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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之覆雨翻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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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斑仰天再一阵长笑,笑声中透出无比的自信和骄做,不理蓄势待发的范良极,提高声音道:“风兄既如此想见庞某一面,你们便让他过来吧!”

声音远远传开去。

范良极运足眼力耳力,不放过庞斑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但卸一点也找不到庞斑受了内伤的痕迹。

打斗声静了下来。

风行烈脸容平静,从庞斑右后侧的树林走出来,立在他身后约二十步处,两手空空,背上挂着厉若海的丈二红枪,冷冷盯着庞斑雄伟如山的背身。

庞斑头也不回道:“恭喜风兄武功尽复,不知风兄背上的是否令师厉若海的丈二红枪。”

他头也不回,却像背上长了眼睛般看到了一切。

韩柏心神稍定,心中却奇怪庞斑明明在此布下了强大的人手,为何直至此刻卸一个也没有现身?风行烈应道:“正是丈二红枪,望庞兄不吝赐教!”

被三大高手牢夹在官道正中的魔师庞斑,悠然负手,便像是个旁观者。

要知围着他的三个人,每一个都非同小可。

范良极乃黑榜级高手,只是这身分已使他可和庞斑单打独斗。

风行烈是白道新一代的第一高手,现今武功尽复,且挟厉若海败亡的悲愤寻来,岂是易与。

韩柏更是由赤尊信牺牲自身成就的魔种高手,潜力无穷。

若这三人联手,负了伤的庞斑真能胜过他们吗?风行烈完全回复了自信,他再也不是那壮志消沉的颓废男子,虽然他的心已随着冰云的离开而死去,但仇恨之火在支撑着他,将厉若海土葬后,他立即来找庞斑。

在庞斑的整个生命史内,从没有过比这十日更有机会被人杀死。

为此,他决定了在这十日内不借一切杀死庞斑,或是被杀;因一过了这十日,便再难有机会。

厉若海说过庞斑十日内休想和任何人动手,就是十日内动不得手,厉若海是不会错的,因为他是和庞斑绝对地同一级数的高手。

直到风行烈在空中看到厉若海和庞斑的决战时,才明白到厉若海在武学上的伟大成就,更明白到庞斑的可怕。

为了冰云,为了厉若海,为了天下武林,他风行烈必须杀死庞斑,就算机会连一分也没有,他也绝不会畏缩。

就像厉若海,生死全不介怀。

那才真是好汉子!

庞斑微微一笑道:“风兄挟满怀激情而来,为何不立即出手,气势便不会像现在般一衰竭下来了。”

他虽背着风行烈,但却像面对面和风行烈说话。

风行烈道:“庞兄正和对面两位仁兄剑拔弩张,我怎能乘危插入?”

庞斑仰天一叹道:“只是风兄这种气度,便可推断出风兄将继令师厉若海之后,成为天下尊崇的高手。”

范良极在那边闷哼道:“不过是个满口讲仁义道德的傻子吧!”

庞斑微微一笑道:“范兄说笑了,请问范兄知否为何我身负内伤,仍然现身出来会见你们?”

三人齐感愕然,想不到庞斑忽地承认负了内伤。

韩柏望向风行烈,后者立时生出感应,往他回望过来。韩柏像见了亲人般打了个招呼,风行烈微笑点头,他当然认不出眼前这魁梧强壮的青年男子,就是那晚在渡头救起他的瘦弱小子,不过见对方昂然和庞斑对峙,心中早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范良极奇怪地望着庞斑道:“庞兄肯现身,自然是自信可在负伤后仍能稳胜我们三人,难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庞斑摇头道:“非也非也,若无必要我也不会和你们动手。”

韩相一呆道:“你这样说,岂不是教我们非趁这机会拣便宜和你动手不可1,”庞斑微微一笑道:“若你们真要出手,我只好施展一种将伤势硬压下去的方法,尽毙你等之后,再觅地疗伤,希望一年内能完全复原过来。”

一年后,就是他决战浪翻云的日子。

韩柏奇道:“你手下能人无数,大可叫那什么十大煞神出来,何用施展这么霸道的方法,徒使内伤加重?”

庞斑傲然一笑,却不回答。

范良极闷哼道:“你这小子真无知还是假无知,威震天下的魔师也要找人帮手,传出去岂非天大的笑话。”

气氛一时僵硬至极点。

究竟是动手还是不动手?这可能是唯一可以伤害或甚至杀死庞斑的机会。

三人心中也升起对庞斑的敬意,这魔君的气度确是远超常人。

韩柏更从他身上,看到了和浪翻云近似的气质,那是无比的骄做和自信,一种做然冷对生死成败挑战的不世气魄。

范良极嘿然道:“你还未说出现身的理由呀!”

庞斑沉吟片晌,沉声道:“首先是韩小兄体内的魔种惹起了我的感应,使我的好奇心盖过了其它一切的考虑;至于风兄,由于他能于百息之内,连胜十三名我的手下,迫进二百六十一一步,我便推断出他终有一日可达至厉若海甚或更加超越的境界,一时心生欢喜,不得不和他一见。”

三人心神的震骇,确是任何笔墨也难以形容,尤其是风行烈,因为他知道庞斑果无一字虚言,在庞斑叫停战时,他刚踏出了第二百六十二步。但庞斑既要‘见’他,为何又不回过头来?韩柏持戟的手颤了颤,心中升起庞斑高不可攀的感觉,这魔君在他和范良极时刻进袭的压力下,竟仍可分神去留意风行烈。

范良极知道若再让庞斑继续‘表演’下去,他们三人可能连兵器也吓得拿不稳,暴喝道:“是战是和,你们两人怎说?”

风行烈淡然道:“我不打了!”

范韩两人齐感愕然。

范良极若不是为了要韩柏去娶朝霞为妾,拿刀指着他也不会来和庞斑对着干,能不动手自是最好,只不过被厉若海之死刺激起豪气,才拚死出手。

韩柏虽因赤尊信而和庞斑势成对立,但和庞斑却没有直接的仇恨,动手的理由不是没有,但不动手的理由则更有力和更多。

反是风行列从任何角度看去,也必须动手一搏,但现在却是他表示不战,真使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天早全黑,天上星光点点,眨着眼睛。

夜风吹来,这四人便像知心好友般,聚在一起谈论心事。

范良极将烟管插回背上,伸了个懒腰,道:“希望今晚不要作恶梦!”瞅了韩柏一眼,提醒韩柏记得守诺言。

韩柏也收起三八戟,道:“不打最好!但风兄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他的神态总有种天真的味儿。

风行烈不理韩柏,盯着庞斑冷冷道:“我想到先师是不会在你负伤时趁机动手的,所以我风行烈怎会做先师所不屑为之事。”

庞斑淡淡道:“那我走了!”

缓缓转身,一步踏出,便已消没在林内,像只走了一步,便完成了一般高手要走七、八步的距离,直到离开,他也没有回头看风行烈一眼。

三人齐齐一呆,这才知道若庞斑要不战而走,确是没有人可拦得住他。

范良极运起盗听之功,好一会深深吁出一口气,安慰地道:“全走了!”

韩柏奇道:“庞斑不是要不择手段擒拿风兄吗?为何如此轻易放过风兄?”

范良极嘿然道:“你若可猜破庞斑的手段,他也不用出来混了。”

风行烈向韩柏道:“这位兄台,我们怕是素未谋面吧!为何兄台却像和我非常熟络?”

韩柏欢喜地道:“我便是在渡头拉你上来的小韩柏呀,广渡大师没有告诉你吗?”一时间他已忘了无论体形武功,他都没有了那‘小韩柏’丝毫的形迹。

风行烈眼睛瞪大,呆望着他。

范良极伸出手来,一把捏紧韩柏的肩胛骨,狠狠道:“你这小子来历不明,怎又和赤尊信有上关系,快些从实招来。”语声虽凶霸霸的,心内部升起难以形容的友情和温暖,因为韩柏明明可避过他这一抓,却硬是让他抓上了,那显示出对他的绝对信任,这是范良极一生里,破天荒第一次得到的珍品一一友情。

韩柏苦着脸道:“我说我说!不要那么用力好吗,你这老不死的混蛋。”

第04卷青楼夜宴第二章路遇故人

第04卷青楼夜宴第二章路遇故人

戚长征在一处环境优美的农村,借宿两宿,将与孤竹、谈应手的搏斗经验融汇吸收后,刀法更上一层楼,这才踏上征途,往武昌韩府赶去。

途中遇上一场豪雨,暗叹天不作美,唯有避进一个山谷去,刚进入谷口,骤雨忽停,阳光破云而出,弯弯的彩虹下,只见谷内别有洞天,二十多亩良田,种着各类蔬菜米黍,果树掩映间,隐见茅舍。

真是个世外桃源的安乐处所。

戚长征不想惊扰别人的宁静,待要进去,忽地‘咦!’一声停了下来,细察着脚下的一畦稻田。

稻田显是收割不久,戚长征看着被割掉的禾草,眼中闪着惊异的神色。

每株禾草都是同一高度被同样刀法削断,显示出惊人的精确度、自制和持久力。

一名高瘦汉子从果林后转了出来,肩上檐着两桶肥料,踏着田间的小径走过来,他专注地看着向左右延展的田野,似是一点察觉不到陌生者的闯入。

高瘦汉子走到一块瓜田里,自顾自施起肥来。

戚长征好奇心大起,朗声恭容道:“晚辈乃怒蛟帮戚长征,敢间前辈高姓大名?”

高瘦男子头也不台,淡淡道:“本人隐居于此,早不问世事,朋友若只是路过,便请上路吧!”

戚长征潇一笑,抱拳道:“那就请恕过凡心俗口惊扰之罪,长征这便上路!”

转身待去。

“咿唉!”

果林里传来开门声,一把甜美的女声叫道:“长征!”

“征”字声尾还未完,倏地断去,似是呼唤的女子突然想起自己不应唤叫。

戚长征愕然转身,正好迎上高瘦汉子凌厉有若刀刃的目光。

果林那里再没有半点声色。

戚长征记性极佳,早想起呼唤他名字的女子是何人,心中翻起波涛。

戚长征昂然与高瘦汉子对视着,尊敬地道:“江湖中用刀者虽多如天上星辰,但能令长征心仪者,则只有阁下‘左手刀’封寒前辈。”

原来眼前这甘于隐遁于深谷的人,竟是昔年名震武林的‘黑榜’高手‘左手刀’封寒,三年前他挑战浪翻云,虽败犹荣,与浪翻云结成好友,受浪翻云之托,将被揭露了卧底身分的干罗养女干虹青,带离怒蛟岛,想不到竟隐居于此,不问世事。

刚才叫他的不用说是媚诱人,怒蛟帮主上官鹰的前妻干虹青。

封寒眼中精光敛去,淡淡道:“说到用刀,古往今来莫有人能过于传鹰之厚背刀,封某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浪翻云兄近况可好?”

戚长征肃容道:“好!非常好!”此人看来粗豪,但粗中有细,外面江湖虽风起云涌,他却一言不提,以免破坏了这小谷的和平宁静。

干虹青声音从果林裒的茅舍传来道:“故人远来,封寒你为何不延客入屋,喝两口热茶。”

这时轮到戚长征心下犹豫,他这人爱恨分明,干虹青骗去上官鹰感情,现在又和封寒任在一起,关系大不简单,实是不见为宜。

封寒指着东方天际道:“雨云即至,戚兄若不嫌寒舍简陋,请进来一歇,待雨过后,再上路也不迟。”

戚长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东方还处果是乌云密布,景物没在茫茫烟雨里。

封寒打个招呼,当先领路往果林走去。

戚长征收摄心神,随他而去。

两人在种着各种果树的小路穿过,一大一小两间茅屋现在眼前,小茅屋的烟囱正升起袅袅炊烟,当是干虹青正在烹茶款客,想她以前贵为帮主夫人,婢仆成群,似这样事事亲为的粗苦生活,未知她是否习惯。

屋门打开。

封寒站在门旁,摆手示意戚长征进去。

戚长征停了下来,仰天用力嗅了几下,叹道:“好香的桂花!”

封寒冰冷的脸容首次绽出一丝笑意,道:“就是这桂树的香气,将我留在此地三年,或者一生一世。”

一股懒洋洋的感觉涌上心头,戚长征悠悠步进屋里。

屋内桌椅几柜一应俱全,还隔了两个房间,珠低垂!各类家具均以桃木制造,虽没有填镶嵌装饰,但手工极佳,予人耐用舒适的感觉,墙上还挂了几张字画,清雅脱俗。

封寒见他目光在桌椅巡逡,微笑道:“这些都是我的手工艺儿。”指着挂在墙上的字画道:“这些则是虹青的杰作!”

“哗啦啦!”

大雨终于来临,打在茅屋顶上和斜伸窗外的竹上,敲起了大自然的乐章清寒之气,透窗而入。

戚长征楝了靠窗的木椅坐下,伸了个懒腰,舒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深切感受到封寒和干虹青这小天地里那种宁和温暖的气氛,忽然觉得背负着的刀又重又累赘,连忙解下来,挨放墙角,心中一动,眼睛四处搜索起来。

封寒在厅心的桌旁坐下,道:“戚兄是否在找我的刀?”

戚长征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应是。

封寒微微一笑道:“连我自己也忘了将刀放在那里了。”

戚长征愕然。

脚步声响起。

戚长征转头看去,差点认不出这就是昔日怒蛟帮主夫人,那光四射的干虹青。

她身粗布衣裳,不施半点脂粉,乌黑闪亮的秀发高高束起,用一枝木簪在头顶结了个发髻,予人素淡清爽的感觉,再没有半点当日的浓妆抹,反更渍丽秀逸。

她双手托着木盘,上面放了一壶茶和几只小茶杯,盈盈步入屋内。

戚长征惯性地立了起来,道:“帮主夫噢!不!干干姑娘!”深感说错了话,颇为手足无措。

干虹青神色一黯,手抖了起来,一个杯子翻侧跌在盘上。

封寒手接过盘子,怜惜地道:“让我来!”接着若无其事地向戚长征招呼道:“戚兄!

趁茶热过来喝吧!”

戚长征乘机走到桌旁坐下,以冲淡尴尬的气氛。

干虹青也坐了下来,低头无语。

封寒站了起来,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虹青斟茶给戚兄吧,我要出去看看!”披起衣,推门往外勿勿去了。

戚长征差点想将他拉着,他情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想单独对着干虹青。

“啪!”

门关上。

两人默言无语。

干虹青忽地娇呼道:“噢!差点忘了!”捧起茶壶,斟满了戚长征身前的茶杯,同时低声问道:“他还恨我吗?”

在茶满泻前,戚长征托起壶嘴。

干虹青这才惊觉,将壶放回盘内。

戚长征看着杯内清澈的绿茶,两片茶叶浮上茶面飘飘荡荡,脑内却是空白一片。

干虹青道:“长征!”

戚长征猛然一震,台起头来,双方目光一触,同时避开。

戚长征抵受不住这可将人活活压死的气氛,长身而起,来到窗前,往外望去,在风雨中的远处,在泥田里,封寒正在锄田松土。

干虹青轻轻道:“他娶了新的帮主夫人吗?”

戚长征目视因风雨加剧而逐渐模糊的封寒身形,喟然道:“没有!”

接着是更使人心头沉重的静默。

干虹青幽道:“长征,怒蛟帮里我谈得来的便只有你一人,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戚长征沉声道:“说吧!”

干虹青道:“帮他忘了我!”

戚长征虎躯一震,转过身来,瞪着干虹青。

直到此刻戚长征才细意看着眼前这久别了的美丽刖帮主夫人。

干虹青美目投注在杯内的茶里,但神思却飞往平日不敢一闯的禁区。

她明显地清瘦了,不施脂粉的玉容少了三分光,却多了七分秀气,只有田园才能培养出的特质。

戚长征道:“我绝不会在帮主前提起见过你的任何事!”

干虹责哀怨地望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茶里,道:“只有戚长征才可以这样体会我的心意。”

这句话表示她已视戚长征为真正知己。

戚长征伸手取起长刀,挂在背上。

干虹青平静地道:“长征!你还未喝我为你烹的茶!”

戚长征待要说话,谷外远远一把柔和的男声响起道:“封寒先生在吗。”

干虹青娇躯轻颤,道:“终于来了!”像是早知有客要到的模样。

戚长征不解地望向她,想起当年上官鹰将干虹青带回怒蛟帮时,眉目间难掩兴奋的情景,心中一阵感触,使他几乎要仰天长啸,出心中的痛楚和无奈。

干虹青解释道:“封寒上月往附近的城镇购物时,发觉铍人跟踪,所以想到早晚有人会找到这里来。”

“封寒先生在吗?”

这次呼叫声又近了许多。

戚长征转身往外望去,只见风雨里,一个高大的身形打着伞,站在进谷的路上,与在田里工作的封寒只隔了二十多步的距离。

封寒仍在专心田事,劝起锄落,对来人不闻不问。

来人道:“本人西宁派简正明,乃大统领阴风‘楞严座下’四战将之一,这次奉楞大统领之命,有密函奉上,请封寒先生亲启。”在屋内凭窗远眺的戚长征心中想道:在八派联盟里,以少林、长白和西宁三派居首,其中又以西宁派和朝廷关系最是密切,每代均有高手出仕朝廷,被誉为西宁派中地位仅次于派主‘九指飘香’庄节和‘老叟’沙放天,但武技却是全派之冠的‘灭情手’叶素冬,便是当今皇上的御林军统领,这简正明外号‘游子伞’,武器就是一把由精钢打制的伞子,是叶素冬的师弟,在八派联盟裒辈分既高,武功亦非常有名,想不到竟做了厂卫大头头楞严的爪牙,到来送信。封寒的声音传来道:“封某早不问江湖之事,请将原信送回愣严,无论里面写上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简正明道:“楞严大统领早知封寒先生遗世独立,不慕名利,但因这次乃全力对付怒蛟帮,故请先生加入我们的阵营,大统领必以上宾之礼待先生,身分超然,不受任何限制,望先生三思。”戚长征心想难怪楞严派了这‘游子伞’简正明前来作说客,果是措辞得体,可惜不明底蕴,误以为封寒和浪翻云仇深似海,其实两人早化敌为友,所以简正明实是枉作小人。封寒断言道:“不必多言,回去告诉楞严,封某和浪翻云的所有恩怨,已在二年前了断,你走吧!”说话中连仅馀的一分客气也没有了。简正明微微一笑,躬身道:“如此我明白了!简某告退。”转身便去。戚长征在屋内看着‘游子伞’简正明远去的背影,点头赞道:“这游子伞看来也是个人物,可惜竟做了朝廷的走狗来惹我们,这次给我撞个正着,不教训教训他们,我又怎对得起戚氏堂上的列祖列宗。”干虹青在后面嗔道:“长征!你总是爱这么惹是生非,好勇斗狠!”戚长征一愕转身,呆望着她好一会,才深深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过去了再不能挽留的日子又复活了过来,四年前我搏杀了剧盗‘止儿帝’程望后,回到怒蛟岛,你亲自为我包扎伤口时,说的也正是这两句话。”

干虹青垂下了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戚长征苦笑,大步来到桌旁,取起一杯茶,灌进喉里。摇头道:“除了男人哭外,我最怕看就是女人哭!”

干虹青含泪嗔道:“这三年来我从没有哭,哭一次也不过分吧?”

戚长征步到门前正要踏出门外之际,忽地回过头来,平淡地道:“我原以为自己一生里是不会有‘嫉妒’的情绪,但那天当帮主带着你回岛时,我才明白到嫉妒的滋味,而那亦是我回忆里个珍贵的片断,虹青,让一切只活在记忆里吧.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算了,新的一天会迎接和拥抱你。”

说完,缓缓转身,踏出门外,冒雨远去。

干虹青望着雨水打在戚长征身上,忽然间生出错觉,就像远去的不但是戚长征逐渐湿透的背影。

也是上官鹰的背影。

背影又逐渐转化,变成为浪翻云。

一个竹箩放在大厅正中的一张酸枝圆桌上。

庞斑默默看着竹箩,连方夜羽走进厅来,直走到他身旁静待着,他仍没有丝毫分散精神,黑白二仆像两个没有生命的雕刻般守卫两旁。

庞斑仰天叹了一口气,问道:“从浪翻云亲手织的这个竹箩,夜羽你看出了什么来?”

方夜羽像早知庞斑会问他这问题般,道:“浪翻云有着这世上最精确的一对巧手,尽管找到世上最精巧的工匠来,能织出的东西也不外如是。”

庞斑怒哼道:“但何人能像浪翻云般可把‘平衡’的力量,通过这竹箩表现得那么淋漓尽致。”

方夜羽浑身一震,定睛望着竹箩。

竹箩四乎八稳放在桌上,果然是无有一分偏右,更没一分偏左。

庞斑冷冷道:“天地一开,阴阳分判,有正必有反,有顺方有逆,天地之至道不过就是驾驭这种种对待力量的方法,总而言之就是‘平衡’两字。所以从这竹箩显而出来的平衡力量,便可推出浪翻云的覆雨剑法,确实已达技进乎道,观知止而神欲行的境界。”

方夜羽乘机问道:“厉若海比之浪翻云又如何?”

庞斑淡然道:“两人武功均已臻第一流的境界,分别则在两人的修养,厉若海心中充满了悲伤和追求武道的激情,而浪翻云却是对亡妻的追忆,以明月和酒融入生命,若要用两个字来说出他们的分别,厉若海是霸气,而浪翻云则是逸气。扑面而来的霸气和逸气!”

方夜羽心要一阵激动,天地间唯有庞斑能如此透彻去分析这两个绝代高手,只有他才有那眼力和资格。

庞斑仰天一阵长笑道:“好一个厉若海,六十年来,我庞斑还是首次负伤。”微一沉吟,柔声道:“夜羽.你知道吗?我喜欢现在那受伤的感觉,非常新鲜,刺激我想起了平时不会想的东西,想做平时不会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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