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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不下堂-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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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软壁后走去。

    夏春朝见状,只得将带来的家人喊来,吩咐了几句,方才带着珠儿跟了上去。

    一路曲曲折折,倒也走了些穿廊厅堂,方才在一处静室内停住。

    夏春朝放眼打量,却见这堂房不大,西边墙上开着双扇双蝠镂雕窗。墙下是炕,炕上设几,拜访痰盒、茶碗等物,更设有一盆茉莉,正值开花时节,幽香阵阵,沁人心腑。炕两边乃是座位,其上安设湖绿色绸缎坐垫、石青织金软枕。炕里侧丢着一柄楠木美人锤。

    对过便是两张枣木雕桃花圈椅,椅上亦有绣花椅搭。

    这屋子虽比适才大厅小了些,却尤为雅致细丽,且似为主人平常歇卧之处。

    夏春朝看在眼里,心下略有不安。

    那贺好古已先在炕上坐了,又向她挥手道:“弟妹也坐。”

    夏春朝微一沉吟,就在地下的椅上斜着身子浅浅坐了。

    贺好古笑道:“弟妹上炕来坐,这般离着老远,怎么说话?我同达安既是拜把兄弟,咱们便是通家之好。一家子坐一处说话,也是常有的事。我看弟妹往日为人,亦是豁达不羁之辈,何必拘泥世俗之见?”

    夏春朝微笑道:“贺公子这话错了,其一呢,我已不是陆诚勇的妻子,这弟妹二字公子再勿提起;其二,即便还是,就算是一家子人,哪有弟媳妇和大伯子脸对脸坐在炕上说话的道理?让人看见,岂不耻笑?公子既为名门之后,这些忌讳该当比我这等愚妇明白些。”

    这贺好古闻言,伪作讶异之态,连忙问道:“此事我却不知,这里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你是朝廷封诰的命妇,可不是陆家说休便能休的。”

    夏春朝冷笑道:“公子说明白话罢,适才公子在堂上还向我叫姑娘,显是早已知道我不在陆家了。这会儿又同我拉起亲戚,叫我弟妹。不过是借机亲热罢了,又充什么糊涂呢?我实话告诉公子,我虽是个商户女儿,又被夫家逐了出来,但我可不是那任人欺凌的娇弱女流,也不是不知廉耻的放荡货色。公子若是打着什么不良的念头,我劝公子还是死了这条心。我虽不在陆家了,但退亲文书还没定下。待陆诚勇回来,另有一番话说。若是弄出这样的事来,我不知贺公子要如何同你把弟交代?”

    “公子是名门世家出身,身份显贵,但他陆诚勇亦是朝廷新宠,又连立大功。你为着我一个女流之辈,得罪这样的人,只怕得不偿失罢?公子若觉此处地偏人稀,即便行凶也无人得知。我出来时,家里上下皆知我去了观音庙,这一路行来唯有此处有人家。官府追究起来,只怕并非无迹可寻。公子纵然显赫,到底此处是京畿重地,弄出这样的奸杀官司,怕不是轻易能了结的。”

    她一席话说毕,听得贺好古瞠目结舌。

    这贺好古原本确是存了戏辱她的念头,却不想这女子临危不惧,全无世间寻常女流懦弱之态。虽是情势于她极其不利,倒也敢据理力争,并无半退让惧怕之情。那番轻薄戏弄的心思顿时尽赴流水,倒更生出些钦佩之心。

    当下,这贺好古起身,整衣下拜,向着夏春朝端端正正的做了个揖,正色道:“在下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夏春朝别过脸去,冷笑道:“公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贺好古道:“姑娘说的果然不错,我之前于姑娘委实存着不良之心。今被姑娘识破,那我便也实话实话了。我心中钦慕姑娘,又不能亲近,故而生出这不入流的计策来。我贺好古虽说人荒唐些,但也算出身清白人家子弟,不敢说金玉满仓,却也衣食无忧,至今尚未娶妻,想迎姑娘回去执掌家务,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言罢,那一双桃花眼瞬也不瞬的望着夏春朝。

    夏春朝不防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没了言语。

    却听贺好古又道:“我知姑娘必定以为我贺好古是个放荡无稽之徒,然而我对姑娘确是真心实意。”

    夏春朝无言以对,半日方才道:“公子倒是有心,只是公子既然出身名门贵胄,家中必定拘管严厉,怎么会任凭公子娶一个商户女儿为妻?”

    贺好古听了这话,只当有戏,连忙笑道:“姑娘不必忧虑,家严嫌我言行不端,早已不管我那许多了。我要娶亲,只要是个身家清白的姑娘便可。他二老见我肯安定成家,想必也宽慰许多。”

    夏春朝却不曾料到此节,不禁有些哑然。往西听陆诚勇说起,这贺好古家中也是世代簪缨,算是出身显赫,这样的门第于子弟姻亲事宜竟荒疏到这等地步,可见这贺好古平日行经如何荒唐,乃至家中父母已无力管束。

    这般心念一转,夏春朝忽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位刘玉娘呢?我听说,你讨了她做外宅。如今可领进家去了?”

    贺好古微微一怔,说道:“还不曾,我倒也没亏待她。但这烟花场地出来的女子,如何能进我贺家的大门?再则,这女子在外头被人捧惯了,性情倨傲,挑衣拣食也就罢了,但有一事不合心意,动辄大吵大闹。我受不得她这般习性,又怎会将她带回去气我父母?”言罢,又恐夏春朝心有顾忌,忙又说道:“不过是个外宅,我回去遣了她就是。”

    夏春朝心中疑惑,问道:“这倒是古怪,这女子既然跟你出了戏班子,你便是她终身倚靠,又怎会这等不知进退?她倒为了些什么事,同你吵闹?”

    贺好古便道:“旁的倒也罢了,不过使性子闹事。但只一件,我出去应酬吃酒,但凡叫局留夜,回去便要看她脸色。这男人在外行走,这样的事再平常不过。她既不是我正头老婆,倒怎的来管我?她当戏子时,这样的事也不知经了多少,又来混充什么良家妇?说起来,也真真是可笑。我懒怠同女子口角,吵到不耐烦时也就出来了。家里又不待见我,我便时常在这乡下别院住着。自打上回我们闹散,也有段日子不见了。”

    夏春朝听到此处,不由甚觉可笑,点头说道:“原来公子是嫌她吃醋,她是看重公子,方才这等在意,公子倒不高兴么?公子嫌弃她出身不好,当初讨她时怎么不说嫌弃?”

    贺好古微扯唇角,莞尔笑道:“夏姑娘真能说笑,讨戏子做外宅原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玩意儿罢了,又在乎什么出身好不好?娶妻讨良家妾可是不同,不是温良贤淑、身家清白的女子,是断不能要的。”

    夏春朝听了这话,既可笑又可气,只觉此人无耻至极,当即颔首笑道:“公子果然高见,不是我这愚妇可比。然而公子既然看重出身,又怎会中意我这再醮人的妇人?何况,我肚子里还怀着人家的种?”

    贺好古朗笑道:“夏姑娘这话就招人发笑了,我说身家清白,乃是指良家妇人。姑娘是良人家女子,又怎能同这烟花戏子相提并论?这世上寡妇、离妇再嫁的不胜枚举,也不见谁嫌弃她们。姑娘若是顾忌肚子里这个,那大可不必,我知道一位郎中有好药,包管四平八稳,什么毛病也落不下!”

    夏春朝冷笑道:“公子这是拿稳了我定要跟你了?”

    贺好古一怔,问道:“姑娘可有不满之处?我虽不敢说貌比潘安,却也总比陆诚勇那莽汉强些。我家衣食无忧,姑娘嫁进来也不必如往日那般辛苦,倒有什么不好?”

    夏春朝点头浅笑道:“公子适才说温良贤淑,然而公子只怕不知,我夏春朝也是个好醋善妒的妇人。你同陆诚勇交好,可曾见过他吃酒叫局在外胡行的?但要我查出来,回家我是不饶的,轻则不许上、床,重了可是要顶香炉的。公子讨我这样的女子做娘子,不怕受拘管么?”

    贺好古听她如此讲来,回想起与陆诚勇相交情形,果然从不曾见他流连烟花,彼时还暗地里笑他假充正经,原来背地里有这本账在。

    想到此节,他不免些微后悔,但抬眼看去,却见夏春朝端坐椅上,穿着一袭淡色衣裙,一头乌云也似的头发盘成随云髻,稳稳卧在头上,双眸明净,口角含笑,虽是脂粉不施,却越发显得光艳动人。

    这贺好古本是个好色之人,眼见了这等姿色,如何不心动?

    便也不管那许多,温声笑道:“但只要姑娘肯下嫁,小生愿受姑娘拘束。”说着,竟而上前就要拉手。

    夏春朝见他无礼,收了满脸笑意,正色斥道:“退开!你想欺辱良家妇人么?!亏你适才还满口信誓旦旦,原来是这等出尔反尔的小人!”

    这声虽不高,却如当头棒喝,将贺好古震醒过来,退后两步,满面愧色道:“在下失态,姑娘见笑了。”

    夏春朝也不看他,只望着窗外,见已是雨收云散,便即起身道:“雨已停了,多谢贺公子收留,我这便告辞了。”

    贺好古倒也不相阻拦,送了她出去,临到门上之际,又道:“我的话,还请姑娘放在心上。我真心以待,还望姑娘怜惜。”

    夏春朝浅浅一笑,说道:“公子只怕忘了,公子也曾说我是朝廷封诰的命妇,不是陆家想休便能休,还需等陆诚勇回来才有定论。他现下远在边疆,还是等他回来,再做打算罢。”言毕,带齐了家人,出门而去。

    贺好古立在门上,只见夏家马车去的远了,方才折返回去。

    夏春朝坐在马车内,寒着脸,一字不发。

    珠儿倒探出头去,张了几张,见那院子果然远了,才回头心有余悸道:“方才当真是吓死我了,姑娘也是大胆,当面就顶撞他。他若果然有些不良的心思,对咱们施暴,却要怎么好呢?”

    夏春朝冷笑道:“他有那胆量么?”

    珠儿说道:“姑娘,他可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恼起来什么事做不出来?只是没想到他竟对姑娘有这段心思!”

    夏春朝啐了一口,道:“癞□□想吃天鹅肉,做他的千秋大梦去!我怎会嫁他这样的无耻之徒?!面上口口声声的把兄把弟,原来背过脸来就去图谋人的老婆!还对着我说出那样的话来,真真是不要脸!”

    珠儿见她恼怒至极,不敢答话,半日才嗫嚅道:“兴许……兴许他们男人家都这脾气?我看他对姑娘倒是有些真心,姑娘呵斥他就退了。他一个大男人家,又是他的房子,当真对咱们干点什么,咱们又能如何呢?只好哑子吃黄连罢了!”

    夏春朝厉声道:“这是什么混账话!他不敢碰我,只好说他是良知未泯!这人但凡还有几分人心,就知欺凌妇孺可耻至极!毛贼不杀人,就算是好人了?!听他适才满嘴的疯话,那女子就是戏班子出身又怎样?还不是他瞧上弄出来的,叫人家死心塌地丢了生计跟了他,倒是说打发就打发了。是要逼人家去跳河,还是转头再入烟花?之前在家时就听说,他为了讨那女子到手,费了不少的物力心力,显是上了心的。如今是到手了,受用的够了,就嫌碍眼了,这样的人当真连狗也不如,竟还敢说什么真心以待!”

    珠儿被她叱的不敢应声,只好问道:“我看那贺公子不像轻易放手的样子,往后他若当真上门求亲,可要怎么好呢?他不比旁人,只怕不好推拒呢。”

    夏春朝冷笑道:“那又如何?休书、和离文书都没下,我如今还是陆家的媳妇,怎样也要等到陆诚勇回来,我便不信他敢强娶命妇?这样的男子,性子如流水,想必到了那时候就撒手了。”

    一路无话,车行至夏家老宅。

    夏春朝才下车进门,看门的妇人便迎上来道:“姑娘回来了,一路辛苦!适才好一场大雨,我们都只说坏了,怕姑娘要淋着,快些进去吃盏姜汤暖暖。”

    夏春朝笑道:“劳你们挂心,倒是不曾淋着。”说着,便一路往里行去。

    走到门前廊下,牛氏上来请安。夏春朝一面走,一面问道:“出去这半日,家里可有事?”

    牛氏答道:“倒没别的事,只是姑娘前回打发人进城找的人到了,如今还在次间里坐。姑娘是现下就见,还是歇息过了再见?”

    夏春朝听说,啊呀了一声,连连笑道:“我糊涂,倒是把这件事忘了,就出门去了,倒叫人家久等!”言罢,便道:“就去见罢,都是见熟了的,也不怕那些个。厨房若有姜汤,端两碗过去,路上碰上大雨,只怕受了凉。”牛氏答应着,连忙搀着夏春朝进门。

    才踏进次间门槛,果然见一粉衣女子在炕沿上坐。

    一见夏春朝进来,这女子连忙起身,就上前跪下。夏春朝连忙去扶,那女子呜咽不住,夏春朝也觉伤感,跟着红了眼睛。

    珠儿在旁看着,连忙说道:“姑娘,长春姐姐,有话且慢慢讲。姑娘怀着身子,哭多了只怕伤眼睛。”

    那女子正是昔日在陆家服侍的大丫鬟长春,闻听此言,连忙抹了把眼睛,说道:“我自不是,倒招惹奶奶伤心。”

    夏春朝强颜欢笑道:“我已不是什么奶奶了,你喊我夏姑娘罢。”


第108章 V后新章

    长春抹了抹眼睛,低低道了一声是。

    夏春朝又笑道:“记得长春这名字,还是你到陆家时,柳氏替你起的。你原先叫什么?我却记不起来了。”长春答道:“我在家时,只有个爹娘给起的小名儿,也许久没人叫了。长春这名字叫惯了,回到家去,大伙也还是这样叫。姑娘也不必改口,还叫我长春就是了。”

    夏春朝笑了笑,说道:“你也倒爽快,多少人被撵离了主家,便再不肯用主家给起的名儿呢。”长春笑说:“不过是个名字,就是给人叫的,不拘叫个什么罢,总是习惯的就好。”夏春朝笑道:“你倒想得开。”继而问道:“如今在家做什么呢?可有人家了没有?嫁妆预备下了?”长春浅笑道:“姑娘真是说笑了,我年纪也算大了,又是在人家里当房里丫鬟这么久了,有什么正经人家肯娶呢?我去陆家服侍这些年,家里也没想着我会再回去,并没积攒下几个钱,哪里有力量给我置办嫁妆?我如今跟着姑姑接些绣活来家做,也帮人浆洗些衣裳,勉强糊口度日。”

    夏春朝叹息道:“你在陆家时,只在上房服侍,哪里做过这样的活?倒是难为你了。”长春说道:“我生来就是这个命罢,小时家境不好,也很吃了几年的苦。还是姑娘买我进了陆家,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如今不过是再回去,倒也罢了。我本是要跟哥哥过的,但哥哥已成了亲,嫂子侄子一家子,屋子又浅窄,挤在一处十分不便。正巧我姑姑一人孀居多年,上了年纪又无儿无女,平日没人照料,便接了我过去。现下,我跟着姑姑过活,日子倒也说得过去。”

    说话间,珠儿送了茶盘果点上来。

    夏春朝便让长春喝茶,长春怎敢依从,连连退却道:“姑娘跟前,我哪里敢这等放肆?”夏春朝笑道:“今非昔比了,如今我既不是陆家的少奶奶,你也不是陆家的丫鬟。咱们两个都是被陆家扫地出门的人,还论旧日的主仆么?你既来我这儿,便是我的客。夏家待客,一盏茶总是要的。你不肯吃,是看不上么?”长春这才依言取了一盏,浅浅吃了一口,便捧在手上。

    夏春朝又说道:“我走的早些,陆家后来怎样了?只听得内里乱成一团,却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长春便说道:“自打姑娘走了,家里各处便没了章法。起初大伙还能依着姑娘留下的规矩行事,看没人能出来管事,便乱为王起来。太太的脾气,姑娘是知道的,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货,除了窝里横旁的本事一概没有。老爷是个甩手掌柜,这家事是从来不管的。老太太更不必讲了,除却当事后诸葛外,便只知训斥太太。只是嘴里说的厉害,当真叫她来管事,却又缩在后面推身子不好。好不好的,二姑娘的病越发重了,吃了多少药也不见个效验。一日,老爷不知自哪里寻了个大夫,说是以前在宫里伺候娘娘的,托了熟人才请来。这太医来看过,却说是个什么骨痨之症,竟是个大的症候,只好吃药看看,就留了一个方子。二姑娘照方子吃了几副药,倒好了些。不想一日夜里,二姑娘忽然吐了几口血出来,立时就不行了。我看着心里发慌,就忙去上方禀报。大夫还没请到,姑娘便撒手去了。合家子乱成一团,太太便说我服侍不用心,又说家里艰难,用不着许多人手,竟而不要身价银子,将我撵了出去。”说到此处,她记起陆红姐在世时对自己的恩情,不由抹了两滴眼泪。

    夏春朝冷笑道:“即便二姑娘不在了,也大可叫你去服侍陆贾氏那老东西。再不然,厨房浆洗,哪里不要人手?一个陆家,还放不下一个你?别人不打发,偏打发你出来。柳氏是唯恐没了二姑娘,陆焕成再打你的主意,撑了她的窝,忙不迭将你打发了,好叫陆焕成死了那条心。她千防万防,断断没算到外头起火,也算失了脚了。”长春听这话出有因,赶忙问道:“姑娘这话却是怎么个意思?”夏春朝笑道:“今儿叫你来,就为这件事,只是扯东扯西的,竟而没顾上。”说着,便将陆焕成在外偷养外宅,且外宅已诞下一子之事讲了一遍。

    长春听了这番话,自然明了其意,掩口一笑,说道:“太太乱吃了一辈子的醋,平白冤杀那么多人,却不知早已被人种下蛆了。姑娘放心,这事儿好办。我虽出来了,我哥嫂还在陆家。如今太太房里,忍冬拜了管家娘子做干娘,很不将迎夏放在眼里。迎夏没个靠山,太太又立不起来,她正烦恼,正一心寻机会呢。此事只怕正好可在她心头,她大些,倒比忍冬拿的定主意,太太也信她,这事儿她去说,最合适不过。”

    夏春朝浅笑道:“这丫头虽丑,倒是人不可貌相,有些机灵性子,只怕轻易不肯上钩呢。”长春道:“姑娘安心吧,她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是进退两难了,再不会想那许多。”

    夏春朝这才笑道:“如此极好,只是还要烦劳你,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长春忙道:“姑娘哪里话,在陆家时我也多受姑娘照拂。姑娘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我只恨人微力薄,不能保全姑娘。如今不过略答报些许姑娘的恩情,怎敢叫姑娘谢呢?”夏春朝说道:“话虽这样讲,到底今时不比往日。这样罢,我初来乡下,诸事不便,这里到处都缺人手。珠儿宝儿两个虽好,到底年龄小些,没经过事。你若不嫌弃乡下地方,我倒想叫你再来帮忙,到底咱们相处多年,彼此熟悉。你如不放心你姑姑,我这儿厨房也还缺人烧火。”

    长春听闻此事,哪有不愿的道理?当即跪下在地下,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姑娘这样厚待于我,我当真不知如何报答,往后必定尽心竭力报答姑娘。只是,姑娘别嫌弃我粗手笨脚就好。”

    夏春朝一面叫珠儿扶她起来,一面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又跪下了,快起来。我有着身子不能扶你,你倒拿上架子了!”一席话落,屋里众人皆笑了起来。

    长春自地下起来,听见这话,甚感讶异,言道:“姑娘竟有了身子?可是少爷的?”一话未了,连忙打了自己一记嘴巴,陪笑道:“我真是该打,不是少爷的还能是谁的!”又说道:“姑娘既有了身子,可告诉陆家了?他们若知道姑娘怀着他们家的子嗣,怕是要紧赶着接姑娘回去呢。”

    夏春朝冷笑道:“他们来接,我好稀罕他们来接!这孩子是我肚子里养出来的,同他们有什么干系!我一个人也能养大孩子,寻他们做什么?!”

    珠儿忙瞧瞧捏了长春一把,长春却如不觉,仍旧说道:“姑娘,虽说陆家亏待了姑娘,但这事儿同少爷却没什么相干。姑娘说这孩子同陆家没什么干系,但到底也是少爷的孩子,少爷是他父亲。姑娘在家时同少爷那等恩爱,又怎么忍心叫他父子分离呢?”

    夏春朝双唇紧抿一字不发,珠儿忙道:“时候不早了,长春姐姐还要赶着进城。这才下了雨,路上泥泞不好走,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姐姐回去收拾下了,拣个日子就来罢。横竖咱们也没别的事体,家里是日日有人的。”

    长春闻说,也知僭越,便起身向着夏春朝欠身告辞。

    夏春朝倒也没说旁的,只是道:“你收拾了只管来就是,只是别忘了我交代的事。”言罢,便使珠儿相送。

    珠儿将长春送到屋外,埋怨道:“你何必多这个嘴,姑娘如今最不要听的就是陆家和少爷。合家子上下,连一个字儿也不敢提的。我叫你不要说,你只是不听。往常你也不是这样子没眼色的人,今儿是怎么了?定要招惹她不痛快!”

    长春笑了笑,说道:“姑娘的脾气,你我皆知。她真不想听,早就呵斥我闭嘴了。可是你瞧,适才姑娘只是不言语,可见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少爷。少爷同姑娘都是极好的人,怎么忍心看他们被那些恶人拆散?”珠儿无话可说,半日才道:“我们也是这样讲,但咱们不过是丫头,这样的事哪里轮得到咱们来管?便是叫咱们管,又有什么好法子?”言罢,抬头看看天色,却见天上依旧铅色沉沉,便道:“你快些去罢,免得路上再被雨淋了,回家生病!”

    当下各自无话,长春登车归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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