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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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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书南躺在靠近门边的病床上,光秃秃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一次性纸杯,杯里盛着小半杯水。
    他的目光一直凝注在房门的地方,所以郁占一进来,就撞上了他的眼。
    郁占勉强笑了一下:“书南。”
    他弯弯唇角,憔悴苍白的脸孔上亦浮起一丝笑意:“郁占姐。”
    桑书南目光后移,落到郁占身后的费行安身上。
    两个男人视线交汇。
    争锋相对,无人退让。
    直到郁占走到桑书南身边,微微俯下身去,挡住他的目光。
    郁占轻声地说:“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们在值班室问过医生了。他说你已经脱离危险了。”
    桑书南默了默,说一个字:“嗯。”
    极度的疲劳引发急性症候,情形其实相当危险。
    幸而救护车来得及时。
    她坐到他身侧的床沿上去,替他掖了掖被角。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倒是桑书南一直望着她,忽然说:“我有话单独跟你讲。”
    郁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一直站在门边的费行安。
    费行安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看她一眼,而后转身走出去。
    郁占站起身。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追出去的意图。
    她侧身,望住桑书南漆黑的眼。
    他抓着她的手腕,手上却并没有什么力气,她稍一挣脱,他便松开了手。
    他只安静地看着她。
    郁占怔了一秒,露出苦笑。
    她重新在桑书南身侧坐下来,捏着他摊在床沿那只手,塞进被子里。
    她垂着眼掖被角,并不看他,口里只轻声地说:“我不走。”
    桑书南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嘴。
    闭上眼。
    于是,郁占眼睁睁地看着他紧闭的眼睛一角,溢出晶莹的液体。
    从得知周正真离世的噩耗,到回家奔丧、处理后事。
    整个过程中,桑书南都没有流过眼泪。
    但现在,他忽然就哭了。
    桑书南仍然闭着眼,口里却轻声地说:“郁占姐,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只是……”
    他只是在巨大的惶恐之下,想要为自己找一块救生的浮木。
    郁占的手都在抖。
    这一瞬间,她被巨大的内疚感淹没。
    她垂下眼,喃喃地说一句:“对不起。”
    桑书南睁开眼看她,慢慢地说:“给我一点时间。跟我,在一起。”
    她望着他。
    他口中说着执拗顽固的话,脸上的神情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悲哀。
    令她心碎。
    桑书南不跟她讲道理。
    不是因为他不懂。
    只是因为他的感情吞噬了理智。
    他做不到大度。
    他只能自私。
    所以拿出全部筹码来赌。
    包括他继承的股份,包括她对他的怜悯。
    赌她会答应他的要求。
    郁占心酸难忍,沉默良久,轻声地说:“我要想一下。”
    ※
    桑书南第二天出院。
    他在家里又休息了一天。晚上,郁占买回晚餐,跟他一起吃饭。
    餐桌上,她说:“周先生留下的股份占38%,要折算成现金,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桑书南手一抖,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郁占脸色平静,扶起水杯,伸手从抽纸盒里抽出纸巾来擦桌面上的水。
    桑书南呆呆地看着她,良久,才弯起唇角来苦笑。
    他是否需要感谢她肯为他犹豫了一天时间。
    郁占擦净了桌面,将沾湿的纸巾扔进一侧的垃圾桶,声音平和地说:“我跟费行安之间有我们的问题,能不能走到最后也难讲,可是如果我因为你的威胁而离开他,对他来讲,太不公平。”
    她显然已深思熟虑,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利落。
    桑书南怔怔地听她讲,说不出话来。
    郁占抬起眼望定他:“我爱他,所以我会尽我能力照顾他的感受。书南,你能不能明白我?”
    桑书南口里发苦。
    他沉默良久,点了一下头,艰难地说:“我明白。”
    桑书南怎么会不明白。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在他能力范围内,尽力照顾她的感受。
    直到他自己崩溃。
    郁占的指责令桑书南觉得委屈。
    但他百口莫辩。
    桑书南说:“我不拿走股份,全部都交给你来管理。”
    郁占愣了一下,想说话,他对着她摆了摆手,说:“你结婚的时候,这些股份,我就当成贺礼,送给你。”
    郁占怔在那里。
    桑书南望着她,笑了笑:“郁占姐,请你一定要快乐。如果你不快乐,别忘记,来找我。”
    ※
    港城的一月,比十二月更冷。
    今天是大年三十。
    港城大学附近的小店都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只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仍开着门。
    桑书南穿过鲜少有车经过的马路,走到店里去。
    “欢迎光临!”
    今天值班的是章勇。
    桑书南是便利店的常客,章勇认出了他,热情地招呼:“嗨!书南你来啦!”
    桑书南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拿了一份便当,一瓶橙汁去柜台结账。
    章勇跟他聊天:“你在微博上推荐的那个游戏,‘火吻’,真的挺好玩的。你在哪个区?带我玩啊。”
    桑书南答:“我在‘爱情废墟’,id就是真名。不过我很少在线。”
    章勇说:“是功课紧张吧!港大的高材生,也不容易呢。”
    桑书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走出便利店,没走两步,天上居然飘起雪来。
    暖色的路灯,将片片雪花飘落的模样,映照出一种异样的温柔。
    桑书南加快了脚步。
    室友刘道生放寒假后就回家去住,现在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桑书南站在门边,准备拿出钥匙来开门。
    手机却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桑书南先接电话。
    电话是郁占打来的。
    他迟疑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
    郁占的声音,温柔地从电话那头出来:“书南。”
    桑书南顿了顿,说:“新年快乐,郁占姐。”
    她笑了笑:“你在做什么?”
    他说:“我刚从朋友家里吃饭回来,准备睡觉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项目吗?前一阵真的累坏了。”
    他撒了谎。
    他不喜欢热闹的环境。
    越热闹,他越觉得孤独。
    郁占轻声地说:“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挂掉电话,桑书南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
    走廊的栏杆外,街道静寂,雪落无声。
    天空一片灰茫茫。
    他想,也许郁占那边,能看见月亮。

  ☆、第49章 归途

“书南!五点半啦,工作明天再做,今天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桑书南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刘道生倚在敞开的办公室门边,瞧着他笑。
    桑书南也报以微笑:“周末我有事,不在公司。事还是早点做完。”
    刘道生摇摇头:“好吧,拼命三郎。那我先走咯。”
    桑书南九点多钟才离开公司。
    从公司走回到租住的小公寓,只需要一刻钟。
    刘道生自从交往了女朋友后便搬了出去同她合居。
    桑书南睡得晚,不想打扰旁人,索性多付一些房租,独自租了整间公寓。
    六月底的夜晚还是有些凉。
    桑书南回到公寓,先去浴室洗澡。
    热水放了一半就变凉了。
    大概是热水器坏掉了。
    时间太晚,桑书南懒得计较,就着凉水草草冲洗了一下便出来,往卧室方向走。
    刚刚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电话是郁占打来的。
    桑书南等铃声响过两轮,才接听。
    桑书南轻声问:“郁占姐?”
    郁占的声音传过来,听起来还是很温柔:“还在忙?”
    桑书南说:“没有,刚刚洗过澡。”
    她沉默一瞬,很直接地说:“我周末想去港城找你。你有时间吗?”
    桑书南愣了愣。
    他过了一会儿,才说:“这周末我有个同学过生日,邀我们去他家沉鱼岛上的别墅里玩。”
    郁占听了,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说:“没关系,那你好好玩,开心点。洗完澡了就早点睡。”
    桑书南有一点不安,想要跟她另约时间,却想起来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就开不了口了。
    他顿了顿,说:“你也是。”
    郁占轻轻地笑了一声:“就睡了。晚安。”
    挂了电话,桑书南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
    书桌上依然摆着那个小镜框。
    镜框里的自己,笑容平和温柔。
    桑书南起身,走到桌前,将小镜框倒扣在桌上。
    笔记本电脑已经启动。他打开浏览器,找到网上订票网站,订购周六回临江市的车票。
    又订了酒店。
    周正真去世已有一年零六个月。
    这段时间里,桑书南再也没有回过临江市。
    尽管从港城坐高铁到临江市,也只需要小半天时间。
    这周六,桑书南要久违地故地重游。
    他却暂时不想告诉郁占这件事,所以对她撒了谎。
    ※
    周六。
    临江市。
    今天天气晴朗,温度偏高。
    走出高铁,迎面而来一股又暖又潮的风,逼得桑书南微微蹙了蹙眉。
    身体的感受并不愉快,心理上却生出莫名的亲切。
    他毕竟在这里长大。
    车子到站的时间是十一点。
    桑书南先搭出租车去酒店,将随身行李放下。
    在酒店附近的餐厅吃了一顿简餐后,桑书南先去了公墓。
    并不是祭祖的时节,公墓里并没有什么人。
    桑书南买了一束白色的雏菊,沿着水泥阶梯慢慢往高处走。
    远远就看见周正真墓碑上的彩色照片。
    桑书南停了停,才继续往前走。
    走近了,却发现,周正真的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色的雏菊。
    跟他手里的这束很像。
    花瓣还很新鲜,没有萎败的迹象。
    会是谁刚刚来过?
    周正真父母早已去世。
    跟柳甄离婚以后,他忙于创业和照顾桑书南,也没有交往新女友。
    朋友倒是有许多,可今天既不是清明,也并不是忌日,他们大约不会这时候来。
    无人能回答桑书南的疑惑。
    他也没有调查的闲心和时间,放下花束,在墓前略站了站,便下山离开。
    下午的会面约在2点钟。
    进入大楼后,桑书南先找到洗手间,拭去额间的汗珠。
    确定仪容没有什么问题,他才走出去,拨通电话。
    ※
    会谈的结果很理想。
    统共只在会议室内呆了两小时,却已取得重大进展,乃至敲定关键细节。
    桑书南跟对方约定,如果一切顺利,下周正式签约。
    临别前,对方的负责人莫风跟桑书南握手后,语含歉意地道:“你远道而来,本来晚上是一定要陪你好好吃顿饭的,实在是不赶巧,有个好朋友临时发来请柬要举行婚礼,不去不行。”
    桑书南觉得意外,倒也不觉得生气,说:“没关系的,以后还有机会。”
    没了晚上的应酬,桑书南一下子闲了下来。
    他在酒店的浴室里洗了个温水澡,躺在大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
    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但还没黑透。
    看看时间,是晚上七点钟。
    桑书南觉得有点饿,于是穿上衣服出去吃饭。
    他所住的酒店对面也是一家大型连锁酒店。
    桑书南过了马路,走过那栋建筑,偶一抬眼,看到了酒店大门上方滚动的电子屏上写着一行字。
    “祝费行安先生和戴洁小姐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桑书南一下子愣在那里。
    周正真去世的时候,他跟郁占闹过一场,到底也没令她回心转意。
    桑书南没再问过她跟费行安之间的事,郁占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桑书南不由想起前几天接到的那个电话。
    郁占说,这周末要去港城。
    桑书南心情复杂,思绪混乱。
    事情怎么会这样?
    亦或者,这个费行安,只是同名同姓的人?
    ※
    郁占原本打算去酒吧里喝点酒。
    最后却只是在家中客厅里自斟自饮。
    今天是费行安的婚期,她跟费行安的事情也算一度闹得满城风雨,这时候出去喝酒万一叫人认出来,岂非是送给人嚼口舌。
    红酒入腹,身上渐渐暖起来。
    郁占有些醺醺然,知道再喝下去明天就会难受,于是将酒瓶塞好,收到餐厅的立柜里去。
    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很多,身边却没了可信任可依靠的人,这感觉并不太愉快。
    但正因为这样,她不能醉得爬不起来。
    她如果爬不起来,不会有谁帮她把问题处理掉。
    郁占准备回卧房睡觉,恍惚之间,竟听见门铃响了。
    她住的小区治安良好,不是常住的住户连门卫那关都过不了,而没有门卡是不能进入楼栋的。
    能长驱直入直接来敲门的,只可能是同一栋的住户。
    她并没有做出什么扰民的行为吧?
    郁占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短暂的停顿后,门铃又响了起来。
    郁占这次确定自己没听错。
    她迟疑着走近门边,看了看猫眼。
    这一眼看下来,酒顿时醒了一半。
    郁占定定神,把门打开。
    门是开了,她却只呆站在门边,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一时间竟忘记说话。
    桑书南站在门外,冲她微微地笑。
    眉眼明朗,笑容温柔。
    “吓到你了吗?”
    他静静地说一句,将她的魂魄拉回来。
    郁占定定神,说:“快进来。”
    她的公寓已有很长时间没有接待过客人。郁占在鞋柜里一通乱翻,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双男式拖鞋来。
    桑书南也不催,倚在门边看她忙碌,跟她寒暄。
    郁占问他:“你不是说要去同学家里玩,怎么又回来了?”
    桑书南答:“临时有点别的事,没去成。”
    郁占不再说话了。他又轻声地说:“我在对面的西点店里买了草莓塔。你要吃一点吗?”
    郁占终于把拖鞋找出来,放到他面前去,抬起眼看了看他。
    她笑了笑:“当然要吃。”
    郁占站起身。
    大约是蹲着找鞋的时间太久,起身又太急,她觉得头脑一阵眩晕,竟有些站不稳。
    身侧及时探过来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肢,扶住她。
    郁占侧过头,就看见桑书南靠得极近的脸。
    他深黑的眼睛很安静,带着淡淡的温情。
    桑书南轻声说:“你喝了很多酒。”
    靠得这么近,他一定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
    郁占忽然羞赧起来。
    她伸手推了推他,他便松开了手。
    郁占挣脱出来,才辩解一句:“只喝了一点点。有助睡眠。”
    桑书南笑了笑:“那么,我也想来一杯。”
    他没等郁占的回答,越过她,轻车熟路地走到餐厅里去,将手里提着的小盒子放到桌上。
    立柜的门是玻璃的,他一眼就看到中间那层放着的只剩半瓶的酒。
    桑书南拉开柜子,把酒放到桌上,又走到厨房里去。
    厨房的水池里,扔着一只没有清洗的酒杯。
    桑书南拧开水龙头,把脏酒杯放到水流下,伸出手指将内壁刮了一圈,仔细将酒杯清洗干净。
    而后放到一侧的架子上。
    架子上有干净的酒杯。桑书南拿了两只,转过身,却发现郁占不知何时站到了厨房门口,正默默地看着她。
    她脸色酡红,眼睛却清透明亮,殊无醉意。
    桑书南说:“杯子要马上洗,否则变得黏黏的,就不好洗了。”
    郁占点了点头,说:“我下次注意。”
    桑书南也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话题,走到桌边,坐下。
    郁占跟过去,坐到他对面,看着他弄开瓶盖,在两只干净的酒杯里各倒了少许酒液。
    她心里莫名安定下来,伸出手,把他拿来的那只小纸盒解开。
    里头放着的果然是她爱吃的草莓塔。
    郁占拿起叉子,叉了一只草莓,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而桑书南坐在她对面,端起酒杯浅浅抿一口,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郁占将口里的草莓咽下肚去,说:“别担心,我没事。”

  ☆、第50章 牵手

桑书南看着郁占在自己面前,把一整只草莓塔慢慢吃完。
    他沉默不语,望着她的目光,隐约有些忧郁。
    郁占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笑了一下。
    她说:“小费家里出了事,资金链断裂,快要破产。戴洁可以帮他,但想要跟小费结婚。小费不能扔下家里不管,只一心跟我谈恋爱。”
    应该是纠结痛苦的事情,可是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叙述完全。
    是不想回忆,还是……不值一提?
    桑书南下意识地垂了眼,目光凝注在面前红色的酒液上。
    多半……是前者吧。
    毕竟,郁占曾对桑书南亲口承认,她深爱费行安。
    桑书南看着郁占端起酒杯,将杯中并不太多的酒液尽数倒入口里。
    他并不阻拦,静静地说一句:“你应该告诉我的。”
    郁占怔了一下,继而苦笑。
    高脚的玻璃杯在她纤细洁白的手指间轻轻摇晃,反射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她自嘲地说:“我担心你会笑话我。”
    桑书南安静地看她,弯起唇角来笑了笑。
    他说:“你知道,我不会。”
    ※
    桑书南这位不速之客,来得相当及时。
    郁占紧绷的神经终于敢稍稍放松。
    整瓶酒剩余的大半瓶都被喝光,绝大部分进了郁占的肚子。
    桑书南的眼神清醒温柔,令她觉得安心。
    郁占站起身,有些摇晃,跌跌撞撞地往卧室方向走:“我困了。我要睡觉。”
    桑书南担心她会跌倒,赶紧跟过去。
    他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郁占侧头望着他笑。
    “书南,你真好。”她这样讲。
    桑书南情知她是醉了,心里仍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勉强维系住不动声色的模样,轻声答她:“我就把你的话当表扬了。”
    她笑出声来了:“当然是表扬了。”
    郁占走到卧室就扑倒在床上,拖鞋踢掉一只,还有一只挂在脚上。
    跟在后面的桑书南把灯打开,她嘟哝一句:“太亮了。”
    桑书南顿了顿,走近前去,蹲下身,小心握住她脚腕轻轻托起,将她脚上套着的那只拖鞋拿下来。
    她反射性地微微缩了缩脚腕,却没有抗拒的表示。
    桑书南轻轻吐出口气。
    郁占歪歪斜斜地趴在床上,他凝神看了看,忍不住微笑起来。
    略停了停,桑书南把一侧的毯子抖开,盖在她身上。
    而后走回门边,关了灯,轻轻带上门。
    桑书南站在门边,无声地说一句:“晚安。”
    ※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郁占坐在餐桌前,无精打采。
    桑书南坐在她对面,问:“皮蛋瘦肉粥和八宝粥,你要吃哪一种?”
    郁占头痛欲裂,揉了揉脑袋:“你说话轻一点啊。”
    他愣了一下,笑了。
    桑书南不再开口,把面前的两碗粥都推到她面前去了。
    郁占也不客气,索性各尝了一口,然后把八宝粥推回给桑书南。
    他觉得她的行为很幼稚,却又很可爱,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被她发现了。
    郁占问:“嫌弃我吃过了?”
    他刚准备开口,想起她刚刚说让“说话轻一点”,又把话收回去。
    桑书南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粥,送入口里,用行动表明态度。
    郁占愣了一下,才笑起来。
    等她吃完,桑书南收拾了碗筷出来,说:“我们一会儿出去玩,记得穿方便活动的衣服。”
    郁占愣了愣,问他:“去哪里玩?”
    他说:“游乐场。城南新开了一家。”
    郁占说:“我们什么时候商量过这件事吗?为什么你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桑书南笑了笑:“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好不容易提出一个要求。你要拒绝我吗?”
    他不动声色地撒娇了。
    郁占很久没见过桑书南的这番面目,一时觉得好笑,又觉得怀念。
    以前,在他们刚刚认识的那段时间里,他其实是经常撒娇的。
    总逗得她想笑。
    郁占说:“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
    “要坐吗?”
    桑书南轻声地问。
    正值周日,游乐场内游客很多,十分热闹。
    他们没急着排队玩项目,而是先沿着路慢慢走。
    现在走到过山车的前面来了。
    随着长形的车列在架子上翻滚,上空传来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郁占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游乐园里大都是惊险刺激的项目,他们走了半天,最后终于发现一处可玩的。
    旋转木马。
    桑书南说:“你去坐,我看着。”
    郁占笑:“可是你要来这里玩的。”
    桑书南语塞,顿了顿,才说:“我反正不坐这个。”
    他的神气里带一点点窘迫,还有一点点羞恼。
    郁占心情大好,说:“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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