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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鳞-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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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们四人共居一舱,用膳也在房内,菜肴还算丰盛,但大家都食不甘味。二楼最左的舱室内,剑兰用竹箸拨动着饭粒,百无聊赖地叹气:“别人船上热闹得紧,就我们守着刻板规矩,用膳一毕便熄灯就寝。”

一边的剑竹笑道:“小妮子春心动了,耐不住寂寞。”剑兰搁下筷子,就来呵她痒:“谁念念不忘谡下使节,一见到就忘乎所以,恨不得把别人一口吞下。”

剑菊笑道:“可不是,昨儿半夜起来解手,骚蹄子叫着别人名字,骇了我一跳。”剑竹脸蛋羞红,反唇相讥:“秦大人尚是孤身,我念想一番又怎样?哪像你动了齐田朴大人念头,人家可是早有妻室,据说还是头河东狮,你求为通房丫头也不可得。”

三女一番笑闹,格外精神振作,剑菊掩嘴笑道:“要说最讨厌的,就该是闽越国洪胖子,那双小眼色眯眯的,生似要把人剥光了看。”另两人心有戚戚,颔首不已。

“剑梅,你如何不说话?寻常提起洪胖子,你可是咬牙切齿。”剑竹突然问道。那剑梅应了一声,仍是恹恹无神,半趴在桌上:“昨日兴许染了风寒,一早醒来胸口烦闷,早前更觉疲倦,仿佛浑身气力被抽光似的,喘不过气来。”

剑竹用手搭她额头,讶道:“没觉得烫呀,且进些饭食,呆会儿我陪你去寻胡大夫”话声未落,剑梅蓦地惨唿一声,捧着心子,直直向后仰倒。剑竹三女忙上前搀扶,将她挪到榻上,移过灯光一瞧,但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唿吸若断若续,竟似猝死之象。

剑竹掉头奔出,叫道:“我去唤胡大夫,你们着紧守着”却见剑菊两女置若罔闻,目光直直望向病者颈间,一副惊骇欲绝的表情。剑竹不由缓下步子,凝神细看,登时半掩娇口,一声惊叫哽在喉间。

只见剑梅腹间陡然肿胀一圈,凸起团团肉瘤,旋即波浪也似,逆冲向头颅。她今日着窄口石青褂子,脖间勒得很紧,一阵裂帛之声后,领口破成丝丝缕缕。那圈肉瘤显出原本面目,有十数团之多,大小若卵石,伸缩如活物,仿佛甲虫缓缓蠕动。透过皮肤腠理,可以清晰看到,它们步子不停,正钻向脸部头颅。

丝丝鲜血从剑梅七窍溢出,她的唿吸停了也似,浑不知身体正经受着世间最残酷的凌虐。

咚的一声,却是剑菊吃吓不住,晕厥倒地。剩下两女面面相觑,蓦然一起尖叫:“来人,快来人!”

长老正在舱中静坐,陡闻步声笃笃,有人疾疾奔来。白眉不禁一皱,此刻正值丑时,是他静修之际,早已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等打扰。是谁敢无视钧令,故意犯忌?

那人来到门外,焦急喊道:“云三叩见长老,有紧急要务。”仓促之下,他仍不忘静立门外,只是声音中的惶急,却怎也遮掩不住。

长老悚然一惊:扶湘面壁之后,日常琐事都是云三负责,此刻竟亲来禀报,显见方寸已乱,莫非是敌袭再至?一股不祥预感划过,他心子无端一沉,挥袖拉开屋门。

云三快步行前,单膝跪禀:“长老,大秦、岭南、清蒙三艘使船上,俱有人无故晕厥,经随船医师诊断,应是中了蛊毒无疑。”他神色虽惶急,说话条理仍清晰,只是言及“蛊毒”二字,身躯忍不住一震。

长老如遇晴天霹雳,脑中一片空白。虽然蛊祸绝迹多年,只在史籍中看到,但那白骨千里的惨像,却随着“蛊毒”两字,穿透时间光阴,倏忽呈现在他眼前。半天他才一定神,问道:“总共几人发病,医师可曾控制住蛊毒?”

云三嗫嚅片刻,横下心答道:“目前就发现三人,已集中到大秦座船上,但医师束手无策,找不到对付法子。”长老并不意外,颔首道:“蛊毒消弭千年,甚少有人习之,海途之上,没有对路医师也不稀奇。”

云三一咬牙关,道:“岭南国张医师家学渊源,对蛊艺造诣甚深,但他医治半天,仍然不见成效。据他说,这蛊虫属于偏门奇种,一时难以查清。”

长老霍然而起:“调派十名骁天骑随行,我们这就过去。另传令下去,要武士加强巡逻戒备。”

数十盏孔明灯升到半空,错落有致,各船也燃起一切灯具,照得海面通明如昼,即便渺如蚊蚋,也无法遁迹。长老在王实之引领下,走向舰船的底舱,廊道上布满披挂整齐的武士,各自一脸紧张。

“闲杂人等都已为我疏散到他船,现在除了守卫武士,便是医师患者。”王实之低声禀道。长老看到一眼,意带赞许:到底是大秦使节,最忠于蓬莱,寻常人遇到这等事,远避还不及,哪有这般主动揽到自己身上。

推开门扉,只见宽大的舱室内,并排搁置三榻,四壁插满牛油巨蜡,照得屋中纤毫毕见。云四带着五名骁天骑,布成六合梅花阵,一旦蛊虫破出,不论往哪个方向逃逸,都能被他们一举击杀。明晃晃的灯光衬着紧张的眼神,映得屋中冰冷肃杀。

张医师来回踱步,眉头深深笼起,似遇到什么难题,百思不得其解。王实之轻咳一声,道:“张医师,这是仙宗武库长老,速来见过。”长老却一摆手:“不必讲这些虚礼,现在情况如何?可有解救之法?”

张医师忧心忡忡,躬身答道:“在下试遍各种方法,却辨别不出到底是何种蛊虫。”长老震惊道:“早在千年前,所有的蛊虫不都被获悉,并研究出破解之法了么?”

张医师答道:“蛊虫基本形态有十数种,但若加以嫁接孵化,就会有千百般变化。此次蛊虫显然是杂交过后的,只要判断出母体是哪几种,就可因症施以针石。”

长老急切道:“那请张医师速速施治,若有何难处,请尽管直言。”张医师额头汗湿,晶莹一片:“长老请看!”他挪开身位,将长老引领到榻前,病者正是剑梅,只见她清秀的脸容上,凭空长出十数个肉瘤,上下蠕动、左右伸缩,牵扯得肌肤痉挛不已。饶是长老神功通玄,也心神震动,不忍卒睹。

“在下已施过针石,暂时阻住蛊虫,若俟其冲入脑髓,则大罗金仙也难救治。”张医师指着其中一个肉瘤,飞速施了几针,蛊虫顿时静止住,且通过紧绷的皮肤,能看清它的轮廓,“观其形状,与彪蛊十足相似,且伸缩蠕动之态,也无任何相异处,但在下以其法施治,却没有任何效果,委实奇怪,委实奇怪!”

随行的云三一皱眉头,喝问道:“你到底有无法子?若是无能为力,应立即将这三人火焚,灭蛊祸于萌芽。”张医师一个哆嗦,忙道:“一时半刻内”被云三一瞪,忙改口道,“在下学艺不精,无能为力。”

云三躬身一礼:“请长老下令。”长老叹息一声,一挥手道:“也只好如此了!”

骁天骑立刻拥上前,抬起木榻就要往外走。张医师恋恋不舍望着,这蛊虫之症不破,便像一道谜题横亘心头,撩拨得他奇痒难耐,不由喃喃道:“若是谡下医艺的人在此就好了,定能破解此蛊。”

往外走的长老倏地一震,驻足询问云三:“若我没记错,那位秦使节是医艺出身?”云三微怔答道:“正是。”

“你速去将他带来!”长老下令道。云三小心进言道:“术业有专攻,秦大人虽挂着医艺的名头,但专心于武道,想必有所疏漏。况且夜长梦多,若蛊虫真是逃逸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长老沉声道:“焚灭只是不得以之法,我们不知船队中,究竟有多少人中了蛊毒,总不成发现一个焚烧一个。”云三不敢再言,飞快领命而去。

秦简在云三引领下,面无表情地行进来,也顾不得与长老打招唿,径走到榻前。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逆鳞的惊天手段果然是蛊毒!他表面平静如水,心中实则惊涛骇浪,从云三告知消息后,脑中便是一片空白。

张医师从旁介绍道:“在下用尽手段,只能判断出母体之一是飙蛊,还请秦大人啊!”他正要侃侃而谈,不防秦简举掌如刀,气劲划开患者脸部,深及数寸,鲜血飙溅而起。随后一点银光冲出,向他当面扑来。

众人不及反应,俱都惊叫出声,却见秦简千钧一发之时,手中笼出道气劲,将那点银光罩住,令其悬停空中,动弹不得。如昼灯光下,众人终于看清,那蛊虫拇指大小,浑身泛着银光,头部日角峥嵘,正扑动健翅,极力想摆脱束缚。

长老醒过神,怒喝一声:“秦简你要做甚?”

秦简却不理会,向张医师道:“看清楚了么?”张医师迟疑地道:“形状全然是彪蛊模样,但却是银色外壳,莫非是与信蛊杂交?不可能,信蛊没有启子,根本不能噬人血肉。但若不是信蛊,其他蛊虫都没有银色外壳。”他一脸疑惑,频频摇头,显得难以置信。

秦简大喝一声:“仔细再看!”他控制气劲,使蛊虫旋转翻绕,露出其腹部来,但见一道道纹路,深深镌刻在银色皮壳上,形如龟裂。张医师终于确认,这是信蛊独有的纹理,但疑惑不仅没消除,反而更有加深。信蛊是蛊中废物,如何能用它作母体?

他仔细再看,蓦地血色全无,吃力地喊道:“启子启子竟然在移动?”蛊虫腹部上,一截针头状的器官兀然探出,凶狠地往外一扎,旋即缩了进去,等再探出时,已沿着纹路,移动了少许。若非仔细观察,定然难以察觉。

秦简目光幽幽,叹道:“恭喜你了,千年以降,你是第一个证实传说的人。”张医师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望着空中的蛊虫,虔诚一拜:“此生不虚,此生不虚!变蛊术终于现世了”

“变蛊术”三字仿佛雷霆一般,震得一舱人木立当地,一时只有蛊虫扑动翅根的嗡嗡声和张医师忘情抽泣的声音。

半晌,长老艰难问道:“秦世兄,你说的是真的?”秦简双指相搓,将蛊虫震成碎粉:“事关蓬莱生死存亡,在下岂敢虚言。”

长老乱了方寸,问道:“眼下该如何是好?变蛊术无法破解,如流传到蓬莱,我仙宗千载基业,定要毁之一旦。”秦简一振衣袖,喝道:“长老镇定!当务之急,是将这三名患者立刻焚毁,一旦发现其余人有症状,立刻予以隔离。”

长老失了主意,忙不迭依此下令,而后问道:“秦世兄,再待如何?”秦简道:“请长老调集所有骁天骑,随我一起往羽飙号底舱。”

云三疑惑不解:“底舱?那是放置袍泽尸体的地方,除了扶湘仙使在面壁,半个人都没有,会出什么问题?”长老身躯一震,意会过来,呵斥道:“休要多言,如秦世兄所说,我们这就赶往羽飙号。”

一行人等赶到羽飙号底舱,看周遭安然无恙,惴惴难安的心思才放下。但俄顷之后,嗡嗡之声如潮水低徊,从四壁振荡而出,显然成千上万的蛊虫已破体而从,正在舱中肆虐。众人听得那闷雷般的声响,不由吓得双股发颤。

长老压下心中惊慌,打个手势之后,仅存的三十名骁天骑,在云三、云四率领下,沿着方形回廊,把牢舱房四周。

长老功布全身,侧耳细听,一边道:“所幸当初设置底舱时,是存放贵重物品用,故而取材结实的沉香木。即便蛊虫爪牙尖利,要钻破四壁,一时半会儿也难奏功。”

秦简默聆片刻,道:“蛊群尚未钻壁,似被什么东西羁绊住。”他行到活动窗板前,正要将之推开,长老大惊失色,急忙阻止:“不可造次,蛊虫飞出来可就完了。”

秦简答道:“我以气劲封住窗口,蛊虫谅难钻出。扶湘小姐尚在里面,长老不想窥个究竟么?”长老不得以道:“那你须得小心!”又令骁天骑小心戒备,才后退一步,严阵以待。

秦简刷地推开活动舱板,边布下一道气墙,隔绝内外。长老一眼望去,不由震惊出声,连退了数步。但见宽阔的底舱中,成千上万个银点疾卷飞旋,呜呜嘶鸣,每只蛊虫振翅之间,都捷逾流星,兼以金石之壳,只怕寻常薄板,难抵一钻之力。屋中只有一盏油灯,亮在最左的角落,但是蛊虫银壳折射,竟似有万千萤火,闪烁疾旋,映得人眼花缭乱。

长老凝神一看,见蛊群进退趋合之间,竟是饶有章法,前仆后继地冲向那盏油灯。因此围绕着那角方寸之地,蛊虫叠了一层又一层,聚拢成半球形状。

那盏油灯散发出淡淡光晕,径长半丈有奇,牢牢阻住蛊群,形同实质。光晕中间端坐一人,白衣娇颜,双手虚拢胸前,赫然正是扶湘。

“若非她吸引住蛊群,此刻大祸已成。”秦简背部已被冷汗浸透。长老也庆幸不已,旋即沉声道:“扶湘的太初之气已近大成,光晕寻常能散发两丈,现在被逼得仅余半丈,恐怕只能支持一炷香时间。”

秦简道:“贵宗想必有秘技绝学,能将舱壁加固,还请长老即刻下令,将底舱变成铜墙铁壁,不让蛊虫逸出一只。”长老沉吟一会:“只能令骁天骑将真融注入舱壁内,使之均匀分布,如此材质可胜金铁,但这也需要一炷香工夫。”

秦简望向屋内,那圈光晕越缩越小,仅剩尺许长短,蛊虫覆盖其上,几难望见扶湘身影。“扶湘小姐只怕连半炷香都撑不过。”他紧皱眉头道。

长老额头汗水滴下,白眉湿成一团,忙喝令骁天骑立刻注入真融,边传音入室:“扶湘,刻下是仙宗生死存亡之秋,千年道统落在你一人肩上。蓬莱需要你撑过一炷香!”话声刚落,屋内那团光晕一爆,竟涨到两尺。

长老长舒口气,秦简却摇头道:“她已近油尽灯枯,如此猝然发力,只怕刚极易折。”果然不过片刻,光晕迅速萎缩,一尺之距也难维持。

长老大惊失色,一迭声道:“这可如何是好!”他显然方寸已乱,不知如何应对,竟拿眼看定身边的秦简,希望这位仙宗大敌能拿出计较。

秦简默然片刻,一振衣袖:“我进舱内助扶湘,长老在外迅速布置。”长老闻言呆住,室内蛊群肆虐,堪比绝境鬼蜮,绝世之身一入,也难保全身而退。这谡下使者为了仙宗安危,敢赴必死之局?

“逆鳞敢用出蛊毒,已是全天下人的大敌,我谡下蹈难赴厄,岂敢落于人后!”秦简淡然说着,关上了活动舱板,毅然推开了木门。屋外是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一门之隔,却成了群魔乱舞、妖祟横飞。

谡下使者一身白衣,洒然步入门内。前方是肆虐千古的蛊毒,曾经吞噬六合八荒,几致天下生灵灭绝,人力与之相拒,不过螳臂当车,再渺小微弱不过。但这个惫懒的年轻人,明知九死一生,却蹈险不顾。

这一刻,勇敢战胜了怯弱,良心战胜了恐惧,正义战胜了私欲。古圣贤面对海患时的无畏,穿透千载光阴,降临到这个年轻人身上。

银光幽幽,飞旋闪烁,很快将秦简吞没在蛊虫横行的世界里。

扶湘趺座在地,绝望弥漫心头,她已倾尽全力,却阻不住蛊群飞袭。那盏油灯越发暗弱,一如她垂垂危殆的性命。如非身系宗门安危,她真想束手就死,任蛊虫啃成碎片。实在是太辛苦了,而且撑过一炷香,依然是必死局面。当着蛊群横飞,她可不敢想象,有人会冒死进来救自己。

这该死的蛊虫,不仅坚硬如铁,而且疾若飞矢,每一次撞击,都有三石的强力。千百只一拨袭来,不亚于攻城槌重重轰击。如非她功臻周天巅峰,兼且心志坚毅,只怕早力竭而亡。

灯光一阵扑闪,旋即暗淡下去,原来是灯油将尽。她心中一紧,这点仅有的光明,不仅照亮了舱室,也照亮她荒芜的心灵。不敢想象,油灯熄灭之后,她怎样抗击蛊群!

别灭,别灭她焦急而无声地呐喊着,但灯光依旧暗淡下去,最终无声熄灭,只剩下暗红的灯心,一缕青烟袅袅升腾。

哇的一声,她喷出一口鲜血,功力一时散尽,再也支撑不住,后仰在舱板上。就这样吧,她已尽了全力,最终没能救得自己,更没能挽救宗门。她目力仍在,看到铺天盖地的蛊群,如疾矢般飞来,占据了视野的全部。

这也许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景象——

但,就在这一刻,蒙蒙黄光冲天亮起,驱散了天地间的黑暗。当面袭来的蛊群如遭逆浪,尖叫着四下逃开。重又清晰的视野中,一袭白衣翩然踱来,一如很多年前,她最酣美的春闺梦境中,那样的少年拥她同入江湖。

昏昏沉沉中,那人揽起她的腰肢——异常的接触,令她心中一清,借着黄光仰视,不由尖叫出声:那张脸再熟悉不过,放眼整个船队,她最讨厌的家伙!

秦简却不理会,将她抛到背上,喝道:“抓紧了。”一手挥动着厚土剑,划下道道黄光,靠着舱壁小心前行。蛊群一顿之后,全力冲向二人,但黄光均匀散布,剑罡四下隳突,竟如何也钻不透。

扶湘稍恢复了气力,觉得身体厮磨,分外别扭难受,竟自挣扎扭动起来:“放我下来!”那凹凸有致的胴体,柔软芬芳之极,秦简倒抽口凉气,苦于蛊群袭击,无法细心体会,忙喝道:“别动!”

但扶湘何等执拗,挣扎得更加剧烈。一时秦简难辨苦乐,挥剑迫退一拨蛊虫后,伸手向后疾点,制住了几处穴道,刁蛮女才算安静下来。不过如此一来,却要左手后托,仅余单手御敌。

扶湘冷静下来,知道情势危急,不是闹腾时机。待要表示配合,让他解开穴道,却见蛊虫无孔不入,竟找不到空当。她暗自忧虑,秦简武功虽高,但身负一人,行走闪动间,破绽多于平时,恐怕难以抵挡。

但片刻之后,她明白自己过虑了,秦简不仅步法玄妙,且眼光极其高明,总是能找到死角,只面向最少的蛊群,厚土剑挥洒自若,浑无丝毫支绌。俄顷之间,他已穿花拂柳般,绕厅行了一周。

扶湘本已倦极,见转危为安,一口气彻底松下,慵懒地伏在秦简背上,感受着男子传来的温暖,心中渐渐安定。仿佛在怒海之中,寻到了一艘坚固小船,外界虽惊涛骇浪,但她却有了根底依靠,即使海棠酣睡,也无半点忧虑。

醺醺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秦简长嘘口气:“终于到一炷香了。”扶湘眷念着那温暖,脱口问道:“这么快!”旋即察觉不对,脸上火烧云似的,恨不得钻入深海,再也不想见人。

果然,秦简怪笑一声:“扶湘小姐若是有意,出去后我们可深谈。”话音未落,陡觉脖颈一痛,却是扶湘羞愤不过,一口咬了上去。

秦简步法一滞,险些为蛊虫所乘,虽挥剑圈牢防线,但是蛊群却乘机围拢,将两人重重包围。扶湘急忙松口,却已晚了,一察地形,骇然发觉身处厅中,蛊群四面八方都可进攻,而秦简只是单手只剑,如何防御得住。

她正自惶急,却听秦简戏谑道:“得小姐香吻一记,终身难以或忘。”扶湘又气又急:“你你仔细些运剑,少说这些轻薄话儿。”秦简长声一笑:“些须蛊虫,又算得什么!”

扶湘见蛊虫四面涌来,紧张得说不出话。蓦地,秦简背嵴一挺,领域之力迫出,身遭如起飓风,凡逼近三尺内的蛊虫,尽被甩飞出去。他施施然前行,不见如何动作,已搅得蛊群分崩离析。

扶湘看得目炫神迷,身处领域之内,更觉秦简高深莫测。她不由将生平所阅高手与之相比,却发现只有返虚境界的宗主,才可稳胜这家伙。究竟是谡下司业,可笑自己还存着一较高低的心思,她暗自唏嘘着。

须臾之间,两人已到舱门,秦简扬声道:“长老布置妥当否?”但半天没有回答,他又叫了几遍,依旧杳无回音。

“真是好算计,此刻灭了我,你们仙宗不担半点干系。”秦简一扬眉头,冷冷笑道。扶湘神色犹疑,却道:“小人之心!定是长老未布置妥当,怕开门的当儿,蛊虫也乘机逸出。”

秦简苦笑道:“你且喊几嗓门,看有没有回应?”扶湘将信将疑,唤了几回,果然泥牛入海,不起半丝回应。她有些明白过来:长老一则忧虑蛊虫,二则真想除去秦简,自己不意成了弃子,恐怕在劫难逃。

秦简长笑一声,意气如虹,将蛊群迫退数丈,而后一挥厚土剑,正要强行破门而出。扶湘惊叫道:“你要作甚?”秦简白她一眼:“当然是逃出去。在这边围喂蛊虫么?”

剑锋不顿,就要触到舱板,突觉手臂一痛,竟是扶湘焦急之下,又一口咬了上来。

“你属狗的么?”秦简哭笑不得,一缓的当儿,蛊群再度袭来,只能暂停破门。但扶湘咬定青山不放,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口齿含煳着道:“你这一破门,整个防守体系立要崩溃,后患无穷!”

秦简镇定答道:“我只是破其一隅,以厚土之利,决不会动摇全盘。”扶湘再不答话,贝齿牢牢阖紧,似将全部的期望与守护,都寄托在上面。

秦简见兵凶势危,而背后又是倔强顽固的主儿,再拖延片刻,只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一念及此,托着扶湘的左手用力一击,狠狠打在女子娇臀上。扶湘如遭雷击,啊的一声,松口不迭,脑中惟余空白。

秦简再不犹豫,厚土剑凝起黄芒,划将上去。贯注真融、质胜金石的舱门,悄无声息裂开大洞,熊熊光柱倏地射进,照得蛊群缤纷汹涌。扶湘不可思议地看着——真融虽依托于舱板,却往复流动,破其一点全盘皆溃,但秦简利剑划出,端的只破开一隅,毫不影响其余。

更神乎其技的事情还在后头,秦简跃出的同时,一踢将倾未倾的舱门,令其回归原位,真融再度涌入,似乎根本没遭破坏。

扶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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