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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之覆雨翻云-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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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用力,将快艇绑紧岸旁的粗绳立时蹦断。

快艇往外驶去。

便像有十多名力土在艇下托艇急行般。

转眼溶入了漆黑的洞庭湖里。

韩柏见到竖在仓内的大帐幕,帐身绣满纹饰,又缀着各式各样模仿动植物形态的饰物,不是镶嵌着宝石,便是以真金打制而成,真是华丽非常,但亦颇为艳俗。心中暗懔:这怪帐透着一股邪气,其主人恐亦非善类,应是不宜久留。

正欲离去,脑际间一阵晕眩,几乎倒在地上。

韩柏苦苦支撑。

要知练武之土,最重心志毅力,若他‘任由’自己晕倒,异日即管复原过来,功力也将大为减退。

好一会后,神智才回复过来。

只觉身体一阵虚弱无力。

想不到柳摇枝的箫轻轻一划,竟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现时半边身子的经脉痛楚不堪不在话下,最令他担忧的是痛楚有扩展的趋向,倘若不立即运功疗伤,让真气再次畅流经脉无阻,可能半边身子要就此作废。

环目四顾。

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仓足有六、七百尺见方,但这超巨型帐幕足足占去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其它地方干干净净,空空如也,连一只粮仓常客的小老鼠也藏不了。

轻微细碎的足音在仓外响起。

韩柏大吃一惊,欲要提气跃起,岂知体内真气虚飘无力,散而不聚。

“坜哟!”

仓门拉开。

韩柏再无选择,绕着帐幕转了个圈,来到入口处,不顾一切,钻了进去。

尽管他目下陷于水尽山穷的地步,也不由心中赞叹。

阔落的帐内,铺满了柔厚温软的羊毛地毡,图案华丽,帐心放了一张长几,几盘新鲜果点,发出诱人的香气,帐的四角整齐地迭着重重被褥,方形和圆形的软枕像士兵般排列着,予人既温暖又舒适的感觉。

门开。

灯火的光芒透帐而入。

韩柏了意识地俯伏厚软的地毡上,回头望去,只见灯火映照下,两个提着灯笼,玲珑修长的女子身影,投在帐上。

两女正要入帐。

韩柏吓得找了堆在一角的被子,钻了进去。

背枕着软柔的地毡,上面压奢厚厚的被子,鼻嗅着被铺香洁的气味,那种舒服的感觉,令韩柏也要自夸拣对了避难疗伤的地方,只不过可要祈祷这两名身材惹火之极的女子,不要拣中他这一角藏身的被子,来作今夜的睡铺,那就好了!

秦梦瑶步进星光覆盖下的柳林。

在她献与剑道的生命里,能令她心动的事物并不多。

生和死对她来说只是不同的站头,生死之间只是一次短促的旅秆,任何事物也会过去,任何事物也终会云散烟消,了无痕迹。

只有剑道才是永的。

但‘剑’并非目的,而只是一种手段,一种达致勘破生死和存在之谜的手段。

她知道每一代的武林顶尖人物,无论走了多远和多么迂回曲折的生命旅途,最终都无可避免回归到这条追寻永的路上。

否则何能超越众生,成为千古流传的超卓人物?

那是武道的涅盘。

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会在何时发生?是否会发生?和发生了之后会怎样?

百年前的蒙古绝代大家八师巴,在布逵拉宫的禅室内一指触地,含笑而去;无上宗师令东来,十绝关密室内飘然不见;天纵之才的大侠传鹰,于孤悬百丈之上的高崖跃空而去。

哲人已渺!

她多么希望他们能重回尘世,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无知’正是生命的铁律。

不知生,不知死!

庞斑也在这条路上摸索着。

二十年前的庞斑,早看破了人世的虚幻,否则也不会退隐二十年,潜修道心种魔大法,甚至放弃了言静庵,放弃了使人颠倒迷醉的爱和恨,谁能真的明白他在做什么?

或者只有浪翻云才可以了解他。

这世间只有这两位超卓的人,才可以使她心动。

她的速度逐渐加快,柳林在两旁倒退。

林路已尽,柳林旁最着名的‘柳心湖’,展现眼前。

一只小艇,由远处缓缓驶至。

一个雄伟如山的男子,稳如盘石地坐在船尾,两手有节奏地划着艇子,木桨打入水里时,发出轻柔的响声。

星空小湖,是那样平和宁静。

秦梦瑶心灵澄明如镜,不带半丝尘念,看着这六十年来高据天下第一高手宝座的魔师,逐渐接近。

庞斑看着静立岸旁的美女,衣袂飘飞,秀发轻拂,似欲仙去,想起了初会言静庵时的情景,心中掠过一阵惘然。

秦梦瑶微微一福,道:“梦瑶谨代家师向魔师问好!”

庞斑深深望着秦梦瑶,柔声道:“深夜游湖,不亦乐乎,梦瑶,请!”

秦梦瑶微微一笑,身形微动,已稳稳坐在船头。

庞斑欣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运桨,小舰速度蓦增,箭般射往湖心。

秦梦瑶侧靠一旁,将手伸入湖水里,一阵清凉柔软的感觉,传入手里。

不知如何,她忽地想起了洞庭湖。

当浪翻云伸手入湖水里时,是否也有着和她同样的感受。

庞斑收回双桨,任由小艇在湖心随水飘汤,仰首望往嵌在漆黑夜空里的点点星光,叹道:“静庵是否仍那么爱听雨?”

奏梦摇娇躯轻颤,将手从水里抽出来,看着顺着指尖滴下的水珠,由密变疏,轻轻道:“每逢山中夜雨,梦瑶都陪着师傅一夜不睡,在后山的‘赏雨亭’听雨。”

庞斑一愕,收回目光,望向垂首望着自己指尖的秦梦瑶,担忧地道:“夜雨湿寒,兼之后山风大,沾混了衣襟,静庵不怕染了寒气吗?”接着又哑然失笑,道:“我看自己真是胡涂透顶了,静庵乃天下有数的高手,些微寒气,对她又那会有影响”顿了一顿,邹起眉头讶道:“但为何我总挥不掉她体弱多病的印象?”

秦梦瑶将手举起,移到唇边,伸出舌尖,了剩下的一小满水珠,眼中掠过一丝缅怀的神色,淡淡道:“我很明白魔师的想法,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现在想来,当是因师傅的天生丽质,多愁善感、温柔婉若,以致分外惹人爱怜,而对她产生弱质纤纤的感觉,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健康,从没有半点病痛。”

庞斑闭上眼睛,伙然不语,像是已沉醉迷失在另一世界里。

秦梦瑶打量着庞斑英伟的脸容,充满了男性魅力的轮廓,心湖涌起一阵强烈的涟漪。

她终于见到了庞斑。

庞斑缓缓张开眼睛,电芒四射,闪过慑人心魄的精光后,目光离开了秦梦瑶灵气迫人的俏脸,扫往左边岸旁的柳林,闷哼了一声。

秦梦瑶心内暗叹一声,问道:“魔师今天为何来了又去?”

温柔之色再闪耀于庞斑看破了世情的双目内,他微微一笑,露出回忆的神情,淡然道:“二十三年前,我与静庵在慈航静斋朝夕相对十日之后,回宫再苦思了两年另一百七十二天,终于向静庵开出了退隐二十年的条件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仰望星空,眼中掠过痛苦莫名的神色,使人感到当时他下那决定时,曾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欠下了一笔对言静庵的心债。

奏梦瑶平静的心翻起了汹涌的波浪,言静庵虽从不隐瞒心中之事,但在与庞斑这场退隐二十年的‘交易’上,却始终守口如瓶,其中自有难言之隐,现在庞斑似要透露出内里的玄虚,怎教她不心弦颤动?

庞斑回复平静,以使人战栗的平静语气道:“静庵回信给我,只说了两句话,就是‘我会送你一个徒儿,但也会培养一个徒儿来克制你。’所以当夜羽告知我你出现在附近时,我虽着他约你三更柳林之会,但最后仍忍不住想提早看看静庵一手栽培出来的秦梦瑶,究竟是怎么一号人物?”接着摇头苦笑道:“天下间,怕亦只有静庵能使我失去了耐性。”

秦梦瑶讶道:“原来师傅竟有这样的心意,可是我却从不知道。”

庞斑赞叹道:“这正是静庵高明的地方,如此才无迹可寻,事实上慈航静斋的最高心法,就在一个‘静’字上,假若心有障碍,还如何能尽‘静的极致’?”眼中精光闪起,深深地望进秦梦瑶的眼内道:“今天我抵达时,本以为韩柏应是第一个感应到我来到的人,因为他身具赤尊信的魔种,对我特别敏感,岂知梦瑶竟是第一个知道我到达的人,可见梦瑶的剑道已臻‘慈航剑典’上‘剑心通明’的境界,静庵啊静庵!庞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秦梦瑶藉低头的动作,掩饰自己难以遮盖的震骇。

她并不是为庞斑看破了她的深浅而震惊,令她骇然的是庞斑能故意放出某一超乎常人理解的心灵讯息,来使他们三人生出感应,而更使人惊心的是,他竟能纯以一种精神遥感的方式,便测知他们心内反应,这才是最足骇人的功力。

由此可见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实是深不可测,秘异难明,超乎了一般常规,也使人感到无从应付。

照庞斑所言,言静庵收她为徒那一天,便早决定了培养她出来对付庞斑。

庞斑哈哈一笑,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道:“想不到范良极这也居然如此灵锐,真不愧盗中之王。”

秦梦瑶莞尔笑道:“若他不是生有灵敏的贼根,早给人捉去坐牢了。”

庞斑淡淡望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梦瑶当不会不知‘独行盗’范良极的师尊乃百年前与传鹰共闯‘惊雁宫’的‘气王’凌渡虚,当时重伤他的思汉飞还以为他命不久矣,岂知凌渡虚的先天气功已臻化境,竟能使破裂了的五脏六腑重新愈合,只是从此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秦梦瑶俏脸平静无波,但心中却再次翻起了惊涛巨浪。

在此之前,她以为自己是有限几个知道范良极师门渊源的人之一,而她和言静庵能知道这秘密,却是全因着她们和‘净念禅宗’的亲密关系。

凌渡虚的晚年就是在净念禅宗内渡过,他的骨破例地被供奉在从不供奉外人的净念禅宗‘先贤阁’内。

庞斑随口便说出了这样一个大秘密,可知庞斑势力确是无孔不入,连净念禅宗这样与世隔绝的武林净土也不能幸免。

更使她心神颤动的是,他竟知道她也曾与闻此事。

在她十六岁那年,言静庵着她独赴远在青海的净念禅宗,往见了尽禅主,递上言静庵的亲笔信,自那天起后的三年,了尽禅主不但亲身指点她武功,还让她尽阅禅宗内的武学藏书和历代祖师的笔记心得,所以她虽名为慈航静斋传人,却身具这两个武林圣地的最超然武学之长,岂知庞斑聊聊数句话,便点破了她和净念禅宗的关系。

由此亦可知他对言静庵绝不掉以轻心。

奏梦瑶迎上庞斑灼灼的目光。

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庞斑一呆道:“天!为何你们两人都和静庵的气质这么近似!一动一静,假若将你们合起来,便活脱脱是一个言静庵。”

秦梦瑶美目亮了起来,道:“我的师姐究竟在那里?”

靳冰云赤着的纤足,踏在通往帝踏峰的蜿蜓山路上,刚经过了左右石柱雕着‘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石牌匾,慈航静斋内最高建‘藏典塔’的尖顶,在山峰尽处的丛林里,冒了出来。

家已在望。

星夜下的慈航静斋,更具出尘仙姿。

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她离开了这里足足有十年,但却一点也没有对这阔别多年的‘家’,有任何陌生的感觉。

慈航静斋一如往昔。

就像梦里常见到那样子。

靳冰云脚下加速,转眼已来到慈航静斋的大门前。

两个挂在大门上的灯笼,闪耀着颤震的金黄色烛光,像在欢迎她的归来。

靳冰云举起雪白纤美的手,正要拉起铸上莲花纹饰的门环,叩响山门,忽地一震,停了下来,眼中闪过复杂至难以形容的神色,悲叫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师傅!你的小冰云回来了!”

慈航静斋名闻天下的‘七重门’第一重最外的门打了开来,接着是第二重,第三重节节深进的山门一重一重地在靳冰云俏目前张开来,好象是为她打开了通往另世之门,又若避开这冷酷现实的桃源的秘径终于显露出来。

当最后第七重门打开时,勒冰云看到平时只偶有鸟儿盘桓的大广场上,站满了慈航静斋内静修的女尼。

她们每个人都手持着一个灯笼,神倩肃稷,照得门里门外一片通红,情景诡异莫名。

靳冰云曾设想过千百种回到静斋会遇见的情景,但却从未想过眼前这种可能性。

一团火热在靳冰云胸臆间凝聚,她大声唤道:“师傅!小冰云回来了!”赤足急奔,箭般射进七重门里。

当她仙女般飘飞周第七重门时,众尼分向两旁退去,露出一条人墙成的道路,直伸往慈航静斋的主殿‘慈航殿’的大门去。

大门紧紧闭着。

门旁有位貌似中年,脸容清的女尼。

她就是慈航静斋内地位身分仅次于言静庵的‘问天尼’,在靳冰云十二岁时便闭关修道,想不到到了今天仍是入关时那样子,十六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脸孔留下任何痕迹。

靳冰云娇躯一震,却没有停留,迈开脚步,赤足踏上以麻石铺成的广场上,冰冷的感觉透足而上。

问天尼神情平淡地看着她,无喜亦无悲。

靳冰云在问天尼前停了下来,口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问天尼低喧一声佛号,道:“小冰云你进去吧!不要让你师父久等了。”

靳冰云美目升起一层云雾,茫然望往紧闭的门,轻轻道:“师父”伸手推门。

“咿唉!”

门开了一线缝隙。

蜡烛跳动的温暖光茫透出来。

靳冰云俏脸贴土木门,熟悉的气味涌入鼻里,记得当年有一次和言静庵捉迷藏时,她便曾躲在这门后,嗅着同样熟悉的木材气味。

她娇躯轻轻前挨,用身体的力量再将大木门顶开了少许,挤了进去。

宽广的长方大殿延展眼前,殿尽处是个盘膝而坐,手作莲花法印,高达两丈的大石佛。殿心处放了一张石床,言静庵白衣如雪,寂然默然地躺在石床上,头向着石佛。

靳冰云全身一阵剧烈的抖颤,好一会才能重新控制自己,两眼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一步一步往躺在石床上的言静庵走过去。

师傅你竟已死了。

为何你不多等你的小冰云一会?

她终于来到石床旁。

言静庵凤目悠然紧闭,脸容平静清丽如昔。

但生命已离开了她。

靳冰云一阵软弱,两腿一软,跪倒地上。

言静庵竟已死了。

师傅!

你可知道,冰云并没有半点怪责你。

只有你的小冰云才明白你的伟大,明白你为武林和天下众生所做出的牺牲,只有你才可将大祸推迟了二十年,现在至少有了个浪翻云。

问天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言斋主在七天前过世,死前她坚信你会在十天内回来,所以下令等你回来,见她最后一面,才火化撒灰于后山‘赏雨亭’的四周,现在你终于到了。”

靳冰云神情出奇地平静,眼神丝毫不乱,缓缓台头,望向问天尼了无尘痕的脸孔。

问天尼在怀里掏出封信,道:“言斋主有三封遗书,一封给你,一封给你从未见过的师妹,最后一封是给庞斑的。”

信递过去。

勒冰云接过信,按在胸前,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问天尼向后退三步,恭身道:“靳斋主,请受问天代斋内各人一礼。”

靳冰云像完全听不到她的话,完全不知自己已成了武林两大圣地之一的领袖,幽灵般从地上移动起来,移到言静庵只像安睡了的遗体前,细审言静庵清白的遗容。

言静庵出奇地从容安祥,角犹似挂着一丝笑意。

她怎会死了!

但这却是眼前残酷的现实。

问天尼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斋主你为何不拆信一看,难道不想知道先斋主临终的遗言吗!”

靳冰云望向问天尼,犹挂泪珠的俏脸绽出一个凄美至使人心碎的笑容,轻轻道:“什么信?”

第05卷山雨欲来第二章八派第一

第05卷山雨欲来第二章八派第一

庞斑平静地答道:“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秦梦瑶皱眉道:“师姊回到了慈航静斋?”

庞斑眼内掠过一阵莫名的痛苦,沉声道:“是的!她回家了,自她到达魔师宫后,从没有一天不在想家。”

秦梦瑶轻轻道:“你当年为何要她来,现在为何又让她走?”

庞斑回复平静,淡淡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锾缓扫视着星夜下两岸旁黑沉沉的柳林,并不回答她的问话。

秦梦瑶没有再问,仰首望往夜空。

星空没有极尽地在头上延展着。

庞斑摇头一叹道:“我为何让她走?”顿了一顿喟然道:“因为我以为自己可以忘掉她,就像我可以忘记静庵那样,岂知前天黄昏,厉若海一枪攻来时,我才知道自己以为早在二十年前忘掉了的事物,其实仍在心内,只不过藏得更深罢了。”接着双眼爆闪出使人心寒战栗的精芒,傲然道:“否则厉若海何能伤我,惹得宵小之辈,也敢到来徒惹人笑。”语罢,眼睛神光再扫往左岸远处的柳林。

秦梦瑶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庞斑眼光到处的柳林内响起,平和地送过来,虽不高亢,但却有种深沉的力量,使人生出一股愿意遵从的感觉。

要来的,终于来了。

一道人影升上柳林之顶。

秦梦瑶功聚双目,望往还在十多丈的柳林顶,一个高大的灰衣僧人像块大叶子般随着柳浪起伏着,一对长长的白眉下,双目似开似闭,心下也不由暗赞这白眉僧只是轻功此一项,已可使他跻身一流高手境界,可惜他的敌人却是庞斑。

那灰衣僧祥和地道:“贫僧‘菩提园’筏可,拜见庞老。”接着冷冷道:“梦瑶小姐,令师可好?”

八派联盟依坎是少林、武当、长白、西宁、入云道观、古剑池、书香世家和菩提园,以佛道两家的门派为骨干,其中少林和菩提园都属佛门一系,论声名当然以少林为高,但这筏可和尚一现身便声势非凡,使人感到世人可能对八派联盟排名最未的菩提园,是有点低估了。

秦梦瑶听出筏可对自己的不满,心中再叹了一口气,道:“梦瑶离斋久矣,倒希望有人能代答大师此问,好让我也在旁听听。”

庞斑微微一笑道:“小和尚!我看你年纪不过五十,竟练得眉毛也白了长了,可知已达‘菩提心功’第十七重天,假若我放你离去,你能否在一百天内练到白眉复黑、长眉复短,达到第十八重心功的极限境界。”

符可和尚身形一沉,才再弹起,使识者知道庞斑几句话,便能使他胸中一口真气变浊,重量骤增,若非第二口真气运转得快,早便掉到大柳树下,当场出丑。

不过却没有人知道筏可为何如此震撼。

筏可当然心知肚明,他震撼的是庞斑只一眼便看穿了他功力的深浅,而且判断出只要他多坐百日枯禅,便可达到菩提心功第十八重的大圆满境界。

这也是他今夜的矛盾,当地接到八派联盟最高指挥部十二元老会的急讯,要他赶来此地与其它种子高手会合时,他曾想过违命不从,好再努力百天,以竟全功,不过最后还是为大局着想,遵令而行。

但心中总像有根剌。

这样复杂的心事,竟给庞斑一下子便随意点破了,敌手这种迹近乎神的眼光,那能不教他差点掉下树去。

本来决定一上来他便要向庞斑挑战,但话到了喉头,忽然间竟说不出来。

秦梦摇望往庞斑,轻轻道:“魔师!你可否放过他们?”

庞斑双目一寒道:“梦瑶!对不起,我忽然想杀几个人来看看,让他们知道本人的厉害。”

秦梦瑶芳心一震,晓得八派联盟十八种子高手这一乘人之危的不义之举,已使这一向重英雄轻小人的盖代魔君动了真怒。

筏可无由地心中一寒,想到若自己一旦战死,便无法修得差了百天即能练成的心功极限。数百年来‘菩提心功’从没有人曾达到第十八重天境界,自己能甘心吗?十八重天究竟是什么滋味?

想到这里,筏可全身一震,望向庞斑。

奏梦瑶叹了一口气,秀丽的脸容掠过一丝惋惜,道:“大师你输了,还是回园去吧!”筏可志气已被夺,能有平时一半的水准已算不错了,若是一般人,就算胆怯了也可拚死一搏,偏偏筏可练的是‘心功’,顾名思义,一身功夫就在心志的锻练上,志气被夺就是连魂魄也给人取了,动起手来,不是与送死无疑吗?

庞斑的确高明之极,寥寥数语,便击中其中一个超卓的种子高手的弱点,漂漂亮亮、毫不含糊地‘收拾’了他。

筏可忽地仰天大笑起来,道:“家师降象真人习有言日:‘你永还不会知道庞斑用什么方法击败你,但事后你回想起来,总要口服心服。’那时我心中极不同意,动手比武,自然是招式功力和斗志的较量,岂知到了此刻,才知家师所言非虚,贫侩确是输得口服心服。”庞斑淡淡一笑,说不出的从容自若,向秦梦瑶道:“我原本有放过这小和尚之意,但现在却因事情的进展,改变了这想法,梦瑶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躲在柳林内其它种子高手,本要立即现身;可是庞斑这两句话,内含玄机,加上又想听听这静斋三百年来首次出世的高手,能否说出令庞斑满意的答案,竟使他们打消了原意。

筏可胸中那口真气终于转浊,沈入林内,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间,十八种子高手的主动出击,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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