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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宫纪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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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这么说,只怕,皇上那边不准——”
“这倒不必担心,我倒担心这孩子自己倔着不肯——”钮祜禄氏摇头,“弘昼的脾气你也知道——”
“我劝劝罢,这是规矩,也不能总由着他的性子——”耿佳氏点头,“我去劝劝他——”
“你们主子呢?”耿佳氏带着小太监来阿哥所却不见弘昼,小太监孟晖上来问道。
“在院子里呢——”小太监汪铭朝花丛后面一努嘴。
耿佳氏领着孟晖朝那边走走,还没瞧见人,先听见咿咿呀呀的一阵戏词。
“昼儿——”耿佳氏唤一声,略略显出一点不满。
“额娘——”弘昼停下手中的胡琴,站起身来行礼。“额娘今儿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我有几句话和你说,你且跟我来——”耿佳氏说着回身进屋。
孟晖抱着一大摞画卷,一幅幅展开,全是如意馆新绘的秀女图影。
“如何——”耿佳氏啜着茶不经意似的说。
“额娘,”弘昼也不急,瞧着眼前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只淡淡那一笑,“你最知道孩儿的心性——我素日荒唐惯了,只怕这么着倒糟蹋了人家女孩儿——”
“胡说——”耿佳氏放下茶,嗔道,“就因为你荒唐才要你规规矩矩的过日子,娶了人家,你自然不敢再放肆下去,我和你阿玛也少操份心——”
“额娘——”弘昼低头,不再言语,但是脸色显然是不依。
“这么多女孩子,就每一个能看得上的?”耿佳氏皱眉。
“我宁可守着额娘过一辈子——皇阿玛问起,你就说,我发了愿的,”弘昼蹲□子伏在她膝旁,“弘昼不娶——”
“你是和你皇阿玛打别呢吧?——”耿佳氏叹口气抚摸着他水亮的发辫,“上次的事,也是皇阿玛无奈之举,这次要你娶亲是额娘的主意——你就当是依了额娘罢!——”
弘昼不吱声,不住的摇头。
“那我只好叫你阿玛下旨为你指一门婚事了——”耿佳氏无奈的叹息,“别怨额娘狠心不与你商量——”
“那我也不娶!”弘昼蓦地起身,咬牙道。
“主子恭喜呀,如今升了贝勒了,”小太监马不停蹄的跟在后面奉承弘昼,“又赏了大宅院,可气派了——”
“闭嘴!”弘昼冷冷道,他知道这不过是皇阿玛强行安排亲事的前奏。
“听说——您还要成亲了——”小太监看不出他的脸色,继续探问。
“滚!——”
这一下切中弘昼要害,他怒不可遏,他不要,不要娶什么府台的千金,这座紫禁城已经强加给他太多的不得已,他不要一个强加给他的女人。
可他能反抗多久?姑姑已经拼上了性命,都不曾摆脱掉皇阿玛的控制,他只是发发疯装装荒诞又能顶的了多久?
“贝勒爷?——”新婚之夜,弘昼远远坐在书桌旁,顾自抄书,全然不理会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
“爷?”女孩子终于耐不住自己起身过来推了推他。
“干嘛?”弘昼生硬的语气让女孩子无比的委屈,她抽抽鼻子,“该歇息了——”
“你先歇着吧——”弘昼不知哪里来的愤懑,冷冰冰的说,“不用管我!”
“我就那么讨厌么——”女孩子说着委屈的哭起来,声音娇娇的,是南方女人惯有的软性儿。
弘昼被她这一问弄的更加烦躁,“我什么说过这话!”
“那——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新娘抽抽嗒嗒的一边走过床边解衣裳一边问。
“你问完没有!”弘昼恼恨的丢下书。
女孩子不再答言,伏在枕上,好一会儿,传来一阵哭声,声音很闷,像是故意用被子蒙着脸。弘昼烦闷的撂下书,起身坐在了隔壁的屋子,顾自灌着酒。
烂醉时分,隐约瞧见宁儿坐在镜台前,微微失意的眼神发着愣,弘昼忍不住走过去,拈一朵海棠,要替她簪在发辫,宁儿却躲开他。
——“姑姑!——姑姑——”
他唤着她,骤然惊醒。
118
118、 错偶 。。。
“今儿还在这儿传饭吗?”贺永禄上前问道。
胤禛愣一下,点头,忽然又叫住他,“叫宁贵人——算了——”他说一半又摇头,“还传这里,简单些做,朕没工夫细琢磨那些——”
“四哥?”胤祥看见胤禛站在廊下瞧着院子里半枯的花草发呆,忙上来推推他。
“噢,是你呀,”胤禛一笑,有些勉强,“有事?”
“不是,来看看你——好些日子不曾闲下来,好几日又要往南边去一趟,所以今儿特来瞧瞧你——”胤祥察看着他的脸色,“你又瘦好些了——怎么还是睡不好么?”
“嗳——”胤禛苦涩的一笑,点点头,“昨儿晚上,又梦见她了——”
“怎么——”胤祥等他说下去。
“梦见朕在西湖边儿上瞧见她,她过来问朕,她——”胤禛垂下了眼睛。
“说什么——”
“她在等玉良,问我有没有看见——”胤禛背过脸,“她不认得朕——不认得——”
胤祥心知他又动了伤心事,忙着劝解,“都是你多心,到如今也放不下这个包袱——”
“朕究竟对不起她——”胤禛虚弱的说,“朕怎么做都不对——她到现在都怪朕——”
“别这样——”胤祥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她如今安心走了,你这样替她痴心,她若有知,也不该再怪你了——”
“怪我,怪我——”胤禛咬着嘴唇,痛心道。
“我朋友今天来,恐怕要劳烦你帮忙招呼招呼了——”陈砚君早晨与宁儿收拾碗筷时忽然说。
宁儿点点头。
“来来来,秋林兄,快坐下——”陈砚君推他入了座,又介绍他给宁儿,“这是秋林兄,这些日子多亏的他照应我们才能这么快在南京落下脚——”一面又介绍宁儿,“我朋友的妹妹,林雪樱——”他指指宁儿——宁儿不能用真名,姑且这样冒名着。
谭秋林打量了一眼,立即爽朗的笑道,“好俊模样!——砚君,你一路上有这等艳福,真叫人歆慕!”
“你呀少胡说罢!”陈砚君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微微一颤。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聊开了,宁儿便回灶间烧水泡茶,隐约听见谭秋林再次朝陈砚君赞她,“这样模样气度,岂止是普通商户人家的?我看至少也得督抚大员的千金还靠谱些——”
宁儿笑不出,只微微感慨地撇撇嘴。
酒饭齐备,二人说的尽兴,不免都有些醉意。
“砚君——”谭秋林有些迟钝的挥着手说,“我都瞧出了——”
陈砚君不理睬,装作不懂。谭秋林低了声音继续道,“你对人家有意思吧?——”
“瞎说!——”陈砚君打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低声皱眉,又忙看一眼里屋,确定宁儿没听见才放下心来。
“跟我还装什么!——”谭秋林哈哈大笑,“别忘了我可是你明拜了把的大哥——若是你不好开这个口,我替你做成这美事何如?”
“人家是正经人家的人,你说来就来?——”陈砚君撇嘴。
“若照你说,杭州城的商户,我有几个是不认得的?倘或你真有心,我就替你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就是城中南杭茶庄的大东家林玉波——”陈砚君没撒谎——那是陈润林要他护送的终点。
“哟——”谭秋林酒有些醒过来,“这样啊——”
“早说过我高攀不起的,”陈砚君有些黯然,“你不必替我操心了——”
谭秋林很清楚,林家不止家赀巨厚,更是与浙江巡抚相与甚好,这样的人家,又岂肯将自家儿女下嫁常人家的?
可转念一想,“可是她既有这样的家世,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到了京城,又只让你一人护送——”
“雪樱的自幼丧母,去年父亲也亡故了,这才投靠老家亲戚的——”
“这样算来,该是林家的表亲了,或许还有的转圜——”谭秋林摸摸下巴。
“不许再提这事!”陈砚君觉得他在搔自己的伤口。
“干嘛!——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谭秋林一笑,低声道,“——你若是抱得美人归,该怎么谢我?——”
“呸!——”
宁儿撩开车帘,抬头瞧见头顶大匾赫然写着,——南杭茶庄。
她又惊又困惑,她用眼神质疑者陈砚君。
“下车罢——”陈砚君的眼神很复杂,夹着苦痛和解脱的多重含义。
“干什么!——”宁儿在他手心飞快的写。
“你到了——”
“骗人!”宁儿指尖在他手心飞快的滑动。
“我没有,”陈砚君很平静的正视着宁儿的眼睛,“这是我任务的终点,把你送到林家——”
宁儿震惊了,沉默了很久,忽然蘸着茶飞快的写,“之后呢——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陈砚君垂下了眼睛,“不知道——”他躲开宁儿质询的眼光,“或许,你可以留在林家——”
宁儿一愣。
她摇摇头,放下帘子重新坐回车里。
她不能下车,她又种预感,就这样把她交给一个不可知的未来,她不信这个未来。
“听话,别闹——”他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宁儿不声不响坐定不理。
陈砚君无奈,只好重新领她回客栈。
“林家是杭州的大户,你在那里会很好——”陈砚君木然的劝解她,觉得自己的嘴根本不是自己的,他在替什么人说话。
不——我去那里做什么?不是要找我哥哥吗?林青青提笔飞速的质问。
“等你进了林家,再做什么也不迟——”
我去哪里做什么?——做丫头?还是做林家的女人?——
宁儿尖利的指出问题的要害。
“这——”陈砚君低下头,“林家有那么多的子孙,你也有的挑——”
不!——
宁儿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巨大的“不”字。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宁儿缓缓的写,我愿意跟着你,我不怕苦——我不要做林家的太太——
“胡说——”陈砚君嗔怪,可是语气软弱。“你连林家人的模样都没见过,别这么决绝——”
宁儿根本不需要见,她想也知道。
所有的家族都是一样的,一旦置身其中,就会把每个人都逼到迫不得已。
她已经在那样荣华富贵的逼迫中生活了二十年,还不够么?!
——我不去——
“听话罢,陈大人和我不会害你的——”陈砚君额上微微出汗。
不——
宁儿落泪,
——你不要逼我——
陈砚君骤然紧张起来,他知道,这个毓宁格格是会说到做到的人。
“那你要怎么样——”
——我跟着你。
陈砚君很快回答,“你并不能跟我一辈子啊!——”
为什么不能?!
宁儿单纯的问,抬头看着他,我一直把你当作我哥哥一样的看——
“哥哥能娶你吗?——”陈砚君几乎脱口而出,这句话在他心里憋的太久了,说出来纵然唐突,却意外的有些坦然。
宁儿哽咽着,在桌上迟疑了一下,颤抖的写,——只要你娶,我愿意嫁——
陈砚君手指微微颤抖。
不行。他在桌上写。
——为什么?因为我有病?——
不——。
——那为什么?
没什么,我——他狠狠心,我又不喜欢你。
宁儿身子震一下,她只是微微朝他倾倾身子。
陈砚君的血一下子就涌到了脸上,他本能地抬头望着宁儿,眼睛里灼烧的火焰毫无城府的暴露他全部的热情。
——你撒谎。
陈砚君转过脸,“我没有。”声音微颤。
——为什么?因为我以前是格格吗?
陈砚君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宁儿眨了眨眼睛,——没关系,我现在不是,永远都不是了。
她为了给自己一点鼓励,为了摆脱被丢进一个新漩涡的命运,她深深吸一口气,靠进了陈砚君的怀里。
她知道,自己不爱他,虽然他有各种可爱的脾气和秉性,但是她似乎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爱情,她再也无法对任何人有一点点的依恋。
她只是想要一点自由——是的,自由,她,和胤禩都已经为之付出了太多,甚至于生命;她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哪怕为此,嫁与一个不爱的人,也在所不惜。
宁儿再一次,用殷红的胭脂妆点着自己——多少次了,每一次妆上,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慌,这种红色,让人讳莫如深的忌讳,她的婚姻都带着一种似乎命中注定的诅咒,看似幸福的开始,都指向一种令人战栗的悲哀。
这一次呢?
她手颤抖起来。
过了今夜,她的全部都托付给这个其实陌生的男人了。
她忽然觉得无奈,觉得一切都太匆忙,她曾多么在乎,多么珍惜的灵魂深处的什么,就这样拱手给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
她坐在低垂着帐下,看着自己上面垂下的璎珞发呆。
她要怎么敞开她的心怀,来接受这个男人的一切——她恐惧的微微战栗着。
“我,我可以进来吗?——”陈砚君轻轻的敲门,小心翼翼的询问。
宁儿迟疑着亲自过去开了门。
陈砚君进门便瞧见宁儿娇艳的红妆,他一惊,“你?!——”
他忽然明白了似的,转身要走,边走边机械的说,“这不行,不行——”
他叹了口气。
宁儿反而忽然来了勇气,走过去拦在前面。
陈砚君抬头看着她,欲言又止似的,窘迫又低下头。
宁儿自己咬咬牙,抬手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陈砚君手中的茶碗豁朗一声。
宁儿顿一下,但是并没有停下,火红的上衣滑落在地。里面雪白的内衣也已解开,宁儿瘦削的肩膀隐约可见。
宁儿继续解下去,带着一种决绝的表情。
“不要再脱了!——”陈砚君忽然拦腰抱住她,按住了她最后一件正要簌簌滑落的衣衫。
宁儿侧脸望见他紧闭着眼睛,脸上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悲哀表情。
我是你的女人——宁儿动了动唇,她知道陈砚君可以读的懂。
“我不要!——”陈砚君替她掩好衣衫,“我不要——”
宁儿震惊的愣着——她一生见过的所有男人,胤禛,还是胤禩,甚至是程朗,都只是不断的用各种方式告诉她,他们多么想要——
然而,今天,他却不要她。
她抬起他的下颌,唇语道,“为什么——”
然后轻轻的吻了他的唇。
不料他却哆嗦一下,推了她一下,震颤着,“我不该——不该——”他抬头认真的望着她,“你该嫁给更好的人——”眼睛里似乎含着泪水。
宁儿有些怜悯似的挨过去,挽着他的腰,温柔的偎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似乎陈砚君不太难过了,她抬手轻轻解他的衣带。
陈砚君喘着气,快要闷死似的,“别——”他起伏的胸口感受了宁儿凉浸浸的指尖。
他隔着衣衫按住了宁儿的手,却终于没能忍住,俯身吻了她。
他颤抖的双唇滚烫的灼烧着宁儿的睫毛、鼻尖,唇边——他迟疑着,轻轻裹住她的唇瓣,然而没等她回应,他迅速的分开,侧过脸去。
宁儿吻着他的脖颈,却忍不住一阵落泪——她曾视若生命的爱情,就这么挥霍给了一个无瓜葛的车夫。她决绝的不去想那些。只是努力的想着胤禩的样子,闭上眼睛吻他的身子——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黏稠馥郁的情调,使她多少有些迷醉。
陈砚君呻吟着,先是抱紧了她,忘情的抚摸着她的肩背,几乎就要解开他们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陈砚君忽然猛烈的推开了她。
“不能!——”陈砚君背过身,带着一丝哭腔,“我不能——”
宁儿傻呆呆的定在那里,她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下意识的捉紧了衣襟。
她走过去,看着他。
“我哪里不对——”宁儿拉起他的手在掌心写道。
“是我不对!我不对——我不该答应娶你——”陈砚君缓缓蹲□去,颓然的抱着头,“我只是个奴才,我不该妄想——”
宁儿心碎的吻了一下他的额,想要告诉他不是。
“我是!——”他几乎喊起来了,“我是个没用的人——”
宁儿伸手捂他的嘴,不许他说下去。
“我是个废人!——”他膝盖磕在地上,捧起宁儿的手,“我不是个男人!——”他痛苦的扭曲着脸。
宁儿抚摸着他的头发,试图安慰他,可是他打掉宁儿的手,“我不配做你的男人!——”他捂着脸,“我对不起你——”
宁儿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我,”他费力的挤出这几个字,“我不是男人——我没法娶你——”
宁儿如雷轰顶,她身子歪一歪,几乎跌倒。
“今晚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碰你,只求你,别怨我——”陈砚君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说完,他丢下宁儿,顾自冲了出去。
宁儿呆坐在镜前,擦去自己的妆,看着手帕上狼藉的红色,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她早该料到,她从没得到过的幸福,如今也一样得不到,或许她真的是受诅咒的罢!
可是接着,泪水就淌了下来。
她伏在桌上,失声哭起来。
次日清晨,门口一张条子压在石头下。
昨夜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妄想,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陈砚君坐在河边,提着一小壶酒,醉眼迷离。
他早告诉过自己,不可以,不可以,还是没抵过自己的心魔——从答应陈润林起,他就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赌咒,陈润林是何等精细的人,把宁儿这样的女孩子放心的交给他,他陈润林会不做万全的准备?!
他想起了陈润林临行前递给他的那包药——他说往南走,不免要穿林渡水,为防瘴气,要记得多用药,就是那包药。——葬送了他的性别。
就是那药,让他在最热烈的时刻,也无法表现出更多的激情。
他消沉的丢下酒壶,倒在石头上。
其实就算不是药,他又算得上什么!宁儿金枝玉叶,他却只是个奴仆,是男是女都轮不到他来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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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嫌隙 。。。
宁儿出门不见陈砚君,顾自提起水桶,到溪边打水。
昨夜下了暴雨,下游的水发混的厉害,宁儿于是沿着河一直往上游走去。
果然上游清澈见底,晌午的日阳正盛,上游的一个小湖泊,微微散发着热气,宁儿打了水,四顾无人,便动手解开了头发,又脱去了鞋袜。
她走的深一些,水没过了肩头,抬起手腕看见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已经不在留存,她的过去消逝的那样干净,她轻轻的揭开了内衣,清洗着自己的身子,水微凉,她忍不住一阵阵战栗。
从前总是大声的喊哥哥来替她添水替她递手巾,年纪小不顾一切的撒着娇——她再不会有哥哥了——她想着一面往湖深处走着,水过脖颈,她撩水打湿头发,——她忽然好想念胤禩,他温柔的梳着她头发的模样,她哭起来。
疲乏和伤痛感交杂,她眼前忽然一片昏沉,冰冷的水没过了头顶。
“爷,您真的要带这姑娘回京城?”顾小川有些难以置信。
“是,”胤祥简短的回答。
“我们不是打听过了,这姑娘不过是个村丫,连话都不会说,带回去做什么啊?!”这个新来的小跟班很不解。
“太像了——怎么可能——”胤祥不理他,顾自喃喃道,“会不会就是——”他又记起那丫头的手腕,脖颈全都光洁如新,自己亲自验看过的——宁儿该有的伤疤她全都没有,甚至脚底那块胎记也没有——“不!一定不是!——”他自己否定道。是啊,宁儿都死了快一年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己亲眼看见她入的殓啊!可是,人间又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呢!
她身子震竦一下,喉间翻涌上一阵腥腥的液体。
“姑娘?”什么人托着她的脖子,大声喊,“醒了醒了!”
宁儿努力的张开眼睛,模糊看见一个年轻的脸庞,带着欣慰的笑容看着她。
她想张嘴,却咳个不住,呛进的水始终淹着她的喉咙,喘不过气来。
“终于醒了。你,还好吧——”
这声音熟悉的可怕。
宁儿费力的抬头,心里却是一震。
胤祥合起手中的扇子,半弯着腰,皱眉严肃的察看着她。
宁儿呆若木鸡,刚才那一惊,还没缓过来。
旁边的年轻人看了看她,向胤禩轻声道,“爷,你忘了——”他抬起头,“人家说了,她打小不会说话的——”
宁儿脑海一片空白。她究竟是什么人?她身处何方?!
胤祥皱眉退出屋子,宁儿听到他小声跟人议论着。
“我始终是不信,”胤祥眉头依旧紧锁,“天下竟有这样相似的人——”他摇头叹气,“再等等看吧——”
“十三弟,一路辛苦了——”胤禛亲自替胤祥将盏满上,“来,这杯朕敬你——”
“岂敢岂敢——”胤祥呵呵笑着,“四哥,看你今儿脸色不错,莫非有什么喜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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