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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余生渡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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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钧言先前去便利店时一次性买了好几瓶,塑料袋就放在两个驾驶座位的中间。
  眼下不知为何,他竟然顺手从袋子里拿了一瓶扔给她。
  “大晚上少在街上晃。”
  丢下这么一句,他踩下油门,转瞬开远。
  陈轻没来得及出声,眼睛微睁,看着车远去,站在路边久久没有回神。
  一直到车影完全不见她才收回目光,手中的矿泉水瓶身被握到已有热意。
  越握越紧,却舍不得把瓶身形状捏坏。
  这瓶水大概会在陈轻的房间里待很久,能保存多久就放多久,就像她收藏的那些蕾丝裙、蝴蝶结和粉红发卡。
  她不慕新,也不贪得,所有小时候想要却没有的,长大后只要老天愿意给,只要能够得到,她全都视若珍宝。
  不论时隔多久,岁月无改。
  。
  吃完东西回到酒店,陈轻一直在想着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脑子里混混沌沌思绪纷乱,房卡刷了两遍都没刷开。
  身后有人喊了两声,她恍恍然意识到是在叫自己,诧异回头:“谁?”
  “陈经理。”
  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浴袍站在斜对面,倚着房门,挑了挑眉冲她笑:“这么晚回来?”
  “哦……我去吃了点东西。”
  陈轻在公司挂着经理职,平时却甚少有人这么喊她,是以费了几瞬功夫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说话的人叫邵媛,平时出活动很勤快,不管钱多钱少态度都一样认真,工作以外的时间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静静待着。
  陈轻和她不熟,但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邵媛说:“秦总找你,你的手机打不通,他打给我问了几句。”
  “秦瀚找我?”
  陈轻低头翻找提包,拿出手机一看,不知何时自动关机了。摁了几下开机键,没动静,只得扔回包里,她抬头歉意笑笑:“我等等回个电话给他,不好意思吵到你休息,早点睡。”
  她说着转身继续开门,房卡“滴”地一声终于读取成功,身后的邵媛却再次出声。
  “公司这段时间情况似乎不太好。”
  陈轻步子一滞,回头道:“这些事有秦总和我,你们不用担心……”
  “我知道。”
  邵媛缓慢打断她,表情中没有其它模特议论起此事时的担心,也没有丝毫探询之意,仿佛只是在聊天气一般简单。
  停顿几秒,她轻轻勾唇,突然扯了个完全无关的话题:“陈经理和秦总关系很好?”
  “……”陈轻眸光微凝,眉梢轻动,“你对我和他的关系有兴趣?”
  “也不算,就是好奇,我从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些……”邵媛耸了耸肩,“陈经理不想说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陈轻收敛眼中寒芒,笑意却不复最开始那般轻松随意,象征性扯了扯嘴角以示礼貌:“我们的关系确实很好。”
  而后不欲多言,推门进了房间。
  邵媛盯着她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默然站了好久才转身回去。
  。
  陈轻回房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插上充电器,稍稍充了点电,立马拔下来打电话。同房的姑娘已经睡了,她怕吵醒人家,闷在被子里,呼吸不畅地等着接通。
  只是一直打不通,拨了三遍秦瀚都没接,陈轻无法,重新给手机接上充电器放好,躺在床上,就着昏暗的室内小灯看天花板。
  满脑子都是贺钧言。
  不敢想象,那十几分钟里,她和他只隔着车座和车座的空隙,距离那么近、那么近……
  心跳擂动,寂静又汹涌地挤进脉搏,陈轻感觉那浅淡的灯光沉入了眼底,混乱散开,不知不觉就晕成一片,周围渐渐没了声响。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不太|安稳。
  她梦到了学生时期,可是没有贺钧言。
  场景很沉闷,她坐在昏暗的车棚里,侧边走几步就是学校后门,四周沉沉无声,就连一向热闹的小卖铺也消失不见。
  她坐在车棚底下哭,有时用手心,有时用手背,来回交错抹着眼泪。
  秦瀚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她,不动也不上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后来她起身,边走边哭,他就跟在她后面,隔着一段距离。
  冗长又压抑的场景,他们一前一后,一直走着。
  陈轻突然从梦中苏醒,缓慢睁开眼。视线直直对上灯光,她眨了眨,没有移开,眼睛被微弱的光刺地有点痛。
  手机突然震动,是秦瀚的电话。
  他解释说刚才有事没听到她打来,又问:“你在哪?”
  陈轻说:“我在房间里。”而后翻了个身,握着手机钻进被窝。
  “之前手机怎么关机?”
  “没电,我出去吃晚饭了。”
  秦瀚默了几秒,道:“我知道申城你很熟,但是大晚上还是多注意安全。下次出门记得带上充电宝,找不到你我会急。”
  “……”陈轻拨弄着领口的小口子,垂下眼,许久许久才应了声好。
  “工作完如果厂商邀吃饭,你多小心些,记得千万别喝酒,你的胃受不了刺激。”他叮嘱。
  “我知道。”
  “那你好好休息。”
  “秦瀚……”陈轻叫住他。
  “怎么了?”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陈轻抿抿唇,沉吟到最后叹了口气:“……没什么,早点睡。”
  有的东西藏得太久,掩埋得太深,想要提及时,她竟有种无从开口的感觉。
  恹恹挂完电话,说不清道不明地,陈轻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清醒克制时不愿去想的事。
  贺钧言是一则,秦瀚是另一则。
  徐环环说过,她和秦瀚也不知是谁欠谁更多,陈轻试图想过这个问题,但始终无果。
  如果要深究,大概可以追溯到零几年,具体是什么时候她自己也记不清。
  那时的她还在三流大学里念着书,残存可怜的安全感建立在金钱之上,为了让自己踏实,她一有空就疯狂地打工,不停地挣钱。
  秦瀚和她是高中校友,交集不多,只在高考前的那个学期接触过几次,不过是偶尔会说上几句话的关系。他家逢变故的事曾在高中校友间传得沸沸扬扬,后来连高考都没参加就消失无踪。
  他突然来陈轻就读的大学,把她吓了一跳。
  那天他们去吃了顿饭,聊了很多,什么都聊,从前聊过的,不曾聊过的,毫无顾忌。
  从那天开始秦瀚就时常来找她,每次总会带些什么,彼时陈轻已经没有亲人,和同宿舍的人玩不到一块,宁愿和他待在一起,他们不甚熟络的关系便渐渐有了改善。
  也有人开过玩笑问陈轻,那个经常来找她的男生是不是她男朋友,她总是付之一笑,再认真说一声“不是”。
  秦瀚对她好是因为歉意,她知道。
  就那样,日子一天天过,他们成为了朋友,一个在城市里打拼,一个在学校里混沌度日,偶尔见个面,一起吃个饭,有的没的闲扯一堆。
  再后来,陈轻去酒吧兼职驻唱,第三个月,秦瀚来听她唱歌的那天,有个酒客找她麻烦,嫌她唱得难听,将酒泼在了她脸上。
  秦瀚替她出头,莫名就演变成争执、推搡。对方被狠狠揍了一顿,闹将了好一番,事情才收场。
  回去时,陈轻和他一起走在夜幕沉沉的路灯下,问他:“疼不疼?”
  她看见他挥拳的每一下都用了全力。
  秦瀚说不疼,还向她道歉:“我害你被老板骂了。”
  寒风凌冽,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情绪舒缓,气氛也松快起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陈轻一直不清楚秦瀚的打拼究竟是何种方式,问过他,他也含糊带过,那件事发生之后她才知道,那时候的秦瀚和他追随的“大哥”,正是知识分子所不齿的那种人。
  找陈轻麻烦的男人也并不是针对她,他针对的一开始就是秦瀚。
  挨揍的那人断了手臂,本就有冲突的两方势力因这个□□,正式将矛盾摆上台面,而秦瀚首当其冲,无法避免地被推出来当了炮灰。
  陈轻没有目睹那个过程,等她再次见到秦瀚的时候,他瘦了好多,左手掌缠着纱布,五根手指只剩下四根。
  如果知道那天的事最后会像失控的过山车一般演变成那般结果,她想她一定会拦住秦瀚,哪怕被泼再多的酒,她也会笑着受下。
  秦瀚却说与她无关,让她不需要自责。他说那是找茬的人有意为之,她只是整件事中一个不起眼的意外。
  陈轻不那么认为。
  争论无果,可能永远也掰扯不清了,不管怎么说,秦瀚残缺的那根手指都已经成了无法更改的既定事实。
  再往后……
  陈轻突然觉得头有些疼,胃也仿佛绞成一团,剧烈痉挛起来。她蜷起身子,痛感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愈演愈烈。她只好爬起来,下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从包里摸出一小瓶胃药,倒出几粒白色药片仰头冲服。
  躺回床上,眉头不见舒展,她满脑冷汗,长抒长吐,想用绵长的呼吸安抚自己,让自己尽快平复。
  徐环环说的话不无道理,她和秦瀚,或许真的算不清谁欠谁更多。
  就像他失去的那根手指,指节分离的那刻痛彻心扉,而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急性酒精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到现在还跟随着她,娇弱到养了几年都不见好的胃,时不时就开上一场令她冷汗涔涔额爆青筋的玩笑。
  手机震了震,她忍着痛拿起一看,是秦瀚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晚安。
  胃绞地更加剧烈,在这样痛到想要重锤床板的时候,陈轻还有空分神,突然神经质地想——这样挺好的。
  她和秦瀚互相亏欠,谁都欠谁,谁也不欠谁。
  真的挺好。
  床头小桌上,未开的矿泉水静静立着,从商场回来的路上,陈轻用临时买的马克笔,在瓶身上画了一个微笑表情。
  笑意盈盈,眉眼弯弯。
  就在贺钧言握过,她也握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真的太晚了……
PS:突然觉得陈轻简直是个大写的痴汉…………………………

☆、第6章

  天才大亮,陈轻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比她订的手机闹钟还早半个小时,惺忪眯着眼进浴室冲澡,将前晚被胃痛折腾出的满身汗味洗净。
  化好淡妆,她挨个房间去敲门,一组人收拾停当出发,到达展会场所,彩排、上妆、换衣,时间轮轴般转过,吃午饭反倒成了抽空做的事。
  陈轻不上台,但也不轻松,沟通接洽,许多事都要她去做,忙了一天像个团团转的陀螺,模特们还有时间吃饭,她只来得及扒拉两口就被会场的人叫走。
  模特秀安排在第三个环节,她们在台上走,陈轻在台下边看边吃胃药,好不容易收工结束,厂商那边突然来人,说是想请她们聚个餐吃个饭。
  这种邀请是推不了的,拂一次别人的面子,以后来往就要花加倍的心思弥补,即使再不想去,她也只能笑着应承下来。
  空腹太久,真的进食反而觉得难受,上桌后陈轻没吃几筷子菜,胃部就有种饱胀感,胀得她想吐。
  “来来来。”对面坐的张先生和陈轻打了一天交道,接触最多,起身笑眯眯地举杯朝她示意,“陈经理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她只觉得头皮上每个细胞都活了,蹭地一下嗡嗡发麻。
  今天本就没有好好吃饭,现在胃已经不大舒服,别说是一杯,哪怕只是一口,喝下去她今晚都别想好好睡觉。
  对方见她没动静,疑惑叫了声:“陈经理?”
  陈轻还没想好要扯什么理由,是“酒精过敏”?还是“正在服药不易饮酒”?
  被这一声喊唤回了神,她连忙挤出笑,手颤颤伸向酒杯。
  不等她拿起,邵媛突然站起来,笑得别样灿烂,端着酒杯冲对方道:“张先生,这杯还是我喝吧,我们陈经理刚才和我说,今天一天麻烦你了,我正想敬你一杯,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先干为净了!”
  她的语调拿捏得刚好,仿若徐徐春风轻拂进人心里,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张先生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说好,两个人碰了一杯,喝完,邵媛又倒了一杯敬他。
  她甚少如此活络,陈轻虽然从未和她一起参加过饭局,但也知道她是冷淡的性子,眼下突然出来帮自己挡酒,难免有些愕。
  邵媛喝得豪爽,成功转移了张先生的注意力,见陈轻微愣看着自己,她勾唇笑笑,还了一个弧度轻浅的笑容。
  一直到饭局结束,她帮陈轻挡了不少酒,看似无意,却总是恰到好处地选在别人打算灌陈轻的时候出声。
  她的酒量倒也真好,散席时除了脸色红些,没有别的症状,步子比在场其他人稳健多了。
  陈轻一个不落,把人全都带回酒店,回房找出带来的醒酒药,每个人分发一份。
  邵媛仍旧是最清醒的那个,接过她递来的药,闲逸地邀请:“要不要进来坐坐?”
  想了想,陈轻说好。
  大晚上谁也没心情拐弯抹角,陈轻开门见山:“为什么帮我?”
  邵媛背对着她,正给自己倒水,轻声道:“没有为什么,我乐意。”
  “因为秦瀚?”
  “……”邵媛端起杯子的手一顿,仰头吃完药才说,“算是吧。”
  陈轻只是猜测,没想到她承认地如此直接,一时无言。
  “如果陈经理对我今晚的举动,稍稍有那么一丁点感激的话,能否认真回答我的问题?”邵媛转过身,倚着桌柜边缘,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轻。
  “你问。”
  其实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果不其然,她道:“陈经理喜欢秦总吗?”
  陈轻在心里默叹一口气,看来她是认真的。
  “不喜欢。”不想再交谈下去,陈轻说完站起身朝门口走,“我该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你们不合适。”身后传来邵媛的声音。
  陈轻停住脚步,小声笑了下,“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你不用再试探,我和秦瀚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你大可以放心……”
  “装聋作哑享受别人的感情很有趣?”她打断。
  拧门把手的动作一僵,陈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净,半晌没有说话。
  邵媛的语气依旧轻淡,诘问中却暗含锐意:“无话可说?”
  手上用力,门锁“咔哒”轻响,陈轻开门走了出去。
  “跟你无关。”
  最后一个字音,和关门声一起落下,掷地有声。
  秦瀚喜欢她,陈轻知道。
  她不喜欢他,秦瀚也知道。
  这是他们的事,就像他的手指她的胃,都无需为外人道。
  。
  回去之后,陈轻去公司和秦瀚简单汇报了申城两天的情况,只谈公事,并未提起邵媛和她说的那些话。
  日子恢复往常,和以往的每一天别无两样,有时候枯燥简单,有时候焦躁忙乱,若不是被她放在储物柜里的那瓶矿泉水还在,陈轻或许会觉得那天遇见贺钧言,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梦。
  公司的问题还在持续中,秦瀚三天两头见不到人,陈轻越发懒得去办公室,在家里一待就是好几天。
  冰箱里储物告急,第七天晚上,她翻遍整个家也没能找到可以吃的东西,时间太晚,外卖已经停送,她不得已终于踏出家门。连包也没背,只在两边口袋装上钱和手机,步行十分钟到常去的小馆,点了份饭和汤打包回家。
  或许因为天冷,路上人很少,陈轻缩在大外套里,周围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
  走了几分钟,蓦地,她的步子滞了一瞬,神经瞬间紧绷——她似乎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天这么黑……陈轻心下发紧,强装镇定地迈开大步,加快速度往回赶。喉咙下意识吞咽着,即便努力沉着气,她眼底的慌张还是随着身后越来越清晰的声音,逐渐浓重。
  有人在跟着她。
  陈轻猛地跑起来,脸色惨白,拽着塑料袋拎口的手微微发颤,脚底用上了全部力气。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楚,杂乱又沉重,听起来不是一个人。
  她的脑子里晃过无数可能,什么分尸案、抢劫案,搅得她呼吸都变成了针刺,一下下扎在喉管,寒意森然。
  陈轻跑出了她有史以来的最快速度,只可惜没什么用,她跑地出了汗,跑地腿肚子都在打颤,可仍是被身后赶上的人一把抓住,狠狠甩到了墙上。
  头和背脊一起撞上坚硬冰凉的墙面,她眼冒金星,趔趄着站都站不稳。
  好死不死,这是巷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没有钱……”
  男人钢铁般的拳头轮上她的脸,陈轻话没说完,脑袋重重磕在墙上。
  连叫都叫不出来,她的眼前花白一片,脑海嗡嗡作响。
  殴打仿佛雨点,接二连三落下,陈轻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双手死死环抱着头护住自己。几个大汉木着脸,不带半分感情地对她进行拳打脚踢。
  没有力气扑腾,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她低声啜泣,眼泪混合着咸腥的血液沁进嘴里,铁锈气息盈满整个口腔。
  末日般漫长的几分钟终于结束,陈轻像一只濒死的虾仔,被人粗鲁拎起来,脚下虚浮,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
  “脸上还是好的……”
  不知谁说了一句,站在她正对面的男人直接一巴掌扇上她的脸,她摔倒在地,耳边隐约有轻鸣声。然后她又像小鸡仔一般被人拽起,下颚被大力掐住。
  这一回,不等对方动作,半死不活的陈轻突然发狂,嚎啕哭着抓住对方比自己两个胳膊还粗的手腕,狠狠咬下去。她对准了血管,用力撕咬深啃,全身所有力气都用在这里,顷刻间允了一嘴血。
  大汉条件反射,下意识甩开她。
  几乎是在被甩落到地上的同一瞬间,陈轻拔腿就跑,踉跄摇晃,拼命朝着巷子外冲去。
  捂着流血手腕的大汉,五官狰狞挤作了一团,由他领头,几个人立时追上去。
  这一片陈轻很熟,左右拐弯绕路跑了几个岔道,和身后那些人的距离渐渐拉开。
  心突突跳着,血液急速汇集头顶,巷口近在眼前,她一秒都不敢慢,屏住呼吸冲了出去——
  刺眼的车灯耀花视线,喇叭急鸣,陈轻完全没办法收住,双目圆瞠,心脏顷刻僵滞,眼睁睁看着自己霎时从一个地狱落进了另一个地狱。
  车急急刹住,陈轻被撞倒,摔出去的距离不远,她觉得浑身骨头快要散架一般,有点疼,又不是很疼,大口喘着气,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血迹、眼泪,这下又混上了灰尘,她的脸已经脏到不能看,衣服破了些,狼狈又凄惨,谁看到她估计都会觉得半夜遇到了鬼。
  陈轻恍惚听到开车门的声音,几秒后,一双男人的鞋停在面前。
  那人似乎蹲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怎么又是你?”
  有点熟悉的声音,来不及分辨,陈轻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身上很痛,可揽着她的那双手臂却坚实有力。
  他说了句什么,她听不清,意识恍惚,眼前也开始泛花。
  好像看到了贺钧言的脸,又好像不是……
  陈轻没能确定,因为她晕了过去。
  。
  夜半的医院静得吓人,药水味异常刺鼻,脚底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
  急诊室,健朗身影靠着椅背静坐,眉头紧拧,表情不比周遭阴冷环境好多少。
  “先生,麻烦您填一下这张表格。”
  护士从高桌后抬起头,低低喊了声。
  男人走过来,眉间的结一直不曾舒展,握着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唰唰几下填完。
  小护士偷偷觎了他一眼,脸微微飘红,然而羞涩间触及他抬眸扫来的视线,却吓得一凛,旖旎瞬间心思全无。
  低头一看,纸上九成的空格他都填了“不知”。
  护士看了看的签名,辨别出那是“贺钧言”三字,迟疑开口:“贺、贺先生,这……”
  “我不认识她。”贺钧言打断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医药费还要交多少,我赶时间。”
  不认识?
  护士一愣,眼角余光朝病人姓名栏一瞥,那处他分明填了,不是“不知”,清清楚楚写着“陈轻”两个字。
  “那位小姐伤势如何还不清楚,具体情况要等医生出来再说,您再等等……”
  护士的声音小了些,心里有点犯怵,面前这男人看上去相当优质,可看表情和坐在长椅上等待的表现,似乎脾气不大好。据刚才从急救室里出来的同事说,送进去的姑娘浑身都是伤……他该不会是个家暴狂?
  贺钧言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一听她说还要等,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没说话,手机响起,他走到一旁接听。
  那边咋咋呼呼:“人呢?我等了半天,你开到哪去了?!”
  “出了点事。”贺钧言的语气也不大好,简单说了几句,不想再答,干脆无视对方的追问,直接挂了电话。
  强忍着等了一段时间,医生出来,说病人没有伤到要紧的地方,骨头和内脏都没问题,不过还是要在医院观察两天,看看有没有什么后续症状。
  他完全把贺钧言当成了家属:“等会记得去取药,你现在可以进去看她了。”
  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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