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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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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岱川呼吸一滞,他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上首的周咸阳,他的眼中满是疲惫和失望。好像一下子就被人刺痛了一样,陆岱川下意识地想要喊冤,但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喊得越厉害,越招人烦吧?
这样一想,又把心里那点儿希望的火苗熄了下去。陆岱川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旁边的史函舒知道他现在无所辩解,脸上越发露出得意的神情来,朝周咸阳拱了拱手说道,“师父,要不要弟子现在就传四师弟过来一趟,跟六师弟当庭对质?”
听到要对质,刘青英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好,把人叫过来吧。”
周咸阳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说道,“算了,你四师弟也累了。他在那个妖女手底下委曲求全了那么多天,也是难为他了。还是不要叫他过来了。”
史函舒脸上露出一阵失望,旁边的刘青英冷笑道,“师兄你这是还舍不得你的好徒儿呢。”
周咸阳转过头朝他看了一眼,冷声道,“我的徒儿,我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师弟这么着急,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此话一出,刘青英脸上立刻露出一分狰狞,“师兄你可不要忘了,他杀死的人中,有我的徒弟。这样欺师灭祖的孽畜,就算不要他偿命,也应该把他逐出师门。师兄可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弟子便包庇偏袒!这样未免有失你身为掌门人的公道!”
他语气重,也激得原本就跟他有间隙的周咸阳面有怒色,“你还记得我是掌门人么?别说这是我的弟子,就是不是,要处置他,也要问过我的意见!”他的语气不由分说,刘青英被他当着这么多人下了面子,当下脸上便有些不好看,怒极反笑,“好好好。师兄你果真是好好样的。”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同周咸阳对峙,“你一心维护你的弟子,我也要给我的弟子找回一个公道。如今我就等着师兄你这个掌门人,能给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冷笑两声,“还希望师兄能记得当年从师父手中接过掌门人时候承诺的事情。”说完不再理会周咸阳铁青的脸色,带着自己的弟子,从祠堂中鱼贯而出。
刘青英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但周咸阳连山的表情并没有好转半分。史函舒也知道刚才他太过心急,想要除掉陆岱川,可能没有顾及到师父的颜面,如今回想起来,满面忐忑,低头朝他行了一个礼,正想问他要不要回去休息,他却摆了摆手,满脸疲倦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问跟你六师弟说。”
史函舒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陆岱川,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带着一众弟子,默默地退了出去。
等到人都走光了,周咸阳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陆岱川,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呀你,为师虽然相信你是清白的,但你现在这样子,叫为师怎么帮你洗脱嫌疑?”
听他这么说,刚才还满脸绝望的陆岱川心中那点儿小火苗又燃了起来。他喜出望外地抬头看向周咸阳,声音中甚至已经带了一丝激动,“师父,你……你当真信我?”师妹不信他,他原本以为师父也一样,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愿意信自己的。
周咸阳点了点头,“你是什么品行我还是知道的。只是……这不仅要我信,还要其他人信才行。否则……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就是想保你,也保不了。”
刚才刘青英和史函舒步步紧逼,陆岱川自己也深有体会,越发觉得周咸阳难得。他心中一阵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口道,“师父,要不然,你把我交出去吧!虽然我的确是清白的,但是……”但他也不忍心看着对他这样好的师父左右为难。
周咸阳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说道,“怎么可能。”他想了想,“你把你遇见翟挽的过程再跟我说一遍,仔仔细细,原原本本,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你的。”
陆岱川听他如此说,心下稍安,又把怎么遇见翟挽的过程重新说了一遍。说到翟挽要教他武功,好打败付文涛的时候,周咸阳打断他的话,“她教你的剑招果真有这么厉害?”陆岱川自觉失言,不应该在周咸阳面前说这些。之前师妹就提醒过他,说也许周咸阳会觉得他陆家剑法比青门宗更厉害。师父对他这样信任,他实在不应该这么伤他的心。
见陆岱川沉默不语,周咸阳却笑了笑,“说起来我也想看看你在其他人手中长进了多少。”他抽出长剑,将陆岱川身上的绳索斩开,“把你的陆家剑法舞给为师看看。”
第十二章
他神情慈和,真的就跟平常并无两样。陆岱川不疑有他,接过他手中的长剑,走到空地,慢慢舞了起来。
一套剑法舞毕,陆岱川收剑入鞘,转头看向周咸阳,见他面沉如水,以为自己刚才惹他生气了,不由得有些忐忑地问道,“师父……可是弟子……”
话音未落,周咸阳便笑了笑,走上前来对他说道,“陆家剑法果真名不虚传。若不是你修炼时间尚浅,想来也不会只有这样的威力。”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陆岱川放下心来,腼腆地笑了笑,周咸阳却又问道,“你说这剑法,是翟挽教给你的?”
陆岱川点头,将翟挽之前跟他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她还说,我爷爷的武功都是她教的。”
周咸阳一愣,随即笑道,“怎么可能。她骗你这个傻小子的呢。”
陆岱川倒是没有想到翟挽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面骗他,见他出神,周咸阳解释道,“她多大的年龄,你祖父多大的年龄?她就是武功高,那跟你爷爷应该也是在伯仲之间。怎么她一个年岁更小的反而成了你爷爷的老师了?不过是诓骗你这样涉世不深的年轻人罢了。”
真是这样吗?陆岱川倒是想不到翟挽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不过转念又一想,翟挽做事情一向出人意表,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许她真是说的谎话,也未可知。
周咸阳脸上露出一丝遗憾来,“这才只是你陆家的入门剑法就有如此威力,不知道陆家剑法练到了顶峰,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难怪,当年你祖父年纪轻轻便能探得武学至高境界。”
陆岱川也有些遗憾,“我爷爷过世之后,便不让我们陆家子孙再入江湖,所以以前的剑法也都失传了。”要不然,他现在也许还真能看一看当年的陆家剑法。
周咸阳长叹一声,说道,“你爷爷身为一代宗师,想必行事做事每每都有出人意表之举,他能下这样的命令,一定有他的理由。不过对于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未能亲眼一见绝世剑法,到底遗憾。”他想了想,突然对陆岱川说道,“翟挽既然会你陆家的入门剑法,说不定其他的也会。若是下次再遇见,为师一定帮你问问她,叫她把从你陆家偷学过去的剑法传授给你。这样,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那一刻,被冰水泡过许久的心好像又有热水浸泡了一样,陆岱川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暖暖的,心中的感动像是马上要破土而出的嫩芽,从心里冒出来。这些日子来,他受尽了磋磨,不被信任不说,身上还背负了很多污水,原本以为回到门中必死无疑,甚至连他心中都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欲望。却没想到,原来师父却一直这样相信他,一直愿意这样为他谋划。
陆岱川低下头来,将眼角的泪水不动声色的擦去,沉默了半晌,才把鼻音给咽下去,“多谢师父。”
虽然翟挽武功高,师父不是她的对手,但是能有这份儿心,已经足够了。
他这一生,虽然才走过二十个春秋,但却受到了不少白眼和冷遇,师父虽然严肃,平常也没有对他关注太多,但每次自己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能够站在自己身边。
周咸阳走上前来,握了握他的肩膀,说道,“有件事情不得不委屈你一下了。”陆岱川抬起头来朝他看去,“你刚才也看见了,你师叔对我意见很大,你眼下又是戴罪之身,你以前的房间是不能回去了,等下你就呆在祠堂里吧。等风声小了,或者找到了什么新的证据,为师再放你出来。”
眼下这样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陆岱川也不想对他那么好的师父左右为难,连忙点了点头。
周咸阳这才放开他的肩膀,举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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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人未到,声先至。少女娇俏的声音像黄鹂一样穿透云霄。周楚佩走到院中,看到周咸阳正在练剑,立马收了声,等到他那套剑法舞完,才走上前去,递给他一杯茶,“爹爹,你把六师兄关在祠堂啦?”说完又无意间说了一句,“你这又是什么剑法,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剑招也很简单,难道爹爹最近又在创什么新招吗?
“嗯。”他接茶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轻轻“唔”了一声。周楚佩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还是那么严肃,看不出所以来。她小心地试探道,“爹爹,你之前不是说……六师兄的事情证据确凿吗?怎么还要留他呢?”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杀了他吗?”周咸阳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不是正好就坐实了这是他做的?”见周楚佩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的神情,周咸阳拍了拍她的头,脸上带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来,“好了,我知道你关心他,但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你不要乱来。”
周楚佩乖巧地点了点头。既然她亲爹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况且,那种情况下,她亲眼看见的,想要不信,也太难了。
她是不信史函舒给陆岱川头上安的“盗窃秘籍”的罪名,但是勾结妖女这一条,她却是相信的。
那日武林大会上,那白衣女子亲口承认,何况陆岱川那时候的武功的确长进非常大,由不得她不信。
想到陆岱川的事情,她心中又沉了几分,神情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雀跃了。周咸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自己去忙吧,这边你就先不用管了。”周楚佩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牵扯太多,乖巧地点了点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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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较其他地方阴冷许多,陆岱川虽然有武艺傍身,但到底不算高手,不过在祠堂中呆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上下冷得受不了。一个人闲来无聊,他干脆站起身来,又把刚才周咸阳叫他舞的陆家剑法练了起来。
这里面看不见日月,也不知道练了多少遍,陆岱川终于不冷了,剑法也比之前圆融了许多,不再有凝滞之感。不过,因为练武,他体力消耗得很快,之前入神没有发现,如今停下来,才觉得肚子里早已经饥肠辘辘。
“啪嗒”一声,一个油纸包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陆岱川顺着东西来的方向朝上面看去,就发现祠堂的房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一身白衣,屈腿坐在上面,黑发如漆,目如秋水,正是翟挽。
他猛然见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要跳起来,“你,你干什么?”
“看你啊。”她将陆岱川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满脸嫌弃的“啧啧啧”了几声,“看来你师父也不是真的关心你嘛,要不然在呢么会想不到你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听到她这样说周咸阳,陆岱川立刻不干了,“你懂什么?要不是你,我现在怎么会在祠堂里?还好意思说我师父忘了让人给我传饭来,如果不是你陷害我,我连这祠堂都不用进!还说什么饭不饭的。”
听他这么控诉自己,翟挽只是淡淡一笑,问道,“你确定?”
被她这么一问,陆岱川才想起来,就算没有翟挽,他还有盗窃秘籍的事情洗不掉。若是回到门中,一样免不了要被关到祠堂里来。这样一想,登时气势弱了许多,不过还是白了她一眼,低头乖乖地捡起地上的油纸包,打开来一看,里面居然是只荷叶鸡和几个白面馒头。
东西还是热的,陆岱川一天没吃东西,闻到味道不由得食指大动,连忙捧着啃了起来。啃了两口又觉得不好意思,抬头朝翟挽看去,“你别看我啊。”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人,叫他怎么吃得下去?
翟挽冲他翻了个白眼儿,“你长得好看。”不过到底还是把脸转过去了,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嫌弃,“陆景吾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孙子,哈,也是他的不幸了。”
陆岱川听得眉心一跳。他知道,跟他爷爷比起来,他是不那么显眼。但是能不能每次见到他都要重复这样的话?他朝翟挽翻了个白眼,放下手中的吃的,“我知道,你不用每次见我都重复。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个长了张少女脸的老太婆——”
话音未落,他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嘴里原本还有肉,被她这一打,立刻咬到了。陆岱川忍不住“啊——”了一声,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抬头看向翟挽,“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
翟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白衣飘飘荡荡,好像剪了一片月光披在身上一样,“吃完了赶紧出来,我有事情找你。”说完,便身子一折,陆岱川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动的,房梁上的那片白色就不见了。
第十三章
陆岱川吃完了,在祠堂中转了一圈儿,发现房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开了个天窗,想来刚才翟挽就是从那里进来的。她武功高,连进门跳窗都不用,直接从房顶进来了。陆岱川也是微醉,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上了房梁,从那个洞钻了出来,到了房顶上面。
尖尖的房檐上站了一个人,一身白衣,衣带飘浮,月光洒在她身上,好像姑射真人一般。
说实话,翟挽只看那张脸的话,说她是观音都有人信,但是性格实在太恶劣,陆岱川觉得她空长了那样一张美貌的脸,内里却早已经腐败不堪了。
他站到翟挽身边,问道,“你找我做什么?”翟挽把他救出来之后又把他送回来,嘴上说是要找真相,但陆岱川……现在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她。
翟挽没有看他,手一扬,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柄长剑,秋水为刃,月光下映着她那张脸,美到惊心动魄。
只见她手腕飞舞,长剑在她手上登时化成一匹白练,月光下,她的白衣跟手上的剑招,联合披在她身上的月光一起,好像秋水白练一样,明明清淡到了极处,却也绚烂到了极处。让旁边看着的陆岱川,忍不住心驰摇曳。
一套剑法舞毕,翟挽收剑敛眉,陆岱川尚且还在她刚才带给自己的震撼中难以恢复,这厢翟挽已经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他,“练给我看看。”她身姿优美,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刚才那一舞,当真如同洛神出水。
翟挽什么功力,他什么功力?翟挽能舞得这么好看,可不代表他也能。陆岱川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见翟挽把剑放到他面前,下意识地犹豫。他早已经知道了这人的手段,等下他练得让她不满意,有的是办法叫他生死不能。
见他如此,翟挽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再也不给他面子,嘲讽道,“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连拿剑都不敢,还能做什么?”她倒是没有将陆岱川跟陆景吾相比,话里虽然瞧不起人,但好歹还让陆岱川稍微好受点儿。
翟挽说完了还不见他过来接剑,忍不住挑眉道,“你不就是怕我等下练不到罚你吗?你再不过来拿,就是不练,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陆岱川身子一震,只觉得她那一句话出口,浑身上下好像有万只蚂蚁爬过一样,忙不迭地从翟挽手中接过剑来,跳下屋顶,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舞起剑来。
翟挽看着陆岱川庭中的身影怔怔出神。说起来,那柄剑,还是当年,陆景吾送给她的呢……
她与陆景吾,原本有着世间最绚烂的开头,只可惜,绚烂太短,人生太长,走完一段路,早已经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眼前月光温柔,仿佛又回到了好多年前,小寒峰上,她一身绿裙站在树荫下面,看着偶然间闯进来的那个年轻人,眉目生动,瞬间填满了她原本空白的岁月。
彼时她不过十五六岁,因为被那人养在深山之中,除了杀人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稍微长一点儿的句子都不会说。至于什么男女大防,更是毫不明白了。她身上的衣服是最普通的绿色长裙,头发随意地披在身上,从来没有打理过。然而正是这样一种草木葳蕤的生机勃勃,却让人呼吸一滞。
第一次在小寒峰遇到除了那人之外的人,她眼中有戒备有好奇有探究,独独没有害怕。那个时候她虽然不知道她杀人用的是什么,但她也能感觉到那人打不过她。到是他见了自己,先是一愣,随即红着脸对她说道,“不知姑娘在此,是陆景吾唐突了。”即使他匆匆避开目光,她还是看到他刚才的怔忪。
有些人是美而不自知的,那个时候她连蒙童都不如,更不要说明白陆景吾为什么要那样了。她只是好奇,为什么小寒峰上会多了一个人。然而就连这样的好奇,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练功。
于是,陆景吾住在北峰,她住在南峰,明明很小的一个地方,硬是快一个月没有见面。直到那一日,她见山上桑葚熟透了,出来摘桑葚,路过北峰,听见有人练功,便站在不远处的鹰眼石上看他。他却浑然不觉,将那套陆家入门剑法耍了一遍又一遍。
那套剑法其实很简单,但要真正领悟过来却比较难。她看了两遍,记住了招式,也不理他,径自摘了旁边的树枝,在鹰眼石上舞起来。
阳光下,少女一身绿裙,黑发垂肩,身影在层层山峦叠嶂、朦胧雾气中,若隐若现。更何况,这少女还有着美丽到让人震惊感的容颜,配上她的动作,好像山间突然出现的魑魅一般,让人忍不住为她心驰神往。
直到她一套剑法舞完,陆景吾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将手中的树枝随手往他面前一掷,身姿一展,从鹰眼石上越过去。少女翩跹的身姿好像惊鸿一样,惊艳了许多年的岁月。
第二天,她住的山洞前多了一个用藤蔓编织着的篮子,虽然不算精致,但总比她自己编的好太多。更让她高兴的是,里面还挤挤挨挨地放了一篮子紫红色的桑葚。想到今天不用再出去了,她就开心地笑起来,刚刚把篮子拖回去,她就听到外面传来陆景吾的声音,“姑娘,多谢你昨日指点之情,一点儿小心意,还请笑纳。”
听见有人说话,她从洞中走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看到她,少年眼中像是被阳光铺满了一样,笑意温暖和煦,“在下陆景吾,被家长发配到小寒峰来思过。从今往后,跟姑娘就是邻居啦,还请姑娘多多指教。”
陆景吾就在小寒峰住了下来,为了找个人说话,还特意把住处往她的山洞挪了挪。他最开始的时候猜她不会说话,便自顾自地给她取了名字,“你长发如鸦,不知将来何人有幸能为你绾这一头青丝。原想叫你绾绾的,但这名字又略俗,不太衬你。不如改作‘挽’,用我娘她们南方的叫法,叫‘阿挽’,你看怎么样?”
少年坐在石头上,用树枝一笔一划地把名字写给她看。遇到陆景吾之前,她没有名字,她连字都不认识,绾和挽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人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于是她就成了陆景吾口中的“阿挽”。谁曾想到,后来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翟挽,名字最开始,还是她的死对头陆景吾取的。
他也是后来发现阿挽会说话的,但说出来的多是词语,不成章法,于是他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不仅教她如何开口说话,还教她写字。她便来指点他的武功,她原本武学上面见识就不俗,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还好陆景吾生性聪明,看她多练几遍就明白了。
小寒峰上那两个月,是她后来好多年回想起来唯一一段让她开心的日子。
……
月光仿佛穿越几十年的时光,重新照在了她的身上。眼前陆岱川已经一套剑法完毕,正收剑立在庭中,满脸忐忑地等着她指点。
翟挽从房檐上飞身下来,身姿飘摇,美不胜收。她站到陆岱川面前,满脸不耐地说道,“你这人天资马马虎虎,这几天反正都被关在祠堂里,这套剑法先练着吧。我把口诀交给你,记好了。”说完便噼里啪啦地开始被心法,也不管陆岱川能不能听明白。
说实话,翟挽的确算不上是个好老师,但陆岱川也知道,问她肯定没什么结果,还会换来一顿打,干脆就不问了,要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他拿回去问周咸阳也是一样。
好不容易记住了,翟挽转身便要走。陆岱川连忙叫住她,“翟姑……前辈,你这剑法,也是陆家的么?”
翟挽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再也不理陆岱川,身子一纵,就这么从庭中离开了。
陆岱川拿着那柄剑,总觉得刚才翟挽那个表情,有些不靠谱……
刚才她走,连剑都没有带走……不对,等等!陆岱川看着手上的剑,这剑……怎么会这么熟悉?
看上去……好像是付文涛的佩剑啊!
擦!他就说这女人没那么好心,果然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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