,她挑唆着陈瑾那异常敏感的神经:“皇上,真是可惜了,原来那位小姐是那样与皇上在梨林相遇,若还活着……”她悠悠地说着,欲言又止。

陈瑾闻言果然有了异样的神情,他有些梦呓般地问墨砚:“她是什么样子,像瑶台夫人吗?”

墨砚抬头看了袁梨晨一眼,脸上有不屑地神情:“我们家小姐清纯烂漫,岂是他人可比!”

是啊,自己如今何似当初纯真?袁梨晨默想,岁月可以改变许多东西,例如外貌性情,却也改变不了一些东西,例如自己与墨砚间的感情。她心内叹了一口气,看着陈瑾,他的脸上有迷蒙向往的神色,有时候不可见的遐想比真实的呈现更能慰合自己的心意。

宋婕妤一见陈瑾这种神色,一时心虚反倒说了一句:“我没有害她。”

“你没有吗?”袁梨晨冷语反问她。

宋婕妤自然要死死咬定:“宫里自有规矩,我怎么敢?”

袁梨晨冷哼一声,自座上俯视着她道:“你不敢?我身为夫人,位次在你之上,你尚敢如此!对那位位卑职小的袁采女,你又有什么不敢的?”

这番话勾起墨砚的悲哀,她在一旁详细泣述当年在蕙兰宫受冷遇的情形。

袁梨晨待她讲完,只看着陈瑾说:“陛下,臣妾身为巴国郡主,心为两国和好而来,今日却遭人如此羞辱诬陷,日后如何自处?”她这话应着心情而来,十分悲戚,那眼泪也一颗颗顺着面颊滴了下来,她却不伸手去擦拭,任由泪珠满面,停顿半刻又道:“她今日分明是要陷我于死地,倘若我有一颗半颗的痣,只怕不论何处,不论颜色,此刻……”她语声呜咽,停了下半句话,此刻方才举手拭泪,须臾再出声:“再说好好的一个人,芳华正茂,宫里又不比其它场所,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得瘟病?”说到这里,她只管坐着滴泪,再不说其它话了。

陈瑾听到这里,越发觉得宋婕妤害人嫌疑极大,又想起侯重茂刚才那番似恭似讽的话,顿时脸色铁青,便要发作。却听崔鸣珠在旁开口:“今日毕竟是皇上寿诞,有些事还是缓下吧,郡主,你说呢?

袁梨晨此刻怎肯罢休,冷眼看她:“既说大局,何来此事?再说人命关天……”

崔鸣珠顿时挑眉,双眼雪亮地盯着她道:“郡主,这宫里的事如今还不归你管。”

两人眼看就要争执起来,只听内侍一声传报:“太后驾到。”

众人忙起身相迎,沈太后在春常等人的陪同下,步履匆忙,面色肃然,径直上阶落座后,扫了一眼边上的几个重要人物,对着底下跪着的宋婕妤一声怒喝:“你也太放肆了!”

陈瑾和甄兰馨率先叫了声:“母后……”

沈太后一挥手止住他们:“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肃声对宋婕妤道:“今日乃是皇帝寿典,你身为陈国宫妃,竟不顾列国朝贺,做出这等损我陈国颜面之事!”又指着袁梨晨继续斥责宋婕妤:“郡主从巴国千里迢迢而来,身系两国和好,你竟无视国家关系,该当何罪!”

宋婕妤听这两句,顿觉不妙,她原本合计好要趁势大一举扳倒袁梨晨,此刻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顿时沁出一层冷汗来,暗中眼珠流转觑向崔鸣珠。

沈太后将她形容尽收眼里,越发生厌,冷眼对她道:“当年袁氏之女我也见过,你今日这等作为,难道是说哀家老眼昏花,连个人也认不出了吗!”

吓得宋婕妤忙连说几个“不敢”。沈太后却不看她,只对陈瑾道:“这样一个妒妇,无视国法宫规,要来何用!”

陈瑾忙道:“听凭母后发落。”

沈太后看着宋婕妤一丝轻哂:“她是你的妃嫔,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陈瑾看了跪地惶然的宋婕妤一眼,又看袁梨晨。

袁梨晨一见他看自己,别过身去走到甄兰馨身边,再不看他。

陈瑾遂扫了似在沉思的崔鸣珠一眼,回看面色严肃,冷然端坐的母亲,终说出:“宋氏藐视国法,构陷宫妃,今褫夺封号,暂囚于暴室,择日赐死。”

宋婕妤闻声瘫软在地,只对崔鸣珠道:“救我……”一语未了,早有内侍拖了她出去。

崔鸣珠眼睛眨了一眨,盯着被内侍架出的宋氏,此刻终没有说话,棋子终有万般好处,可行到绝处,有时还是舍弃才妙。她心思流转,一时看到侧身避对陈瑾的袁梨晨,嘴唇不易觉察的一动。终是起了离心是不?有了今日,他们之间岂能没有隔阂,棋子可以再布,可是这心上的痕迹可不那么容易抹去。

崔鸣珠的目光继续移动,少了宋婕妤,地上的墨砚便分外刺眼,终究又心疼起自己的那颗好棋,于是她说:“皇上终做了个圆满的结果了,只是这名婢子,与今日之事也脱不了关系,罪孽不小,也拖下去吧。”

墨砚听了,面上倒露出一股解脱的淡笑。

做客为何情深盟誓

正当墨砚准备受死的时候,只听一声“慢着”传来。

是谁出言阻止?墨砚寻声看去,却是原本侧身默立的瑶台夫人,她此刻已转过身,正看着自己,那眼瞳仿佛墨黑的吸水石子,在自己身上吸取着滋润,越来越饱和,放出黑琉璃般的光彩。只听她说:“我倒觉得这个婢子很是忠烈,我正缺这样的妥当人,以后就到我宫里吧。”

因有前面那番变故,陈瑾对她存了一份歉疚,他没有反对,太后也没有异议,崔鸣珠便没有吱声,她举扇轻轻摇着看了袁梨晨一眼。

甄兰馨便出来调和气氛:“这样也算是欢喜收场了,才符合今日的庆事。”便有侍女出来领了了墨砚回蓬莱宫休整。

沈太后在甄兰馨的鼓动下,又命人重整乐宴,一时众人落座,又一副繁华气象,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觥筹交错的喧哗之中,坐在那的袁梨晨心中却很茫然,刚才充满愤怒和仇恨,一心是想除掉宋婕妤报仇的,可真正实现了,心里却没有什么过多的欢喜,朱锦不会回来了,祖母与母亲,自己那阖家人,逝去的都不会因宋婕妤的死而归来,她心头遽然涌出一股挫败感,她无味地看着崔鸣珠,须臾眼光在其它已恢复笑颜的人身上流过,心中黯然,须臾借故退了出去。

她屏退众侍,只身一人顺步游荡着,一弯清流止住她的去路,她抬眼,面前有一架长廊,匾额上“听鹂廊”三个描金字在阳光下直晃人眼,让她有眩晕的感觉,四处无人,除了风声、鸟声、水流声,便只有自己的脚步声。风不光摇曳着花木投在地上的阴影,还传播着一阵阵花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过于馥郁的芬芳却使她头晕,人越发绵软疲惫,她走到长廊中央,顺势倚在一根廊柱上,垂首看着底下的水流出神。

时间就像廊下的水,也不知流去多少,依稀觉得有个黑影晃上自己来处那边的长廊尽头,她不以为意,或许是过路的宫人,可一时周围却没有任何响动,她不由警觉,扭头相看。

那人见她看自己,缓缓走了过来,走得极轻,极慢,极稳,在袁梨晨对面的廊柱处停住,他的眼睛比身上的黑袍还黑,比头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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