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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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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复立太子的闹剧中虽然牵涉到四阿哥的岳父费扬古,但四阿哥自始至终不曾发表过一句话一个态度,全由康熙处理,而处理的结果只让朝野对于四阿哥的分量更为加码,所谓以无招胜有招,四阿哥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不久二阿哥福晋石氏卒于乾清宫,石氏膝下子息单薄,为太子妃时唯生一女,康熙却一反对二阿哥态度,盛赞石氏“秉资淑孝,赋性宽和,作配胤礽辛勤历有年所”,夸得礼部都不敢为石氏奏请祭文,康熙便命翰林院撰写,秋后致祭。按规定亲王福晋可用二十名侍卫,二阿哥的特殊情况没有侍卫,康熙特命步军统领隆科多率三十名侍卫穿孝,超过了对亲王的规格,仍按皇太子妃的待遇予以厚葬。
康熙这次头疼旧疾发作颇为严重,在汤泉驻驾数月,并未回宫,便直接转往热河。因往年并无此先例,行程打点上颇让礼部忙乱了一阵,四阿哥原本轮到头班侍驾热河,却正巧遇到十三阿哥的岳父马尔汉病卒,康熙谕马尔汉谨慎忠厚,宣力多年,遣内大臣临奠,赐祭葬,又念在十三阿哥身体状况欠佳,特令四阿哥留京照拂,所以四阿哥直到七月初才动身到热河请安。
而四阿哥抵达热河前三天,康熙就派我起程跟随五阿哥、八阿哥等先行回京,并未当面碰着。
虽然我常在御前,但凡是四阿哥觐见,我都能避则避,康熙亦默认我的心思,因此自我坠河事发,近两年间和四阿哥当面相对的次数堪称屈指可数,随了其他阿哥平安返京后我径直往十三阿哥府悼丧,略表心意。
十三阿哥见我提早回来,不消多问也自了然,为着消暑只经常带我到邻近雍亲王府的柏林寺往来。
四阿哥多年来很是招揽了不少有道禅师与喇嘛,四阿哥不在京中,十三阿哥与他们留师品茗,倒也不曾疏远,我旁听双方谈佛论禅,渐渐熟了,便听说某年某日四阿哥听了章嘉大禅师,随众结七于柏林寺集云堂,数次坐禅闭关,正经行时,忽出一身透汗,命根立断,桶底脱落,直透三关,被誉为真正亲参实悟之境云云。
我私下问十三阿哥什么叫“行经”、什么叫“命根”,十三阿哥本来向道,并非参佛之人,当着我面亦说不清楚道理,亲自写了封信问四阿哥,不久四阿哥回信,从史书中记录成吉思汗的事迹某段落引开阐述,摘了一大通佛典语录,末了另附几行炼丹药方,嘱十三阿哥代为监督王府属人照方寻药。
十三阿哥一面将全信逐字逐句解释给我听,一面大赞四阿哥“三次打七即澈透本来,直解三关。根器之利,震旦未曾听闻。”但他替四阿哥显摆了一番后也觉牙酸,说到何为法化报三身的关系,解释为什么已经参悟的人还要回头去炼丹,亦难自圆其说,唯一笑了之,回信给四阿哥时又催我也写两句加进去。
我挑出四阿哥信中提及“成吉思汗说:‘我死后将留盛名于世。’”一句,在其后加上一段:
“听成吉思汗言,文书官接话:‘您杀了那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人能活着记住您的名字?’”
十三阿哥看了我加的话,如兄弟般轻轻将我抱了一抱:“你还着恼四哥?”
我默然不语。
十三阿哥沉吟半日,终提笔抹去这两行字迹,回信一事不了了之。
京中岁月究竟难得悠闲,数月内西面准噶尔部令大策凌敦多布攻入西藏,拉藏汗被陷身亡、汗二子被杀、达赖班禅均被拘、西藏失陷、而前湖广总督署西安将军额伦特及侍卫色楞等由青海进军拉萨,在藏北与策凌敦多卜激战多事后全军覆没种种噩耗相继传来,朝野皆惊,康熙结束行围提前返京,正值十月入冬,小雪节气那天,竟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大雪。
就在这场历时十日的罕见大雪期间,康熙恩赦天下,停本年所有决囚之刑,而尽管朝中反对再次进军西藏的意见占压倒多数,康熙力排众议,命皇十四子贝子胤禵为抚远大将军,西征策旺阿喇布坦,驻师西宁,视师青海。又命皇七子、皇十子、皇十二子分理正黄、正白、正蓝满、蒙、汉三旗事务。
此次西征主要目的是消灭策妄阿喇布坦及其分裂势力,当时因之,抚远大将军的任命不仅关系到扭转曲线战局,实际还涉及到朝局今后的安危问题,无论处于何种考虑,康熙必须认真对待,选择他所最信任、认为最有能力的人出任大将军,又因是代康熙亲征,定下的出师礼规格极为隆重,用正黄旗纛、亲王体制,可称与亲王平级的大将军王,率军驱准安藏,而大任最后落在只有贝子称号的十四阿哥肩上,充分可见康熙对他的青睐,未尝不是有意传位给他,故委以重任,加以培养,树其威信的证据。
于是一时十四阿哥将成为未来最有可能的储位继承者一说甚嚣其上,八阿哥看清自身大势已去,连同九阿哥等也有全力支持十四阿哥克承大统之心,九阿哥更放话说十四阿哥“聪明绝世”、“才德双全,我弟兄们皆不如”,并热心为十四阿哥试制军备。
而十月底便是德妃生辰,赶上十四阿哥出征在即,为着给十四阿哥鼓劲,连康熙也格外指点,另加主持礼部的八阿哥等人悉心操理,将永和宫一场寿筵办得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四阿哥一向重视母妃生日,今年却因年羹尧在“妃母千秋大庆无一字前来称贺”而寄书给他,给予重责,詈其为“儇佻恶少”,年羹尧连上七封连环信,更转寄十三阿哥苦苦求情托告,方平息四阿哥怒气,旋即康熙诏四川巡抚年羹尧,军兴以来,办事明敏,即升为四川总督,而领印上任不久的法海也被从广东抽调回京,奉旨先行赴西宁军前效力。
十二月十二日,抚远大将军王胤禵率军起程。于太和殿前行颁给大将军敕印仪式。
为了避免突然拔高十四阿哥而造成的影响,必须重新平衡各皇子间势力,康熙在是年年底大举册封后宫,七阿哥生母戴佳氏册为成妃,十二阿哥生母万琉哈氏册为定嫔,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及十八阿哥的生母王氏册为密嫔,十七阿哥生母陈氏册为勤嫔,另有一位在十八年前大封后宫那次已经册为和嫔的瓜尔佳氏晋了和妃。
康熙在十八年前大封后宫时曾年册封佟佳皇后的妹妹为贵妃,地位最尊,后宫至今无后,因此实际管理后宫的便是这位最高品级的佟佳皇贵妃,再往下德妃便要算入晋升早、资历深的有限几名妃子首列,而这几年来因为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康熙面前十分得宠,德妃的地位亦于日渐增风头劲茂,连曾为康熙连生三子的王氏册为密嫔后也托荫于永和宫。
王氏乃是康熙乳母的儿子李熙的表妹,真正的汉人而不是满洲汉军旗人,当年康熙第二次南巡时任苏州织造的李熙将王氏献给康熙,王氏入侍宫中很受康熙宠爱,直到十八阿哥不幸夭折后才恩宠稍减,只因其父不过是名小小知县,又出身汉女,入宫三十余年一直是庶妃,没有正式封号,所以她至今方升到第四等嫔妃的密嫔,相形之下,新晋和妃瓜尔佳氏则叫人大跌眼镜。
瓜尔佳氏生父虽是一名三品协领,但她只在初封和嫔时生了皇十八女,次年即殇,此后再无所出,每年康熙行幸热河所带陪侍嫔妃也少有她的姓名,若将内务府登记的侍寝记录一笔笔找出查看,瓜尔佳氏的翻牌子次数绝对是垫底的那一类,如此情形下又从未生过皇子的她居然有资格同年长阿哥七阿哥的生母戴佳氏并列一跃为妃,尤其奇在和妃挑了旁人避之不及的良妃故所延禧宫作为居处,当此朝局动荡、各方势力重新洗牌的敏感关头,自然引起揣测无数。
然而康熙对此事始终保持缄默,直到皇二十二阿哥在永和宫做寿之日方揭开谜底。
第九十章
二十二阿哥的生日原在冬至,只因今年二十二阿哥意外染疾,才在德妃寿筵之后补办两周岁生日,似这等并非整生辰的小生日,不过是永和宫上下同吃寿面也罢,不料康熙御驾居然到场。
我是时刻在御前行走之人,自然随着康熙进了永和宫,偏巧四阿哥、四福晋都在德妃跟前侍候,四福晋虽然许久不曾与我见面,却无丝毫疏远之情,将我牵了比邻而坐,殷殷执手相谈。
康熙当日预先未作通告,乃是临时下命摆驾永和宫,二十二阿哥生母庶妃色赫图氏固然受宠若惊,德妃、密嫔等亦喜形于色,康熙对她们也是温语有加,而皇帝仗仪就餐规格等另有一番铺陈摆设,堪堪安置停顿好,康熙招手让我移位他座下,我正欲起身,只觉衣摆一紧,低头看处,心口无意识一滞。
小小弘历一手揪住我衣裳,一手举着一本书册:“玉格格,这个字读什么?”
我想直接叫乳母带弘历去问四阿哥,目光扫过他面上,话到嘴边却又停住,重新归座接过他给我的书册看了一看:“这个字?嗯……连起来念作‘独占鳌头’。”
弘历指住那个字,问:“鳌是什么?”
我被他问住,而这时殿内诸人均把目光投向我们,答错,或不答,都会成为话柄,但我实实在在想不起“鳌”到底是什么?总不见得跟他解释为“鳌拜”的“鳌”?万一他追问我“鳌拜”是什么又怎办?
五岁小孩子的耐心到底有限,见我不答,弘历便要转向四福晋寻求答案,我眼看他放手,突如其来激发我宝贵的自尊心:“鳌,就是龟!”
一语即出,举座皆倒抽一口冷气,唯有弘历不为所动,咧嘴欢喜道:“我懂啦,那就是‘独占***’?!”
众人齐齐抽厥。
我忍不住朝四阿哥望了一眼——我和他所生的孩子还真是当之无愧的清朝极品——四阿哥的眼神对此观点表示了无条件的支持。
到了这一步田地,我总不见得放任弘历幼小的心灵将错就错,准备硬着头皮跟他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鳌”的确切意思,却听大殿门口传来一个悦耳至极的女声:“鳌,是***鲤鱼尾的合体鱼龙,传说中海里的神物,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时曾经‘断鳌足以立四极’;又有传说东海中有巨鳌驮着的三座仙山:蓬莱,方丈,瀛洲。太和殿前石阶上即刻有鳌的头,每年殿试只有考中状元的人可以踏上,世称‘独占鳌头’,亦有第一的寓意。”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妃子品级的宫装丽人施施然走入,她的脚步十分轻盈独特,而当她走过我和弘历身边时,便同样轻盈地把头一侧,薄唇轻启,嫣然一笑:眼睛笑得更弯,也更妩媚,在唇角边还浮出一个逗人的浅酒窝。那些簇拥着她的婢女内监则自动淡化为活动人肉背景板。
接着她在康熙面前欠身行礼,抬起脸来,依然笑靥如花,美目流光。
我不得不承认她很会笑,那笑容明净纯粹,好似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欢欣和愉悦,丝毫也没有矫柔造作、巧笑虚饰之嫌,另有一份气质风度。
从她的自称中,我确知她就是延禧宫新主和妃瓜尔佳氏。
皇太后崩礼行丧时我曾将后宫中嫔妃大都见过,对和妃却几无印象——这样的女子若当真见过,怎会不记得?
德妃与和妃以姐妹相称,分坐康熙左右两侧,康熙朝我点首示意,我走过去,占了御榻旁一张预设长锦凳之位,正紧挨着和妃,而圆形食几对面依次是德妃、密嫔、色赫图氏,四阿哥和四福晋在下首陪坐。
康熙一面同德妃闲话,一面侧着身逗弄襁褓中的二十二阿哥,甚为开怀,由于弘历坚持跟住我,我便揽他同坐,叫乳母挑出果碟里他爱的鲜艳果子给他拨弄玩耍。
弘历嘴巴十分甜乖,先谢了和妃指点,顺带哄得我允了他改日带他到太和殿前亲手摸摸鳌头,又奶声奶气道:“鳌是***鲤鱼尾的合体鱼龙,那么鳌头可不是***么?玉格格说对不对?”
这次我没有看四阿哥,而是把视线投向四福晋,康熙身边跌爬滚打至今,我自认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年仅五岁的弘历一共问我两个问题,每个问题都让我有难以为继之感,事实证明,四福晋的素质教育很有一套。
康熙将我们说话听得分明,亦掌不住笑了个不停,止笑后方伸手挲摸弘历额顶:“朕很喜爱这个小孙孙,即日起便将雍亲王府的世子弘历留在宫内,由皇贵妃与和妃共同照料罢。只不知四阿哥你可舍得?”
“世子”二字金口玉言,德妃、四福晋等均是一愣,只有四阿哥反应最快,连忙带着四福晋起身谢恩,弘历一骨碌跑下地,在四阿哥身边一起行礼,虽是小小人儿,一招一式架势十足,有板有眼。
康熙抚须而笑,我看着四阿哥和弘历几乎是一起抬起头来,忽有很应该加入他们同列的冲动,不免恍了一下神,只听康熙又问了内臣乾清宫后荣宪公主旧居慈云精舍的翻新完成情况,便转过脸来向着我温温道:“上回你代朕写的信荣宪已经回了,信中说她年内总要回京省亲一次,而她的屋子究竟还是有你帮着照料才放心,你再回封信给她罢。”
随着十四阿哥出征,西线战事再启在即,荣宪公主的额附巴林王乌尔衮亦受御命带领巴林及昭乌达盟蒙古十一旗事全盟参加讨伐噶尔丹的战斗,巴林王带兵支援十四阿哥,巴林境内的后方事务自然是由荣宪公主统筹,康熙此时说荣宪年内可以回京必有深意,而我自从坠河苏醒后寄居十三阿哥府中多日,康熙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这一番话,却分明是叫我搬回宫中。
弘历是我亲生一事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但宫中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皇上不说破谁也不能先说破,今日康熙当面让四阿哥把弘历视为世子,正式册封不过早晚间事,从此弘历在雍亲王府中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起居用度再也不必受他表面上的生母纽祜禄氏所限而不能逾矩,何况还要将弘历交给佟佳皇贵妃与和妃共同抚育,担任抚育之责的养母的身份地位通常比生母还要受满人注重,经此一来,抛开辈分不算,弘历在宫中的实际地位甚至较养在德妃处的皇二十二阿哥还要高出一截,如此殊恩重典怎不令人又惊又喜?
我和四阿哥的别扭,康熙知道;我心底一份牵挂,康熙也知道。这般处置对于弘历来说固然是天大好事,又何尝不是应了我的心愿?原本我不辞每日早起晚睡以进宫侍应的繁琐也要住在十三阿哥府,私心是想从他那儿多听些弘历在四阿哥府内的消息,现在康熙让我回宫,弘历也在宫中,其间便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是。玉莹多谢荣宪公主想着,今晚就回信请公主放心。”我百感交集,离位朝康熙福了一礼,康熙招过弘历亲手抱于膝上,德妃、和妃生怕弘历压着康熙,分别从旁扶持,筵前衣香鬓影,廊上灯月争辉,他们祖孙同堂,看起来亦是其乐融融,令人忘忧。
半响,我收回目光,无意中投向四阿哥,却发现他正旁若无人的盯着我,他这样注视着我,已有多久?
十四阿哥出征后的第一个三月初一,正是康熙的圣诞吉日,十四阿哥虽不能与其他阿哥同班行礼,却在西地亲手做了万条龙须麦面,派遣他的头等侍卫佛保柱并臣近侍太监捧奏书敬献畅春园,康熙收到十分喜悦,不仅将闲闷时亲自监制之小物品数件命人携送给十四阿哥,又传画师为自己花了一幅新的画像题词相赠,竟意外在宫中掀起了画像热潮。
古时没有照片,因此能请到妙手丹青在画像上留下本人音容笑貌是一件很有体面的事情,一时间上至几位妃子,下至成年未成年的皇阿哥,几乎人手一份,只有十三阿哥膝有旧疾病根,不能久坐,也就没画,一日我到他府里文渊阁寻书,他眉开眼笑取了四阿哥送他的一张画像给我看,我一看画像上的四阿哥与十二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大不一样,就感慨道:“哎呀,这是人么?”
十三阿哥的脸当场就绿了。
我解释道:“我是想说,这是他么?”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阵冷气,我瞅瞅十三阿哥的表情,静静转过头去,果然四阿哥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我身后。
四阿哥近来极少穿那种囔囔响的靴子,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我也见怪不怪了,顺手帮十三阿哥卷起画像,自然道:“这张画得挺不错,我看过的里头,还是这张画得最好。”
四阿哥道:“送给你。”
我手一停,十三阿哥已将画像卷入轴筒封口递给我,我便谢了四阿哥:“回宫带给弘历也好,他一定欢喜。”
四阿哥硬邦邦道:“给你。”
我望望他:“这是王爷的命令么?”
十三阿哥出声:“小莹子——”
我一笑:“遵命。”说罢,抬步就走。
四阿哥拉住我臂膀,我一个踉跄,怀中的书砸在地上:“不准走!把话说清楚!”
我诧异:“我对王爷无话可说。”
四阿哥手上的劲渐渐加重。
我深吸口气,只听十三阿哥在旁叫道:“四哥——”
第九十一章
四阿哥道:“你出去。”
四阿哥对十三阿哥说话,我也对十三阿哥说:“你别走。”我的视线移回四阿哥面上,“该走的是我,为何不放手?”
十三阿哥左右为难,躬身拾起地上的书:“这本着了灰,我还有一同版套印的,换新的给你。”
十三阿哥刚走开一步,四阿哥忽然紧紧抱我入怀,动作幅度太大,衣摆带翻了几上一副青花瓷茶盏,因室内安静,这响动就格外惊人。
我差点呼吸不过来,而眼角余光越过四阿哥肩头,瞧见十三阿哥的背影也原地僵了一僵,可是旋又故作无事,继续一个人走到书架那头。
“再试试看。”四阿哥说,“我们重新开始。”
有一刹那,我真的只想抱着他的背脊不想放,可我没有抬起双手,只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复他:“到了今时今日,我们能不能在一起还那么重要?”
“我说过我要给你一个名分。”
我略推开他一些,仰面直视着他,他的眉目离我这般近,却似怎样也触不着:“前些时日十三阿哥带我去柏林寺,我听得一句佛语——但凡强求,便是痛苦。你我分分合合这些年,不累么?”
四阿哥沉默片刻,道:“你累了?”
我咬咬牙:“是。”
四阿哥不发一言,只深深凝视我,直到我垂下眼去。然后他撤了手,同十三阿哥交待了一句回头去诚亲王府寻他,接着就转身离开。
十三阿哥拿着一卷新书折回,拖过张椅子给我坐,我慢慢坐下,甚觉脱力。
十三阿哥把书递给我:“其实四哥为你做了很多,他所能选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我将四阿哥的画轴打开,又看了一遍:“这幅画明明是他送你的,为何又要给我?”
十三阿哥道:“他给我本来就是叫我转送给你,今日正好碰到你在,他才说这话。上回皇阿玛不是叫人也替你画了一张像,在哪?”
“那张我送了给弘历。”
十三阿哥走到我身后,低头看画,忽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四哥送你入宫选秀前,我带你去看中元节的花灯?”
“……记得。”
“南城夜市,你在一大片红灯下低了眼对我笑,从那一刻起,我下了决心。你入宫参选,我便向皇阿玛求你的指婚,十四阿哥却也向德妃娘娘托了同样的事。十四阿哥原是什么都要跟四阿哥抢一抢的,可是连我也跟四哥抢,多少犯了皇阿玛的忌,又连累了你。”
“忌什么?兄弟阋墙为女人?”十三阿哥不出声,我接着问,“你后悔了?”
十三阿哥道:“已做过的事我从不后悔。只是如今看着你郁郁寡欢,我经常会想,你和四哥之间经历这么多磨折的源头也许就是从我踏进乾清宫向皇阿玛提出请婚的那一刻开始。我不希望看你不开心,而四哥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更不希望。”
我动了动身,想要回过去看他脸色,但是他按住我的肩头不准我动:“还有,那年你跟着四哥和我到南边办事,在桐城替你过的十五岁生日,记得你是做了什么把四哥气坏了么?”
我对于年玉莹所有的记忆是从她过生日坠马后清醒算起,之前的一概不知,十三阿哥这样一问,我自然回答不上来,十三阿哥笑道:“那时四哥考你学问,出了个对子给你‘国兴旺,家兴旺,国家兴旺。’你光顾着据案大嚼,半天才给对了一句下联‘你妈的,他妈的,你他妈的’,当场把四哥气得噎食,还是我给他拍的背。”
“是么?”
十三阿哥绕到我身前:“你看你现在笑得多开心?我已很久没见你这样。”
他的眼神温温亮亮:“你小时候爱读一些奇侠异志的书,成日嚷嚷着要封你个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你如是江湖人,岂止是江湖第一美女,你是江湖第一口是心非美女!你若不在乎四哥,当日吐血病重又何必要离开他?你若不爱四哥,怎会到现在也离不开他?”
十四阿哥离京西征后,刚开始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吃败仗,朝中亦是接连发生河南大旱、陕西大饥、保安地震及日食等异象,议政大臣及九卿等俱称“藏地迢远,路途险恶,且有瘴气,不能遽至,宜固守边疆”,极力反对进军西藏,但康熙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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