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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往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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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皙姐她哥?为什么啊?”程聪茫然的问。问完,在座的都低头笑了,笑的意味深长,程聪缩了缩脖子,心里明白过来,不再说话了。
    席间上了几个菜,酒是烈性的二锅头,也不多喝,每个人倒了浅浅一点儿,宁小诚说了两句话:“怎么说斯亮也要走了,可能再回来,哥几个不定变成什么样了,从小……除了上学,还真没分开过。”
    沈斯亮端着酒杯,咧开嘴:“甭煽情,我还没死呢。”
    程聪问:“哥,你走了……还回来吗?”
    沈斯亮看着他:“不知道。”
    “来来来,快喝,喝完了好吃饭。”武杨嚷嚷了一嗓子,大家互相碰了碰。
    程聪这回见,明显比上回瘦了不少,也没精神,但是能看出来一直试图在饭桌上找话题,不冷场,但是每次都是寥寥数语,就不再说了。
    谁都能看出他有心事儿。
    可谁都不提。
    有人故意提:“劳显回南京了吧?”
    “早回了。”
    “听说他这回可把萧骏收拾的够呛,公司都进行破产清算了,他爹一气之下还说要断绝父子关系,由着他自生自灭呢。”
    大家幸灾乐祸,又很惋惜:“萧骏这人……忒没人性,家里就那么几支旁系亲戚,都让他利用个遍,借他周转的钱,最后都石沉大海,连个毛都看不见,像谁欠着似的。”
    “哎,程聪,你是南京人,在那边,听过萧骏的名号吗?”
    程聪眼睛看向别处:“听说过。”
    沈斯亮咳嗽一声,打断他们:“早点吃,吃完赶紧回家睡觉。”
    程聪抓起桌上的二锅头给自己倒了满,忽然站起来,仰头干了。一伙人都看愣了。
    喝完,原本苍白的脸有些泛红,程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哥。”
    沈斯亮慢慢敛了表情,一瞬不瞬盯着他:“程聪,你这声儿是叫我,还是叫萧骏。”
    程聪表情痛苦,闭上眼睛:“哥,我说,我都说。”
    “当年你弟弟那事儿,就是萧骏指使的。”
    ……
    程聪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自己跟着家里的堂哥第一次来北京办事儿,席间有朋友邀请一起吃饭,聊起个程聪从来没听过的人。
    “萧骏,你那腿怎么样了?现在刮风下雨还疼吗?”
    像是戳到痛处,萧骏阴郁:“疼,怎么不疼啊。”
    那人笑着出坏主意:“当初那俩小子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南边那个不操心,你守着家里随便怎么收拾,北边这个,就没想过动一动?”
    萧骏不动声色:“怎么动”
    对方挠挠头,装作很不在意:“我听说他有个弟弟,回来有几年了,特喜欢玩儿车,我朋友有个修理铺,给他干过几次活,那孩子特单纯,沈斯亮也特看重。”
    “那孩子不常回家,学校在郊外,过几天他在后山有场接力赛,神不知鬼不觉动点手脚,不死也得弄残废。”
    萧骏这人虽然阴,但是从来没想过要人命,一时不言语了。
    “再说吧。”
    “再说什么啊!”对方不依不饶:“都说男人三条腿,缺一不可,你这一条已经不灵光了,让他们遭点罪怎么了?而且你放心,这事儿一点风险都没有,常玩车的,改动的地方也多,出了事儿就那两秒,没人追究去刨根问底。”
    萧骏看了一眼旁边的程聪,低低道:“改天再说,我是来带着弟弟办事儿的。”
    程聪那时候虽然听不明白,但也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对。
    那时候他爸爸的酒厂被萧骏压制的厉害,每个月光抽成就要拿走不少,程聪虽然表面臣服这个哥哥,但是也留了一手。
    那天他去萧骏房间,卧室的门虚掩,里头有男人小声交谈。
    程聪蹑手蹑脚靠近,听了一会儿。
    “这是五万,事儿成以后再给五万,让他们干完就走,别多墨迹。”
    “行行行,记住了。”
    “你等会儿,我说给你的,你都记住了吗?”
    程聪一身冷汗,默默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调成了录音。
    “记住了,去沈斯航学校,下手要轻,一定要在没人的时候,别给人弄死,差不多就行。”
    “嗯,走吧。”
    “但是我可不能跟你保证啊,车我们可以动手脚动的轻一点,但是要是真开起来,谁也不能说是什么后果。”
    “你们记住我的话就行了,至于什么后果,那得看命。”
    “走了。”
    程聪闻声快步离开,躲在走廊边缘,待门里人出来,程聪出来,整理整理衣服笑着迎上去:“堂哥……”
    萧骏看到他时不觉其他,皱眉道:“快点,拖拖拉拉的。”
    
    第56章
    
    萧骏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远远出乎了意料,当晚消息传出来,给他办事儿的人风风火火进了他酒店房间,交谈很久。
    “也算是意外,那几个人动手有轻重,谁也不知道他这么晚就跑出去了……”
    萧骏死死咬牙:“人是死是活?”
    “不知道,救护车当时就给拉走了,车都摔的不像样了,肯定……”
    “行了,让那两个人赶紧躲起来,我今天晚上就走,把嘴都闭严实了。”
    “知道知道。”
    程聪躲在门口,吓得浑身发抖。
    第二天萧骏来敲他房间门,半天,程聪才揉着眼睛从里面出来:“堂哥?”
    萧骏似乎有话想说,想了想,又道:“没睡醒吧?叫你下楼吃个饭,一会儿收拾收拾,下午回家。”
    程聪茫然:“这么快?不是说再留几天吗?”
    “公司给员工在国外联系了一个培训,我得跟过去看看,机会难得。”
    程聪点点头,很信服他:“行,那我现在收拾收拾就起床。”
    俩人紧赶慢赶回了南京,萧骏连给程聪送回家的时间都没有,转眼就出了国,再回来,都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去国外镀了层金,状态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一身洋范儿,皮夹克,短靴,白衬衫里系着紫色围巾,还蓄了胡子。
    萧骏是萧家的长子,回家理应召集家里这些同辈的弟弟妹妹一起吃顿饭,还给每个人带了礼物,程聪收到块劳力士,相比那些包啊,皮鞋啊,算是最贵重的。
    席间萧骏叫程聪出来,两个人聊天:“聪聪,马上毕业了,有什么想法吗?”
    萧骏是堂哥,又比自己长几岁,但是程聪总是打心眼儿里对他不亲,更多的是敬畏。萧骏这些年做房地产,投资了两块富人区的地皮,赚了很多钱,现在家里酒厂不景气,需要资金周转,一切仰仗着他,程聪什么都得顺着,听着他的。
    这孩子之所以讨人喜欢,就胜在一个会看眼色:“没什么想法,堂哥要是对我有安排,我就听你的。”
    萧骏开心的乐:“我能对你有什么安排,你是我亲弟弟,哥盼着你好都来不及呢。”
    这一笑,笑的程聪心里直发毛。
    “我回来听说二婶有个哥哥,想去北京做生意?”
    程聪点头:“啊,我舅舅,家里有意把生意往那边发展发展,想让他去看看市场。”
    萧骏嗯了一声,提点他:“这是个机会,你跟着你舅舅可以去北京看看,那边开个精品酒庄,或者在酒店里买个楼层,当行政酒廊,别总窝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像我似的。”
    “而且……”萧骏顿了顿,意味深长:“堂哥在那边有个同学,混的还行,你去跟他接触接触,对你没坏处,另一个,也能帮着点我。”
    见程聪犹豫,萧骏拍拍他的肩,出言提醒:“聪聪,我好了,咱家好了,对谁都没坏处。”
    萧骏这话说的看似兄长对弟弟的关心和教导,实际上心里憋着什么坏,程聪清楚个七七八八。
    晚上回了家,他躺在床上想了一夜,没事儿就抬起手看那块表。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事儿跟自己爹妈说了,酒厂看似是程聪父亲在掌管,可实际大权都在母亲手里,母亲一听,沉吟,问,聪聪,你想去吗?
    程聪说,想。但是我想去,不是为了萧骏。
    程聪妈妈就笑了,那就去吧,在北京多交些朋友,自己学些本事,将来就再也不用听别人的了。
    ……
    程聪说完,哭的像个孩子:“哥,我这些年没办法,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当年让人收拾的就是你亲弟弟,可我不能说啊,我说了,他倒了,我就成家里的罪人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跪在饭馆儿,哭成这样,挺引人注目的。
    沈斯亮把玩着酒杯,面色如常:“大男人,站起来说话,跪着算怎么回事儿。”
    程聪摇头,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哥,我后悔了,跟在你们身边这三年,才算是真明白什么叫兄弟感情,我以前干的那些混蛋事儿……”想起自己曾经跟萧骏卖出去的消息,程聪心里不是滋味儿,又给自己招呼了一巴掌。
    “萧骏这些年一直攥着我们家的把柄,我不听话,我爸妈在南边就不好混,你说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我真不想让他们逢年过节回去看人家的脸色。”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我,至少今天说了,我心里就过去了。”
    有人说,小伙子,你真当你斯亮哥不知道你的来路呐?
    
    从你在我们跟前儿出现的第二回,早把你身份摸了个门儿清了!
    
    这些年你跟萧骏卖了多少消息,说了多少我们这里的事儿,谁心里都有数,我们不说,是想等着你说。
    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年轻孩子,本该和小航一样尽情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儿的,奈何被家里牵制,做个奸细。
    沈斯亮掐了烟:“你不说,我不怪你。”
    “你说了,也得不到任何原谅。”
    “程聪,说到底,这事儿跟你也没关系,是我跟你哥之间的麻烦。”沈斯亮站起来,拍拍程聪的肩:“回去吧。”
    程聪痛苦拽住沈斯亮:“哥——”
    “我说!”
    沈斯亮站住,程聪把脸埋进手里:“你能不能放他一马,好歹……他也是我……”
    他真不想成家里的罪人啊!!!!
    “我放他。”沈斯亮克制自己,一字一句:“谁放过我。”
    ……
    程聪到底还是交出了那段录音,之前被小航室友指认的两个人坦白供认,萧骏坐实了恶意伤人的罪名。
    沈斯亮配合调查,做完相关笔录之后,对方问他:“你们家属还有其他要求吗?”
    沈斯亮说:“没有。”
    “赔偿呢?”
    沈斯亮笑了笑:“赔多少钱人也回不来啊。”
    沈斯亮从做笔录的地方出来,程聪在外面等:“哥……”
    “我在这儿开的那个酒庄有了起色,买了个房子,我爸妈把家里的生意停了,我想把他们接过来养老,你说,我生意能做起来吗?”
    沈斯亮说:“能。”
    程聪问:“那你还拿我当你弟弟吗?”
    说完,男孩还自嘲:“亲哥都不拿我当弟弟,别说你了。”
    沈斯亮背对着他,忽然回头朝他乐:“好好照顾爹妈。”
    “等我回来,跟你喝酒。”
    小航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似乎很多事情也都告一段落。
    很快就是沈斯亮要走的日子,临行之前的那天,他去了一趟西郊后山,葬着小航的地方。
    天已经冷了,寒风刺骨,他穿着黑色大衣,戴了一副皮手套,缓慢在小航的墓碑前清理落叶。
    不知上一次是谁来过,墓前还放着一束白菊花,用黑色丝带温柔束着,已然枯萎。
    山上的落叶,寒风一起,打着旋的飞。
    墓碑上年轻男孩剃着干净的头发,笑容纯净,穿着白衬衫,眉眼和沈斯亮相似,有不太相似,唯独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沈斯亮说:“小航,别恨哥。”
    “哥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照片上的男孩依旧笑着,沈斯亮低头,轻轻拂着碑文,上面刻着男孩的出生年月,沈斯亮闭上眼,低声道:“也别恨你霍皙姐。”
    她对你,对我,对一切人,都付出了太多。
    “我走了,可能这一走,得很长时间不能来看你。”沈斯亮叹气:“你好好的。”
    他抬手拍了拍墓碑,像是以前安慰年幼孩子的大哥哥。
    从墓地出来,沈斯亮去了半山腰的禅院,宁小诚在山下等,等了好久,才见他慢悠悠从山上下来。
    小诚问:“又去找那老住持了?”
    沈斯亮靠在车前,用手拢着火点了一根烟,悠悠道:“以前不信这个,来这儿,是为了静心。现在才发现,哪儿是什么静心啊,是你心里没谱,总想给自己找个精神依托,说白了,是个安慰。”
    小诚说:“那现在呢?”
    “老住持走了,留下个大徒弟,上了两炷香。”
    小诚:“求了什么?”
    沈斯亮抽了会儿烟,望着前方山顶淡淡白色烟火,钟声一敲,林中的飞鸟骤然群起离开。
    他说:“之前来这儿,求仕途,求圆满,求顺遂,求你已经得到可依然没被满足的东西。”
    “现在来这儿。”
    沈斯亮随手把烟头按灭在车前,露出一个很悲伤,很平静的表情。
    “只求她平安。”
    求霍皙,永远平安。
    “小诚,我真的,欠她太多了。”
    直到现在,沈斯亮才忽然明白,两个人之间最难的,就是隔着一个死了的人,死的人不会说话,让你心里永远也得不到释怀,可是你不知道,从他生命消失,坦然阖眼的那一刻起,就该释怀了。
    所谓得不偿失,是不该为了一个人,狠心再失去另一个爱你的人。
    那才真的叫,得不偿失。
    沈斯亮猛然顿悟小航在临走前,隔着重症监护室那扇玻璃,看他的那个眼神。
    他是告诉自己的哥哥,别难为自己,也别做遗憾事。
    可是这世上,偏偏憾事太多。
    
    第57章
    
    沈斯亮走了,走的那天好多人去送,站在人头熙攘的火车站,他提着行李,在站台跟他们招手。
    “走吧,别送了。”
    小诚他们追上去:“今年过年能回来吗?”
    “不知道,要看安排。”
    “回不来也行,踏踏实实的干活儿,家里老爹那边放心,我们帮你照应着。”
    沈斯亮又说:“回去吧。”他朝身后的小姑娘招招手,陶蓓蓓蹭过去,沈斯亮笑着拍拍她的头,一点不费劲:“打小儿斯亮哥就看你骨骼清奇,是个搞运动的好苗子。”
    陶蓓蓓软糯:“你真走了?”
    “走了。”沈斯亮从车窗中弯下腰,够着的蓓蓓耳朵,低声跟她说了句什么。陶蓓蓓不太情愿,她鼓着脸,不吭声。
    火车鸣笛,列车员最后检票关门,沈斯亮说,真走了啊。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你再等等?
    沈斯亮摇头,不等了。我能等,别人等不了。
    他目光很坚定,没有左顾右盼,始终定定的望着这一群人,他咧出一个笑容,痞气,真诚,等哥们儿回来,给你带土特产啊。
    火车咣当咣当开始加速。
    那个笑容在视线中越老越远。
    一直躲在站台柱子后面的纤瘦身影,注视着列车,然后悄无声息戴上墨镜,转身离开。
    ……
    似乎沈斯亮走了,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大家的也还生活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更加安静了。
    这天霍皙起的很早,出门的时候,和晨练回来的许善宇撞了个正着,许善宇脑子直,脱口而出,大清早上你打扮成这样,要出家当姑子?
    天凉了,偏偏霍皙最怕冷,才二十度的天气就已经穿上了薄薄的毛衣,头发一丝不苟的吊起来绑在脑后,利索的牛仔裤和短靴。
    霍皙面无表情拉开车门,上车,然后又探出头来:“你还真猜对了。”
    许善宇无所谓笑笑:“出家当了姑子咱不怕,我是怕你想不开,上哪儿殉情去。”
    霍皙生气了,竖起眉毛:“你丫才殉情呢!”
    许善宇趴在车外,乐:“二朵儿哎,你别说,跟沈斯亮混这几年,京腔耍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霍皙降上车窗,许善宇头跟着往上卡,脸都憋红了:“哎哎哎,小王八蛋你给我玩儿这……”
    “说我是王八,你看看你自己这德行。”
    许善宇身材健壮,伸着脖子,跟只大海龟似的。许善宇听见也不骂她,干脆蠢兮兮学起海龟划水,往上挣扎了两下。
    霍皙难得被逗笑,落下按钮,眉眼弯弯:“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了,下午直接上课去。”
    “晚上给你和老许做饭吃,你也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
    这句话,许善宇太长时间没听过了,一时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他挠挠头,假装甩头上的汗珠子,低头的时候发梢上的水珠跟着四溅,霍皙看怔了。这个细微动作的习惯,或者说,很多男孩子都有的习惯,让霍皙猛地想起了沈斯亮。
    他踢足球的时候,每次比赛结束以后,总会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半喝了,剩下一半全倒在头上。
    然后抓起身上的背心前襟儿抹一把脸,低头甩甩头发上的汗和水珠子。
    以前霍皙总笑他像刚刚洗完澡的大金毛,运动过后的沈斯亮有点憨,有点懒,没有任何攻击性,很容易让人生起一种母性光辉。
    那时候她坐在体育场的青青草地,他躺在她腿上,眯眼瞅她,一会儿捏捏她的手,一会儿掐掐她的脸,再或者,比赛赢了,他就揽过她脖子,低头恶劣一把把汗珠子蹭到她脑门上。
    许善宇喊她:“嘿!嘛哪?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那张大脸凑到霍皙跟前,吓她一跳:“哦哦,听见了。”
    “开车小心,听见了。”
    “走吧。”
    霍皙发动车子,慢慢驶出林荫道。
    她今天起这么早,是为了去潭柘寺一趟。当初回来的时候,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那里,如今要走,有始有终,算个念想。
    早上山下的大批游人还没到,寺庙里很静,偶有几个香客,也都沉默各做各的。
    霍皙气喘吁吁登上台阶,弯腰缓了一会儿。
    最近这两年的身体状态是越来越不好了,哪有爬几层台阶就能累成这样的?她半蹲着平复呼吸,然后走入大殿。
    金色佛像矗立在眼前,威严慈祥,霍皙仰头看着,听晨钟敲响,然后默默跪在明黄色的蒲团上。
    合十许愿。
    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总得找个依托不是?
    年轻身量纤弱的女孩跪在佛像前,虔诚许愿。
    菩萨啊菩萨,我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有几件事想拜托你。
    霍皙开始仔仔细细回想自己一路长大,遇见的这些人,这些事。
    她说菩萨,我爸爸身体不好,我在他身边尽孝的时候不多,他刚做完手术,希望他可以顺利度过这个冬天,身体健健康康的。
    我有几个朋友,一个叫陶蓓蓓,一个叫武杨。他们两个从小是青梅竹马,蓓蓓非常喜欢武杨,可是小姑娘面皮薄啊,很多心思不能说出来,爱的非常辛苦。武杨平常执行任务,很危险,拜托您保佑他逢凶化吉,可以早点和蓓蓓在一起,让两人美满幸福。
    另一个朋友叫宁小诚,小诚哥对我很好,是个非常绅士的男人,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心里特别渴望安定,他刚刚娶了媳妇,叫蒋晓鲁,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希望能祝愿他婚姻长久,早点抱个可爱的宝宝吧。
    哦,对了。
    霍皙想起来,嘴里絮絮叨叨,菩萨您别嫌我啰嗦。
    我还有个哥哥,这个哥哥是亲哥,叫许善宇。他人不坏,就是小时候被亲情伤害过,挺玩世不恭的,可内心非常善良,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喜欢他的英文老师很多年,一直没成功。
    您让他开开窍吧,早点明白人家想要什么,让两个人终成眷属。
    嗯这回真没了。
    霍皙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良久不动。
    最后。
    最后最后。
    我有个爱人,他叫沈斯亮。
    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您保佑他平平安安就行啦。
    霍皙睁开眼,站起来,迎面对上一双慈眉善目的面孔,老和尚正在打坐,手里拿着念珠,正笑着看她。
    听你在这儿絮絮叨叨说半天了,姑娘,你求的这些,可没求自己呐。
    霍皙浅笑,我没什么可求的。
    老和尚摇头,你说的那些,事儿太杂,菩萨可不一定都能记住,霍皙说,但是都听到了。
    你知道有些事情,求了,也是看造化。老和尚依旧笑意盈盈,不求自己,是因为你知道自己的命运。一个对自己清醒的人,往往才能有大造化。
    霍皙垂眼,迟迟不答。
    山下有大批香客赶在八点之前来临,人声渐渐多了起来,霍皙双手合十,朝老和尚鞠躬,谢谢您。
    女孩的背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老和尚阖眼打坐。
    走吧走吧,尘世是非,躲不开人间风月,人间风月,躲不开个情字。孩子啊,路长着,你且走着,一个连生死都已经超脱的人,怎么还会有恐惧。
    ……
    下午,许怀勐在书房休息,四五点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霍皙正在厨房里忙着。
    许怀勐愣了愣:“你做饭?”
    霍皙端着汤,烫的呲牙咧嘴,许怀勐赶紧接过来:“这是有事儿要跟我说?”老头儿瞅瞅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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