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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往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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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楼上,许怀勐气急败坏往霍皙卧室门口走,手高高举起来作势要敲,抬到一半儿,又犹豫了,这门要是真敲开了,他脸上挂不住,屋里那俩孩子脸上也挂不住。
    可是不敲,许怀勐的性子也绝对不容许他们这么暗度陈仓,毕竟霍皙是个女孩儿家,这样像什么话?
    正琢磨着,屋里的门一下从里头打开了。
    沈斯亮没事儿人似的,蛮有小辈的样子跟许怀勐打招呼:“许叔!”
    倒是给许怀勐吓了一跳,老爷子因为着急脚上就穿了一只拖鞋,见到沈斯亮愣了一下,随即才应了一声。
    沈斯亮不等许怀勐反应,先发制人:“我今天加班,从我们处长那儿偷了盒好茶,我记着您爱喝,就寻思给送过来。没想到,您先睡了。”
    说着,他还真从裤兜摸出个精致小木盒:“福建母树上的老茶种。”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斯亮弄这么一出,给霍皙他们爷俩唬的一愣一愣的,许怀勐看了看沈斯亮,又看了看霍皙,对上女儿同样茫然的目光,老爷子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
    “哦,给我送茶叶,怎么送到我闺女屋里来了?”
    沈斯亮悻悻地:“我看楼下大门锁着,怕给您吵醒,就从窗户爬上来了。”
    “哼。”还真没撒谎,许怀勐站在门外往屋里扫了一眼,目光迟疑审视,威严道:“跟我上书房。”
    老爷子光着一只脚,也就是脸上端着,实际上也挺窘迫,霍皙跟着想去,许怀勐连头也没回:“没让你跟着。”
    沈斯亮手里掐着茶叶,回头给了霍皙一个安抚的眼神儿,好像在说,甭担心。
    书房门砰的一下关上。
    霍皙被拍了一鼻子灰,蔫蔫转身,迎面撞上上楼看热闹的许善宇:“怎么着?老爷子有请?”
    他俯身定定的,都快蹭着她脑门儿了,表情十分幸灾乐祸。
    霍皙冷眼瞪他,字正腔圆的骂:“滚开。”
    “真不识好赖,我这是怕你一个单身闺女,回头在屋里出点什么事儿,老许后悔都来不及。”
    霍皙垂下肩膀,没了精神:“对,你们全都是为我好。”
    她走到房门前,许善宇还立在书房门口似笑非笑看她,霍皙想了想:“晚上我和阿姨弄饺子,老许说你爱吃虾仁馅儿的,包了几十个冻冰箱里了。”
    她推开门,有点没精打采:“反正卖相不太好看,你凑合吃吧。”
    ……
    许怀勐书房。
    屋里陈设的很简单,也没什么多余的布置,两张会客的布沙发,两个老式落地的玻璃书架,一张红木桌子。
    老头儿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摆弄摆弄武器模型这些年他下各个研究所视察,后勤批经费给装备部搞开发,倒是收藏了不少。
    这么看,许怀勐跟小航倒是很有缘,他也喜欢那个孩子。
    可换成是沈斯亮,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许怀勐坐在桌子后头,抽着烟问:“你跟霍皙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他身体不好,烟都戒两年了,沈斯亮思忖了下,坦白回答:“许叔,我没想跟她这么偷偷摸摸的,霍皙懂事儿,怕您生气,所以一直避着不见我,我想娶她。”
    “哼,娶她?”许怀勐拔高了声音问:“你能把她风风光光娶进你们沈家的门儿?别说你爹那儿不同意,就是同意了,你让外人怎么看,戳不戳我们二朵儿的脊梁骨?我又同不同意?”
    “许叔,我娶霍皙,跟别人没关系。”
    沈斯亮直直看着许怀勐的眼睛,腰板挺拔,笑的虽谦虚,但是又暗藏几分坚定:“别人怎么说我管不着,但是她跟着我,我不能让她受委屈,不管在我这儿,还是您这儿。”
    他这是变相告诉他,我想娶你闺女,谁不同意,都没用。
    “当年小航的事儿过去了,我都不拿这个逼她,您要是再拿这个束缚她,那她真就没活路了。”沈斯亮笑一笑,缓慢道:“她是什么性格,您是她爸,比我更清楚。”
    霍皙是什么性子?一个不在乎自己,偏偏最在乎身边人的姑娘。
    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她都无所谓,可一旦最亲最爱的人给她定了性,说她有错,说她有罪,让她挺不起来腰板,那比杀了她都难受。
    许怀勐被沈斯亮的话戳中心事,烟灰抖落了一身。
    老头儿沉默抽烟,烟气呛人,许怀勐开始剧烈咳嗽。
    沈斯亮在屋里看了一圈,去茶几上拿起烟灰缸放到许怀勐手边,又开窗通风。
    “斯亮啊,我对你们沈家是有愧。”
    “小航死得早,这么多年,我宁愿你跟你爸恨着我,也不愿意你们恨着霍皙。”
    当爹的,有几个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她能没出息,没文化,没学历,可偏偏,就是不能活的没底气。
    许怀勐掐了烟,长长叹气:“你们觉着她欠你们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她在外头三年遭的这些罪,我有多恨你们!!!!”
    说道激动处,老头儿嘴唇直发抖,很多事情沈斯亮不知道,作为父亲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走了,你连问都不问,找都不找,任着她在外头是死是活,她走的每一步,去的每个地方,我在家里都揪着心呐!!!”
    “那年冬天,大宇和你们几个孩子打架,他要不是知道霍皙出……”
    压在许怀勐心中这么长时间的秘密即将脱口而出,瞥见沈斯亮的眼神,他赶紧把话咽下,不着痕迹的转开:“你我管不了,她我也不敢说,但是婚姻大事我这个当爹的还是能做主的。”
    “沈家大小子,你记住了,你要是对她不好,再让她受委屈……”许怀勐意味深长,眼如鹰隼犀利:“你知道后果。”
    老将尚有余威,眼风威严不减当年,沈斯亮知道许怀勐暗指他私下在霍皙和宋方淮之间捣乱的事儿,他点头默认。
    “您放心。”
    ……
    沈斯亮从二楼书房出来,许怀勐一直站在窗口盯着他,避免他再不打招呼就摸进霍皙房间,沈斯亮硬着头皮往大门外走。
    这回大铁门倒是开了,他扶着车门,刚想上车,听见一声嘲讽:“出来了?没挨揍吧?”
    许善宇端着一盘饺子,正蹲在花坛边吃的呼噜呼噜的。沈斯亮一乐,关上车门,往楼上看了一眼。
    霍皙那屋窗帘拉着,书房的灯也灭了。没人看着,沈斯亮往上提了提裤子,挨着许善宇也蹲在路边。
    “你爹没舍得打我,估计留着劲儿等你上楼再招呼。”
    “毕竟,在演习场上给人家师长弄骨折的人又不是我。”
    许善宇噎住,嘴里塞着饺子:“丫怎么知道的?”
    沈斯亮往嘴里送了一根烟,眯眼点着了,目光悠远:“别急啊,哥们儿是干什么的,专业情报出身。”
    对了,许善宇想起来了,沈斯亮这孙子去外事局之前,被借调干过两年情报。鼓捣这些消息,小菜一碟。
    许善宇借着演习公报私仇,违反命令攻山头,把对方师长打了个措手不及,别人不知道,沈斯亮可太清楚了,那师长是早年军校培养的高知识人才,许善宇的头号情敌。
    他违反命令,被演习高指发配回来去基层反省,这才连夜灰溜溜回家。
    许善宇愣了愣,又端起饺子汤喝,喝的哗啦啦;“你别说,二朵儿包着饺子,真香诶。”
    沈斯亮笑的更深:“甭跟我装,她什么手艺我不知道,喏,看看,那虾壳都没剥干净。”
    彻底装不下去了。
    许善宇放下碗,猛地从地上蹿起来:“看出来了,想找茬掐架是吧?”
    沈斯亮纹丝不动,往地下磕了磕烟灰:“那年冬天,你到底知道霍皙什么事儿?”
    
    第47章
    
    沈斯亮这周末去了一趟石家庄,早上六点就出发了,他换了一身便装,又从武杨那里借了一辆惯跑高速用的吉普。
    武杨给他车钥匙的时候还问了一嘴:“大周末的,你上哪儿啊?”
    沈斯亮从自己车上往吉普后备箱搬了一箱矿泉水:“出趟门儿,争取明天晚上就回来。”
    武杨警觉:“公事私事?我跟你一起去?”
    沈斯亮拍拍手上的灰,扣上车门:“私事儿。”
    “回来以后老规矩,给你放礼堂外头,自己得空了去拿。”
    “去吧。”
    武杨拉开车门送他:“路上注意点儿,有什么事儿需要照应给家里来个电话。”
    沈斯亮发动车:“成,走了啊。”
    从北京到石家庄,自驾顺利的话,怎么也得三个半小时。
    沈斯亮出了西三环直奔京港澳高速,等过了石家庄收费站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他一边开车,一边摸出手机看那个地址。
    这一带是老城区,周围有很多汽配城,沈斯亮在街边慢慢滑行找一个牌匾,最后终于在两家大型汽车美容的门面中间,找到了那家脏兮兮,不太引人注目的维修店。
    大吉普扎到人家店铺门前,沈斯亮按了按喇叭,开门下车。
    里头立刻有穿着橙色工服的年轻男孩跑出来,手上沾着黑漆漆的油污,热情笑着:“哥,修车啊。”
    沈斯亮靠在保险杠前,从裤兜里摸出烟来含在嘴里,用手拢着打火机把烟点着了:“我找人。”
    “您找谁?以前给您修过?我帮您叫。”
    “找你们老板徐旭,有这么个人吧?”
    年轻人连连点头,沈斯亮身后这车不菲,他以为来了个大生意:“在后头跟着工人换机油呢,您等着,我去叫。”
    沈斯亮点头:“谢谢。”
    趁着工人往后院找人的功夫,沈斯亮开始在这间不大的修车作坊里转悠起来,这门面在这条街上不占什么优势,玩儿的也多是中档车改装,摩托彩绘,这些年轻人才喜欢的东西。
    但是胜在装修的很别致。
    墙上挂了整整一大面相框,都是合影,有得了奖的赛车手,改装之后的成果留念,工人在修车时的写实记录,在一堆相框的正中央,有张照片被刻意放大了。
    沈斯亮站在那面墙前,无声注视着。
    那是四个小伙子在体育大学门口的留念,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上衣,牛仔裤,当时流行的脏兮兮的球鞋,他们对着镜头笑的恣意飞扬。沈斯亮的目光停在左数第二个那张面孔上,久久不动。
    身后有人戴着白手套拿着扳手走过来,一身油污:“您找我?”
    沈斯亮抬手抽了口烟,没转身,依旧望着那张照片。
    “哦,这是我们大学时候和我室友的合照,那时候哥们儿都年轻,也都喜欢车,毕了业大家各奔东西,就我一个人把这事儿承下来了,挂在墙上,留个纪念。”小伙子笑着解释。
    沈斯亮问:“体育大学毕业的?”
    “是,10级的,这几个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听您口音,也是北京的?”
    徐旭是石家庄人,但是在北京那地方耳濡目染四年,对方只要是开口,就能听出一二。他放下扳手,往外看了一眼:“您那车什么毛病?我先给您看看,咱们边修边聊吧。”
    沈斯亮把烟碾灭在墙边的暖气上,回头淡淡笑了一下。
    “车没毛病,我是来找你的。”
    他站在那张相框下头,看的徐旭硬是愣了好几秒。沈斯亮见怪不怪:“怎么,看我眼熟?”
    徐旭尚处在震惊中不能回神,半天才叫了一声:“您……”
    “不是……沈哥,您怎么来了?”
    沈斯亮不露声色:“难为你还能叫我一声哥。”
    小伙子低头惭愧一笑:“您说这话是寒碜我了,当年上学,我们跟着小航没少受您照顾,要是连你都记不起来,那我真他妈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沈斯亮看了他一会儿,拍拍他的肩,叹气:“这屋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外头聊。”
    已经中午了,到了吃饭的点儿,沈斯亮一大早也是空着肚子来的,俩人就近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饭馆。点了几个菜,又叫了两瓶啤酒。
    “我开车来的,不能喝,就拿茶水吧。”沈斯亮给徐旭面前的杯满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泡在掉了漆的铁壶里,颜色鲜浓,市面上几块钱一斤的劣质茶叶,沈斯亮想也没想,就跟小伙子碰了一下,仰头干了。
    徐旭窘迫,双手捧着杯,也二话没说的喝了。
    “你那店里,生意还行?”
    “就那样吧。”徐旭抹了一下嘴上的泡沫,苦笑:“勉强养活自己和几个工人,要说赚钱,一个月刨去成本,剩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当学生的时候轻松。”
    “这步入社会了……才知道还是以前好。”
    徐旭这话说的是真心话,他家在这儿就是个普通的小康家庭,上大学是射击特长生招进去的,当时寝室一共四个人,除了他,剩下三个都是北京人,其中一个家里双亲都是官儿,另一个家里是做生意的,至于小航——
    是藏得最深的。
    他从来不缺钱,并且酷爱鼓捣烧钱的玩意儿,他用的手机,穿的行头,全都是时下最好最时髦的,小航没心眼儿,待人真诚,他爱车,就在学校组建俱乐部,大家凑在一起弄个废弃工厂,没事儿弄弄改装,和隔壁学校的同学搞个友谊赛,人缘非常好,偶尔晚上聚餐他也从来都请大家吃贵的,吃平常舍不得吃的,学校里很多姑娘喜欢他,拿他当心里的白马王子,可他一个都不感兴趣,也不谈恋爱。
    每天就和那些游戏,模型零件做伴儿。
    他很少提起他的家里,唯一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哥。那时候沈斯亮每周会带着霍皙去看小航,给他买好吃的好用的,偶尔给他准备两件新衣服,为人不吝啬,但凡看见寝室几个人在一块,从来小航有的,他们也都有。
    跟小航好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特别疼他,宠他的哥哥。
    徐旭掏心窝子跟沈斯亮说实话:“哥,我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我也知道自己当年不是人,但是你说,小航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谁也不愿意担责任,那俱乐部早在他走以后没两天就解散了,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就想能毕业找个好工作,作鸟兽散……也是迫不得已。”
    沈斯亮看他,目光颇有压迫感:“你也认为小航是在高架上跟人飙车斗狠才死的?”
    徐旭不说话。
    他低下头,又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啤酒,仰头干了。
    “沈哥,小航都走这么多年了,还聊这个,有意义吗?”
    “我毕了业没留在北京,回了家,不听我爹妈劝放弃考公务员,体校那么好的岗位我也不去,我一个人拉扯这个破车场为了什么啊?就是想圆小航一个梦,圆哥们儿年轻时候一个梦想。”
    徐旭红着眼睛,想起以前心里难受,拍着桌子一下一下,神情激动:“沈哥,我除了知道小航那天夜里离开过学校以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走的那天是因为有人给他来了电话,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们说家里人出事儿了,连夜爬墙出去,开着车走的。”
    “这话小航死的那天我这么跟你说,现在,我也还敢这么跟你说。”
    沈斯亮很稳,定定的望着徐旭说:“小航的车被人动过手脚。”
    “高架上视频测速,他最快开到一百二,后头有人超车,他为了避让,当时时速已经降到了八十,如果不是没刹住,他根本不会从桥上冲下去。”
    “你比我清楚,就算他夜里没接到那个电话,第二天你们去后山跑友谊赛的时候,会产生什么后果。”
    徐旭闷头吃菜,吃着吃着,眼泪开始往下掉,一个大男人,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临走的时候,沈斯亮在饭馆里又点了很多菜,打包好让徐旭带回去,又给他拿了一个信封。
    徐旭不要,沈斯亮上车:“你吃饱了,工人还没吃饭,回头找个大点的店面,把厂子好好做起来,回头,也给小航找个更干净,更敞亮的地方挂上。”
    沈斯亮开车要走,徐旭叫住他:“沈哥,你住哪儿?”
    “你们街对面的宾馆,四楼,403。”
    ……
    第二天一早,沈斯亮就退房走了,清晨,他拿着车钥匙从大堂出来,外头他车旁边,站了一个人。
    徐旭一改昨天装扮,换了件干净的衬衣和牛仔裤,正低头颓废抽烟,地上零落散了十几个烟头,能看出来,他应该是在这儿蹲了一宿,或者是,很早就来了。
    见到沈斯亮出来,徐旭站起来,眼睛一亮:“沈哥。”
    沈斯亮温和笑了笑:“不用送我,我这就走了。”
    “你来一趟,没好好招待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沈斯亮拉开车门,坐进去:“我北京那边还有事儿,先回去,以后有事儿你给我打电话。”
    他发动车子要走,挂了倒挡,徐旭忽然叫住他:“那天我看见了。”
    沈斯亮一脚刹车,扶着方向盘,目光如水,他在静静等着徐旭的下文。
    徐旭深呼吸,横心说道:“那天小航锁了车厂大门,我们一起回学校,他们要出去吃饭,我有定点训练就没去,晚上从训练馆出来的时候想起有东西落在车厂,就回去拿,结果车厂大门是开的,里头三四个人……”
    ……
    从新元高速返回北京,路遇堵车和检查,晚了几个小时,回城的时候已经晚上了,正值下班高峰,又在环路上憋了一会儿。
    沈斯亮漫无目的坐在车里,抽烟等,也不着急。
    他把车给武杨加满了油,刷干净,又停回停车场,把钥匙留给礼堂外打更的大爷,他站在霍皙家楼下,忡怔仰头发呆,那扇窗是暗的,家里应该没人。
    他后知后觉想起她住在许怀勐那里,自嘲笑了笑,驱车回家。
    一开门,一室黑暗。
    沈斯亮无声换鞋,站在客厅的茶几旁边摘了手表,摸出手机,钱夹,又脱衣服。他一边脱,一边往屋里的浴室走,走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卧室床上的左侧,鼓起了一个包,然后从枕头和被子中间,露出了一颗小脑袋。毛茸茸的,头发挡住了半个脸,睡得正香。
    床头开了一盏暗灯,映着熟睡人柔软干净的脸颊。
    喉间滚动。
    瞬间击中人的心理防线。
    好像一下回到了好多年之前,这幅画面,也是沈斯亮在无数个夜晚独自回想的,他一个人回家,家里不再是一片黑暗寂静,屋里永远有一盏给他留的灯,床上,永远有他最爱的人在等他回来。
    她或许会看书,会蹙眉拿着pad打游戏,更或者,她会脸朝着一侧轻轻熟睡。
    沈斯亮走过去,开始俯身不依不饶的吻她。
    “唔……”
    霍皙懵懂醒来,眼中尚未为清明的茫然,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推他,沈斯亮压的严严实实,吻的又急又深,后来,霍皙干脆不推了,改为温柔搂住他的脖子。
    她仰头,局促喘息:“你去哪儿了?”
    沈斯亮微微拉开自己和她的距离,用脑门顶着她光洁的额头:“你怎么来了?这深更半夜孤家寡人的,你这么躺我床上,这是逼着咱犯错误啊。”
    霍皙笑嘻嘻的,像条泥鳅从被子里滑出来,双手软软的搂在他脖子上:“许善宇回来了,家里有人看着,就不用我了。”
    “老许给我放假,我就来看你。没想到你不在家,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沈斯亮拉她坐起来:“出了趟门,一直在高速上,手机放静音我没听见。”
    霍皙打了个呵欠:“那你吃饭了吗?”
    “我不饿。”
    霍皙抱着枕头傻笑,掀开被子作势去给他找吃的:“晚上不吃半夜也会饿的,你得跟许善宇学学,他只要是在家里,冰箱两天就能掏空。结果今天下午嚷嚷着去看大夫,抱了一大堆药回来,说是消化不良。”
    沈斯亮也跟着笑,抬手摸摸霍皙的头发:“你跟那傻子现在关系没那么僵了?”
    霍皙笑意不减,有点自嘲:“嗯……只要不提我妈,就能跟他像和正常人一样交流。”
    “哎对了,那天你在我家楼下跟他说什么了,回来以后老许给他叫到书房里,吵得震天响。”
    沈斯亮不露痕迹看了霍皙几秒,起身伸了个懒腰,声色如常:“没说什么,我进去洗个澡。”
    他不说,霍皙就不问,起身掀开被子:“去吧,我看看厨房里有什么,给你弄点吃的。”
    沈斯亮光着上身,懒洋洋撑在床上,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猛地把人从身后扛起来往浴室走。
    
    第48章
    
    第二天是周一,沈斯亮要上班,霍皙也要上班,但是俩人都起晚了。霍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床头表显示八点。
    她在被窝踢了沈斯亮一脚,咕哝着:“起床。”
    沈斯亮翻了个身,懒洋洋把霍皙搂回怀里,头拱在她胸前犯懒:“……几点了?”
    霍皙摸着他的头发,睡眼惺忪:“八点零五。”
    沈斯亮睡不醒的时候,尤其是跟她撒娇的时候,跟四五岁的孩子似的。
    昨天俩人闹腾的狠了点儿,折腾到两点才睡,也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精神头,疯了似的一遍又一遍。
    最后霍皙蜷在浴缸里,哭的都快上不来气儿了,他给她捞出来,一摸着被,霍皙就把自己裹起来,说什么也不让他再碰自己。
    她把他枕头抢过来护在自己怀里,不让沈斯亮上床。
    最后给沈斯亮逼的没办法了,趴在床边信誓旦旦的哄:“咱俩好好睡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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