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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若囚美人心-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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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香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只顾着发花痴,竟然忘记做事,一拍额头,“糟糕,姐姐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托着满满的一盘食物连带着三只酒壶,若溪从御膳房走出来,绕过一条石子路慢慢走着。
  “哎呀,这不是才被三殿下甩了的红宫女么?”忽然,女子尖酸刻薄的话音从她的背后传来,若溪耳根灵光的很;一下子就辨别出来说话的是谁,也不打算停下脚步,反正对方也没指名道姓的让她停下,索性她就当没听见好了。
  “喂!本郡主说你呢,你耳朵聋了吗?”
  卫芙蓉紧走几步抓住若溪的袖子,若溪手里托着的东西很重,又怕酒壶跌落,只得靠身体来平衡她这一拽,不想卫芙蓉的惯性太大一下子刹车不及,正好被若溪一脚踩个正着。
  “哎哟!你敢踩我!”卫芙蓉挥起一巴掌就往她的脸上挥去,反正她现在手里端着许多东西,自然是反抗不了。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要落下,若溪忽然矮了身子,躲开她的手掌,半蹲着在她面前,“小的真是没看见郡主殿下,真是该死。郡主殿下大人大量,一定不会和小的计较的,小的谢主子不责罚!”她一口气说完,弄得卫芙蓉这一巴掌是怎么也不能再打下去了。
  “呆头呆脑的蠢样子偏就生了张巧嘴,真不知道你爹娘是个什么德行。”卫芙蓉一脸嫌恶的看了她一眼,若溪低垂这头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这是个郡主该说的话么?”她正骄纵跋扈的训斥着若溪,偏巧此时赴宴来迟的玉夫人才刚刚赶到,她今天本有些身子不适,但左右一想卫烈即将出行,连卫英都亲自为他送行,那么自己这个贵为后宫之首的人是不是怎么也该露上一面呢?
  正巧就赶上了这么一出。玉夫人从刚刚若溪和卫芙蓉见面时就已经看到,她倒是想在暗中看看这两个孩子的人品,虽然上一次来福在她的耳边说了不少关于若溪的坏话,让她将信将疑,但是她还是觉得应该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她在假山之后的暗影处站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光景,眼见着卫芙蓉就要说出更刻薄更恶毒的言语来,实在是也有点听不下去了。好歹也是大祁国鹰王的女儿,如何就说的出这样粗鄙恶毒的话来?真是太丢人了。
  若溪听见这个声音似乎有些吃惊,她不是将自己扫地出门还派来福将她毒打一顿的么?怎么这个时候又要办起好人来?帮着自己呢?不仅是她搞不清楚情况,就连这些天一直在她身边伴随着玉夫人左右的来福也不能明白这个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很讨厌这个败坏了常青殿风气的下人才对啊!
  她们两个各怀心腹的空当儿,玉夫人已经走到她们二人面前,若溪跪在地上,将盘子放好,规规矩矩的问安。玉夫人看了她两眼,转头向卫芙蓉说道,“她冲撞了你,自然是她的不好,何必要扰上她父母爹娘,这种市井泼妇才会耍的嘴皮,你何时也用的得心应手了?”
  卫芙蓉脸上一红,她是十分在意自己在玉夫人心里的地位的,这会儿见玉夫人不高兴,立马老实了个八九,诺诺的说道,“是她不好,芙蓉一时在气头上,没想那么许多。”
  “下次你要长记性。”玉夫人叮嘱了她一句,转而看向若溪,“还跪着做什么,起来。”
  “谢夫人。”若溪赶紧爬了起来,这大冷的天在石头子铺成的小路上跪了这么许久,两条腿都说不出的难受,好像被千千万万的蚂蚁啃食一样的酸痒痛。
  “夫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就去前厅伺候了。”若溪在心里将玉夫人刚刚说的话又想了想,确定今天的玉夫人并没有打算对自己怎么样,顿时放下心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她教训卫芙蓉,她这个小宫女还在这里听着,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倒是规矩了许多,如今在忘魂殿里做事更要仔细小心,知道吗?”玉夫人点了点头,嘱咐了她一番,“我近日很想你的手艺,明儿个来常青殿做几个小菜。”
  “是是,能为夫人尽力,小的在所不辞。”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摸样,玉夫人难得的笑了下,“又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锅,不过是烧几道小菜,瞧把你吓得。常青殿好歹是你呆过的,又不是龙潭虎穴。”
  “可是,小的……小的没有进宫的手牌。”常青殿和其他宫殿不同,守卫极其严厉,若是没有宫中手牌,寻常的下人是难以进入其中的。
  “这有什么,明日叫来福过去接你,也就是了。”玉夫人转头对着来福说道,“明日你得空来一趟忘魂殿,把若溪带过来。”
  “是的,夫人。”来福恭谨的弯腰答允,肥肥胖胖的脸蛋上笑得好像一朵菊花。
  见没什么事儿的若溪赶紧端起自己的盘子往前殿走,她在路上耽误这么许久,竟然就落在了凝香的后面,宫女们纷纷托着食盘排队等候宣入,若溪站在队伍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朝前面的凝香挥了挥手。
  殿中的气氛已经热闹了起来,据说刚刚是紫嫣公主亲自在下了场舞了一曲,陛下宠爱的小宫女,哪个大臣敢不说跳得好,何况卫紫嫣也真的是拜在了名家的门下,细心研究过舞蹈的。早已和玉夫人一起回到殿内的卫芙蓉心里暗暗生气,她刚刚可是错过了那么好的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不过这也不要紧,卫芙蓉擎着一杯酒站了起来,对着卫英说道,“陛下,家父明日便要离京,芙蓉心中十分不舍,想要借这个机会弹上一曲献给父亲大人,已表孝心,还望陛下应允。”
  卫英自然是点头答应,连声夸赞卫芙蓉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卫芙蓉得了这个机会,大有炫耀之意的将一只玉琵琶搬了上来,手指轮转,弹得竟然是一曲西凉之乐。弦月公主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卫芙蓉,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此时,正是若溪她们端着酒水在殿外等候的时间,殿内铮铮的琵琶声悦耳动听,但是入耳之下便知道这不是中原的乐曲。在大家都沉浸在美妙的琵琶之乐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弦月眼中闪过的痛色。
  那只琵琶……
  同样被那只碧绿色玉石琵琶吸引的还有门外等候进献的若溪,她手中的托盘几乎要拿捏不住,那只琵琶分明是她当年从父王那里得到的礼物。还记得那一年,西凉派了使臣来到中原,第一站便是到了北冥,将玉石琵琶作为国礼送给北冥的公主,以示西凉和北冥友好。
  若溪倒是惊讶之后就很快恢复了平静,和大家一起欣赏起这琵琶之乐来,卫芙蓉显然是下过功夫的,琵琶弹得极好,但是若溪总觉得她的琴声里少了一点什么,但是她听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差了什么。大概她自己也和这些高雅的东西脱离了太久,她现在只是一个每天擦桌子抹地板的小宫女而已。谁知道她能够从杂役升到正式的宫女这中间是不是也是托了卫飒的福气呢?
  琴音忽然一转,没有了刚才的温柔舒适,若溪探头看,便见到卫芙蓉一脸懊恼似的放下琵琶朝着卫英说道,“陛下,臣女每次弹到这里的时候都不能拿捏好力度,我听说这是一首来自西凉的曲子,所以特别想向西凉的公主请教一番。”
  她话才说完,早已经洞悉了她心思的卫紫嫣冷冷的笑道,“西凉之地虽然民歌众多,但西凉族人却不善琵琶之物,芙蓉姐姐你这么做不是存心要弦月公主难看么?”
  卫芙蓉装作很是惊愕的表情,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悲悯的看向弦月,“真是对不住,弦月公主,本郡一高兴就忘记了西凉是蛮夷之地,压根不懂这些雅趣乐事。哎,可惜,三殿下却是个极其风雅之人,可惜,真是可惜。”
  她的话外音,众人都已听明白,无非是在取笑弦月不懂弹琴,另外告诉她,她未来的丈夫是很在意这方面才能的,她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战争中的小国弱国,自然是没什么地位的,所以卫芙蓉说完这番话之后,大家都跟着一起微笑起来,那抹笑,看在若溪眼中是那么的刺目。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弦月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卫飒坐起身子,瞧着她。
  “西凉虽多荒蛮,但是……琴曲诗章也在国内大为流行,刚刚……郡主弹奏的曲子正是取自西凉的一首鼓曲,弦月虽然未必可以同郡主弹奏的一样好,但是这曲子的后半首,却是会的。”她说着话已经站了起来,来到卫芙蓉的近前,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微微鞠躬,“请郡主赐琵琶一用。”

  第六十三章 相逢的晚宴(下)
  她说着话已经站了起来,来到卫芙蓉的近前,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微微鞠躬,“请郡主赐琵琶一用。”
  青碧色的玉石琵琶被转移到了弦月手中,芙蓉郡主声音冷冷,“玉石打磨而成的精品,仔细莫摔了。”
  弦月不予回应,她径自走到场中,这个时候便听见卫飒慵懒的声音懒洋洋的说道,“公主只管去弹,顶多是一把琴,就是碎成了渣滓,本王也自有办法让它们恢复原状。”弦月回头看了看自己未来的夫婿一眼,眼中满是感激之意。
  “那么,弦月献丑了。”她说完,双手举起琵琶过头顶,食指拨弦,“铮”的一声低鸣,哀怨中带着一点金戈相撞的味道,“鹤立花边玉,莺啼树梢弦。喜沙鸥也解相留恋。一个冲开锦川,一个啼残翠烟,一个飞上青天,诗句欲成时,满地云缭乱。”清脆的嗓音入耳缠绵,清凉凉的沁人心脾,歌喉婉转之中,弦月的身躯已经舞动起来,手挥琵琶如送飞鸿。腰身流转似同流云。粉红色的纱裙摆出重叠交替的光晕,碧绿色的琵琶此时已经不再是一只普通的乐器,仿佛是仙子手中持有的仙器,弹奏时流泻。出一地的灵气。
  忽而,她将手臂一举过肩,琵琶也被反被在身后,轻舒歌喉,继续唱道,“一江焰火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枝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爱杀江南!”随着她唱到后来,琵琶在她的手中已经翻转了不知几周,她边唱边跳,琵琶在她的身畔留下一道又一道淡绿色的光晕,流光溢彩,珠光宝气,将这个异族的少女衬托得美丽无俦。
  一曲歌毕,弦月静静的停立在场中,仿佛刚刚人们见到一切都是幻觉,这个粉衫的女子似乎从没有离开过她脚下的那块方砖,根本就没有移动过一般。
  太精彩了!在座的人们终于回过神来,齐齐鼓掌叫好,弦月似乎有些害羞,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那样一场精美绝伦的舞蹈,那样让人神魂颠倒的舞姿,怎么能够不让所有的人为她所折服?卫芙蓉一张脸已经变作猪肝色,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心里暗暗气愤自己做什么好端端的给人家平添了出名出彩的机会!
  “弦月公主跳得真好!哪天得闲,也教教小妹才好。”卫紫嫣恨人不死似的,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道。她这么一说众人又开始纷纷应和,不错,这位远道而来的弦月公主可是即将要成为三殿下妃子的人物,自然轻慢不得,纵然她的故乡并不那么富庶强大,但是碍于三殿下的面子,他们也要对这个女子表现出尊敬来。
  “公主才艺双全,殿下之幸。”
  “臣等恭喜殿下。”
  “臣等恭喜殿下。”
  一时间,殿上的所有大臣全部起身相贺,恭喜之词溢于言表,卫飒不胜欣喜一般,嘴角带着笑意,缓缓起身,来到弦月身边,长臂一挥,将伊人拥在怀里,丝毫不在意众人诧异的目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上位的卫英,“儿臣谢父王赐婚。”
  从卫英指了这门婚的时候到现在,他还没有好好的谢过他的父王安排了一门这么好的婚事给他。
  眼眶不自觉的酸涩了下,若溪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下,身后的小宫女认得她,便扶了一把,“若溪姐姐,你没事儿吧?”
  “没。”若溪摇了摇头,回头谢了人家,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队伍便开始移动起来,若溪咬着牙,一声不吭的走在队伍中间,不妨被一个人拉了一把,勉强托住手里的盘子,抬头看,居然是绿儿。
  这个时候绿儿不该在前厅里忙活么?怎么就到了这里?
  “绿儿?怎么是你?”若溪愣怔了下,回头瞧,绿儿一脸严霜一如既往,接过她手里的盘子,传给另外一个空闲的侍女,“你过来,把这个送上去。”
  小侍女一见是她,赶紧加快脚步端上盘子重新站到队伍里。
  若溪一下子没了工作,反而轻松了许多,朝她笑笑,“你怎么在这里?”
  “哼。我不在这儿的话,你就打算这样惨白着脸进去么?”若溪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很难看么?”
  “你以为自己是天仙?”绿儿一脸鄙夷,但看到她此刻面颊上一丝血色也无,忍不住再嘲讽她,反而一起叹了口气,“你又何必?”
  “我?是啊,世间事,要想的开。”若溪反而自己给自己开脱了一句,说完径自苦笑起来,“可惜,我偏就是个想不开的人。”
  若是能够想开,若是能偶大彻大悟,她也不会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上!在爱与恨之间的纠葛,一颗心俨然要被分成若干,每一片都是充斥着悲哀的碎片,偏偏冷彻。
  “那么你呢?又能想开么?”末了,若溪这样反问她一句。果然看见绿儿平静的脸孔上涌起不安的摇晃,眼神似乎有意识的避开她的,“我……我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说谎。若溪微微笑了下,和她一起步行到一处偏僻处,站定,看着她的双眼,直接揭穿,“说谎。”
  绿儿有些恼怒,立刻反驳道,“我没有。”
  “也对,你不是想不开,而是放不开。”若溪拢了拢自己被夜风吹散的头发,头上挽起的两团发髻上的一朵小花不知何时已经丢了,只剩一边还有一朵孤零零的在若溪的头上开着。
  绿儿一愣,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没错,她的确是放不开,因为在殿下的身边时间太久,而已经混乱了自己的感情不知道这种想要一直守候下去的心情是不是可以叫做喜欢和爱。也不知道自己如果一旦说破了对殿下的这重感情,殿下会不会嘲笑她的不知深浅,会不会连现在的每日相见都做不到?
  “反正他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你我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儿呢?”若溪洒脱的笑了下,手拍在她的肩膀上,“你看,他要娶的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我们扯平了,以后你也不用一见到我就那么苦大仇深的绷着脸了不是么?”
  绿儿别过头去,冷哼了一声,“没怎么,我就是看不惯你。”
  “好,那你以后就不要看我好了。”若溪无奈的耸耸肩,怎么这个比自己大了快十岁的女人这么有童心?说话还像小孩子一样的闹别扭呢?
  “我也不是神仙下凡,生的也丑陋,你不看我自然心情就会愉快起来。”若溪转身欲走,忽而停下脚步,扭头看她,“那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要再派那些小宫女暗中监视我了,你看如何?”
  绿儿浑身一震,大惊,看她,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说完,才想起自己这么做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绿儿,你本来是个善良的人,别因为别人的花言巧语迷失了自己的本性。”若溪有些哀凉的看着她,慢悠悠的说,“上次我被来福打伤的那次,你叫凝香送来的馒头里是掺了药的吧?”
  绿儿的神色更是震惊,向后退了两步,“你……都知道了?”
  若溪无奈的笑了下,“我上次到厨房去,偶然听红嫂说起那只她养了十几年的大黄狗好好的就得了怪病,一天天的活生生的病死了,算算时间和上次喂给它馒头吃的日子差不多,还要我再说得更明白么?”若溪一口气说完,有点言尽于此的意思。
  绿儿脸色数遍,扭过头,不再看她,若溪也就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隐瞒,但是你没有证据,也不能将我怎样。”
  “我本来也没想把你怎样。”若溪苦笑连连,她若是想报复她,早就出手,也不会等到现在。“只是觉得你本性应该不是个坏人,眼瞧着你被人当做棋子利用,觉得可惜了。再说……”她顿了顿,郑重其事的说道,“再说你好歹也在卫飒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若是真铸成大错,想想看,卫飒的颜面又要往哪里放?你不想自己,也多少为他想想吧。”
  “其实,我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这话了。”若溪摇了摇头,明确的表态,“我以后会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差事,然后……恭祝殿下与弦月公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话说到最后,连若溪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声音有点打颤,是不是越说越心虚,是不是有那么点的……言不由衷……
  绿儿诧异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奇怪,她怎么说的比自己还要明白!仔细想想,她好像说得是对的。但是你真的能从对感情的沦陷中走出来,超然物外么?绿儿一脸深思。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若溪累了一天,回去以后也不宽衣解带直接往床上一倒,仰面朝天的躺着,胳膊,大腿,腰,没有一处不酸涩疼痛。好好的,弄个饯别宴就把大家搞得上蹿下跳的,真不安宁。
  迷迷糊糊的就要进入梦想,若溪在朦胧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
  “小溪儿?小溪儿醒醒。”
  她翻了身,不理他,耳朵里忽然痒痒的,好像有小虫子舔她,若溪不耐的抬手一巴掌拍了过去,“死臭虫!离姑奶奶远点!”

  第六十四章 众生的迷惘
  “死臭虫!离姑奶奶远点!”
  “哎,小嫣儿,你就是这么接待远道而来的为师么?”白川一张俊秀得不像话的大脸紧挨着她,若溪睁眼一瞧,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摸着床边坐起上半身,揉着眼睛,诧异的说道,“先生!”
  “怎么,见到为师不开心么?”白川乜斜着眼睛扫了她一眼,顺势依靠在她床榻的一边,“星夜赶路,可累死为师了。”
  “我可没让你那么着急的赶路来的。”若溪嘟囔了一声,也没管今天的白川的奇怪举动,“我困死了啊,今天卫英摆宴席饯别卫烈,搞得我们这些下人累得要吐血。你快自己去耍,我睡了。”
  “嘿?”白川惊疑的看她,“不是你发了信号弹叫我来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变了脸?”
  “你没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话么?”若溪又翻了个身,被身边的人折腾的不行,勉强睁开了点眼皮,“先生,我只是叫你来,却没说你必须在人家睡觉的时候来嘛。”
  她说完,又继续昏昏欲睡起来,白川吸了口气,看了看身边毫无戒备的若溪,真是,仗着自己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就可以这么不防备么?白川无奈的替她盖好被子,看她脸上流露出的倦怠,心里有些不愉,明明是他一直守候着的珍宝,却在这里被别人使唤来使唤去!他怎么能平衡!
  趁着若溪睡熟的这个时间,他打量着屋里的格局,简陋的摆设让人看了就觉得牙酸,木头打成的床头柜即便是在冬天也散发着浓重的霉气,这南国的冬天真是透骨的寒冷,潮湿中带着零星的冷寒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再看屋里几乎全靠这么一个小火盆取暖,白川的脸色就更加难看,想起杏林山上的金兽香炉,紫铜暖手炉,他就更对这个小女子气不打一处来,放着那么好的东西不享用,偏要跑到这里来伏低做小!
  在看她凌乱的头发,发髻是宫女的样式,两团发髻上还丢了一只小花,狼狈中又有着那么点的小慵懒和娇弱,让人忍不住想要爱怜。
  “小嫣儿。”这个外表柔弱脆弱的小女子在十几年前毅然的放弃了自己的姓氏,她那时坚毅的小脸对着他镇定的说道,“名字乃是血亲所赐,不能丢弃,从今天起,我便叫做白嫣吧。”
  她竟用了他的姓氏。也许是年少不更事的她还不大清楚,跟随了一个男人的姓氏,是一种什么概念吧?
  孩子是可怕的,因为年幼,因为对善恶的不在乎与不明确,在他们恨一个人的时候,甚至比任何成年人都要恶毒。当年的若溪如果没有他一步步的扶持教诲,很难知道她如今会沦落到如何的地步,但从她现在依旧存放在心中的那份滔天的恨意和决心来看,若不是白川,只怕这安稳的大祁国山河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
  到底是有多恨!那夜的琉璃大火烧得不是他的家国,他不能感同身受,那夜屠刀下躺倒的具具尸体不是他的亲属子民,他不能彻底明白,那夜,眼睁睁看着被大卸八块,支离破碎的人不是他的血亲,他不能理解除了恐惧之外的概念。但是她却每一样都懂的,懂得的,深深埋在心里,她不说,不问,不哭,不闹的就那样过了一个晚上。生命力最灰暗如同来自地狱恶魔呼啸的那个夜晚,她在平静中度过。
  太过平静,以至于到了不寻常的地步,白川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已经十分惶恐,他的惶恐不是因为大祁国和远国的联合军队兵临城下,而是……他的小公主异于常人的淡定和冷酷,那一夜她一直都嘴边带笑,像一只来自修罗场中的白衣仙子,眼眸中的血丝便是她嗜血的征兆。
  “到底……到底要怎么才能把你从仇恨的深渊中拉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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