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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耕耘记(康熙与孝惠)-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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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放下碗盅,李德全便上前轻阻:“您这是——”
  “无事,”玄烨不耐地挡开李德全,“不过是有些痒罢了。”说着也不去管那些斑剥的伤口,自穿上寝衣,举了折子来看。
  李德全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把那碗面向皇上面前推了一推,见皇上连一眼也不看,便只能轻端了出去。
  这日初晨,当天际滑过第一丝苍亮,玄烨微微于龙座上转醒。龙案侧的高烛仍散着点光,就着从窗菱里射入的点点昏光,一切都想游走在无意识的地下之城,寒冷,了无生机。这一刻的孤独,无比一切时候都来得猛烈与无垠,就像突然间被抽走了空气而被置身于一个玻璃瓶中。
  自从继位以来,玄烨总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当手中的权利越重,可以操控越来越多人的生死,那种几可比天的强大欲望无不左右着他的意识,使他越来越坚信,自己可以算计一切,掌控一切,从而给自己最爱的人一个无忧的未来,可以同时把大清推入一个从未有过的繁盛时代,亦可以冲破帝王例来孤家寡家的魔咒。
  可真的走来,才知道权利、自负、欲望并不能真正左右一切。
  一个人受挫负难从来都不是可以轻松一笑、无足以念的尘埃。
  当年幼面宫中的黑暗原来并没有什么了不起,那时额娘虽不是最好的娘却至少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而现在,要负担不不紧紧是一个家族的生死,而那个自己以为可以保护的可爱女子却去了自己见不到她的地方。
  思念,想念,执念都不足以填补他身心的空洞与痛苦,这四年多的日日夜夜,对一个人的恋想就如同越刺越密的针孔般戳得他体无完肤。
  一切都是为什么呢?难道得到就意味着付出吗?……
  他不能对爱护他并一切以大清基业的皇玛嬷说“不”,因为她没有错。那究竟是哪里错了呢?难道真是自己肖想得太多自食苦果吗?
  放弃?——不!这不可能。当你真正体味爱人的美好使不可能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的盲盲度日。
  如果不曾相见,在那个百子门前相遇,于宫外了了相依……也许便不会如此痛苦……自己还是无往不利的天子,是美人如履的帝王,是江山以重的皇帝……
  玄烨深深做了个呼吸,在一吸一奈间体味了轮回。
  “小三,你加油嘛,这么点子书读不完还怎么有脸去见太傅们?”那女人总是挑着眉眼像在看他笑话,当他完不成太傅们交代的功课时,还伸过几子一手抚向他的光脑门儿,“乖,看完了阿姨给你糖吃。”
  李德全轻推开门便见皇上依在御座上冲着窗棱子印在地上的光亮如孩子般的微笑,有一霎那,“皇上疯了”的意念闪过了心头。可当皇上重新收回笑容,立刻恢复成往常的神态,他的心才落了地。
  “有南边的消息?”
  李德全见皇上直直盯着他手里的红色折子,心情突然一松,便笑容满面:“回皇上,刚到的红信。”直直承了上去,见皇上摆了摆手,便退了出,去传今日早朝推后半个时辰的消息了。
  安徽府桐城在现代是黄梅戏之乡,拥有安徽省最多的院士、大学生、硕士、博士、博导……而在清代,桐城派是文坛最大散文流派,世有“天下文章其在桐城呼”的赞誉。
  宁芳已在桐城建了第三个庄舍,这日小石头来说戴先生来请曹楝亭,可他曹大哥有事要先生先回去等。宁芳便好奇带着小石头近了曹寅的房门,轻推开来一看,见他案前摆着一张写满阿拉伯数字的纸,手里拿着一本什么书不停来来回回翻着。
  “曹大哥你写什么呢?”
  那曹寅一听是小石头的声音再看太后也在,便忙忙打着包的把东西收作了起来。
  “夫人怎么来了?”
  宁芳到不追问:“门外有位戴先生求见,平日里有人来寻你你都直直往外冲,今日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有些个东西没理好。对了,夫人也去吧,这个戴名世还真是个学负五车的,二十岁便授习以养双亲。”
  “哦?那到是个孝子了。”
  “没错。”曹寅把桌上的东西理好,“夫人和小石头也去,今日游大夫要上山采药,听田有说,山里偶尔能看到水灵猫,长得很是奇怪。游大夫嚷着要是正好能捉了来取了灵猫香可治心腹卒痛之类的……”
  这个戴名世,据说六岁读书,十一岁熟背《四书》、《五经》,被乡里长辈公认为戴氏“秀出者”,家境贫寒为养亲尽然二十岁便开始授徒。虽同为读书人,却与曹寅这般“富殷”不同,少来圆滑,连那面子生得都四四方方的,一看便是个老实人。
  一行人在山里走了一两个时辰,这位戴先生却离得宁芳远远的,连正眼也不敢瞧上一次,到是把宁芳逗乐了。毕竟她可以很少见到如此羞涩的男人。
  此间休息,戴名世是此间人,自然帮助游大夫设了陷等那水灵猫。只听他陆续道:“大夫真的只是取那水灵猫的灵猫香?”“大夫可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夫可要多加小心,休要伤那灵猫。”……
  宁芳居在软布支的简凳上,有趣地听那如今二十六七的书生唠叨,实在止不住,便笑将了出来,引得众人跟笑,亦窘得那戴某人整红了全脸,几次开了口却止住了。
  终于在宁芳越发开怀的笑声里正红了脸直视到:“这水灵猫是极稀罕的灵物,独在桐城有,这山中也不过千只。世间万物凡稀有生灵人人都当珍惜,莫待绝了此物而只能由史书里了了知之,岂不遗憾。”
  那曹寅很想上了前去堵了此人的嘴,你说你同太后争个什么?见二人大眼直对着谁也不让谁,便挂了笑脸正要上前解围,却不想太后笑着点了头:“你这观念是对的,地球上不是只有人一种生物,每个人都是这里的主人,特别是那些稀有的生物,更应该被珍惜。”
  宁芳一说完,旦见戴某人发呆地神情,更是觉得此人十分可爱,大笑不止,使得戴名世全程皆红白相间,躲得宁芳更远。
  一个大男人被个半熟不青的女子如此蔑笑似乎应该生气的,可戴名世除了羞涩到没生出任何愤慨来。书生在古代本就是个特殊群体,加之正直严谨的就更是曲高鹤寡。他的那翻“珍奇动物保护言论”同男人说去都往往被讽“吃饭了撑得”,何况还有女人可以点头称赞并一曲同工,怎不叫他侧目?
  一时之间,戴名世到不敢生出什么辱义来,只是偷看了宁芳几眼,心里亦是甜甜的。
  农庄里仍是大人们种田建房卖菜,孩子们跟着熊赐覆、曹寅等这些不收钱的先生们读书,如今来了桐城,那戴名世听说了此事便主动请缨包了史学。
  宁芳去听了一次课,到真是觉得此人不简单。这时候的人八股虽不严重,却以语言文字为主,更在意文章的规章、优美,而戴名世授课,平易、自然,用他自己的话说“道、法、辞”三者均备,即思想内容、结构法则与语言应当三者结合才是好文,故从他口里听来的那些史实全都语浅、意深,很能打动孩子们的学习热情,到难怪他能二十岁开席养活了双亲。
  这来往得多了,宁芳无事之时到也喜欢居在孩子们的课堂上听这戴老师讲故事。
  “脑子不灵”、“不善人际”之人故然“直拗”,却天生有一种你愿意真心交往而不用违心曲迎的痛快与安宁。虽然有时这种人常常令你恨其不“通”,却确是可爱之人。他们迷茫时睁大的无辜眼神,执着时信仰的坚定眉峰,嘴拙时辣红的关公脸色……
  有时候宁芳在想,让这种老实人遇见明珠、索额图之辈,往往都不过是被后者生吞活吃的料,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生生相客,在那些聪明人不屑的神情里也许也隐有对老实可爱人的羡慕,毕竟能由始至终保有自我本身就不是易事,“聪明人”从来便做不到。
  “夫人——夫人是哪里人?”戴名世也知道不能从曹寅那里打听什么,便时过月去才装作无意的蹲在墙边问那逗着蚂蚁的小石头。
  小石头奇怪地看了先生一眼,道:“温姐姐说了不能把夫人的事告诉别人。”
  戴名世以指头磨了那灰土半晌,道:“我不是不是别人嘛,我是你先生。”
  小石头那贼贼的眼睛一溜:“先生,温姐姐说了,别人就是除自己以外的人。”
  那戴名世继续磨土:“……那——夫人的夫君是个什么样子?”戴某某见小石头奇怪地望他,忙道,“能请得起游大夫和曹兄弟的一定不是常人,我——我只是好奇,好奇罢了。”
  小石头也不管他好奇什么与真假,大叹了口气:“哎——那是,老爷一定是个贼有钱贼有钱的富爷儿,不然就照夫人那么如流水地花钱养人是个男人也受不住的。”小石头四周观望了一下,暗靠近了戴某某轻语道,“哎——先生,你说老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贼能花钱的婆娘?虽然吧,夫人也很会省钱,可那银子吧……”小石头一脸子痛苦,“我的银子啊……”
  戴名世暗暗摇了摇头,对这小石头守财认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算了,除了银子,怕也从他那脑袋里问不出什么了。
  戴某某起身拍了拍袍摆的尘土,起了步边想着那神秘的老爷边往自己的陋室归去。
  是什么样的男子呢?
  柔儿被太皇太后调去乾清宫已是大半年,却仍是个普通的守夜看灯的宫女。
  太皇太后一直没说什么。而后妃们原来提起的心也渐渐在流逝的时间里淡定下来。
  离康熙十八年只有两日了。
  这日日落前,皇上来给慈宁宫大佛堂内的太皇太后请安。吃了两杯茶,祖孙二人便依着几子就着昏黄的灯坐了。
  “上个月淑娴生了八阿哥,皇上也算对钮钴禄家有了交代……如今宫里除了宜嫔那丫头,再无人可出……眼瞅着已是康熙十八年,哎,不知——”
  玄烨对祖母话里的意思清楚得很,可这二年,宠幸后妃这档子事确实有些个力不从心,何况对于祖母刻意在他身边安排的这个觉禅氏更是没有一丝好感。
  这个女子越是用清沏的眼神崇拜地看他,越是明颜羞涩地含笑,越是痴痴不计所有人的使弄,越是令玄烨感觉恶心。因为他不相信世界上在这紫禁城里还有什么天真单纯的女子,尤其还是个低贱的女子。或许是他先入为主了,可已经存在的意念无法剥除。何况宁芳那种小鹿无助般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脸上本身就很难叫一个帝王卸下他天生的警觉。
  美丽的女人往往是亡国的前兆。历史总是这么说道。
  布木布泰细观孙儿的面色便心里清楚。这个美丽的女人并不能发挥她的什么作用。
  “皇上可知这个觉禅氏是何时入的宫?”太皇太后吃了口茶,看着孙儿道,“皇上只把乾清宫捂个实紧是不抵用的,只有把整个紫禁城都控制在手里才能心安那——自古后宫就不缺五种女人:皇后,势妃,宠妃,无为的,和美丽的。皇后是椅子,势妃是朝政,宠妃是旗帜,美丽的是标准,无为的是排场……玄烨,等着她回来,无论你有多爱,也不可能离得了皇帝的生存之道。大象无形——正常,才不易让人发觉,这理,你懂吗?”
  玄烨仔细打量着祖母,这个老人家,无论是在何时,总能给他指引方向,像个永远智慧的老者,让你说不出一句能够反驳的话——无论是从孝道还是权谋上。
  如今老人已是满头太白,五年,不过只是五年,却叫她苍老如此。玄烨不是没有恨过祖母的时候,每当他思念某人、唾弃自己时,便会有记恨滑过神思。
  可如何恨呢?有什么理由恨呢?恨得立场于哪里?
  人每成长一点,便如剥去一层外皮,亲人们总是告诉你怎么个姿势能够轻松些并亲自立在边上帮你撕脱,可无论怎么剥,连着皮的肉都是痛的,不会因为有那些爱你的人帮着你便没有了绞痛。
  多年后,玄烨已经足够成熟,而那位无数次指引着他的老人已然离去,当他每每面对困难之时便总是想起那位无私的祖母,那时,什么都没有感激来得真诚。
  震痛会过去,留下的只是痛后的解脱与怅然,无所谓轻松,更不是一笑而过,只是时间积累下来的了以□。
  太皇太后似是转了话题;“十五年便入了宫,生了那么个样子却悄无声息地隐在宫里两年,却突然出现在被赦的纳喇氏屋里……”
  茶盖轻击茶杯的声音浅浅的,就像在传递着某种悠远的警示。
  康熙十八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很多人的人生由此改变,而有些人的幸福也注定回归。苦与乐,都是业。
  第一百三十章 重遇
  康熙十八年七月,皇上幼弟纯亲王突疾,不出五日便急急病危,这年,不过十九岁。
  作为世祖最小的儿子,在宫中无论是太皇太后或是皇上等众多长兄,都未曾约束于他,故此到是保有了服合年岁的青春。
  隆禧躺于床榻,面色潮红却满含喜悦:“几位哥哥都在,这等境况便是年幼时也是少有的。”不自觉他笑得有些迷离,“哥哥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没什么时间可以陪着隆禧私玩。到如今隆禧病了却聚在一起……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玄烨上前把住了幼弟的手,想说些什么却道不出声音。
  “只是可惜了,皇玛嬷不在,皇额娘亦不在这里……自私我全极羡慕三哥与皇额娘的亲厚,隆禧虽有母妃却怎么还是羡慕三哥呢?……南苑时我们钓的那些大鱼,活蹦乱跳的,皇额娘虽不给我们做只给三哥喝的鱼汤,却还是会烤鱼给我们吃呢……”一个个看过围在自己榻前的兄长们,“隆禧……隆禧……怕是……再不能……随着五哥了……再……不能……钓鱼了……只是……每年……别忘了……再钓些鱼……儿……烤……”
  七月十五日,纯亲王薨。帝罢朝三日。
  当许多轮回坎坷,人类解释不清时,便总是寻求某种超脱常理的怪理命说安稳自己。
  七月二十八,京师地震约八极。声如雷,势如涛,顺承、德胜等城门倾倒,宫殿、民居十倒七八。只河道工部尚书王光裕一家四十三口便被压死,其他文武及士民死者甚众。
  本日,帝谕:“朕躬不德,政治未协,致兹地震示警……”
  当日,开设粥厂。随后下发内帑银十万两,无力修葺房屋者每间旗人给银四两、平民二两,不能棺殓者每名给银二两……
  二十九、三十日复大震,裂地成渠,流出黄黑水及黑气。帝避震于景山。此后仍时有震。八月初八、十二、十三日京城附近三百里复又震,压死者极多。十九至二十一日大雨,九门街道积水成渠。八月二十五晚及九月二十四晚复大震。
  不仅仅于此,自江北而南,迄于苏州、松江,飞蝗蔽天。九月,江鸣三日如牛吼。十一月初及末,陕西西安府及江南溧阳先后大地震,略如京城七月。
  玄烨纵使有千万雄心,也不过是封建社会的帝王,更何况即便在当今科学倡明的世纪,中国人又有几人不相信那神命三分。
  而此时,不知宫中是谁人提及皇上有克父克母克辈克妻的石头命,虽被太皇太后及时封了口却还是纠结的玄烨每每被噩梦惊醒。
  午夜梦回,玄烨不只一次质问于己:是不是自己错了?这便是报应?
  八月二十日清晨,一夜不得入睡的玄烨于早朝之后出神武门清装视查粥厂。这日,已是连雨次日,道路泥泞,如线的雨帘子阻不断来食粥的难民。
  粥锅前虽搭了棚子,可秋中的京城夹着雨来又怎能阻了寒风。
  经过近一个月的安抚,人民已安下焦虑,城中多住有朝廷给无所居的平民建的简宅暂时安居,而大学士明珠等亦挪了自家稳健的宅子给周民临居。
  玄烨没有穿龙袍,不过是件深色的常服立在粥窝后亲自给人施粥。虽衣比众华,却也不过是被民众当作一位势臣富子罢了,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立在此外施粥,有些见了常面的乡亲们时不时还能他说上几句感谢的话。
  宁芳隐在远处直直打量着眉沉面深的玄烨。这还是她记忆里那个神彩飞扬总爱斜眼挑她的小三吗?只这么看着,便止不住思念与感触的泪水流出,连眼帘都舍不得眨动,生怕少看了他一眼去。
  见他突然向远处望来,宁芳便自觉背过身去,抖动着身背流泪。
  如果不相见,便不识得思念得满盈;如果不再见,便不晓得爱得痛绝。
  温腕扶着哭得有些不能自制的主子,心里亦是百般滋味却怎抵当事人的苦处。
  游大夫与那小石头皆察觉了令宁芳失禁的那个施粥男子。只是前者若有所思,而后者一脸迷茫。
  思念的人就在身后,要当如何抉择?
  他必当是没有达成老太太的心愿,不然不会不来寻自己。可到如今偶然相遇,自己真的还能如当初般含泪轻笑着再次离开远行吗?
  如此想着,宁芳便哭得越发痛苦。
  她的脚步如此沉重,是一步都不想移开,离那自己如此爱如此恨的男人再一次的南北相隔。
  宁芳紧咬着下唇,既希望那个男人可以发现她留下她,又害怕被他发现致使二人再陷两难。
  她终究还是迈开了一步,选择咫尺天涯。
  “那位哥哥像是不舒服呢。竟是被身边人扶住了呢。”
  宁芳止不住自己随着小石头的出声望去,果见那人已丢了粥勺被李德全搀扶了下来。视线隔了那么,她就是能清淅发觉他脸色的苍白。
  “咕咚咕咚”的,心脏急速地跳动,宁芳再也想不起什么纠结与苦痛,挥开温腕的手臂便一步不能停地直奔了过去。
  不过是余百米的距离,宁芳却依稀觉得像是奔了一个世纪,仿佛慢了一步便再难相聚的一刻。
  也许人的直觉便是如此叫你不去思考,特别是感情上来,一切后果都不过是后来再去想的结果。
  凭着两个人的直觉,玄烨抬起头来寻找着那种叫他熟悉的心肺跳动,那种越发清淅听到自己呼吸的滋场靠近,擦过李德全的望头,那个越来越向他跑来的女子——那如此清淅的眼泪——竟然迅速灼热了他的眼框,叫他心脏一时间迅速收缩再放大,锁痛了心神。
  李德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着皇上的视线看去,那个被亲卫拦在五人之外的女子,不正是令整个紫禁城混乱多年的皇太后主子吗?可他来不及再细想,突觉手臂一阵剧痛,皇上便直直软倒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
  “小三——”
  玄烨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被独自关在漆黑的屋子里,辩不清方向,连自己伸出的五指也寻不到轨迹。耳边充斥着各自不同人的声音,或大或小絮絮叨叨,可他却一句也辩不清他们说些什么。看不见,听不真,一切都不被掌控,那种恐惧令他萎缩成一团,越变越小,竟是如个婴儿般哭泣了起来。
  克死了皇阿玛,克死了额娘,所以他被孤立起来了吗?可我有吗?……皇阿玛从来没有好好看过我……额娘只知道失宠伤心……那些宫女太监全在那里笑我……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你哭什么?”一个女声柔柔的。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你哭什么呢?”那个柔柔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他用力眨动着眼睛,想知道她在哪里。
  “不要哭,我唱睡前小曲给你听好吗?”
  那声音消散了他的恐惧,却仍是止不住他内心的颤动。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
  视线里,那个女人一脸柔和地看着他,只看着他。
  “宁芳?”
  “嗯?
  “我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宁芳闪了闪眼光,记忆似乎一时间被唤醒:“……能……一定能……我们玄烨那么棒,一定是第一个找到路的。”
  “……家里……有你吗?”
  泪水重新滑过面颊,透过衣折滴落进玄烨的心里:“有……我就在家等着你……白天……玄烨出去上朝理事,好好的,我就在家里乖乖等着你回来……等晚上你回来了,我就站在门口接着你,挽着你的手臂问你‘今天好不好呀?有没有责罚了某某和某某啊?’……然后……我们手拉着手……坐在一张椅子上吃晚饭……吃完饭……我们……我们……”
  玄烨一手夹住这个女子的双手,一手拥住哭倒在他胸前的女子。心神重新回到身体里,不知是她的眼泪流进他的身体里温暖了他,还是他的躯体原本便是等着她来温暖的。
  “吃完饭,我们便这般拥在一起,想那些只属于我们的过去,想那些属于我们的——再没有波折的未来……”
  没有火红的夕阳红艳半天,可玄烨的眼前却突然降下一触火红。
  再不要妥协了……再不要痛苦了……生命是如此短暂,不知何时便走到了尽头……而我们……能陪伴对方的时间又能有多少呢?
  玄烨拥紧了双臂,直把怀里的人紧得有了痛觉,却一声不发。过去的时间,他学会的隐忍。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孝孙或是男人。可这种隐忍,他却无从对宁芳说什么。
  乾清宫的龙床还是黄幔龙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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